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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言情小说《压寨夫人》作者:陈美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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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6-16
— 本帖被 垂阳紫陌1314 从 文学沙龙 移动到本区(2007-07-28) —
第一章

  苏苏:苏其远和魏莺唯一的女儿。
  有张典雅细致的蛋形脸;她的眼睛很大,睫毛长而卷翘,鼻子的弧度优美,小巧而丰润的红唇更是让男人看了傻眼、女人见了羡慕。
  苏其远正铁青着张脸;至于原因,说穿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他女儿在回家途中又让人给跟踪了!苏苏嘴里虽没说,但看她进门时面无血色,话都说不清楚,他心里就明白一定又是那几个毛头小子吓着了她。
  一想起这事他就火冒三丈!那些家伙谁不好惹,居然敢惹上苏苏!哪天让他逮着了,非一个个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不可!他在警界服务了几十年,如今虽已退休,那股惩奸除恶的气势还是在的;怎么能看着女儿被欺负却默不吭声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个女儿也太柔弱了!一百六十公分高的身子只有四十六公斤重,风一吹就会倒似的;偏偏长得又像她妈妈,一张脸是那般轻灵秀气、楚楚动人!打从上国中开始就引来一群小毛头跟前跟后的,吓得她一双眼睛老含着眼泪、带着惧意,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知道该怪那些胡闹的小伙子,还是怪自己的女儿太胆小?!
  唉!苏苏是既柔弱又胆小,这样的女儿何必长得那么漂亮?!这不是叫他们夫妻俩一辈子都得为她担心吗?
  “你怎么了?老头子,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到底什么事惹你心烦啦?”
  由厨房走出来的是魏莺,他结婚二十多年的妻子。她小他十岁,在当年就是有名的美人;而他只是一个小警察,没有钱没有地位,什么都没有。她会爱上他,并且跟他共组家庭实在让他又讶异又感激,到现在都还是。
  苏其远极宠爱他的妻子,这会儿正忙着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热汤。
  “我不是说过热的东西我来端吗?万一溢出来烫着你了怎么办?”他将热汤端到餐桌上放好,拉起她的双手仔细审视着。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嘛!要是烫着了我早就喊疼了!”魏莺抽回双手,面上泛着羞怯。“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个样子,叫苏苏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干嘛不好意思!夫妻不能亲热亲热吗?”他笑着将老婆拥入怀中。
  “你——你真是越说越不正经了!”她红着脸挣脱开来。“苏苏呢?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吗?”
  “早回来了,在房间里。”苏其远说着又皱起眉来。“你去看看她吧!哭着回来的,八成又被那些小鬼头纠缠了。”
  魏莺叹了口气。
  “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胆小。我想那些人没恶意的,他们只是——”
  “只是喜欢逗逗漂亮的女孩。”苏其远忿愤道。
  “这个年纪最容易对异性产生兴趣,难道你以前不是这样?”
  “这——我当然不是了……”
  “好了!”魏莺笑着挥手。”“我上楼去看看苏苏,她不能每回碰上一点小事就躲着不下来吃饭。”
  苏其远叹了口气。
  “我怎么会有这么胆小的女儿呢?未退休前的我可是令歹徒闻风丧胆的警界一匹狼啊!”
  “苏苏是个女孩,你不会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凶狠粗鲁得像男孩子一样吧?真是的!”魏莺责备地看自己的丈夫。
  “她总得学着独立点,都上大学了,还要我这个老爸爸为她操心,这实在——”苏其远连连摇头。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他不疼她疼谁呢?只不过苏苏从小体弱多病,又胆小怕生,快二十岁了还动不动就掉眼泪,叫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放得下心?
  他的心事魏莺全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禁一阵怅然。当年她怀苏苏时几度差点流产,医师说她体质太弱,不适合怀孕,为了母体她最好考虑拿掉孩子。她拼死坚持,历经无数惊险才保住了女儿,却再也无法替苏家生下其他子嗣;苏苏于是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孩子。这对他们夫妻而言是一个遗憾,但却是一个美丽的遣憾:苏苏就像个古典美女,才会带给她父亲这么多烦恼。
  魏莺对丈夫笑笑。
  “如果你希望有更多的孩子,当初就该听我的话娶个小老婆,我说过不会介意的。”
  “你这是在说什么啊?!”苏其远皱眉,随即拉起她的手。“我喜欢孩子,但一定要跟你生,你冒着生命危险替我生下苏苏,我再不知满足就该死了,阿莺,你生气了吗?我真的不在乎我们只有苏苏一个孩子——”
  魏莺倾过身子将头埋在丈夫肩上,不让他看见她眼中呼之欲出的泪水。她很幸福,真的!有夫如此,一个妇人还能要求什么!
  ???
  苏苏,苏其远和魏莺唯一的女儿。有张典雅细致的蛋形脸;她的眼睛很大,睫毛长而卷翘,鼻子的弧度优美,小巧而丰润的红唇更是让男人看了傻眼、女人见了羡慕。男人愿意倾其所有以拥有这样的娇美女子,女人则可以付出一切换取这样的优势;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人会厌恶这种足以吸引任何目光的美貌,那个人就是苏苏自己。
  是的!苏苏讨厌自己的长相,从幼稚园到现在她已经为此掉了一大缸眼泪,要淹死谁都足够了。噢!她真希望自己不是别人说的那样漂亮、那样美丽,这样那些臭男生就不会一看见她就纠缠,女孩子也会愿意跟她做朋友,不再把她当异类远远隔离着。
  “苏苏!”敲门声响起,母亲的声音也一并传来——“妈可以进来吗?”
  “妈,门没有锁。”她赶忙拭干眼泪。不行哭!不能让爸妈又为她操心。
  魏莺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女儿红着的眼。她轻叹一声,微笑着走到床边,在蜷缩成一团的女儿身旁坐下。
  “该吃饭了啊!怎么不下楼去?”她问。
  “要。”苏苏抬起靠在膝上的头点了点。“我要下去吃饭,我本来就准备要下去了。”
  “是吗?”
  “我——我饿了,怎么会不下去吃饭呢?”她爬下床,对母亲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走,我们现在就下去吃饭,爸一定在等我们了。”
  魏莺点点女儿的鼻尖,拉着她又坐了下来。
  “好了,你这孩子!”她笑。“你以为你瞒得过谁啊?你爸爸一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他很担心,要我上来看看你。”
  “我没事。”苏苏低声说。
  魏莺当然不会相信她说的。
  “告诉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些男孩子又吓着你了?”
  母亲一再温和逼问,苏苏终于不争气地含着斗大的泪珠道:
  “他们好讨厌,一直跟着我,我——我不理他们,他们就说一些无聊的话。”她吸吸鼻子,伸手抹去眼眶里的眼泪。
  “他们说了什么?”魏莺微笑着问。
  “他们——”
  “告诉妈,妈来听听看他们是不是真那么讨人厌。”
  “当然讨厌啦!”苏苏喊。“而且是非常讨厌!我又不认识他们,随随便便就说要请人家看电影喝咖啡,我都已经拒绝了,他们还紧追不舍,实在是——”她的气愤随即又化为可怜兮兮的要求——“妈,爸最听你的话了,你让他接送我上下课好不好?有爸在的话,那群人就不敢接近我了。”
  魏莺笑着摇头。
  “你爸爸不会答应的。”
  “妈!”
  “学校距离我们家不过几公尺远,要人接送会被同学笑的!你都这么大了,应该勇敢点嘛!”
  “可是——那些男生——”
  “也许他们是真的想和你交朋友,这样不好吗?男孩子觉得你很可爱啊!”
  “才不好呢!我一点也不想跟他们做朋友。”苏苏又开始哀求——“替我跟爸爸说一下啦!至少来接我下课,傍晚时他们都会等在校门口。”
  “这我可不敢提,想想当初你为了在家附近念书而放弃更好的学校时,你爸爸有多生气!他一直希望你能独立、勇敢些,这点你也知道啊!”
  “我也想勇敢点啊!是你们自己少生了胆子给我。”苏苏咕哝着,偶尔她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
  魏莺笑道:
  “心情好了点就下楼吃饭吧!否则你爸爸要急得扯光自己头发了。他很疼你的,苏苏,也就因为如此,他才迫切希望你能学着独立,他骇怕我们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苏苏头点,鼻子又开始发酸。
  “我知道,而且我会努力的。”
  魏莺拍拍女儿的手,笑着说:
  “太好了!你爸爸要是听见这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苏苏也想让父亲开心,但她却笑不出来。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变得勇敢些,如果她的胆子本就那么小,又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它变大呢?
  ???
  稍后在用餐时,魏莺将女儿的决心告诉了丈夫,引来苏其远连连欣慰的点头。
  “肯尝试就对了,胆量也是需要慢慢训练的嘛!”苏其远夹了鸡腿往女儿碗里放。“以后你要多交一些好朋友,认识的人多了,见识就广,借着朋友的力量,很多事情看来就不那么可怕了。”
  苏苏点点头,不敢回答,只是默默吃着碗里的食物。她真的希望自己不是这么娇弱胆小,也非常愿意结交朋友以改变个性;但她一向被动,又很少有同学主动邀她参加活动,她实在没有把握能做到父母亲所期望的。
  “别再难过了,吃饭时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会影响消化。”魏莺误以为女儿的不安是因为对骚扰事件耿耿于怀,于是柔声安慰她;然后她的父亲也痛斥了那些家伙一顿,晚餐就在这种情况下结束了。
  饭后他们一家三口就在客厅吃水果和看电视,而这两件事都不是苏苏想要的,她只想躲回自己的房间。那些臭男生吓坏了她,只要一想起他们的嘴脸,她就冒冷汗。
  她是如此渴望独处;因此电话铃响时她心里在期待,希望是父亲的老同事找他聊天,那么她就能如愿回到房里,打开床头音响,让音乐带她放松心情,忘了一切讨厌的事物。
  “苏苏,你的电话喔!”母亲笑着喊她,而她简直有说不出的讶异!她在家里几乎不曾接过电话,迅速在脑里把班上同学全想了一遍,似乎没有一个人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找她谈天。
  也许是有事吧!她随即想:上回班代不就为了园游会少了个大锅子打电话来?这回又有什么事需要她贡献心力吗?
  “喂?我是苏苏。”她接过话筒轻声道,知道父母也在为有电话找她感到关心,父亲甚至将电视音量转小,以免妨碍她讲电话。
  “苏苏,我是刘玉如。”
  “刘玉如?”
  “对,我就坐在你斜后面,短头发,戴眼镜——”
  “啊!我想起来了。”苏苏很努力的在脑子里拼凑出有关这个同学的影像。那个向她借过笔记的女同学,笑起来挺可爱的!原来她的名字叫刘玉如。“刘玉如,你好,你找我是——”她疑惑地开口,不知道这个只和她说过几句话的同学为什么会打电话找她。
  “你一定纳闷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你吧?”她的同学性急地接下她的话。“苏苏,虽然我们没有什么交情,但总是同学,如果——如果说我有事情请你帮忙——是一件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事,你会帮我吗?”
  她的一番话真让苏苏诧异了!她能帮她什么?她从来就是最没用的啊!
  “你——我能帮你什么?”苏苏呐呐地问。
  “能!你能帮我!也只有你能帮我了。”她的同学在电话另一端要求。“知道春假的登山活动吧?那天班代要大家推举个代表来办春假旅游,是我毛遂自荐把一切揽了下来。”
  是的,苏苏想起来了!是刘玉如自愿负责举办春假旅游的活动——登山活动,登一座不知名的小山。
  “我知道那个活动,”苏苏回答。“但——我并没有报名参加——”
  “就是你没有报名才害惨了我。”她的同学呼天喊地——“求求你,改变主意参加春假旅游吧!否则这个活动要被迫取消了!”
  没有她,活动将被迫取消?这番毫无道理的话着实让苏苏诧异到了极点。她皱眉想了许久,依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不懂耶!刘玉如。”她纳闷的问。“为什么我不参加,活动就会取消?春假旅游——系上有规定每个人都得去吗?”
  “要真这么规定就好了。”刘玉如叹气,语气听来非常苦恼。“你也知道我们班上女孩子本来就不多,这次旅游我提议去登山,男孩子们都兴致勃勃,而十多个女生报名的却只有三、四个,差别太大了!这还不算最糟的,男孩子知道了这种男女相关悬殊的情形后全跑来向我抱怨——他们说,如果女生就这么小猫两、三只,他们也要考虑退出活动。你说我多冤啊!苏苏,车子订了,日常用品也买好了,他们一毁约我不是赔大了?虽然去不去玩完全是个人自由,但逼不得已,今天一下课我就拿着通讯录猛打电话,希望能说服女同学多多参与班上的活动。你也参加好不好?苏苏,我的目标是十个女生,你能不能帮帮我?只要你答应一起去,一定能起带头作用的。”
  “我?要我去登山?”苏苏连连摇头,忘了她同学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不行,我——我根本没有登过山——”
  “只是一座小山头,其实称不上登山。好啦!去嘛!你一直那么安静,跟同学多认识认识对你来说很好的。”
  “可是——”
  “算我拜托你好不好?有你参加的话,没有其他女孩子也无所谓了!那些臭男生一定不会再威胁着说要退费。求求你嘛!苏苏,我保证会很好玩的,山上空气好,风景更美呢!”
  刘玉如苦苦要求着,苏苏感觉好为难。拒绝嘛似乎太残酷而不近人情;但心里却是一点去玩的兴致也没有,又如何答应?正当她左右为难,刘玉如说话了——
  “至少答应我你会考虑,我真心希望你能仔细想想我的话。大学生活是生命中的黄金时代,应该让自己活得充实点,你说对不对?”
  “我——让我想一想好吗?”苏苏终于回答。“明天我再给你答覆。”
  “你真的要好好考虑喔!”
  “嗯。”苏苏允诺后挂上电话,发觉自己有了新烦恼。
  登山?和一大群男孩子?老天!她一定无法忍受的,何不刚才就直接拒绝呢?
  “同学邀你去玩吗?”父亲在背后开口问,正在思索的苏苏吓了一跳,倏地回头。看见父亲脸上都带着笑,她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几天的假期不出去走走,难道要躲在家里发霉啊?”苏其远理所当然道。
  “是啊!”母亲魏莺也在一旁帮腔。“有机会多出去走走,和同学之间也会比较熟悉,不是很好吗?”
  “可是——”苏苏慌了。”“我跟他们不熟,体力又不好,如果真的参加这次三天两夜的登山露营活动,我怕——”
  “你就是什么都怕,还没有做就先退缩了。”苏其远蹙眉。“系上的春假活动不可能安排危险性太高的活动;既然这么多同学都能做到,你又为什么不可以呢?刚刚才说要积极主动多交朋友的,参加这个活动正好可以当做一个开始啊!”
  “这样吧!你骇怕的话,妈妈可以和你同学联络一下,把旅游的行程和地点询问清楚,和你爸爸讨论后再做决定,好不好?”魏莺微笑着鼓励女儿。
  而对父亲的坚持和母亲的笑容,苏苏无法再说什么,她在心里祈祷旅游的行程和目的地能尽量超出父亲的预期,那么她才有机会避开这一切。
  尽管这么想着,苏苏感觉那股不祥的味道越来越浓厚。她不应该参加这个活动,也不想参加;但如果她把自己心里的不安对父母剖白,他们一定又要笑她傻,说她杞人忧天了!
  轻叹一声,苏苏找出通讯录,把刘玉如的电话号码给了母亲。
  ???
  天候微凉,苏苏在初春的某一天背起简单的行囊,强忍泪水挥别父母,踏出了对她而言极重要却也极困难的第一步!
  是的,春假旅游终于来临了,她也在父母的怂勇兼逼迫下参与了这个登山活动。目的地果然是个小山头,是阳明山附近的无名山坡,路平缓易行,与其说是登山,还不如称之为健行来得恰当。这样的事实,让苏苏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她除了含着泪水、硬起头皮上路外还能如何?
  从学校搭了车驶往目的地,苏苏只和刘玉如说过几句话,然后便坐到游览车的最后头,不再出声。整辆车里只有六个女生,却有近三十个男孩子!一时之间女孩子成了宠儿;不论长相如何,身边都有三、四个男孩子围住,气氛显得既轻松又愉快。苏苏其实也很想加入他们,毕竟这是父母千叮万嘱,而她也极力试着去做的——试着敞开心胸,让朋友改变她畏缩的个性。当然,有很多男孩子都来邀过苏苏,要她和他们一块儿唱歌、玩牌、玩游戏,但都让她婉拒了,只因为她晕车,头昏得很,好像一动就会吐得满车都是。
  为什么没有人发觉她的不适?如果她有个知心朋友,那他一定会注意到她脸色苍白、笑容勉强吧?怎么会这样呢?生平第一次离家过夜,应该是充满期待和笑声的;但她除了满心的恐惧之外,居然还闹起头疼来了,老天爷怎么能这样待她?
  山路崎岖,转弯连连,苏苏紧抓着前排椅背,以防自己每遇一个颠簸就被抛离椅子。虽然知道是自己的身子不争气,但苏苏还是觉得为他们驾车的司机车开得太猛了些。这道路终究是弯曲狭隘的山路,可不同于台北的大马路啊!
  另外,同学们也不应该全挤在一块儿,这么有的站有的坐,有的半靠在别人身上,让车子的重心看起来非常不稳,摇晃得特别厉害。
  怎么司机先生也不开口说说他们?苏苏蹙眉想着这个问题,却发现司机非但对车上同学的吵闹完全不以为意,还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哈欠。
  实在太危险了!苏苏担忧地想。嘴巴张那么大,眼睛几乎都要闭上了,这个样子还能开车吗?她惊魂还未定,车子又是一个弧度的转弯,挤在一起说笑的同学重心不稳地东倒西歪,惊叫和笑声充满了整个车厢。
  苏苏再也顾不得别人,她感觉一阵反胃,早上吃的荷包蛋和火腿几乎要冲口而出,于是赶忙捂住嘴弯下腰,将头靠近自己的腿。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同学的笑声消失,惊叫声中透着真实的恐惧,好真实!
  出事了!这个念头跃入苏苏脑中,她想抬头却力不从心,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山路直往下坠,直往下坠……
  不该来的!苏苏在尖叫哭喊声中死命抓着椅背,惊讶地发现自己也许是整辆车里唯一没有喊叫的人。她其实很骇怕,怕自己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爱她的父母。哭是正常的,她一向也爱哭,现在机会来了,怎么反而哭不出来呢?
  她跌得七荤八素,短短的牛仔短裙掀得老高,一点形象也没有了。她本来想穿牛仔裤的,都是妈妈——天!还想这些做什么?她都快死了啊!
  一声巨响,一个撞击,车里吵杂的声音忽然没了,苏苏眼前也越来越黑,越来越暗。是喔!真让她说对了,她就要死了,死神便是穿着一身黑衣来取人魂魄的,他的头是个骷髅……
  车子翻转又翻转,苏苏感觉自己飞出车子,然后——真的是一片黑暗了!
  死神总是一身黑,书里不都这么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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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06-16
第二章

  他一向称不上仁慈。
  真的!尤其是他接下冷鹰堡寨主的重任之后,他心里想的,就只有这一群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
  他有责任确保他们在这个乱世存活下去,不论他要做的是否合法。
  苏苏想着她必然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因为当她睁开眼睛时,四周是一片漆黑,而她全身上下一点痛的感觉也没有。她果然死了!苏苏想,车子出事了,她被远远、高高地抛出窗外,然后重重跌在地上,不是死了是什么?还有什么好理由能解释她此刻这种缥缈不实际的感觉?
  唉!爸妈一定很伤心。虽然她是个女的,又傻又胆小,但她终究是他们唯一的孩子,而他们一直以来都那么疼她宠她。想到这里,苏苏心里很难过,真希望自己死前能有机会安慰一下父母;她让他们操了一辈子的心,死后怎么还能要他们为她伤心流泪?她死了就死了,反正又不痛,如果她能告诉他们这点就好了。
  苏苏吸了吸鼻子,诧异地发觉自己脸上都是泪。她又哭了!怎么会这么糟呢?连做鬼都只能做个爱哭鬼!她想着,立刻止住啜泣,一再要自己勇敢些;爸妈不在身边了,哭瞎了双眼也无济于事。
  她慢慢摸索着站起来,眨了眨眼,感觉眼睛渐渐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周围的一切虽然模糊不清,却不真是那么漆黑而不可辩识了。
  苏苏看见四周有树,高的矮的都有,枝叶稀疏,像她在某张图片里看见的冬天景色。这么一想,她开始觉得寒冷,真的好冷好冷!血液几乎要结成冰似的冷。她还有血吗?苏苏不知道,但一个死人是不应该有冷热感觉的不是吗?
  这是苏苏第一次怀疑自己也许不是真的死了。她极目四望,希望能发现失控坠毁的游览车以及其他同学的踪影。可是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大地暗得像世界未日般,她根本什么也看不见,更骇怕得不敢移动。
  “刘玉如!郭秀美!你——你们在吗?”她颤抖着呼喊同学的名字,回答她的却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凄厉似鬼哭神嚎。苏苏又哭了!她惊惧地想到——也许同学们全都死了,而她是唯一活着的一个。
  不!这里好恐怖,又黑又冷,还不晓得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她情愿自已和其他人一样死掉,也不要独自待在这个鬼地方!
  不如往上爬吧!她在绝望之际忽然兴起这个念头,急忙又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是的!她总得试一试,呆坐在这里会死的,不是恐惧而死就是被冻死;她无论如何都应该试一试。不过,话说回来,初春的夜晚怎么会这么冷呢?台湾就算在冬天也不曾这么冰冷啊!
  苏苏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试着沿山壁往上走。她略为弯腰,手接触到地面,没有摸到湿冷的小草,却感觉绵密的刺痛。
  她睁大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张开的嘴也发不出声音。雪!她摸到的是雪,她感觉得出来。某年冬天,她曾和父母在合欢山上摸了个过瘾。苏苏受不了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坚强在刹那间崩溃了!怎么会有雪?怎么会?现在是春天啊!她参加的是春假旅游不是吗?台湾的春天为什么会有雪?
  她不断发抖,跪在地上摸遍了四周的地面,除了她坐的一小块地方,周围几乎全是冰冷的雪。苏苏用尽全力绝望地哭喊,倒在地上将脸贴向刺骨的冰冷,任恐惧和身下的霜雪慢慢夺走她的体温……
  ???
  “大哥!大哥!快来瞧瞧我捡了什么回来!”几声大喊略为激怒了正在大厅沉思的冷剑晨,他挑起浓浓的两道眉,瞪视着由外奔进来的兄弟。
  “我让你捡垃圾去了吗?”他沉声道。“你正事不做,在那儿嚷嚷什么?”
  “谁说我没干正事来着?”冷剑英嘻皮笑脸的,将手中的布袋子提高了些。“喏,正事在这儿呢?陷阱我全巡过了,有三只毛兔子。”
  “就这样?”
  “现在是冬天,外头还下着雪呢!有几只兔子笨得掉进陷阱已经不错了。”冷剑英不理会长兄难看的脸色径自道:“其实这又何必呢?做陷阱捕来的东西根本就不够山寨里的弟兄填肚子,我们干嘛不——”
  “够了!”冷剑晨用力一拍桌子。“时机不对,一切小心为上,你要我说几次?”
  “好!好!山寨里你做主,你说了就算。不过我得提醒你,大哥,弟兄们都是些粗人,饿急了很难说会做出什么事啊!”
  “你管好自个儿的事就成了,犯不着操心我的。”冷剑晨放缓了语气,脸色也平和多了。冷鹰堡的历史久远,而他从已故堡主手中接下它才不过两年,要改变一些积习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说说看,除了三只兔子,你还捡回来什么奇怪的东西?”他问。
  冷剑英哎呀一声,随即放下手中的袋子走向前。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回我真的捡回来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喔!”他拍拍手,两个人抬了个大布袋进来。“我带回来一个人,大哥,好像是个女孩,穿着很怪异——”
  “你带了个人回来?”冷剑晨蹙眉,眼里凝聚着怒气。“你是傻了还是呆了?现在是什么时局?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你居然带了个陌生人进寨子?”
  “她倒在雪地里不省人事,不管她的话她会冻死的。”整个山寨里就冷剑英不怕这个大寨主发怒;他边说着,边动手解开布袋的绳子。“你先看看她嘛!之后要处罚我也成,她实在太特殊了,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冷剑晨扯扯嘴角。
  “可别告诉我你带了个鬼回来。”
  “她虽然丑了点,却绝对是个人,不过也许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冷剑英终于打开布袋,然后慢慢掀开那用来裹着那冻僵的小东西的毯子。“喏,看看这个,你能说她不是我们所见过最奇怪的东西吗?”他哈哈笑道。
  ???
  那的确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所见过最奇怪的东西!而除了用“东西”这两个字外,冷剑晨真不知道还能拿什么字眼来形容眼前这个小东西。
  她很小,又瘦又小,虽然勉强看得出来是个女的,但实在和时下丰腴的女子相差太大了!怪不得冷剑英要说她丑了。还有,瞧她穿的是什么?一件白色的短袖衣裳,正面画着呆呆的怪兽;然后是那件湛蓝色的——那算什么?不像裤子又不像裙的,短短的,露出一双白嫩匀称的腿。看来他在山寨待久了,竟不知道女人的服饰居然已经进步到这种近乎怪异的程度!
  “你从哪里把她捡回来的?”冷剑晨终于开口问。“你确定你带回来的不是具尸体?穿这个样子倒在雪地里,要冻死是很容易的。”
  “她运气好,遇上了我。”冷剑英笑着说,随即又神情一整。“不过我是在陷阱旁不远处看见她的,她是怎么瞒过守卫的眼睛而进到寨子里来,这点倒真是令我百思不解。”
  冷剑晨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冷鹰堡弟兄众多,戒备也非常森严,有武功底子的大汉都不见得能闯进来,这个瘦弱的女子又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问题我也很感兴趣,不过恐怕只有等她醒了以后才能从她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冷剑晨再次看了那女子一眼。“先带她进去吧!让仙儿照顾她,找大夫看看她究竟活不活得了。”
  “大夫?上哪儿去找?”寨子里没有啊!冷剑英蹙眉。
  “替马接生的那个家伙不是吗?上回胡兄弟断了手就是他给接好的不是吗?”
  “可是——这不一样,大哥,她几乎只剩一口气了——”
  “她死倒还省事。”冷剑晨冷冷道:“我不会为了她要弟兄们冒险出寨去绑个大夫回来,这点你最好弄清楚。”
  冷剑英耸耸肩,扮了个鬼脸。
  “你的意思是——只有老天能救她了?”
  “这是你说的,我说去找那个专门替马看病接生的家伙。”
  “我知道你指的是谁,”冷剑英叹口气,弯腰将地上的人连毯子一块儿扛起来。“他是接好了胡兄弟的手没错,但那只手到现在想拿鸡腿啃都有问题,还得靠右手来帮忙,这点想必你不是很清楚吧?
  ???
  就在弟弟扛着那奇怪的女子离开大厅后,寨里派出去的探子便奔了进来。
  “寨主,石刚回报。”探子跪在大声喊。
  “说。”
  “还是一个字,乱。”探子道。
  “乱到何种程度?”
  “政治黑暗,杨国忠极尽所能搜括民脂民膏,宫里荒淫奢侈,挥霍无度,民间却妻离子散,民不聊生。再加上朝廷对外征战连连失利,动不动就要募集兵士,混乱的情势看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冷剑晨叹气。
  “原本也是一个明君,为什么竟弄成现在这般局面?”他说着,挥手要探子起身。
  “是啊!害得我们这班山贼不仅无以为生,还得担忧国事!这说起来还真可笑了。”石刚也叹气。“头子,我说句话你可不要生气,哪有做山贼的因为时局不好就收手的?时局不好,我们应该抢得更凶才对啊!这时候朝廷根本无暇搭理我们。”
  “百姓穷成这个样子,能抢什么?而且外头盛传安禄山在契山丹杂胡中选出数千精锐,并以番将三十多人替代汉将,有叛乱之嫌。如果此言属实,局势势必会更乱,我们不能光想着抢人钱财,应该想出其他方法以求自保。”冷剑晨轻叹。“弟兄们一心追随我,我有义务替你们安排未来的出路。”
  他这番话说得石刚这铁铮铮的汉子眼眶都红了。
  “老寨主将大伙儿交给你是对的,你虽然平日对我们严厉了些,心里担忧的却始终是我们这帮弟兄,我——我——”
  “好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娘儿们样?”冷剑晨扯扯嘴角。“剑英抓了几只兔回来,今晚大伙儿除了啃干粮外应该还能喝一些鲜肉汤。你也累了一天,去洗把脸休息一下吧!”
  石刚依言退下,冷剑晨也跟着起身;他必须到储粮的仓房去估算一下。冷鹰堡的粮食虽然暂时还不至短缺,但由于时局纷乱,他下令省吃俭用以渡过难关。他们有好一阵子没有出外劫掠了,弟兄们的蠢蠢欲动和抱怨他也都了解;然而百姓的生活已如此困顿,他们并非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冷血暴徒,如何能对那些老弱妇孺下得了手?”
  他一向称不上仁慈,真的!尤其在他接下冷鹰堡寨主的重任之后,他心里想的,就只有这一群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他有责任确保他们在这个乱世存活下去,不论他要做的是否合法。哈!他们是山贼啊!什么时候又想过做的事合不合法了?
  冷剑晨再度微微扬起嘴角,迈着大步走出大厅。
  “看!她的眼睛在动,是不是快醒了?”
  “哎呀!别一大群人全挤在这里,会吓坏她的!也不瞧瞧自己长什么模样。”
  “好意思说别人啊?乔老三,整个寨子里就你长得最像坏人。”
  这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你这是什么话!马二哥,难不成我们这冷鹰堡里还有好人?咱们是山贼啊!兄弟。”乔老三反击了,屋里的笑声更加响亮。
  苏苏意识模糊,她好像听见很多人在说话,眼皮却重得撑不开。为什么那些声音都这么陌生?她模糊地想。那种奇怪的语调让她在半昏迷中耸起了眉。
  “好了,你们想把她吵醒是不是?这么大嗓门说话。”开口的是冷剑英,他到今天才知道男人也是多嘴的。打从那个管理马匹的家伙走出这个房间,就陆陆续续有弟兄挤进来观看他捡回来的这个小东西,到现在甚至已经换过三批人了!
  “吵醒了不更好?这样咱们才能问出她打哪儿来的,干嘛打扮成这怪模样。”有人笑着说。
  “该问的当然要问,但总得等她恢复了体力再说。马总管说过她需要静静休息,你们这么一句接一句的,她能休息才怪了!”没人知道那管理马的姓什么叫什么,后为因为他懂马,担起了管马医马的工作,大伙儿于是便喊他马总管了。
  “不过她的样子实在奇怪,和我见的女人一点也不像。”又有人说话了,语调透着纳闷。
  “我呸!你这辈子除了仙儿还见过几个女人啊?真是笑话了。”屋里又响起笑声,冷剑英只能蹙眉又叹气。
  “你们够了没有?”他说。“再这么吵闹,当心把寨主给吵来了。”
  这句话颇为有效,大伙儿嘀咕着全走了出去;片刻,小房间里只剩下冷剑英、仙儿和躺在床上似醒的苏苏。仙儿低着头倒了杯水,缓缓推到冷剑英面前。
  “喝水,二寨主。”
  冷剑英朝她笑了笑。
  “我不是什么二寨主,不是说过要你别这么喊我的吗?”
  “可是——”仙儿头垂得更低了。“我——我已经习惯这么喊你,而大寨主他——他也说没关系。”其实是她不晓得该如何称呼他。她只是个孤儿,十岁的时候被他捡来这儿,就一直服侍他们兄弟。以前她称他们大主人、二主人,如今他们一个是寨主,她对他的称呼于是也改成了二寨主。
  冷剑英挥挥手,笑着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随你吧!大哥不在意就好。”他说。“不过在其他弟兄面前你可别这么喊,毕竟这寨里只有一个主子,懂吗?”
  仙儿点头。
  “我知道了。”她顺从地轻声道。
  冷剑英又朝她笑笑,接着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她怎么样了?有没有醒来过?”他问。
  “没有。”仙儿摇头。“不过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总是翻来覆去的。”
  “你看她真能醒过来吗?换做是其他人,穿这么单薄在雪地里只怕早就冻死了,她——”
  “我想她会醒的,她的气挺足的,马总管也是这么说不是吗?”仙儿抬起头。“二寨主,你——很担心她是不是?如果她真的醒不了,那么——”
  “说不上是担心。”冷剑英笑着打断她,他实在是个很爱笑的人。“不过她是我捡回来的,我当然对她感到好奇。告诉你,仙儿,大哥怀疑她大有来头,否则怎么能闯进冷鹰堡?这些疑惑只有等她醒了之后才能得到答案,我当然也急了。”
  他话刚完,床那头就有了动静;冷剑英和仙儿不约而同地都往那儿靠了过去,紧盯着床上那张小脸,动都不敢动。
  苏苏这回眨了眨眼,视线由模糊渐渐转为清晰。等世界不再旋转,她面前出现了两张脸,两张带着兴奋与好奇的脸,一男一女。
  苏苏清了清喉咙,发觉自己并未丧失发音功能,于是她把想说的话清楚地说了出来——”
  “这里是中影文化城吧?你们在拍的是‘包青天’还是‘七侠五义’?”
  “春假旅游成恶梦,车子全毁人伤亡。”
  A大××系一年级学生随车坠落山崖,造成司机等十人死亡及二十多人轻重伤,另有一女学生失踪,警方目前正在山区极力搜寻她的踪迹。以下是伤亡及失踪名单……”
  手抚着报上斗大的铅字,魏莺不由又流下两行伤痛欲绝的泪,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倒转!她多么希望她没有让女儿参加这个活动!现在出了这种事,死的死,伤的伤,苏苏却失踪了!她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这叫她情何以堪?怎么平静得下来?
  妻子的悲伤,苏基远都看在眼里,而除了好言安慰之外,他不晓得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何尝不伤心不难过?背着妻子他也不知道掉过多少眼泪了,但那又唤得回女儿吗?
  都怪他,要女儿学着独立学着勇敢,硬逼着她做不爱做的事!一想起这点,苏其远真想一枪轰掉自己的脑袋。
  幸而他已不再配枪,眼前的状况也逼得他非得成为两个人中较坚强的那个。他不能倒下,现在不能,魏莺需要他,这个家也需要他。
  苏其远强掩悲痛,叹口气朝妻子走去。
  “别再哭了,伤身子啊!苏苏也不希望你这样。”他的手揽上她的肩。
  魏莺哭倒在丈夫怀里。
  “噢!其远!其远!我受不了!想到她一个人孤单地躺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她会怕的,她是这么娇弱的一个孩子。天啊!为什么不让我们找到她?如果她——如果她真的已经去了,也应该回到我们身边,让我们好好替她善后——”
  她突然推开丈夫,抬起头向他寻求保证——“不,她还活着,苏苏还活着的是不是?如果她真的走了,我会有感觉的,我一定会有感觉!她——她是我最宝贝的女儿啊!”泪水又滑下她的脸颊。“怎么办?其远,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
  “我们什么也无法做,只能等待。”苏其远虽然不愿意,却也只能这么说。“不要想这么多,阿莺,从昨天到现在你几乎不曾阖过眼。你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没等苏苏回来你已经累倒了。”
  “她会回来吗?会吗?”魏莺啜泣。“别骗我,告诉我实话。”
  苏其远表情哀戚。
  “我不知道,但我们必须要有信心,我们要想着她会回来。”
  尽管如此安慰自己,他们夫妻俩心里其实都明白女儿回来的机率简直微乎其微。车子从路上翻下山崖,车身几乎解体了,死了那么多人,幸存着又多半受了重伤,失踪的苏苏又能有多幸运?
  魏莺抹抹眼泪,叹气道:
  “你也该好好睡一觉,昨天到现在你忙里忙外比我累多了。”
  苏其远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怎么睡得着?是我逼着苏苏去登山,是我害她——”
  魏莺捂住丈夫的嘴。
  “不,别这么说。会发生这种事也是命中注定的,全是命啊!”她埋首丈夫怀中,两人全心祈求着女儿的平安。是的,纵使只有一丝希望也不该放弃,他们必须相信她会归来,她会归来!
  苏苏脸色苍白,她很骇怕,因为眼前的一男一女显然对她的问题感到疑惑。那女的甚至还反问她什么是“包青天”和“七侠五义”。
  难道——难道这里不是中影文化城?他们不是在拍古装片?就算这样,他们也应该听说过包青天,这出连续剧的收视率那么高,在台湾,还有人不知道惩奸除恶、大公无私的青天大老爷吗?
  “你——”苏苏鼓起勇气指指那个男的。“你——”又指指那个女的。“如果不是拍戏,你们——你们两个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那一男一女对看了一眼,然后那个男的笑着对她说:
  “你说咱们穿得不对,我们还觉得你的衣裳奇怪呢!已经飘雪花儿了,你穿这么点东西就在雪地里走,哪儿称得上正常了?还有,漂亮的花鸟不绣,偏偏在衣服上绣着只怪兽,裙子就像给剪去了一大截似的什么也遮不了。你倒说说看是你奇怪还是我们奇怪啊!”
  苏苏低头,发觉身上盖了毛皮和毯子,她拉开它们,看见了自己衣服上的图案。
  “这是恐龙啊!现在很流行的,难道你们没看过那部电影?”
  “电影?”那男的皱起眉来,女的也一副茫然模样。
  “侏罗纪公园啊!”
  “猪猡什么?”冷剑英问,随即不耐地转过身去。“我看你是脑子给冻坏了,尽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仙儿,你看着她,最好让她再睡一会儿,把脑子给睡清楚点。大哥知道她醒了会来问话的,到时候她最好别是这副迷糊模样,大寨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大债主?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啊?苏苏纳闷地想着,并注意到一旁身着古装、相貌甜美的女子恭敬地允诺。
  那个男的离开之后,叫仙儿的女子走过来替她盖好身上的毛皮毯子。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她对苏苏说。“你已经清醒的消息很快就会传过整个冷鹰堡,你应该养足精神以面对大寨主的质问。”
  苏苏的心跳加速了,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冷鹰堡?大寨主?”她迟疑地问仙儿:“我——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我是很认真问你,你也要认真回答我,不能开玩笑喔!”
  仙儿不解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是中影文化城吗?苏苏深吸了口气,抖着声音道:“我不敢肯定。”叫她怎么肯定?这里的人、事、物都不是她所熟悉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的心也跟着慌了起来。太怪异了!她想,一场可怕的车祸使得她到现在还不确定自己是生是死,甚至这会儿连身在何处都弄不清楚,她简直要尖叫痛哭了。
  “这儿是冷鹰堡啊!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仙儿担心地蹙眉。“我看你还是再睡一下,你看起来精神很差,脸色也好苍白。”
  “冷鹰堡——冷鹰堡是什么地方?KTV?还是PUB?”
  “姑娘!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冷鹰堡是一个山寨,这连官府都知道的。”
  “山寨?官府?”天啊!多么古老的名称。苏苏觉得昏眩。“这是什么年代?现在是民国几年?告诉我!”
  她激动吓着了仙儿,仙儿不由得后退了一大步,并且以复杂的神情盯着她看。
  “姑娘——”
  “求求你!告诉我!”苏苏喊,眼泪已经含在眼眶。
  “现在是天宝十二年。”仙儿终于道,感觉这位姑娘似乎真被冻坏了脑子。
  “天宝——天宝十二年?”苏苏瞠目结舌。
  仙儿点点头。
  稍后,冷剑晨踏着一贯冷静的步伐走进来。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他剑眉一扬。
  “剑英告诉我她醒了。”
  “她是醒来过,大寨主,”仙儿回答。“不过刚刚忽然又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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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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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入眼的一切让苏苏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激动。
  尽管这是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银白色的一草一木
  还是深深感动了她!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待了几天,接触过更多奇装异服的人,苏苏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却也渐渐接受了自己身在另一个时空的事实。
  但是怎么会这样的呢?同一部车里有三十多个人,为什么就她一个人碰上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司机呢?其他同学呢?他们是生是死?还是也跟她一样,无法解释地回到了过去或到未来的某个地方?爸妈找不到她一定心急如焚,但他们又怎么想像得到女儿居然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唐代!而且这辈子都不晓得能不能再回去!
  苏苏既沮丧又无助,她哭了好几次,然后试着对那个叫仙儿的女孩子解释她的遭遇;但她总是一脸不解,还以担忧同情的眼神看她,偶尔还摇头叹气。她知道自己的解释对他们而言的确很荒谬,可是如果她得接受自己回到古代的事实,他们难道就不能至少尝试着去相信她的话吗?他们可知道此刻她心里是多么慌乱不安?
  拭去忍不住又掉下来的泪水,苏苏裹着厚重的毛毯爬下床,第一次鼓起勇气站在窗前朝外看。
  入眼的一切让苏苏久久无法平覆内心的激动。尽管这是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银白色的一草一木还是深深地感动了她!类似的景致她只看过一次,那年她和她的父母登上了合欢山赏雪,而那次所见甚至还不及这儿的十分之一美。
  雪,到处都是雪,推开木窗,雪片就细柔地飞向她的脸,然后在她温热的脸上化为水缓缓滑下。很冷,但她无法让自己离开窗边回到床上,就这么痴痴地楞在那儿,连有人推门进来都浑然不觉。
  “姑娘!”仙儿的惊喊声传来。“快把窗子关上!你身上还没恢复呢!这么吹着冷风万一又受凉可就糟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托盘放置桌上,急步走过去替她关上窗。苏苏感觉失望,不过依然静静地任由她将她带回去床边坐下。
  仙儿把托盘端过来,上头是一碗鲜肉粥。
  “来,吃点东西吧!仙儿对她露出微笑。“近来寨子里新鲜的食物不多,这可是大寨主特别吩咐我替你做的。你迟迟无法恢复健康,他可是渐渐失去耐性了。”
  “我很好。”苏苏低声道。她的体力的确逐渐恢复了,是她的言论让他们认为她还病着,而且病得不轻。
  仙儿没有与她争辩,只是微笑着将碗递给她。
  “趁还热着快吃吧!你太瘦弱了,应该多吃点,把身子养好。”
  苏苏接过那碗粥,抬头看着仙儿。
  “分一半给你好吗?”她对她说。“我吃不了这么多。”
  “这怎么行?粥是做给你吃的啊!”仙儿摇头。
  “吃不完就浪费了不是吗?这么大一碗,我绝对吃不下的。一起吃好吗?我们还可聊一聊。”苏苏要求着。
  拗不过苏苏不断的恳求,仙儿叹了口气。
  “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替你吃一半的粥,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这么贪吃呢!”
  “拜托你,一个人吃东西真的好寂寞!”忆起过去和父母一块儿吃饭的情景,苏苏又是一阵鼻酸。
  “你不会是又要哭了吧?”仙儿略感惊慌。“可千万别这样,我去拿个碗来和你一块儿吃就是了。”
  苏苏极力忍住眼泪,朝仙儿挤出笑容。在她那个时代,她一个知心的朋友也没有;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时空,寂寞的感觉比那时候浓厚数十倍都不止!她好渴望有个人能陪她说话,和她作伴。如果她再也回不到民国,是不是应该坚强点学着适应这个有着辉煌史迹的朝代?
  苏苏和仙儿两个人坐在床边,边吃着鲜肉粥边谈话。
  “我已经替你改好了一套衣服,今天你就可以换上了。”仙儿笑着说:“如果不是你这么瘦小,我所有的衣裳你都可以穿,改都不用改呢!”
  “谢谢你,我在这里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都是我应该做的。”仙儿打断她的话。“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为什么你要穿那么奇特衣裳?那是什么地方的服饰?”
  沉默了会,苏苏低声道:
  “我说过,但你不相信。”
  “你说你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世界,这种话叫我怎么相信?”仙儿放下手中的碗。“你可不要对别人这么胡说,尤其是大寨主,知道了吗?”
  “大寨主究竟是什么人物?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怕他?”苏苏问,不再重复自己的来历问题。
  “大寨主是冷鹰堡的头子,大伙儿不怕他才怪了。”仙儿微笑。“我倒不觉得他有那么可怕,大寨主只是比较严肃,他其实很明理的。”
  “我会见到他吗?”苏苏也放下手中的碗,粥已经被她吃个精光。
  “当然了,等你身子好了,情绪再稳定些。”
  “我——我能不能不要见他?”
  “这怎么可以?”仙儿吃了一惊。“如果他要见你,你就得去,在这儿做主的人是他。”
  苏苏不想见他,这个人听起来似乎是个不好惹的人,但如果无法继续待在里,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上哪儿去。她低头,倏地又抬起来。
  “我想见那个男的。”她对仙儿说。
  “哪一个?”仙儿蹙眉。
  “经常来看我的那个,你喊他二寨主。”
  仙儿的笑容消失。
  “你——为什么想见他?”
  “我想和他谈一谈。”苏苏回答。“他是发现我的人不是吗?也许他愿意带我去看看他发现我的那个地方,然后想办法送我回去。”
  “回去?你究竟想回去哪里呢?”仙儿纳闷地问。
  “当然是回我家。”苏苏拉住她的手。“你替我找他来好不好?我真的很多问题想问他。”
  “你何不直接跟大寨主谈?他才是真正能做决定的人啊!”
  “不,我不要见他!”苏苏拼命摇头。“我只想跟那个人谈,他才能帮我。”
  “他叫冷剑英,是大寨主的弟弟。”仙儿看着她说:“你应该知道,如果大寨主不允许,他是什么事也不能做的。”
  “我必须试一试。”苏苏又开口要求:“帮帮我,仙儿,我真的很想回家,我的父母还在家里等着我,他们一定很着急。”
  思索了好一会儿,仙儿终于点头。
  “我去替你请他来。不过我只能做到这样,他能不能帮你就看你怎么说服他了。”她说着,站起来收拾碗盘,看了她一眼之后离开房间。
  仙儿答应帮她,苏苏心底又燃起一线希望。她不能轻言放弃,正如她自己所说,父母还在家里殷切地期盼她回去。
  “仙儿说你想见我?”冷剑英进房时带着笑容,令苏苏一颗惧怕的心稍微稳定下来。
  苏苏站起来。
  “是,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你。”
  “不会又是那些奇怪的话吧?”冷剑英微笑着在桌前坐下,还替自己和苏苏倒了水。“过来坐下吧!本来想等你身子好些了再找你谈,没想到你自己先找上我了。”
  迟疑了会,苏苏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头低低的,双手在仙儿借给她的裙子上扭绞着。冷剑英似乎误会了她的不安,柔声对她说道:
  “仙儿有点事,一会儿就会进来。”
  “喔,无所谓。”苏苏摇摇头,心里想的是开口说话,但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一说话又要被当成神经病了!
  冷剑英扬起眉。
  “我以为你在意的是礼教问题,看来你心里想的是其他事。”
  “听说最早发现我的是你?”苏苏鼓起勇气直接问。
  “是啊!”冷剑英又笑了。“是我把你扛回来的,你比一袋米轻多了。”
  “那么——你在发现我的地方可曾看见有别的人?”苏苏问得急,问得慌,渴求答案,却又怕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没有。”冷剑英想都不想就回答。“那地方是我设陷阱的地方,其他人不会去的,你应该感谢那天是我巡陷阱的日子,否则你冻死了都没有人知道。”
  “没有别人了吗?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其他人像我一样,倒在雪地里——我的附近?”苏苏问,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
  “没有,没有。你以为多少人像你这样莽撞,大冷天的在冷鹰堡乱逛?”冷剑英倏地没了笑容。“对了,你是怎么进冷鹰堡的?这里地形险恶,各出入口更是守卫森严,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进得来?”
  “我周围真的没其他人了?”苏苏站起来问。
  “你究竟是怎么进冷鹰堡的?有人帮你吗?”冷剑英也站了起来。
  这时候仙儿进来了,见他们这副模样倒给吓了一跳。
  “二寨主,姑娘,你们——”她关上房门,站在那头忧心地看着他们。
  自知让仙儿担心了,冷剑英首先坐回椅子上。
  “你现在不说,见了寨主也瞒不住的,我大哥可不会像我这么和气跟你谈。”
  苏苏也坐回椅子上,与其说是“坐”还不如说是“跌”回去的。
  “我不知道!”她喃喃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可能的话,我还希望你们能告诉我,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剑英难得动了气,又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话!你——”
  就在这时候,仙儿跑过来阻止他。
  “别这样,二寨主,她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呢!”
  “这个理由可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大哥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可是——”仙儿左右为难,两边都想帮,偏是两边都帮不上。
  “她虽是一介女流,但来历可疑,仔细盘问是必须的。仙儿,你用不着替她说话。”冷剑英似乎是真动怒了,脸上已无丝毫笑意。
  “不能再多等几天吗?也许到时候她会稳定些——我也会帮着劝她,让她对寨主说实话。”仙儿仍在一旁替她说好话。
  “她会说吗?你瞧瞧她,从醒过来到现在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真叫人听了生气!”
  “我想她不是有意的,只是——”
  “算了,仙儿。”苏苏开口打断他们的争论;她感觉挫折,感觉绝望,她好想哭好想哭!“没用的,怎么说都没有用的!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又怎么能要求别人相信呢?好几次我问自己,如果这一切都是命,为什么我的命是这么特殊?既然我胆小又懦弱,爱哭又成不了大事,为什么不干脆死掉算了!一了百了,偏要让我来到这里,活得这么苦,这么可怜!”眼泪沿着脸颊滑下,她开始啜泣。“你们出去,请你们都出去好吗?我不要人看见我哭,我不要——”
  才说着,她已经哭了,刚开始是不断啜泣,然后是嚎啕大哭。冷剑英和仙儿楞住了!仙儿虽然见她哭过几次,可没有一回像是这么惨烈的。他们互看了一眼,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她,这种哭法想来也不是安慰几句就停下来的。
  就任她去哭个够吧!两人的眼光传递着这样的讯息;然而正当他们后退着打算静静退出房间时,在他们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人死了吗?”
  冷剑英和仙儿倏地转身,发现冷鹰堡的寨主冷剑晨就站在门口。
  真是个奇迹!这个低沉且具有十足威信的声音让苏苏在一秒钟之内便停止了哭泣。这会儿她正坐在床上,睁着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拉长着颈子想看清楚那个被冷剑英和仙儿挡住的人。
  奈何冷剑英和仙儿挡得彻底,苏苏歪着身子就要倒在床上了还看不清来者是谁。不过,是谁都不打紧了!记起自己身在何处、为何而哭之后,她再也没有兴致知道了。于是她缩在床上,抱着两只脚,将脸埋在膝上继续啜泣。
  此时,门外的冷鹰堡大寨主冷剑晨正将他一双浓眉耸得老高。
  “到底是怎么了?哭声震天的。”他冷冷的问,注意到仙儿一脸不安,自个儿的兄弟则无奈地摇头。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们的客人又哭了。”冷剑英苦笑。“实在是有点喧宾夺主,问她什么都像是在对她严刑逼供,错的反倒是我们似的。”
  “问出什么来没有?”冷剑晨问。
  “她提出的问题比我还多呢。”冷剑英回答。“她的神智似乎尚未清醒,说的都是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她说她来自一千多年后的某个小岛,岛的名字我没费心去记。”仙儿在一旁补充。
  “一千多年后?”冷剑晨蹙眉。“那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冷剑英扯扯嘴角。“她的脑子真的有问题,一定是在雪地里躺太久,哪条筋给冻歪了。”
  “可是我跟她相处这么多天,她除了偶尔说些奇怪的话之外,这位姑娘一切都很正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啊!”仙儿道。
  思索了片刻,冷剑晨开口:
  “把她带到大厅,我亲自问问她。”
  “现在?”冷剑英皱起眉。
  “不是现在还等什么时候?我要问她话难道还得挑日子?”
  “我哪里敢这么说?”冷剑英微笑,根本没把兄长板着的脸放在心上。“你说了就算,我这就去带她上大厅见你。”
  “慢一点!”仙儿心急地拉住冷剑英,并转头以哀求的眼神看冷剑晨。“能不能缓一缓?大寨主,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她——她太激动了,还哭着呢!”
  “我已经给了她很多时间了。”冷剑晨回答仙儿,语气较先前缓和许多。“她究竟有什么好激动的?是她擅闯冷鹰堡,就算我们真拷打盘问她,也没有人敢说我们做错了。仙儿,你的心地太软,要多注意别让她给利用了!毕竟到现在我们对她的身份来历依然一无所知。”
  “我知道,但——她实在一点也不像什么危险人物。”仙儿嗫嚅道:“她经常想着想着就掉泪,哭得像个小孩似的,楚楚可怜的,叫人看了不忍心伤害她。”
  “我没说要伤害她。”冷剑晨说。
  “可是她很怕你啊!”仙儿脱口而出,随即掩住自己的嘴。“对不起,大寨主,我——”
  “她对你说她怕我?”冷剑晨柔声问,却更显现出话中隐含的怒意。
  “不!没有。”仙儿忙摇头。
  “哦?那么她说了什么?”
  此刻冷剑英往前站了一步。
  “别这样,大哥,你要吓坏仙儿了。”他微笑着说。
  “我只是在问她话。”冷剑晨并没有作罢。
  仙儿深吸了几口气,抬起头道:
  “她——那位姑娘说不愿意见大寨主,只想和二寨主谈,我见她似乎对大寨主很恐惧,于是答应她替她找二寨主来。事情就是这样,请大寨主就不要责怪她,她——我想她不是存心这么说的。”
  冷剑晨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愤怒,也不想多费时间去找出理由。一个俘虏居然说出不愿见他这样不敬的话!如果他就这么任她胡闹下去,他这个冷鹰堡大寨主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她不愿意见我,我却是立刻就要见她,你们让开!”他沉声道。
  “大哥!”
  “大寨主!”
  “还不让开?”
  就是这声怒斥将哭着哭着快沉入梦乡的苏苏给惊醒过来的。她忙不迭才坐正了身子,一个面容冷酷凶恶、蓄着一脸胡子的男人就推门而入。他迈开大步向她走来,一步一步,越靠越近,他的神色越来越清晰,苏苏的脸色就越来越苍白。
  “你——你是谁?”她瑟缩在床的角落,抖着声音问。要勇敢!她对自己说,现在她一个人在遥远的大唐帝国,爸妈都帮不了她了。
  “冷剑晨。”他回答。一探手抓住她的手。“起来,别再装痴装傻了,我有话问你!”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苏苏惊骇之后开始喊叫:“仙儿!仙儿!——”
  “别喊了,谁也帮不了你,快起来!”冷剑晨用力一扯,苏苏被扯离了床跌往他怀中。“到大厅去,我要在那儿审你。”他说,看着怀里全无反应的人儿。
  这一看,他楞住了!怀里的人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似乎在被他拉下床时已昏了过去。
  安置好他们吓昏过去的客人后,冷剑晨铁青着脸回到大厅;跟在身后的是他弟弟冷剑英。冷剑英一路上都忍不住笑,冷剑晨要不是有绝佳的自制力,早就回过头一掌劈昏他了。
  “我看她实在怕死你了,大哥!”当他们到达大厅坐下时冷剑英还在笑,边笑还边这么说。“你一吼,她就昏了过去。哈!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别瞪我,我也不想笑,可是停不了啊!”他说着又抱着肚子弯下腰大笑。
  “这么有趣吗?我怎么就看不出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冷剑晨怒视他。“你问了好些天问不出一丁点东西,我去问嘛她又来个不省人事,我看这娃儿很不简单,你可别跟仙儿一样对她掉以轻心”
  知道该谈正事了,冷剑英止住笑,喘了口气说:
  “你的意思是——她在耍我们?”
  “越是看来单纯的人越要提防,官府多次招降冷鹰堡不成,谁知道他们会想出什么方法抓我们个出其不意!”冷剑晨回答。
  “这倒是。”冷剑英点头。“朝廷对外战争连连失利,安禄山败于契丹,高仙芝也被怛尼斯击溃,虽然朝廷不断募集年轻人从军,恐怕也只是多牺牲些人命罢了。”
  “玄宗皇帝穷奢极欲,怠于政事,这样的朝廷我们已经扶不起了。”冷剑晨慨然喟叹。“冷鹰堡绝不为鱼肉乡民的朝廷牺牲,相信即使义父在世也会赞同我的决定。”
  “的确。毕竟冷鹰堡一向盗亦有道,只取钱财少伤人命!如今朝廷所为比起我们这班盗贼是犹有过之,实在不值得牺牲弟兄为其卖命。”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于那个娃儿我们要加倍小心。仙儿那儿你也多注意点,她的一颗心根本全偏向敌方那一边了。”冷剑晨说。
  “仙儿难得有个年纪相当的女伴,会有这种反应也颇正常。她们就是聊聊天说说话,应该不会有事吗?”
  “总之不可不防,仙儿的安全你多注意点。”
  冷剑英点头。
  “这个没问题。”
  “对了,”冷剑晨忽然问:“你去见她这么多回了,究竟问出些什么没有?”
  “谁?”
  “还会有谁?”
  “哦!你是指那位姑娘?”冷剑英摇头。“除了她的名字,恐怕没比你多知道些什么了。她很怪,怪透了,仙儿不也说她光讲些教人听不懂的话?”
  “她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苏苏,两个苏苏连在一块儿。”
  “苏苏?”冷剑晨蹙眉。“这算什么名字?”
  冷剑英耸肩。
  “也许只是个假名。”
  冷剑晨赞同地点点头,接着问:
  “就这样?没问出些别的?”
  “是啊!”
  冷剑晨不耐地挥挥手。
  “没事了,你去忙吧!”
  冷剑英没趣地站起来,才走到厅门口又被这位冷鹰堡的大寨主给喊住了。他站住,回头问道:
  “怎么了?还有什么吩咐?”
  冷剑晨欲言又止,迟疑了半晌,才颇不自在地提出他的问题。
  “你——我这副样子很可怕吗?”
  “啊?”冷剑英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我问你我哪儿长得吓人。”冷剑晨又问了一次。“那娃儿干什么一看见我就晕过去?”
  大厅沉寂片刻,随即又爆出冷剑英的笑声。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06-16
第四章

  发觉自己站在她房门前时冷剑晨着实吓了一跳;
  他在门外站了半晌,
  仍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他的举动。
  然后,他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过来了!
  因为就隔着一扇门,
  他听见门内传来哭泣的声音。
  什么声音惊醒了冷剑晨!然而当他倏地坐起并抓住床边的长剑时,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了。
  习武之人一向对细微的风吹草动有着灵敏的感应力,是以冷剑晨在醒过来的刹那便已知晓并无外人闯入。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忽然醒来?
  一醒过来便不易再入睡,他披上长袍在房内走过来又走过去,最后终于握了握拳走出房间。
  发觉自己站在她房门前时冷剑晨着实吓了一跳;他在门外站了半晌,仍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他的举动。然后,他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过来了,因为就隔着一扇门,他听见门内传来哭泣的声音。
  说来荒谬;他们的房间相距遥远,他不应该会听见这么小的啜泣声,更没有理由就这么惊醒。不过这会儿他没心思想这些了,门内那一声声哭泣不仅乱了他的心神,还牵住了他的魂魄。
  他敲门,没有人应声;考虑了片刻,他终于推门而入。漆黑的房里处处都是阴影,桌子、椅子、床,还有——缩在床边的一个小小人影。
  她的人埋在被子里,哭得被窝一耸一耸的,偶尔还传来吸鼻涕的声音。冷剑晨摇头,对她明明在哭,却又哭得如此压抑感到纳闷。她究意为什么在哭?这么晚了做戏给谁看?这么忍着不肯哭出来又有谁看得见?
  “喂!”他轻喊,小人影没有探出头来;于是他再向前,并伸手轻拍鼓起的那团被子。“喂!”
  肩膀被人这么一拍,苏苏给吓得几乎跳起来,一抬头看见面前立着个黑影,她想也不想便尖叫起来。她只叫了一声,嘴巴就被一张大手给捂住了,还有个粗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
  “别喊了,我不是坏人。”
  苏苏的恐惧并未因他这几句话而减轻,她颤抖个不停,鼻涕泪水全都掉在那只掩住她嘴的手上了。呜咽的声音模糊地哽在她的喉咙,她不敢、也挣脱不了这有力的箝制,真想干脆再昏过去算了。”
  “你答应别叫,我就把手拿开,嗯?”
  苏苏猛点头,也决定咬紧牙关不开口,再尖叫的话也许会被杀的!她怎么还敢?
  捂住她嘴的手慢慢移开了,苏苏瑟缩地往后退,直到贴住墙,然后她将自己的手指头放进嘴巴里咬住,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叫了喊了惹怒这个人。
  冷剑晨叹了口气。
  “你用不着骇怕,我是听见你的哭声才过来看看的。”看见她畏缩的模样,他不自觉的放轻了语气。
  苏苏闻言,将手指拿开。
  “你——你是这里的人?”她问,在黑暗中看见他的头上下动了动。“这么说——你不是外头闯进来的坏人喽?”
  “我是冷鹰堡的人。”
  苏苏松了大大一口气。
  “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还以为——我还以为遇上强盗了。”
  在强盗窝怕遇上强盗?冷剑晨听了几乎要笑出来了,不过他终究没有,只是问她:
  “你为什么哭?”
  “当然是因为骇怕啊!而且我想家,想我爸妈。”也许是黑暗的关系,苏苏看不见对方的表情,而对方也看不见她,这让她感觉安全,胆子也大了些。“这里好冷,没有电灯,也没有小说可以看,夜里黑漆漆的,风又大,好吓人。”
  “山上的冬天多半是这样的。”冷剑晨只能这么说。
  “还有更吓人的呢!”难得有人听她发泄胸中苦闷,苏苏一古脑儿地说个没完。“告诉你你可别跟其他人说哦!依我看,你们大寨主才是冷鹰堡最可怕的人。难怪你们全都对他唯命是从,那天我还让他给吓昏过去了呢!”
  “哦?是吗?”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上前掐死她,冷剑晨给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
  “当然是真的!”苏苏喊,随即降低音量。“我知道不应该在你面前说你们寨主的坏话,可是在我们那个民主时代是允许自由发言的,心里有什么不满都可以说出来。”
  “在这里也可以。”
  “在这儿——这个时代也可以畅所欲言?”
  “嗯。”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冷剑晨咬牙。
  “基本上你们寨主太凶恶了,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苏苏忿愤道。“他块头那么高大,还蓄着一脸的胡子,见着他已经让我说不出话来了,他还有事没事对我大吼大叫的!你说我除了昏过去还能怎么样?仙儿说他气极了,我——我才不管呢!他是你们的王,可不是我的。”
  冷剑晨手抚着下巴,不明白这蓄了近一年的胡子有什么不对,想过来想过去仍得不到答案,于是开口问:
  “胡子——很吓人吗?”
  “是啊!”苏苏自然而然地回答。“你不觉得那看起来很像一只熊吗?”见对方忽然不吭声,她羞怯胆小的本性又恢复了几分。“对不起!尽管只是发牢骚,我还是不应该在你面前大说你们寨主的不是,毕竟你们都是站在同一边的。呃——谢谢你来看我,我没事,这么晚了,你也应该——”
  她话说了一半,一阵强风将床边的窗子“碰”地一声吹了开来,吓得苏苏立刻发出尖叫,人也往前扑跌,绊着毛毯几乎跌下床去。
  幸而冷剑晨动作敏捷,跨前一步将她接个正着,并扶她坐回床上;正要拉高毛毯裹住她的身子时,受到惊吓的苏苏慌张地一把抱住他的腰,瘦小的身子不断颤抖着。
  一股柔情首次在冷剑晨向来冷硬的心底缓缓攀升,然而却也清楚地意识到她之所以能如此安心地靠着他,完全是因为不知道他就是冷鹰堡的寨主冷剑晨。
  “没事的!”他忘了礼数的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风吹开了窗子,再关上就好了,不用怕。”
  “有很多奇怪的声音,屋里又这么暗,我——我——”
  她的恐惧显而易见,冷剑晨全然忘了那天才对冷剑英及仙儿说过要特别注意这个女人。而此刻轻抚她一头及肩的黑发,他自个儿说过什么已全不放在心上了。
  “只是风的声音,全都是风吹在树上所发出的声音,没什么好骇怕的。”他再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多轻多柔。
  “可是——”苏苏猛抬起头,脸颊触及一片扎痒,她伸出颤抖的手去触摸,是胡子!一大片胡子!“你——你是——”苏苏开始推开他,身子又一次拼命往床角缩。
  冷剑晨倏地以有力的双手抓住她的肩。
  “没错,是我,就是我冷剑晨。”他咬牙道:“你方才还对我倾吐不满,靠着我寻求安慰,怎么这会儿却像见了鬼似的只想逃了?”
  “你——我不知道——”苏苏上下唇抖动不已,发出的声音模糊难辨。
  “你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就是我?”冷剑晨放开手背过身去。“好,现在你知道了,打算怎么办?喊叫?还是再来个不省人事?”冷剑晨一贯的冷酷音调出现了。“我不准,你听见了吗?你再也不许在我面前尖叫,尤其不能当着我面昏倒!”
  他话刚说完,只听见“碰”的一声,回头一瞧,他才厉声警告过的人早已经没知觉倒在那儿了。
  一大早,冷鹰堡上上下下都知道今儿个寨主的心情很差!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差,他不仅没有笑容,眼里还闪着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怒意。
  就这样,寨子里处处都显得特别忙碌,大伙儿拼命找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抢着做;冷剑晨在东边,他们就往西边去忙;他在西边,他们就到东边去忙,活像小鸡在躲着老鹰。
  由于昨晚和马总管喝了一夜酒,冷剑英是整个寨里起得最晚的人。他对寨里反常的忙碌情形感到很纳闷,抓了几个弟兄来问,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要他先去见见他大哥。
  他疑惑地往寨主房里走去,在路上遇上了打着盆热水急急走来的仙儿。
  “这么匆匆忙忙的要上哪儿去啊?仙儿。”他站定了,微笑问道。
  “打水给大寨主用。”仙儿略带歉意地说:“刚才我去看过你,见你还在睡,所以我就先去忙别的了。你醒了怎么也不喊我一声?我好烧热水给你洗脸。”
  “你已经够忙的了,这些小事我可以自己来。”他说着,蹙起眉。“大哥也刚起床吗?你现在才打水给他洗脸?”
  仙儿摇头,表情也很疑惑。
  “我起床时大寨主早已经醒了,我也不懂他怎么会要我这时候替他烧热水送过去。对了,他今儿个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寨里的弟兄都躲他躲得紧呢!”
  “心情不好?”冷剑英笑了。“这很奇怪吗?他什么时候心情好过了?哪天一大早见他笑着跟人打招呼才是奇事呢!”
  “不一样啊!他看起来很不高兴,不知是谁惹他生气了!”
  “这么明显?”
  “嗯。”仙儿点头。
  “这倒怪了,大哥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我得走了,二寨主。”仙儿说。“再不走水都要冷了。”
  “我跟你一道儿去。”冷剑英笑着说。
  “你不想躲远一点,像大伙儿那样?”仙儿也笑了。
  “他是我大哥,这辈子我们注定得绑在一块儿了,我还能躲到哪里去?”他哈哈笑道。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虽然大寨主从来不表明,但他对你一样是相当关心。”仙儿轻叹。“有亲人在身边,再苦也觉得温暖。”
  看看她,冷剑英柔声道:
  “别伤感,仙儿,寨里每一个人都是你的亲人,尤其是我跟大哥。”
  仙儿勉强笑笑,点了点头。
  “快走吧!水冷了也许会挨骂呢!别忘了他心情不好。”冷剑英朝她伸出手。“来,水盆给我,这样可以走得快些。”
  “你说什么?剃掉胡子?”冷剑英瞠目结舌地看着坐在房内的大哥。“为什么?”他诧异地笑着问。“蓄着胡子有威严,而你需要所有的威严以管理我们这群顽劣成性的弟兄,这些不都是你自个儿说的吗?”
  “我改变主意不行吗?”冷剑晨瞪着他。“我让仙儿替我拿热水,你来凑什么热闹?!”
  “原本只是好心替仙儿端热水来,现在知道你想把胡子给剃了,我又怎么走得开?”冷剑英不怕死的往前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哥,这么冷的天,你一大早起来却说要剃胡子。”
  “这不关你的事吗?”
  冷剑英耸耸肩。
  “是不关我什么事,可是弟兄们也许会想知道原因啊!”
  “胡子是我的,我想留想剃还需要向任何人报告理由吗?”
  “不用,当然不用!”冷剑英哈哈笑道。“弟兄们我看是问也不敢问。不过——少了胡子,谁还认得出你呢?”关于这点,他也只是说说,没有人会认不出冷鹰堡现任寨主。
  “谁会认不出大寨主?”仙儿端着热水走到冷剑晨身旁。“他蓄胡子不过是最近的事嘛!我都还记得他没有胡须时的模样呢!”她笑着。“其实我挺赞成大寨主剃掉胡子,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蓄一脸硬扎扎的胡子做什么?连吃东西都不方便。”
  “是啊!”冷剑晨点头。“是不方便。”
  “你就因为这个原因想剃掉胡子?”冷剑英问,语气里的怀疑成份很浓厚。
  “不行吗?”
  他怎么敢说不行!冷剑英笑着摇头。
  “既然你觉得不方便,自然是剃掉得好。”太诡异了!胡子蓄这么久都没事,这会儿忽然发觉它碍事了。“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忙?”他依然笑着。
  “有仙儿帮我就够了,你去忙吧!”
  “忙什么?弟兄们抢着把事情都做好了。”冷剑英嘀咕着。
  “你说什么?”冷剑晨疑惑地扬起眉。
  仙儿给了冷剑英一个眼色,提醒他别出卖了寨里其他弟兄。大寨主知道弟兄们卖力工作是因为他的情绪不佳,他不仅会大发一顿脾气,寨里所有的人往后也许再没好日子过了。
  冷剑英很清楚仙儿在担心什么,而他又怎么会拿自己和弟兄们未来的日子开玩笑?
  “没什么。”他笑着回答,并且说:“那么就让仙儿帮你,我先出去了。”
  冷剑晨挥挥手,于是冷剑英行了礼退出房间,仙儿则在冷剑晨的指示下忙碌着预备开始剃他的胡子。
  “这样——好些了吗?”稍后,没有胡子的冷剑晨这么问仙儿。
  “啊?什么?”仙儿正忙着将水倒掉,是以没听清楚他说的话,也没有注意到他略为不安的语气。“你说了什么吗?大寨主。”她由外头进来时笑着又问了一次。
  “我是说——我这个样子——”他抚了抚光洁的下巴。“看起来不那么可怕了吧?”他低声问。
  “可怕?”仙儿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这样问?有人说你的胡子可怕吗?”
  冷剑晨摇摇头站起来,没有回答。
  仙儿虽觉纳闷,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笑着说:
  “有胡子没胡子的大寨主都不可怕,至少仙儿是这么觉得的。对了,要不要我去拿面铜镜来,大寨主可以自个儿瞧瞧现在的模样。”
  “不,不用了,谢谢你,你去忙你的吧!”冷剑晨头也不回,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有没有胡子都一样。如今他剃了胡子,脸上那些个疤痕再也遮掩不住;真不知道对她而言,胡子和疤痕哪个比较可怕?
  他随即一甩头,为自己居然一直想着她而感到生气。她又瘦又干,一点也不若时下女子那般丰腴美艳,他究竟为什么要想着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精神软弱而且有事没事就晕过去的女人?
  他对她一点也不了解,只晓得她名叫苏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不知道她的年纪,不知道她从何处来,来此有何目的!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又是在干什么?前一阵子还警告冷剑英和仙儿要对她保持戒心,现在却为了她剃掉胡子,还在乎自己看起来吓不吓人,这——真是该死!他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了?
  心烦地叹了口气,他这才发觉仙儿早已离开,而他连她什么时候出去都没注意到!这么心神恍惚可不是练武之人该有的错误。
  冷剑晨想起时局纷乱,寨里也有一大堆问题需要策划解决,他这个头子脑中浮现的却是一个可能危及山寨安全的女娃面孔!这算什么?难道他就是这么报答养父的养育之恩?
  冷剑晨剑眉一耸,旋身往外走去。他必须先解决这边的事,把那个娃儿彻底逐出他的脑袋瓜子,然后才能像以往一样把注意力放在寨里的事务上。
  他的心因为将再见到她而跳得愈加急促,为此他稍有迟疑;但终究还是牙一咬,继续往前走。见她就见她,难不成他会怕?
  当冷剑晨走过弯曲的回廊朝着苏苏的房间走去时,她正倚着窗看着外头一片皓皓白雪,这片银白美得令她百看不厌!但看了这么多天,这大自然的奇迹已无法吸引她全部的心思。她想起父母、想起自己这番遭遇的时间开始增加了。不过她很少哭了,有时候想爸妈想得鼻头酸,她会掐紧了手不让眼泪掉下来。
  哭是没有用的,这点苏苏已经想通了。以前哭有父母怜惜,现在就算哭瞎了眼睛也没有人心疼,她终究是给困在这儿回不了家了!
  因此,看着自然界的无常和玄妙,苏苏决定开始尝试她对父母的允诺,学着坚强和独立。她叹气,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着:胆小了二十年的苏苏要改变了,却是在这种年代、这种地方!那么就算她学会了怎么坚强怎么独立,爸妈也不会知道了不是吗?
  瞧她,又开始优柔寡断想东想西的,不是才说要坚强点?在这里,她只有一个人,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苏苏拍拍脸颊,嘀咕着告诉自己开心点,多想些有趣的事。这里很有趣啊!衣食住行都这么新鲜,只要她愿意走出这个房间,一定能——
  苏苏还在咕哝着试图说服自己,敲门声砰砰响起,门紧跟着就被推开了。她转身瞪大眼睛看着房门,两只手还捏着自己的脸颊,看起来活像个猪小妹。
  “你——”苏苏手指着闯入者,身体哆嗦着往后退,缩到墙边才猛然想起自己方才做的重大决定。微笑!打招呼!虽然这个人没什么礼貌,但就从和他说话来开始她的自我训练吧!“嗨!”苏苏于是缓缓地举起手挥了挥,还努力挤出了个笨笨的笑容。
  冷剑晨纳闷地蹙眉,这个娃儿是怎么回事?她那副表情是在哭还是大笑?他跨进房间,发觉那女孩又畏缩了一下,这令他几乎要吼叫起来!他已经剃掉了胡子不是吗?为什么她看见他还是像见了鬼似的!
  然而他尚未开口,她却抢先说话了。
  “早——早安,昨晚睡得好吗?”苏苏傻笑着,真希望自己能想出更好的话题。
  冷剑晨对她点点头,依然扬起的浓眉及片刻的迟疑显示出他的确对这样的问候感到讶异不解。不过他的怒意倒是消失了不少,至少她敢跟他说话了!而且说了不只一句,这比起一见到他就昏过去要令他满意得多。
  “仙儿给你送过早饭了吗?”他问,记起自己一早想到的就是剃掉胡子,饭都忘了吃。
  “送了,可是我不想吃,又让她端走了。”苏苏回答,紧接着解释道:“我不是嫌这儿的东西不好,只是——只是没有胃口,真的,我什么都不想吃。”哇!苏苏心里很兴奋,她和他说了这么多话,没有口吃也没有昏倒!这其实并不难嘛!
  “怎么能不吃东西?”冷剑晨说着回头喊住一个经过的弟兄。“你去让仙儿送两份吃的过来,快一点!”
  那位弟兄领命而去,苏苏则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两份?我吃不下那么多的。”她呐呐道。
  冷剑晨看她一眼。
  “我知道你吃不了那么多,其中有一份是我的。”
  苏苏从没想过他这么冲进她的房间就是为了要和她一块儿吃早餐;而跟一个陌生男人单独用餐更是她这辈子的头一回。原本就没有胃口的,真要和他面对面,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她想拒绝却说不出口,胆怯毕竟是她的本性,并非下定决心便能立即改变的。时间在她犹豫中溜走,敲门声响起时苏苏才猛地发觉来不及了!外头必然是仙儿送吃的来给他们。
  他开门接过餐盘,和来者说了几句话后又关上门走回来,苏苏连要仙儿留下来陪她的话都没有机会说。
  “坐下来吃早饭了,仙儿特地热过的。”冷剑晨说,将餐盘上的两碗粥移至桌上。
  就当做是踏出另一步吧!苏苏这么对自己说。她还打算走出这个房间面对其他的人呢!和他吃个早饭都不敢的话,又怎么学着独立?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苏苏立刻在他对面坐下,以防自己再度丧失勇气。结果过程并不如她想像中可怕,他们静静吃着饭,甚少交谈,对方不时抬起头看她是否真吃下了食物,而她一小口接着一小口的,不知不觉竟也吃下了大半碗的鸡肉粥。不过这是苏苏的极限了,她那小小的胃已经满了,再也装不下更多。
  她抱歉地将碗微往前推,低声说吃不下了。冷剑晨又耸起眉,看了看她微红的脸,没说什么,径自拿过她的碗,吃光了里头剩下的半碗粥。
  他居然吃掉了她吃剩的东西!苏苏的脸更红了,这儿的人明显地非常节俭,而她是个客人,却总在浪费食物。
  “对不起,我——”
  “算了,我该知道你这么小的个子吃不了多少。”他笑了,虽然只是扯了扯嘴角,苏苏一颗不安的心却因此定了下来。这个人其实很和善,也许——也许只要她肯试,她会发现这里的每个人都像仙儿一样好。
  苏苏露出微笑,扭着双手小声地问了一个问题。
  “我——请问一下,我能不能到外头去走走?”
  “不行,你不能走出冷鹰堡。”冷剑晨断然拒绝。
  “不是,我不是要离开冷鹰堡,我只是想到屋外走一走、看一看,到这里十几天了,一直关在这个房间里,真的好闷啊!”苏苏说着,嘴嘟了起来,像是就要哭起来了。
  看了她一眼,冷剑晨忘了她的诡异来历,脱口道:
  “如果你只是想到房间外头走走,那么你随时可以出去。不过你要记得,绝对不能妄想踏出冷鹰堡一步,寨里每个出口都有人看守,你硬要出去的话也许会丢了性命。”
  “我不会走太远的,只是在附近看看。”苏苏回答,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像一个囚犯。
  冷剑晨点点头。
  “出去时最好让仙儿陪着你,这样安全点。”
  “好。”苏苏回答,突然间详细打亮起眼前这个男人。他一身黑衣长发就像她看过的古装剧人物一般在头顶上简单扎成一束,显得有些凌乱不羁。而他的脸棱角分明,一些细细的疤痕透露出极端的冷淡,在加上硕长的体格,他看起来很有班上女同学们老挂在嘴里的“酷哥”形象。
  “干嘛这么看我?”冷剑晨又挑起眉。
  苏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有些面熟,尤其是你的声音。”嘿!勇敢点,直接问他嘛!她抬头对他笑笑。“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是这里除了仙儿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
  苏苏畏缩地摇头,他声音里隐藏的危险味道浓得叫她骇怕。
  冷剑晨咬牙切齿,握紧的拳头碰的一声捶打在桌上,弄得碗都翻了,苏苏也跟着跳起来。
  “该死!你真该死!”他瞪着她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就像想抓她过来摇晃一番。
  然后他摔上门走了,苏苏还楞在原地又惊又怕。她说错什么了吗?他干嘛发这么大脾气,还说她该死?
  仙儿在几秒钟之后跑进房间,一脸的惊惶失措。“怎么了?苏苏,为什么大寨主这么气冲冲的?”
  “大——大寨主?”苏苏眨了眨眼,呆呆呢喃着。
  “是啊!”仙儿忧心地点头。“他刚才铁青着脸骑马出去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
  “他是——他是你们大寨主?可是胡子——他的胡子呢?”
  “没了,今天早上我帮他剃掉了。”这回换仙儿眨了眨眼睛。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6-16
第五章

  他几曾这么矛盾过?
  既不想放她离去,
  又受不了让她和寨里某个人成婚的念头,
  那么他究竟该拿她怎么办?
  苏苏近来常到房间外头四处走着;她摸摸细白的雪,看看天,看看枯树,看看这儿简陋的木造屋子。
  该有一个月了!她渐渐习惯了山寨里的事事物物,而且被允许在附近自由走动。苏苏见了寨里其他人也不再畏缩,她已经能以微笑和简单的问候和他们轻松相处。她算是慢慢在进步了吧!爸妈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他们还在寻找她吗?是不是已经从失去她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
  苏苏叹气,摇摇头,试着不去想这些伤感的事。最近她比较常想到的是:命运安排她来到这个时代自有其意义,她用这一点来安慰自己,并让自己尽力去适应这一切。
  除了她的命运,苏苏还经常想起一个人,那就是这儿的大寨主冷剑晨。打从他那天气愤地离开她的房间后,苏苏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为此,她经常犹豫着该不该去找他,亲自向他道个歉。
  “对不起!没认出你就是这儿的大寨主。”天!这算哪门子道歉的词?真见着了他她一定也说不出口。
  苏苏坐在台阶上,边拨弄着雪花,边心不在焉地想起那天和冷剑晨平和的用餐及交谈。他们静静地吃着早饭,其间并夹杂着几句简单的对话;就这样,只不过是短短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却让苏苏忍不住再三回想。
  当然她也忘不了他愤怒离去的那一幕。仙儿冲进房里抛下那个惊天消息时她简直要站不稳了!苏苏没见过冷剑晨几次,而且每回见了他不是直发抖就是昏过去,再加上他把胡子给剃了,叫她如何看得出来?
  如果不是太紧张了,她应该可以由声音听出些端倪,毕竟冷剑晨的声音低沉而特殊,很难被人忽略的。唉!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他必定是对她气极了才会这么多天来都躲着她。
  苏苏不明白自己何以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以她的个性来说,不必和冷剑晨碰面反而落得轻松愉快。然而她还是犹豫,思索着自己究竟该不该主动找他把这件事谈开;撇开其他的事不说,她的确感激冷剑晨在愤怒之余仍坚守他的承诺,允许她在冷鹰堡里自由来去。
  她还是该有所行动的!苏苏最后不胜欣喜地做了这样的决定;不过虽是如此,她确知自己真要把决定付诸行动,还需要一点时间以助她培养信心与勇气。
  正当苏苏在冷鹰堡里四处游荡的当儿,,冷剑英在大厅找到了他大哥,并微笑着对他提出了这么个不经意的问题——
  “最近老看见苏苏在寨里四处晃,刚才我才碰上她,她说要到马厩去看看马。”
  “有没有让马总管看着她?”冷剑晨放下正在擦试的长剑。“马厩里有几匹刚带回来的野马,狂野难驯,太过靠近可能会受到伤害的。”
  “我已经交代马总管照料她了。”冷剑英笑着回答,接着又说:“很难相信你会任她这么在冷鹰堡里自由来去,前几天你才郑重叮咛过我和仙儿,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提防她不是吗?”
  冷剑晨闻言,面无表情,但这并不表示他心里就无动于衷。对于自己一时冲动允诺了她在堡里的行动自由他一直很后悔。那娃儿的来历不清不楚,是善是恶全没个底,就这么让她寨里四处走动实属不智。他是冷鹰堡的头子,应该把弟兄们的安危摆在首位,他未经多想就答应她在此自由来去,分明是拿弟兄们的生命开玩笑。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对她,他尤其不愿收回承诺,冷剑晨扯扯嘴角,记起那荒谬的一切——他为她剃掉了胡子,陪她说话、吃早饭,答应让她像自家人一样自由在寨里来去。结果呢?她眨眨眼笑了,那笑容像对着他的肚子揍了一拳,打得他又惊又喜,却又用几句话激起了他所有的怒气。该死的她居然问他是谁,到头来那个笑容以及和善的态度都不是给他冷剑晨的!
  他没有去探究自己何以如此在乎,但他的确到现在都还在生气。他气她,也气自己,气她干嘛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更气自己居然无聊到为她剃掉了胡子。
  “你认为她不具危险性了?”弟弟的问题将冷剑晨拉出愤怒的情绪。
  “这倒不是。”他摇头否让。
  “那么你还准她四处晃荡?”冷剑英扬起眉。
  “这——”冷剑晨一时之间无法回答,于是桌子一拍提高了音量。“你们都是些大男人,难道保护自己都做不到?她暂时是没处去了,我们问不出她的来历,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是敌人,她开口说想到外头走走,我不答应又如何?关她个一整年吗?”
  “说她居心不良的是你啊!大哥。”
  “我说过什么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我不是想提醒你什么,”冷剑英微笑。“只不过有几个弟兄向我问起她的事。他们相信你所相信的,如果你认为她无害,弟兄们也会这么认为。”
  “你这是在暗示什么?”冷剑晨看着他。
  “没有,我只是怕弟兄们跟我一样无所适从。”
  “无所适从?”
  冷剑英点头。
  “我怕他们和我一样,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苏苏,就当她是个普通平凡的姑娘呢?还是像防贼防偷儿一样防着她?”
  一阵沉默之后,冷剑晨才缓缓开口。
  冷剑英蹙眉。
  “目前看来倒还称不上严重,以后我可就不敢说了。”
  “什么意思?”
  冷剑英叹了口气。
  “其实我觉得苏苏,就是那个姑娘,她看起来一点危险性也没有,不只是我,弟兄们也全是这种想法。本来这也没什么不对劲,可是想起你的告诫——我不免会担心大伙儿真会失去了戒心,惹来祸患。”
  “重点呢?你的话没有重点吗?”冷剑晨少了胡子遮盖的脸上充满不耐。
  “既然情况如此矛盾,我们觉得她毫无危险却又不敢信任她,这么留她也不是,赶她走也不是,总得想法子解决不是吗?”冷剑英道。
  “你有什么高见?”
  “尽快让她离开冷鹰堡。”
  “不行。”冷剑晨想也不想的断然拒绝。
  “啊?”
  “在尚未弄清楚她的来历和目的之前,她不能踏出冷鹰堡半步!”
  “这样?”冷剑英耸耸肩。“那么就只能这样办了!做什么让她变成冷鹰堡的一份子,我们要让她有归属感。大哥,如果她暂时——或许永远不能离开这里,我们应该努力让她认同我们,那么即使她原来真有什么企图,最后也会把心朝向我们的。”
  思索了片刻,冷剑晨挥挥手。
  “你在胡扯什么?人心不是这么容易收买的。”
  “我没说要收买她,她喜欢什么我们一点底也没有,怎么收怎么买?”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可不会无缘无故就把心掏给你。”冷剑晨咬牙道。
  “我知道不容易,不过我愿意牺牲。”冷剑英微笑。“我可以娶她进门,让她名副其实成为冷鹰堡的一份子,你说这个办法怎么样?”
  冷剑晨看了他一眼,冷冷道:
  “我没心情听你说笑。”
  “我很认真的,这个方法能完美解决苏苏这阵子所造成的困扰。”
  见他表情认真,冷剑晨拍桌子站起来。
  “不行!我不准你这么做!”他粗声道。“事关你一生的幸福,怎么能开玩笑?这件事别再提了,我不会同意的。”
  “要其他弟兄们娶她那很说不过去,毕竟苏苏怎么样都称不上美。”
  “没有人会娶她,我说过这件就这么算了。”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也知道。”冷剑英说。
  大厅里霎时一片寂静,而冷剑晨的脸色随着寂静的持续越来越凝重。然后他坐下,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一定还有别的法子。”他说。
  “是吗?那么你得自个儿想了。”冷剑英站起来。“我这辈子原本并没有成家的计划,但如果娶了她能帮你,我不介意,真的。”他微笑,接着走出大厅。
  马厩里那么多漂亮的马儿令苏苏赞叹得几乎合不上嘴;但让她最觉得诧异的是这儿的人所称的“马总管”居然是个年纪绝不会超过三十的俊秀男子!他穿着简便,面带笑容,照顾一大群马对他而言似乎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唐朝尽出些帅哥俊男吗?为什么冷剑晨、冷剑英,还有眼前这个总管竟一个比一个好看?把电视上一些大明星都给比下去了!
  “看起来你已经完全恢复了。”苏苏站在约一公尺远的地方看着那些马,听见他在后头这么说。
  她转过身,回报他一个近日来已练习得颇完美的笑容。
  “谢谢你。”她说:“听说你是我的医师。”
  “医师?”
  “喔,就是你们说的大夫。”苏苏急忙微笑着更正。“我真的非常感谢你,没有你,也许我早已经死了。”
  “没这回事,你是冷剑英从雪地里找回来的,没有他的话你才会死。”
  “我对你们两位一样感激。”苏苏说。
  “我只会医动物,真的,奇怪的是寨里没有人相信我的话。”他拍拍一匹马的背。“听起来是很不可思议,不过你一点事也没有,只要多休息,根本不需要大夫。”
  苏苏没有辩解,忽然蹙眉问起另一个问题。
  “你——你有名字吗?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并不是真的叫‘马总管’吧?”
  “马总管”哈哈笑了两声。
  “来到这里以后,大伙儿都这么喊我,要我记得自己的名字还真不容易。”
  “那么你的确有个名字喽?”
  “沈千浪。”
  “什么?”
  “我叫沈千浪。”他微笑重复道。
  沈千浪?又是个颇具“古意”的名字。
  “我可以喊你沈大哥吗?叫你马总管实在有些奇怪。”苏苏微笑地问,很开心自己越来越能自在地和人相处。
  “随你。”他拿过一桶水开始替马擦背。
  苏苏畏缩着稍稍靠近了一步。
  “它们——”她指指马儿。“它们好可爱,都很乖的样子,我——我能不能摸摸它们?它们会咬我吗?”苏苏这辈子没这么近看过马,她真的好想抱抱它们。
  “马就像人一样,各有各的脾气和个性,有的温驯,有的拗。”沈千浪领着她走到一匹母马旁边。“你想碰就碰这匹吧!它是里头最友善的。来,要这样,顺着它的毛轻轻抚模。对了,就是这样。”
  苏苏以发抖的手轻触那身躯巨大的动物,马儿却回过头来伸出舌头舔她的脸,引发她一阵尖叫,然后是咯咯的轻笑声。
  冷剑晨站在马厩外,听到的正是这一段对话及他从未听见的悦耳笑声。他握起拳,想着刚刚剑英对他提起的事,再听着里头传来的谈笑声,一颗心莫名的更加纷乱了。
  他几曾这么矛盾过?既不想放她离去,又受不了让她和寨里某个人成婚的念头,那么他究竟该拿她怎么办?不能一辈子关着她,却也不应该任她在冷鹰堡这么自由来去啊!
  该死!何不就让剑英把她娶过来?她是他捡回来的一个大麻烦,由他去收拾也是现所当然。但是,这个理所当然却是他无法接受的;剑英不能娶她,他绝对不会答应的!
  冷剑晨尽管心乱,后方屋顶上忽然有了点风吹草动依然逃不过他一双耳朵。他倏地旋身,足下一蹬,黑衣飘然,人已跃起数尺之高。冷剑晨在降落于雪白色的屋顶之前抽出长剑攻向来者,铿锵的声响随即响遍了整个冷鹰堡!
  第一声声响响起,马厩里的沈千浪以着闪电般的速度冲到外头,而等他和冷剑英到达现场,他们的寨主已经轻易制伏了闯入者;此刻正以冷到极点的声音质问着半跪在地上的汉子。
  “你替谁办事?”
  对方冷哼一声,撇过头没有回答。
  冷剑晨的剑抵向他的颈子。
  “说。”
  “没什么好说的。”
  冷剑晨扯扯嘴角。
  “不要嘴硬,我很缺乏耐性的。”
  “哼。”
  冷剑晨向前跨了一步,却被冷剑英即时给拉住。
  “把他交给我吧!大哥,让我来问他——”冷剑英话没说完,跪在地上的人已经砰的一声倒地,嘴角还流出一丝血水。
  沈千浪上前审视一番,摇摇头道:
  “用不着问,他已经服毒自杀了。”
  “该死!”冷剑晨懊恼地转过身。此刻冷鹰堡的弟兄们已渐渐聚集到现场,他的眼光却不偏不倚就落在正捂着嘴站在马厩门边的苏苏身上。她脸色苍白,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看得冷剑晨一双眉越皱越高,烦乱地又转了个身。
  “查查他服的是什么毒。”他对着沈千浪说,接着直直朝马厩走去。众人自然而然地让出条路给他,苏苏则在他已站到眼前了才猛然发觉他找的是她。
  她摇摇头,他点点头;她用力摇头,他坚决点头。苏苏往后退两步,冷剑晨以一个大步赶上她。
  “跟我走,我有话问你。”他说。
  苏苏摇头。
  “啊——还是不要,我正在跟马儿玩,它们才刚认识我——”
  “跟我走。”
  “我正在学着帮马儿梳毛——”苏苏还是摇头,手还死抓着门把。
  冷剑晨不再多说,伸手要拉她,她干脆双手抱住柱子,脸色白是白,不和他一块儿去的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
  “我说我有话问你。”冷剑晨咬牙,不敢相信这娃儿居然无视他的命令。
  “你还是跟寨主去吧!”沈千浪过来打圆场。“马儿又不会跑走,你随时可以来看它们。”
  “不是啦!”苏苏招招手要沈千浪过去,以她认为其他人都听不见的音量说:“我不想跟他去,他只会对我凶,我怕。而且我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上回我没认出他来的事在生气。没错,我是想跟他道歉,不过不是现在,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众人都轻声笑了,冷剑晨的脸色看起来更压抑更难看;而苏苏不晓得自己所谓的“耳语”全让他们毫不费力的给听了去,还在那儿要求着沈千浪帮她,别让他们的寨主把她带走。
  终于,冷剑晨忍无可忍地咒骂了一句,上前拦腰抱起苏苏扛上肩头,不顾她刺耳的尖叫声,大步朝他房里走去。
  “你可以叫,叫多大声都没关系!”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冷剑晨嘴里挤出来。“不过我有话问你,很重要的事,所以你最好别再昏过去,你听清楚了吗?”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苏苏哭喊着,她的肚子顶着他坚硬的肩,又被人像袋面粉似的晃过来荡过去,好难受!“我快吐了,真的,这样头上脚下的好难受,求求你,快点放我下来!”
  对于她的哭泣哀求,冷剑晨本欲硬下心来不予理会,可是她抡起小拳头以拍蚊子般的力量拼命捶打着他的背,还越哭越大声,真叫他整颗心都揪紧了。
  经历一番内心的挣扎,他牙一咬,双手稍稍用了点力,苏苏便从他肩上给卸了下来,并且被拥进了他的怀里。
  “这样——好些了吗?”他问,试图忽略她楚楚可怜的脸庞。
  “谢谢,这样舒服多了!”苏苏吸了吸鼻子,在这个时候犹不忘礼貌。“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因为那天我没有看出你就是——就是冷剑晨;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毕竟我根本不算真的见过你——”
  “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件事。”
  “什么?”苏苏又吸了吸鼻子。“我话还没说完,你不应该插嘴。”
  “对不起。”冷剑晨叹气。“我要问你什么等到了我房里我就会问,现在能不能请你先别哭,把眼泪鼻涕都给止住?”
  苏苏眨眨眼,然后点点头,听话地擦掉鼻涕和泪水之后,她自然地让双手攀上他的颈子,偎进他怀里,给自己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
  ???
  “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吗?”稍后,在冷剑晨的房里,他这么问她。
  苏苏被安置在一张大椅子中,她纳闷地发现自己不喜欢这样,在他怀里感觉舒服多了,温暖而且——而且安全。老天!“安全”这个词汇应该是最不适用于冷剑晨的,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冷酷与危险,这点她是最明白的了。
  “回答我啊!那个人是不是为你而来的?”见她发着呆没有回应,冷剑晨蹙眉提高了音量。
  这么一吼,终于让苏苏回过神来。
  “什么?谁为我而来?”她眨眨眼问,显然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在马厩前自杀的人,他是不是为了你才潜进冷鹰堡?”冷剑晨重复他的问话,一再深呼吸,试图把逐渐溜走的耐性找回来。
  “他?不!我根本不认识他!”苏苏弄清楚他的意思后直摇头。“在这个朝代——我是说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人为我做任何事,除了仙儿和你们;我在这里没有其他的朋友。”
  “我们也算不上是你的朋友。”冷剑晨冷冷道。
  苏苏闻言,诧异地抬头,大大的眼睛里忽然间充满了水气,颤抖的双唇显示她随时都会哭出来。然而她立刻把头低下,两只手无意识地扭绞着裙子,低声说:
  “对不起!现在我知道了。”
  她这副委屈的样子让冷剑晨觉得自己应该被吊死一百次。他说的是事实,她却表现得好像他夺走了她最宝贵的东西。
  他背过身去,强迫自己狠下心来。他必须清楚地知道她的身份来历,不论看起来是多么的单纯无害。
  “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认不认识那个人?”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真的。”苏苏说,伸手抹去眼眶里的泪。
  “那你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冷鹰堡?有何目的?”
  “我不知道,事实上我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来到这里,又怎么会有什么目的?”
  “你的回答无法令我满意,我要听的是实话。”冷剑晨倏地转身面对她。
  “可是我说的就是实话,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苏苏除了伤心,也开始生气了。
  “因为你尽说些令人无法相信的事!”他吼回去,接着一咬牙。“好,那么我再问你,你家住哪里?父母亲是谁?是怎么进入冷鹰堡的?这些问题都与你切身有关,你总不会答不出来了吧?”
  “我家在台湾,父母亲是苏其远和魏莺,我搭车参加系上的旅游,车子翻落山崖,我醒过来后就到了这里了。”苏苏认真地回答,她多么希望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至少有个人能相信她所说的。
  “你——”冷剑晨紧握成拳的双手和铁青的脸色告诉了苏苏一件事:那就是他也不相信她!认为她在装疯卖傻胡言乱语。她心凉了!什么都不想再说,反正她以前也没有多少朋友,她早习惯孤单。
  “你仍然不说实话?”冷剑晨寒着声音问。
  苏苏没有回答,她倔强地扁着嘴不理会他。冷剑晨气极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人敢给他这种脸色看!这娃儿时而怯懦时而勇敢,难以捉摸,他该如何安排她才能确保寨里弟兄们的安全?
  她嫁给剑英的情景忽然浮现眼前,冷剑晨惊觉自己更加不悦。然后,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不能嫁给寨里任何一个弟兄,她必须嫁给他!
  冷剑晨由腰包里取出一个设计精致的铜环,几个大步走向她,不理会她的惊呼,硬把铜环套上她的手腕,还“喀嚓”一声的上了锁。
  “准备一下,你将在明天嫁给我。”他抛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苏苏楞在椅子上。
  是的,她的耳朵肯定是出了问题,没有人会这么求婚的!尤其是那个人,对象又是她。她听错了,绝对是这样,苏苏再三对自己保证,眼睛却盯住手上的铜环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6-16
第六章

  死都不嫁给他?
  她居然说宁愿死也不要嫁给他?
  冷剑晨完全被激怒了!
  他不懂她跟剑英,
  还有沈千浪都能和谐相处,
  欢颜以对,
  而对他却永远只有恐惧不安,
  现在还加上了厌恶!
  “替我拿下这个。”苏苏跑到厨房找仙儿,红着眼睛把右手伸向她。“帮帮我!仙儿,我试了半天都取不下来,这东西扣得好紧。”
  “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小心跌——”仙儿的笑容和话语在看见苏苏手上的铜环时化为极端的诧异,随即放下手中的木勺,拉过她的手仔细端详看。“这——你哪来的这个东西?老天爷!可别告诉我你在哪儿瞧见顺手拿来玩玩,这东西——这东西可开不得玩笑啊!”仙儿非常担心地说。
  “才不是我拿来玩的呢!是冷剑晨硬替我戴上的!”苏苏喊,手还在那铜环上拼命推。“他实在太莫名其妙了,生起气来居然给人家戴手铐。哎呀!快来帮我,仙儿,这东西真的好麻烦,我一只手怎么解也解不开。”
  “再多来个几双手也解不开了,这环儿是上了锁的。”
  “上锁?”苏苏瞪大了眼。
  “是啊!”仙儿拉着她回房间,两人在床上坐了下来。“我问你,苏苏,大寨主给你戴上这个时有没有说些什么?”
  “他要我准备一下,说什么明天要娶我。真是个烂笑话!无聊。”苏苏喃喃道,犹如在试着解开铜环。
  “别开了,没有用的,我说过它上了锁。”
  “那钥匙呢?你快去拿来替我打开它啊!”
  “我没有钥匙。”
  “那谁有?我去跟他拿——”
  “他不会给你的。”仙儿打断她的话。“钥匙在大寨主那里,但他不会替你解开铜环,相信我,他绝对不会的。”
  “为什么?”苏苏纳闷而且不解,她眨眨盯着仙儿,渴望由她口中得到答案。
  仙儿轻叹一声。
  “你知道吗?大寨主不是开玩笑的。”
  “什么啊?”
  “这个啊!”仙儿微笑着指指她手腕上的铜环。“你仔细看过上头的圆样没有?”
  “经她这么一说,苏苏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曾仔细看过这个东西,于是她把手移近眼睛,细细端详起这比她手腕略大的手环。
  这么一瞧,苏苏还真感觉讶异了。这宽约一公分的东西是一种纯纯的黄色,虽然不若黄金那般璀璨闪亮,却有它独特的朴实之美。环上没有复杂的纹饰,只汇刻着一大一小两只展翅的鹰;它们面对着面,感觉好美、好深情!苏苏不由发出衷心的赞叹。
  “你不说我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两只鹰好漂亮呢!”她笑了,轻轻抚摸着铜环,不再急着将它解下了。
  “那是老寨主交给大寨主的。”仙儿说。
  “哦?”
  “其实是一件信物。”
  “喔。”苏苏点头,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都在那只铜环上。
  “冷鹰堡的寨主只会把它给一个人。”
  “啊?”
  “那就是他的寨主夫人。”
  苏苏这回可听清楚了,听得一清二楚!她瞪着仙儿,怀疑她说的话也怀疑自己的耳朵;然后她想起冷剑晨的求婚,想起他断然不容拒绝的命令,心跳无端地便加快了好几倍。
  是真的?冷剑晨真的要娶她为妻?苏苏楞了好久好久,然后突然使劲拉着铜环,仿佛不论是否会皮破血流,不论仙儿怎么尖叫都要拔下它!
  冷剑晨冲入仙儿房里,一入眼就是苏苏边哭边扯铜环的样子。是仙儿去找他的,害他抛下一群练武的弟兄飞奔而来。
  他神情焦虑,上前抓住苏苏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她右手腕又红又肿,还隐隐泛着几丝血迹,看得他一阵心疼。
  苏苏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对他说:
  “仙儿说戴上这个就是你的妻子了。”
  “不错。”
  “那么我不要戴,你快替我拿下来!”
  “不行。”冷剑晨冷然拒绝。
  “为什么?我并没有答应嫁给你,这种事不是你一个说好就好的。”
  “在这里的确是我说了就算,难道你没听说过‘压寨夫人’吗?山贼是不讲道理的。”
  苏苏的哭闹停止了。
  “山——山贼?”她这一天所受的惊吓也该够了吧?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来?“你——”她支吾着。“你是说——你是山贼大王?”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冷剑晨说,眼睛看着她受伤的手,眉也皱了起来。“仙儿,去找马总管拿些金创药来。”
  仙儿领命出去,苏苏却又哭了起来。”
  “不行!我绝对不能嫁给你!你是个贼,我爸爸却是个警察,他怎么都不会答应我嫁给一个贼匪做妻子的。”
  “警察?”冷剑晨蹙眉。“那是什么东西?”
  “警察是专门打击犯罪的,就是——就像你们衙门里的官差一样。”
  “你说你父亲是个差爷?”
  “意思很接近了。”她只能这么回答。
  这时候仙儿带了沈千浪来,苏苏一看见他便向他跑过去。
  “救我!沈大哥,你一定要救我,我不要嫁给他,我不要!”她向沈千浪求救,没有注意到冷剑晨那足以杀死任何人的目光正扫向他们。
  沈千浪对苏苏微笑道:
  “这样不是很好吗?做了寨主夫人以后,你就真正成为冷鹰堡的一份子了。先冷静下来,姑娘,这件事其实并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的。”
  “怎么会这样?连你也不肯帮我!”
  “你们先离开吧!”冷剑晨冷硬的声音传来,他接过沈千浪带来的金创药,并示意他和仙儿先离去。“我会和她谈一谈。”
  “除非你替我打开这个手环,否则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苏苏说,又开始去扯手上的铜环,冷剑晨随即抓住她的手制止她。
  看着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仙儿不由一阵忧心。大寨主尽管一向脾气不佳,她可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看来苏苏可真是惹怒他了。
  仙儿随着沈千浪离开房间,脑子里直想着有谁能化解这一场争执,有谁能毫不畏惧地跟大寨主说话。二寨主!只有他了。于是仙儿不再迟疑,越过沈千浪匆匆去找冷剑英。
  冷剑晨替苏苏上了药,但是并未听从她的要求取下铜环。
  “别再试着脱掉它;没有钥匙,谁也打不开这个铜环。”他对她说。
  “那你替我打开它啊!我已经说过不能嫁给你了,还戴着这个东西做什么?”苏苏说,声音委屈而无奈。
  静了一会,冷剑晨话题一转。
  “你今年几岁?”
  “干嘛问这个?”苏苏纳闷。
  “回答我。”
  “二十。”她回答了。
  “二十岁还未婚配,这有点不寻常不是吗?”
  “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根本没有一件是寻常的。”
  冷剑晨没有理会她,径自道:
  “你对冷鹰堡上下而言就是一个不寻常的人。先是无端出现在寨里,又对自己的身世来历交代不清;在这种乱世里,我们最怕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
  “为什么?我绝对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何况——我根本没有那种能力。”记起他是如何飞上屋檐制伏那位闯入者,苏苏恐惧地知道——如果他要她死,那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
  “我很想相信你,但是我不能。除非能确定你真的对大伙儿别无企图,否则我不能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我会有什么企图?你们任何一个人只要轻轻用点力就能让我死,我又能伤害你们什么?你——你这根本是故意要欺负我!”
  “你要嘛就嫁给我,不然就得在囚室里待着,两条路让你选。”
  苏苏站起来,随即又颓然坐下。
  “你要把我关起来?像以前那样?”
  “不一样,这回你会被关在囚室而不是房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忍不住喊叫出声。在这里,她所有的潜在脾气几乎一古脑儿全被激发出来了。
  “你不是别无选择”
  “我的确别无选择。”苏苏很生气,简直气极了。“你把我关起来吧!就算是我死了也不嫁给你,我爸爸会气疯的!”
  死都不嫁给他?她居然说宁愿死也不要嫁给他?冷剑晨完全被激怒了!他不懂她跟剑英,还有沈千浪都能和谐相处,欢颜以对,对他却永远只有恐惧不安,现在还加上了厌恶,如果要她嫁给剑英呢?她是否就会欣然答应?
  “你宁愿待在囚室也不愿意做我的夫人?”
  “你何不干脆杀了我?”苏苏说,真想为自己的勇气鼓掌。
  “那么让我见你父亲吧!”冷剑晨忽然道:“见了他就可以证实你说的话,再不然我也可以亲自向他提亲,请他答应将你许配给我,这样可以了吧?”
  他做了最大的让步,这点苏苏也看得出来。不过他说的事根本就无法办到;不要说父亲不会答应他的提亲,他们一个在唐朝,一个在民国,压根儿就碰不了面啊!
  “你见不着我父亲,他不在这个朝代。”苏苏说,心里很清楚他又要说她胡言乱语了。
  冷剑晨咬牙。
  “我对你可说是够仁慈了,既然你执迷不悟,那——”该死!他说不出口,他怎么都无法下令将她押入牢房。
  正当他迟疑着,门“碰”的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正是冷剑英。一向笑容可掬的他此刻是双眉高耸,一脸怒意!不仅冷剑晨感觉诧异,连苏苏都不由纳闷了。
  “仙儿说你决定自己娶她,这是不是真的?”冷剑英进门之后劈头便问,冷剑晨则以一贯淡然的镇静态度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冷剑英问。
  “办法是你想的,原因你应该很清楚。”
  “办法是我想的,娶她的也应该是我,为什么你突然做了这样的决定,而我到现在才知道?”
  苏苏在一旁听着他们兄弟你一言我一句的,不禁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果然!在哪儿都一样,她的外表就是会引发争执。仙儿说他们兄弟虽然成天拌嘴,却也不曾真正吵过架,现在为了争着娶她,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了!她心感不安,真希望自己长得平凡点、普通点。
  “不需要你来娶她,真要牺牲的话也应该牺牲我。”冷剑晨说。“我是冷鹰堡的头子,由我来娶她是最合理的。你也用不着跟我争,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可是——你怎么会肯娶她呢?就凭你冷鹰堡寨主的威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那你又为什么愿意娶她?难道你不是想要什么女人就有什么女人?”冷剑晨反问。
  “我说过这辈子没打算成家了,而娶她既是万不得已,让我来不就成了?你有没有想过?你不仅是冷鹰堡的头子,还是冷家的长子,你值得更好——”
  “够了!我这辈子也没想过要娶妻,所以如果必须有人娶她,那个人——就是我了。”
  苏苏这会儿是越听越明白了!什么牺牲、值得更好的、还有万不得已,原来他们争着娶她是基于一片兄弟情深,自己抢着牺牲,好保住兄弟的幸福。
  她正觉得呕呢!便看见冷剑英倏地冲到冷剑晨面前,还一把抓起了兄长的衣领。
  “你说你这辈子没打算成家?那么仙儿呢?你怎么对她交代?”
  冷剑晨挥开他的手,蹙眉问:
  “什么意思?我成不成家关仙儿什么事了?”
  “怎么会不关仙儿的事!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终究会娶她过门的。现在你口口声声说没成家的打算,还愿意娶这个你说居心叵测的女人!那么仙儿呢?你有没有想过她该怎么办?”
  居心叵测?苏苏轻哼了一声,看都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仙儿?冷剑晨越听越觉不解。“你认为我会娶她?能不能告诉我我曾做过什么事让你有这种误解?”
  “误解?”冷剑英咬牙。“仙儿她——她一直喜欢你,我以为你终究会娶她做我的嫂子,结果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仙儿?”
  冷剑晨先是一楞,接着摇头道:
  “你一定是弄错了。”
  “弄错了?你要娶别的女人,一句‘弄错了’就算是给仙儿的交代吗?”冷剑英又扯起兄长的领子。“走!跟我去见仙儿,我要你亲自去跟她说清楚!”
  “拿开你的手,我会跟你一起去见她的。”冷剑晨回答。
  于是他们一前一后朝外头走,却在门一开时发现仙儿一脸是泪的倚着墙站在门外。
  “仙儿!”冷剑英讶异地喊。“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要你在大厅等吗?”
  “我——我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仙儿找着泪水并挤出微弱的笑容。“你对大寨主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但是事情不是这样,二寨主,你误会了——”
  冷剑英举手阻止仙儿继续说下去。
  “你不用替你大哥说话,他有责任面对面跟你说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不是这样的!”仙儿焦虑地摇头。“大寨主当然可以跟苏苏成亲,用不着跟我解释什么,因为——”
  “不要怕,仙儿,有我在啊!我不会由着大哥欺负你的。”误以为仙儿是因为惧怕才如此说,冷剑英开口表示自己绝对会站在她这边。
  “大寨主没有欺负我,真的没有,我——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寨主的夫人。”仙儿不仅着急,还生气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仙儿,你——”
  “你听她说行不行?”一直在一旁未置一词的冷剑晨终于开口了。“如果你一再打断她的话,又怎么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可是——”
  “我说的可是真的。”仙儿羞怯懊恼地说:“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让二寨主产生这样的误会,但是我——我真的从来都不敢存这种妄想的。”她低下头。“要不是两位寨主坚持收留我,我恐怕在小小的年纪时就已经丢了性命,哪里能苟活到现在?仙儿什么都不求,只求能一辈子服侍两位寨主,绝对没有其他的念头了。”
  “仙儿,你这是何苦呢?大哥和我从没把你当下人看,你——你就像是我们的妹妹一样,这个你也知道的。”冷剑英急忙道,似乎是见不得她这么贬低自己。
  “剑英说的没错,我们的确从未将你当外人。”冷剑晨冷硬的脸孔上出现几许温柔。“你有什么心事,有什么委屈,尽可以说出来,用不着顾忌。”
  “你说啊!仙儿,告诉大哥你对他的心意,他会改变决定,娶你过门的!”
  “够了!”仙儿忍不住喊,一颗珍珠般的泪滴滑落她粉嫩的脸颊。“我不要嫁给大寨主,也没有爱上他,为什么我说了你们还不相信?要我发誓吗?是不是要我跪下来发誓?”
  仙儿困难地说完这番话,看了他们一眼,转身便要跑,冷剑英反应快,早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仙儿,你——”
  仙儿回头给了他一记耳光!事出突然,冷剑英居然忘了闪躲,冰冷的小手就这么打上了他的脸。打了他之后,她惊讶地张大了眼,随即就转身跑了,留下冷剑英楞楞的站在原处,一脸愕然。
  “她——她打我。”是一个陈述,里头却包含无数疑惑。
  “打得好。”冷剑晨冷笑道,紧接着朝他挥出一掌,打得他后退数步,几乎跌倒在地。“你没有弄清事实便胡言乱语,不仅惹恼了我,还伤害了一个女人的名节,真是罪大恶极。这下可好,仙儿难堪得哭了,而你只会在这里发楞,还不想想能做点什么!”
  “我?我能做什么?”冷剑英很自责,他一向不是这么鲁莽的。
  “去追她,向她道歉啊!”冷剑晨扬起嘴角,转了个身朝房里走。“真是旁观者清,如果我没看错,仙儿喜欢的人不是我,是你这只呆头鹅!”
  冷剑英在仙儿的房门前踌躇徘徊,怎么样都提不起勇气举手敲门。
  老天爷!他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仙儿?本来只是要道个歉的,但是听了大哥那番话之后,他跟她之间的问题似乎就不是道歉能了事的了。
  他走到门前,举起手来,结果仍是眉一皱的颓然放弃。真是见鬼了!一向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他竟感觉到骇怕!这回他就是无法微笑着走进房里,再以玩笑的口吻化解一切。他以为自己做的事是对仙儿最好的,结果却伤了她!她的眼泪像针一样刺痛了他的心,他的鲁莽绝对不是说声抱歉就能被宽怒的。
  冷剑英叹着气,在原地又绕了几个圈子,终于不顾一切地敲了门。
  “仙儿,你在里头吗?开门好不好?我——我来向你道歉。”他说,倾听着房里的动静。
  里头一点声响也没有,冷剑英再次敲了敲门。
  “对不起,仙儿,是我不对,我该死,你开门好不好?或者说句话,就是别这么闷不吭声的。”
  冷剑英贴靠着门倾听,却连哭泣声都听不见,门里头没有丝毫回应,寂静得令他开始心慌!
  不会吧?他心跳加速地想着,仙儿会不会因为受不了这个屈辱而寻短见?
  这念头令冷剑英整个人如遭电殛,他开始没命地拍着木门,嘶声呐喊着:
  “别吓我!仙儿,求求你快开门!否则——我要撞进去了!我发誓我真的会!”是的!他会,事实上他已经准备一掌击碎眼前这扇门。
  门忽然间被拉开了,仙儿红着双眼,却神情平和地出现在他面前。冷剑英松了好大一口气,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
  “老天!我还以为你——你差点吓死我了!”
  仙儿缩回自己的手,低声道:
  “我不会自杀的,如果在这时候死了,也许你又要以为我之所以想不开是因为做不了寨主夫人。”
  见她如此面无表情,他焦急叹气。
  “我知道你很生气,我没弄清楚事实就胡乱发作的确不可原谅,可是我——我会这么激动全都是为了你!听你说大哥决定娶那个女人,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要怎么办!当时我真的以为你喜欢大哥,他决心娶到的女人一定会伤害到你,而我怎么能眼见你伤心却不闻不问?”冷剑英看着她,神情懊悔。“我只是太关心你,难道你就不能体谅我的用心,原谅我这一次?”
  “我并不怪你。”仙儿摇摇头。“而且我才应该向你道歉,再怎么样我也没有资格打你。对不起。二寨主,我——我打疼你了吗?”
  “你可以打我,把我的脸颊都打肿我也没话说,我是罪有应得。”冷剑英微笑着要求:“气消了吗?要不要再多打我几下消消气?”
  仙儿低头不语,他则继续陪着笑。
  “原谅我了好不好?就算我真的该死,想想那是为了你,我——我只是心疼你受了委屈又不敢说。”
  “我真的没有怪你,你——你只是关心我,这点我知道。”这是真的,仙儿从来就无法真正生他的气。
  “真的肯原谅我了?”
  仙儿点头。
  “如果你也肯原谅我打了你。”
  冷剑英微笑。
  “你那么点力气连蚊子都打不死,又怎么会打痛我?”
  仙儿闻言也笑了,然而当两人笑容消失,接下来的沉默却让他们感觉很不自在。不晓得为什么,他们似乎无法再像以往那般轻松相处。
  看着她略带羞怯的神情,冷剑英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卡在他心中许久的疑惑。
  “仙儿,大哥说你——他说你其实一直喜欢我,这是真的吗?”
  仙儿倏地抬头,大大的一双眼睛仿佛不相信他真的问了这样的一番话。然后她脸红了,既羞又怒地瞪着他,在他要抓住她手时再次给了他一个耳光,转身回房,并锁上门。
  冷剑英抚着脸颊,第二次愣在那儿。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6-16
第七章

  这下可好!
  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她和冷剑晨了!
  他那双足以使人冻结成冰的眼神直盯着她,
  苏苏骇怕得几乎想拔腿夺门而出!
  由于苏苏宁死不屈,冷剑晨又硬不下心将她关入冷湿的囚牢,结婚的事就暂时给压了下来;苏苏则又被关回房间里。对于这种情势,苏苏并不是非常在意,反正她此刻心事重重,根本没什么兴致到外头东逛西逛。
  仙儿是这几天来她唯一能见到的人,可是仙儿似乎也变了!很少跟她说话,经常心不在焉的,偶尔还会唉声叹气,一点也不像平常的她。
  苏苏注意到了这点,心里略感不安。仙儿是她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一直以来,有什么事也都是她在替她说话;同样是女性,她的亲切和笑容对苏苏而言特别可贵,现在——怎么一切都不同了呢?
  仙儿又在叹气了,苏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仙儿没回答,苏苏拉了拉她的衣袖。“仙儿!怎么了嘛?你老是这么无精打采的,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
  仙儿像是这才回过神来,对她挤出了微弱的笑容。
  “对不起,我在想事情。咦?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苏苏苏气道:
  “你很希望我嫁给你们大寨主吗?”
  “啊?”
  “因为我拒绝了他,所以你生我的气对不对?”
  “生气?”仙儿不解,接着才露出笑容摇摇头。“你弄错了,我没有生你的气;不过——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做我们的寨主夫人!那样日子会好过多了不是吗?至少你就不用被锁在房里了。”
  苏苏低下头,又抬起头。
  “在唐朝——我是说在你们冷鹰堡,终身大事是这么轻易能决定的吗?不需要经过一阵子——嗯——互相了解,或者是征求父母亲人的同意吗?”
  “会待在这里的人多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至于你说的彼此了解——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恋爱啊!”
  “恋爱?那是什么?”仙儿歪着头纳闷地问。
  “恋爱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你快说啊!”
  “就是——哎呀!这要怎么说嘛!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你才会懂。”苏苏懊恼道,没谈过恋爱的她实在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
  “试试嘛!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试试啊?”苏苏面有难色。
  “嗯。”仙儿点头。
  “那好吧!让我想想。”苏苏认真地想着过的小说和电影中的情节,失望地发现自己一向偏好侦探小说和紧张动作片,而这类片子对爱情总是一笔带过。“你知道郎有情妹有意吧?”最后苏苏想出了这么句话。“恋爱就有点这种味道,两个人先要彼此喜欢,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了解,然后才会考虑组织家庭,难你们不是这样?”
  仙儿闻言,似乎颇为惊愕,苏苏也由她的表情了解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唐朝的社会风气尽管开放,但与民主社会相比,终究还是有一大段距离。
  “算了!”她无奈道:“我早知道你无法接受我这种说法。”
  “你不愿意做寨主夫人就是因为你对他没有你说的什么‘恋爱’感觉吗?”
  “是啊!再说我才二十岁,要嫁人也嫌太早了些。”
  “你为何这么说?女孩子十三岁就该成婚了,至少官方是这么规定的。”仙儿说,看到苏苏不能置信的眼神,仿佛她真的疯了!
  “十三岁?”苏苏喊道:“我的天啊!那不过还是个孩子,怎么能为人妻母?”
  “大家都是这样的,男年十五,女年十三,于法皆应婚嫁。”
  苏苏简直不敢相信!女孩子十三岁就得结婚生子,她如果生在这个年代,现在岂不已是几个孩子的妈了?她摇摇头,摇去这可怕的念头,更坚定了不嫁给冷剑晨的决心。他把娶她为妻当做高贵的牺牲,牺牲耶!她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她想了想,忽然抬头盯着仙儿。
  “仙儿!”
  “什么?”
  “你说——你看看我,我是不是真长得很丑?”
  仙儿诧异地蹙眉问:
  “怎么了?忽然问起这个。”
  “你回答我嘛!我的样子是不是很惹人嫌?”
  “当然不是。”仙儿微笑着回答。“你不丑,只是瘦了点,多吃点东西,把自个儿身子养好就更好了。”
  “我的身子好得很。”苏苏闷声道,心底老大不高兴;她这样只能勉强算得上“不丑”,呕都呕死了!以前她躲男孩子躲得反胃,现在人家却把娶她视为牺牲,这一天一地的,她还真难接受!
  罢了!以唐朝人的审美观来看,称得上美的至少得是像杨贵妃一般丰腴的女人,她这副原本让人称羡的纤细身材到了这儿就只能说是“干瘪”,还妄想众人争相追求吗?
  “你当真不肯嫁给大寨主吗?”仙儿这问题将苏苏拉回现实;她摇摇头坚决地回答:
  “绝不。”
  “难道你想一辈子就这么被关着?大寨主一向说一是一,他绝对不会软化的。”
  “他不能永远关着我,我——我会想办法离开这里的。”苏苏一派坚持地说;其实心里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冷剑晨说过她不能擅离冷鹰堡,她又不懂半点武功,要出去谈何容易?
  “你——”仙儿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打算离开冷鹰堡?不行!大寨主不会答应的!他说过在尚未弄清楚你的来历前,所有的人都要注意你的行踪,绝不准你踏出冷鹰堡一步,这点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
  “那你还——”
  “我会想办法的,一次试不成再试一次,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离开这里。真的,我不会一辈子在这儿坐以待毙!”苏苏越说越觉得勇气十足,虽然她对于要如何离开这里一点主意也没有。
  “这么说——你是的打算离开这里了?”
  “嗯。”苏苏点头。
  仙儿低下头,倏地又抬头热切地握住她的手。
  “那么——什么时候你想到了离开这里的方法,请你带我一起走。”
  大厅之中,冷家兄弟各有各的心事,虽未唉声叹气,脸色却都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大哥。”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先开口的是冷剑英。“仙儿又打了我一个耳光,你知道吗?”
  冷剑晨扬了扬眉,勉强提起兴趣问:
  “是吗?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说了那些话。”
  “我说了什么?”
  “你说仙儿喜欢的是我。”冷剑英忍不住喊:“你可害惨我了!大哥,挨了她两个耳光,这下子她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你又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了?”冷剑晨问。
  “我只不过把你说的话又说了一次,她的手就挥过来了,我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直接问她是不是喜欢你?”
  “没这么直接,不过也差不多了。”
  冷剑晨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虽然只是微微扯了下嘴角,整个脸部冷硬的线条却因此而软化了不少。
  “有时候你实在是笨得可以!没弄清楚状况就硬说仙儿想嫁给我。这会儿又鲁莽地质问人家是不是喜欢你!你这么胡来,说的做的尽是些惹女孩子难堪的事,即使她真有心,你要她如何说得出口?剑英,你一点也不懂女孩子的心理。”
  “难道你懂?”冷剑英不服气地问。
  “我是不懂,但我以为你懂,你一向和姑娘们处得很好,她们都喜欢你温柔亲切的笑容。”冷剑晨又扯高嘴角。
  “什么姑娘们?跟我见过两次面以上的就只有仙儿一个。”
  “好了,别这么激动,寨里阳盛阴衰不是我们的错,除了强行掳来,没有女孩子愿意一辈子待在贼窟里。”冷剑晨说着,想起犹被他拘禁在房的女孩,神情凝重了几分。
  “我们没那么坏,外头的人根本不了解。”冷剑英冷笑一声。“那些贪官污吏比我们该死数十倍,他们的钱财全是搜括百姓所得来的,我们也抢得心安理得。”
  “我们是山贼。”冷剑晨一句话说明了许多事;而看了他的眼神,冷剑英也聪明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打算拿那位苏姑娘怎么办?关她一辈子并不是长久之计。”
  很明显的,他这话题转得并不好,冷剑晨的脸色甚至更难看了。
  “我给了她几天的时间考虑,她终究会答应嫁给我。”这是冷剑晨的回答。
  “如果她依然拒绝呢?”
  “我会囚禁她,直到她答应。”
  “你真狠得下心?万一她是无辜的呢?我怎么都看不出她有哪点像朝廷派来的探子。”冷剑英说。
  “就是不像才可怕,杨国忠并不是傻子。”
  “没有其他方法了吗?我是说——”
  “不!”冷剑晨斩钉截铁道。“除了嫁给我,就是蹲苦牢,她只有这两个选择。”他说着,其实并没有把握自己真能狠心将她扔进牢里,他真的没把握!
  冷剑英还想说什么,寨里负责挖陷阱的阿孟忽然跑了进来,手中拎着一个怪异的红色袋子。
  “那是什么?”冷剑晨耸眉问。
  “不知道,刚才打雪地里挖出来的。”阿孟说着,将袋子递了上去。
  仙儿打开了门锁,轻喊着苏苏的名字。
  “跟我来,苏苏,大寨主等着见你呢!”
  “冷剑晨?苏苏蹙眉。“他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看他脸色不好,恐怕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这两天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他情绪不佳应该与我无关吧?”苏苏说,迟疑着不肯起身。
  “这我就不知道了。”
  “能不能不要去?我实在很骇怕见他。”
  “恐怕不行。”仙儿抱歉地看着她。“大寨主要我立刻带你过去,如果你迟迟不到,我想他会自己来找你的。”
  “他做事从来都是这样蛮横不讲理吗?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决定要不要见他?”苏苏喃喃抱怨着。
  “你就不要生他的气了!苏苏,这儿龙蛇杂处,什么人都有,要令这些不懂礼义的人衷心信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大寨主他是不得不强横些!”
  “好,我跟你去就是了。虽然你说过要和我一起离开这里,我知道你对冷家兄弟一直是死心塌地,自然是帮着他说话喽!”
  “不是这样的!”仙儿闻言急忙否认。“我只是说实话,你可不要生我的气。”
  “我不会啦!瞧你急的。”苏苏笑着站起来。“走吧!去晚了怕又要激怒狮子了。”
  “狮子?”仙儿不解。
  “就是冷剑晨嘛!”苏苏说着,拉了她走出房间朝大厅走去。
  经过蜿蜒的回廊时,苏苏注意到雪下大了,风飕飕地吹着,全身包裹着厚暖衣物的她忽然觉得好冷,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大厅里只有冷剑晨和冷剑英兄弟,而苏苏跨进大厅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们和外头冰雪一般寒冷的眼神。吓得她就这么楞在门口,一步也不敢往前了。
  冷剑晨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冷剑英说:
  “你和仙儿先出去。”
  “大哥!你——”
  “不要多说了,带仙儿出去。”
  冷剑英自知多说无益,只得站了起来,而仙儿却在他起身时先行了礼径自离开了。他蹙眉,感觉心乱无比,迟疑片刻后也跟着追出去。
  这下可好!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她和冷剑晨了!他那双足以使人冻结成冰的眼神直盯着她,苏苏骇怕得几乎想拔腿夺门而出!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是逃不了的,是以她昂起下巴,故做勇敢地开口问:
  “你找我有事吗?如果又是为了想说服我嫁给你,那么你可以省省力气,我——我不会妥协的!”该死!她的声音抖得厉害,一点魄力也没有。
  “你放心,成亲的事暂且搁下了。”这是他的回答,连声音都冷得像冰。
  “真的?”苏苏怀疑她所听见的。“你真的不再要我嫁给你了?那么——我是不是要被关进囚牢里?你决定让我独自在那冰冷的地方待一辈子吗?”
  “也许。”
  “也许?这——这是什么意思?”
  冷剑晨没有回答,由桌子后头取出阿孟送来的红色袋子。
  “你可认得这样东西?”他紧盯着她问。
  那是个红色背包,正面有一只呆呆的卡通恐龙,是苏苏在看完“侏罗纪公园”之后买的,价值一千五百八十元,她怎么可能会不认得?
  “那个袋子是我的!”苏苏开心地上前好几步。“车子翻下山崖前我将它搁在腿上,出事后就再也没见过它了。它怎么会在你这里?你又是怎么找到它的?”
  “真的是你的?”冷剑晨咬牙问,眼神冰冷中透着凌厉。
  “是啊!是我的。”苏苏嗫嚅回答,整个人又往后退到了门边。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她的恐龙背包哪里惹毛他了?
  冷剑晨的拍桌子站起来。
  “这奇怪的袋子果然是你的!而你居然还敢说自己是无害的?”他几个大步向苏苏靠近,不客气地抓住她的手以阻断她的退路。“说!你混进冷鹰堡有何目的?主使这件事的是杨国忠还是另有其人?”
  苏苏使劲想挣脱他的箝制,动来动去却只有弄疼自己的手。
  “放开你的手,你弄疼我了!”苏苏对他喊,感觉自己又要掉眼泪了。“我的背包究竟有什么奇怪!惹得你这么愤怒还牵扯出杨国忠那个大坏蛋?”她知道杨国忠是谁,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他扯在一块儿。
  “你还在演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装呆装傻?来!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冷剑晨拉她到桌面,将红色背包里的东西全倒在桌上。“你带着这些东西闯进冷鹰堡,居然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没有不良企图!我是脑筋不清楚了才会对你心软!”
  苏苏看看他,然后看向桌面,上头有一本小说、一包豆干、一包牛肉干、一个随身听、几件衣服和几包面纸,另外还有一包用塑胶袋包裹的东西。
  那是什么?
  苏苏记得所有的东西,因为那些全是她的;可是那包用塑胶袋包着的呢?她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了。
  “这个——”她纳闷地伸手碰触那包东西。“这是什么?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曾经把这个放进袋子里。”
  “聪明!真聪明!知道该画清界线,推个一干二净!”冷剑晨笑了,可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可惜来不及了,打从你承认这袋子属于你——不,应该说从阿孟在剑英发现你的地方附近挖出这袋子时就已经来不及了。既然袋子是你的,这包东西必然也是你的;现在你倒是解释给我听听!如果你真无不良居心,带这包火药欲做何用?”
  “火药?你说是—…这里头是——是火药?”苏苏楞了半晌,接着动手开始拆开那包东西。塑胶袋里是三个长形盒子,当她打开盒子,看清楚里头是什么时忍不住笑了起来。“是烟火!班代说我袋子空,搁在我这里的,这么久了,我都已经忘了!”
  “又是这种荒谬的理由!你这出戏究竟想演到什么时候?”冷剑晨怒吼,板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他。“告诉我,杨国忠要你来冷鹰堡做什么?因为我们始终不肯归顺朝廷,所以他让你来炸了这里?”
  “这东西炸不了任何地方的!它们只是烟火,有漂亮的火焰却没有杀伤力,真的!这只是——只是好玩,用来观赏用的!”苏苏试图解释了愤怒得像要杀了她,恐惧的泪水夺眶而出。“而且我不认识杨国忠,我根本没见过他的面,又怎么可能替他做事呢?”
  冷剑晨盯着她看了良久,强压下怒气对她说:
  “你是个戏子吗?这么会做戏!”
  “做戏?不,是真的!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不相信?”
  “谁会信?”冷剑晨冷冷地应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究竟说不说实话?”
  “我一直以来都是说实话的。”苏苏辩解。
  冷剑晨点点头,稍稍压抑下来的愤怒片刻间又上升到了最高点。
  “既然你这么固执,那么即使你现在决定做冷鹰堡的寨主夫人,我也得把你关进囚室。像你这么危险的人物,锁在房里对冷鹰堡而言显然是不够安全。”
  “你要把我关进囚牢?”苏苏慌了!她怕黑,怕独处,怕黑暗中会出现的一些小生物!如果将她丢在那黑暗湿冷的小空间里,不出一天她就会崩溃了!“你答应给我几天时间的,为什么现在又——是那些烟火对不对?”她抓住他的手。“那些东西真的一点危险性也没有,你不信的话我可以一一示范给你看!”
  “示范?”冷剑晨蹙眉,并不真正明白她的意思。可是苏苏顾不了这么多了,她看了一遍桌上的东西,拿起那个小说对他说:
  “这是书,你知道的,写的是一些侦探故事,就像你们的官府查案一样。还有,这两包是吃的。”她撕开那包牛肉干,塞了一片到嘴巴里,口齿含糊地继续道:“你看,真的可以吃的!这个是随身听,是——是个比较特殊的东西,装上电池可以听见声音,说话的声音或者唱歌的声音!”
  “声音?”
  “嗯。”苏苏猛点头,将耳机放在他的耳朵上并按下了开关。“你听见了吗?有没有声音?”她心里是兴奋且带着期待的!如果随身听能说服他相信她真的来自千年后的世界,那么他就可能接受她的说词,不再把她当做奸细或危险人物,那么她即使回不了家,至少不会被关进可怕的囚牢里。
  冷剑晨半信半疑神倾听了好一会儿,对她蹙眉又摇头。
  “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他说着,不耐地扯下耳机,认为自己又被耍了一次。
  “不可能!我出发前才买的电池啊!”苏苏自己戴上耳机听了许久,按了所有能按的开关,小小的机器却正如冷剑晨所说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没有动力,也像是根本就坏掉了。“应该能听见的。”她好失望地说,无法解释机器经过时空隧道后为何会失灵。她的人到了这里都丝毫无损,为什么随身听就坏了?
  “你还有什么伎俩要用?”冷剑晨语带胁迫,苏苏在绝望之余记起了那些烟火。
  “我可以点烟火给你看!”她随即喊,兴奋自己又有了一线生机。“把油灯给我,我们可以到外头——”
  冷剑晨抓住她想取烟火的手。
  “你以为我是呆子吗?”他咬紧牙根吼道。
  “我只是想证明——”
  “证明你真能炸了冷鹰堡?”冷剑晨冷笑两声。“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过我不会给你机会,绝对不会!”他看了她良久,好不容易下定决定似的朝外头喊:“来人!把她给我关进牢里!除非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囚牢,包括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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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冷鹰堡寨主已经整整两天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了!也没有人敢尝试和他说话。即使他们真有正事要禀,被他那只暴怒的眼睛一瞪,也只能硬生生吞回去。
  “仙儿!仙儿!”任凭冷剑英怎么喊,前头的人儿还是头也不回拼命跑开,把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信心又打散了。
  看样子她是真的生他的气了!不和他说话,连看他一眼都不肯;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又如何开得了口道歉呢?道歉!道歉!该死透了!他这些日子似乎总是在向她道歉。但愿她这回也能那么善良地原谅他就好了。他和她之间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迫不得已,冷剑英纵身一跃,整个人飞上了几尺高,然后飘降在仙儿面前。可怜仙儿半点武功都不懂,跑得气踹吁吁的却一下子就给追上了!她只能停下脚步,倚着墙地低下头不语。
  “不要这样子嘛!仙儿。”冷剑英陪着笑脸要求。“我是个呆子,说话不经大脑,像你这样美丽、善良的姑娘怎么会看上我呢?大哥胡说,我也跟着胡乱相信,还开口对你胡说!是我的错,我很诚心向你道歉,对不起!真的,请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仙儿依然低着头默默不语。
  “仙儿!抬起头跟我说话,你这个样子——”他猛然煞住,张着嘴几乎发不出声音。“你——你哭了?你又哭了?”他呻吟。“别这么对我!仙儿,我不是有心的!你知道我最不愿意做的就是伤害你。”
  仙儿摇头,一直摇头。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啦!”她抹着眼泪。“你是二寨主,而我只是个奴婢、一个下人,你要怎么开我玩笑我都没有资格说话。不过我求你别这么残忍,别再拿这件事来取笑我!我——我真是羞死了!”
  她说着又掩面而泣,冷剑英一见,可是又急又慌又不知所措!
  “我什么时候取笑过你?我——我又怎么残忍了?我只是笨,说错了话,但我已经诚心跟你道过歉了不是吗?在这里没有人敢当你是奴婢、是下人,这点人明明很清楚,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想让我更愧疚吗?”他一拳打上了回廊上的柱子。“该死!你能不能别这么看我?我是在说明一切,不是在责备你,我说过我最不希望伤害的人就是你,你不信吗?你不信吗?”
  “二寨主!”
  “你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就因为这样我才会在听了大哥要成亲的消息之后急着去找他理论,我——我骇怕你受了委屈却不敢说。总而言之,我只是——只是太关心你,难道你就不能看在我动机纯良的份上原谅我吗?我保证再也不会说出什么你喜欢我那样没有根据的话了。”
  “才不是没有根据!”仙儿忽然嗫嚅道,声音小声几乎听不见,脸都低到了胸前。
  冷剑英双手抱住了柱子,手指几乎掐进了木头之中。
  什么意思?她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要他听见?还是根本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天!他好想转身问个清楚,又怕这么一面对,他会发现她根本没说过这话,什么都没说过!
  “你——你说了什么吗?”冷剑英终于问,人依然背对着她。
  “嗯。”仙儿的回答简单,而且一样声音极小。
  这回他听清楚了,他集中了所有的精神,所以听得一清二楚。她真的说了什么!她真的说了!
  “你说——”
  “不是没有根据的,大寨主说的那些话是——是真的。”
  “啊——”冷剑英倏地转过身,眨着眼睛,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仙儿说完好番话后,已羞得满脸通红,冷剑英的神情反应更让她悔恨万分。一个女孩家怎么能开口说出这种话?她如此欠缺考虑,这下子肯定要被彻底看轻了。
  她想跑开,却让冷剑英一把拉住了手,挣脱不开,只有站在他对面低着头掉眼泪。
  “对不起!”冷剑英哑着声音说:“虽然我答应过不再问你这样尴尬的问题,可是答案对我很重要,我一定要知道!你——你说大哥的话并非全无根据,那是什么意思?回答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
  “告诉我,仙儿,求求你抛开一切世俗观念把实话告诉我!”
  “没有别的意思,大寨主说的是事实,我是喜欢你,我一直以来喜欢的就是你。”禁不起他一再摇晃她的肩,仙儿终于把隐藏在心底多年来的事儿给说了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心死了!说出这一切,她在冷鹰堡该是无法继续待下去了。
  一阵沉寂,冷剑英忽然发出压抑的嘶吼,使劲将她拥入怀中。
  “我没听错吗?还是我根本就是在做梦?”什么礼义道德全被他抛到九宵云外去了!冷剑英把头埋在仙儿的颈旁喃喃说着:“我一直以为你爱的人是大哥,这些年我内心的痛苦根本没有人知道。你说我怎么能跟大哥争?如果是别人,我说什么也不会放弃,可是他——他是冷剑晨,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又如何能大逆不道跟他争新娘子?”
  “二寨主!你——”
  “我喜欢你!仙儿!这辈子我只想要你当我的妻子,因此当我以为你爱的是大哥时,我下定了决心一辈子不成家。”
  “你喜欢我?你——你说你喜欢我?”仙儿窝在他的怀里,受了很大打击似地咕哝,然后推开他猛然摇头。“不!不可能!你不会喜欢我,绝对不可能的!”
  “仙儿!”
  “你一定又在开我玩笑,你一定是!”仙儿哭着说:“求你别这样,求求你!我已经够羞愧的了,你怎么还忍心这么取笑我?”
  “我不是在取笑你!你看看我!看我的眼睛!仙儿,你会看出我有多认真。”冷剑英抓住她的肩。“嫁给我!仙儿,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去跟大哥提这件事。”
  他要她嫁给他?他是认真的?仙儿此刻才警觉到这一切并不是梦境或幻想,而是事实!她的爱得到了回应,不仅不用离开冷鹰堡,还可以成为他的妻子,一辈子陪伴在他身边。这简直太美好了!美好得令她无法相信!
  “二寨主——”
  “叫我剑英。”
  仙儿红着脸摇头。
  “这怎么可以?我只是个——”
  冷剑英捂住她的嘴,打断了她的话。
  “不许你再说自己是下人。”
  “我本来就是一个下人。”仙儿幽幽道。
  “胡说!你从来不是个下人,以前不是,以后更不是。”他再度拥入怀。“你一定要嫁给我!受了这么多折磨才得知你的心意,我绝对不许你在这时候说不。”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哥提这件事。”
  “不要啦!”仙儿羞怯地拉住他。“大寨主和苏苏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比较好。”
  经她这么一提醒,冷剑英神情凝重了些,并叹了口气说:
  “看来还真是时机不对。我想我的确不应该在大哥心情不佳的时候拿我们的事去烦他。”
  仙儿诧异地抬头看他。
  “发生了什么事吗?难道大寨子要苏苏去不是为了谈他们的婚事?”
  冷剑英摇摇头。
  “我想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婚事需要讨论了。”
  冷鹰堡寨主已经整整两天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了!也没有人敢尝试和他说话。即使他们真有正事要上禀,被他那双暴怒的眼睛一瞪,也只能使硬生生吞回去!
  冷剑英想问,仙儿也几次鼓起勇气想试试,但当他们终于付诸行动,得到的回答只是冰冷的眼神和沉默,还是一句话也没有!
  “一定和苏苏有关系。”仙儿做了这么个不算猜测的猜测,冷剑英则下了更有建设性的定论。
  “大哥很在意她,否则也不会是这副德性了。”他说。
  尽管他们对自己的判定极有信心,却怎么也没胆子当着冷剑晨的面提起,毕竟一个人只有一条命,是应该珍惜些。
  “既然大寨子这么在乎苏苏,又何必非要把她关进地牢里呢?”仙儿担忧而且不解地说:“地牢里又黑又冷,苏苏是个纤细瘦弱的女孩子,她怎么受得了呢?”
  “寨里有寨里的规矩,这个你也知道。苏姑娘不肯坦承自己的来历和目的,大哥又在她的袋子里搜出一大包炸药,不把她关起来行吗?那么怎么对寨里的弟兄们交代?大哥有他的立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仙儿叹气。
  “我懂。只是她看起来真的是既单纯又善良,一点儿武功也不懂,这样的一个姑娘家会对冷鹰堡造成什么威胁呢?原本很高兴她要嫁给大寨主的,心想这样我就有个永久的伴了,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她说着,又轻叹一声。
  冷剑英微笑着摸摸她的头。
  “我明白你的感觉,知道你很担心她现在的情况,但是大哥说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囚室,就算我有心带你去看她也做不到啊!”
  “我实在无法放心,她胆子那么小,囚牢里又是那么冰冷黑暗——”
  “别想这么多了,其实你担心的事大哥也一样放心不下呢!”冷剑英笑着。
  “哦?”仙儿诧异地抬头。“真的吗?你又怎么会知道?”
  “大哥不让任何人靠近囚牢,他自己可去得勤了!送吃的那都自个儿来,昨天深夜我还恰巧看见他捧着毛皮往那儿去呢!”
  “大寨主亲自替苏苏送吃的和棉被?”仙儿简直不敢相信。如果他真的在乎她到这种程度,又怎么会狠得下心禁闭她?
  “是我亲眼所见,假不了的。”冷剑英拥过她。“好了,这下子你可以稍微宽宽心了吧?虽然大哥不得已必须采取这么严厉的行动,这行动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你是说大寨子终会解除对苏苏的禁闭?”
  冷剑英笑着点点头。
  “如果我没算错,就是这几天了。”
  冷剑晨的理智在跟自己的内心拔河,双方有来有往各有输赢。可惜!至今仍无最终定论。
  关了那丫头两天两夜了!他也跟着两天两夜没阖眼,感觉起来好象受到折磨的是他而不是她!这该死的究竟是什么道理?
  冷鹰堡的寨主替她送吃的喝的,担心她冻坏了,还带了暖和的毛皮给她。虽然东西都是由那个小门被推进去,两个人谁也不曾看见谁,但以她一个犯人的身份,应该也会诧异自己居然能受到这么好的照料吧?冷鹰堡的规矩一向严苛,哪个蹲苦牢的曾有过像她这样的待遇?
  他无法关她一辈子的!甚至十天八天都有问题。想着她在里头挨冷受饿,他就坐立难安,心神不宁。该死!她竟要拗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把一切说出来?就算她真是朝廷派来的人,为了破坏冷鹰堡才来的,只要她肯认错,他会保住她的,他拼了命都会的!
  冷剑晨握拳,忽然意识到他刚才对自己承认了一件事——他让那丫头进驻了他的心,而且还决心不顾一切保她安全!这——可是表示他爱上了她?
  对于“爱”这个字,冷剑晨并没有多少机会去体验认识。父母双亡,十几岁的他记不得太多的亲情温暖,只是自然而然地背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然后,冷鹰堡的老寨主收留了他们,他跟着寨里的弟兄们四处劫掠,小小年纪已俨然一副纯熟的山贼模样;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有什么时间和闲情逸致去学习何谓“爱”?
  就因为对“爱”这种情感无所知,冷剑晨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形容此刻他心里那股莫名的占有欲。他只明白自己不能也不想让她离开,更不喜欢就这么把她关在囚牢里。然而她对冷鹰堡而言是个危险份子,他这个做寨主的又怎么能为了心疼她而罔顾弟兄们的性命??
  时局太乱了!朝廷和乱党都想延搅冷鹰堡这批骁勇的山贼以成其大业。然而他们是一个近乎与外界隔离的山寨,虽然里头什么十恶不赦的人都有,但自他们进山寨以后就受冷鹰堡的庇护;他有责任确保他们的安全,不让他们受奸小的利用。
  也许这就是他为难的地方。几天来他就为了这个难取难舍、日夜不安。她是做戏就罢了,万一她就像外表那般胆小柔弱、一点武功底子也没有呢?他岂不是错罚了她?
  原本他已决心不顾一切逼她嫁给他的,那样不但可以保住她的性命,也无损于他非得保护她的决心。可是阿孟发现了那包火药,那包该死的火药!那东西把他一切的计划全给毁了!
  如果她对冷鹰堡的威胁一直无法解除,那么他迟早得下令将她处决,毕竟他有他的立场,徇私不得。在这之前他应该再和她谈谈,劝她说出一切,说出幕后指使人是谁,那么他才能帮她,以他寨主的身体保住她这条命!
  雪下大了,那些毛皮不晓得够不够暖?送去的晚饭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吃了!东想西想的,冷剑晨怎么想怎么不放心。一阵迟疑,他终于起身,恼怒地跨着大步走出温暖的房间。
  冷剑晨在囚牢外伫立良久,还附耳在门外倾听里头的动静。四周一片漆黑,牢里亦无半点声响,他想着自己是否该就这么离去,假设她一切都好。
  几经迟疑,他决定还是离开;要探视她有的是机会,何必在这么冷的夜里惊扰她的睡眠?于是他转身就要离去,却不经意地发现他今晚送来的晚饭仍原封不动搁在原处,汤都已结成了冰。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眼睛瞪着地上的食物,脑子里却闪过各种可能的情况。她为什么不吃东西?是赌气?骇怕?还是?——还是病了?
  放下手中的灯,冷剑晨颤抖着拿出钥匙打开了囚牢的门。
  “苏苏!苏姑娘!”他喊着,没有得到回音,等将油灯拿至牢中,他才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倒在墙角。
  就像有人在他心上捅上一刀!冷剑晨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他急奔向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心疼地发现她的额头好烫,浑身还冒着汗。
  被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苏苏挣扎着睁开眼睛,吃力地开口了。虽然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好冷!好——好黑好黑!不要——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骇怕——好骇怕——我要爸妈,我要爸妈——”
  她虚弱地哭喊着,紧闭的眼角还流下泪水,冷剑晨感觉心如刀割,悔恨如潮水般几乎将他淹没!什么都可以假装,生病却是假不了的!她此刻发着高烧,神智不清地呓语,而这都得归咎于他的冥顽不灵。
  她不仅不是练家子,甚至比一般的姑娘家更瘦弱几分,这点他早就看出来了不是吗?为什么就是该死地不肯承认?硬要说她是危险份子,给她扣上罪名往囚牢里扔?瞧瞧这下子他把她逼成了什么样子!
  紧蹙着眉,冷剑晨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汗珠,取过毯子欲将她紧紧包裹起来,几乎已无意识的苏苏却举手推拒,嘴里并发出呻吟声。
  “乖,盖上这个才暖和。”冷剑晨以从未有过的温柔态度说,一边抓住她在空中胡乱挥摆的手。没想到,他这么一抓居然惹来苏苏一声哀嚎,并开始挣扎想推开他。“好痛!我的手——疼死我了——好疼——”
  冷剑晨眉一耸,倏地抓稳她的手瞧个究竟,惊愕地发现她的每个手指都有凝结的血迹!他再仔细查看,原来她的手上一是一条条被木片刮出来的伤痕。
  这一定是她抓门时抓出来的!想着她因为骇怕而啜泣,想尽办法喊哑了喉咙就是没有人帮她脱离恐惧,他的心疼痛得仿佛要碎了!是他把她害成这副模样,这个他唯一在乎的女孩,却被他的固执给伤得这么重?什么理由也无法为他自己脱罪!
  是的,现在他终于可以相信她的无辜,但是以这种方式证明却是他从来不曾想过的啊!
  “对不起!”他紧紧搂住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对不起!”他喉咙哽塞,深吸了口气,抱着着她走出牢室。
  人畜都医的沈千浪,在寨主的一声命令下赶至寨主的房里检视苏苏的病情,并且仔细剔除了她指甲中的木屑,上了伤药。
  “她应该是受了寒。”沈千浪在看过她的情况后对冷剑晨说:“手上的外伤倒不打紧,只是她在冰冷的牢房待了太久,身体冰凉,气息微弱又急促,不小心的话也许会——”
  冷剑晨猛力抓住他的肩。
  “该死!不准说她会死!不准说!”
  “寨主——”
  “医好她!你听见了没有?如果她死了,我要你也活不成!”
  沈千浪苦笑。
  “这句话我其实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并不真是个大夫,寨主。”
  “至少你在这方面已经很有经验了。”
  “只要稍微冷静下来,你会想起我医的对象多半是动物。”沈千浪叹气。“就算我真是个神医吧!生死这回事有时候也不是人力所能决定的,寨主。”
  冷剑晨失了魂似地坐回椅子上。
  “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没救了?”
  “希望不至于如此严重,不过她的情况看起来实在不太乐观。”
  “救她!别让她死!”冷剑晨沉痛地哀求,冷硬的表情出现了裂痕。“该死的人是我!是我不听她的解释将她关进囚牢,是我让她在冰冷潮湿的石室待了两天!无视她的恐惧和哭喊。所以如果有人该死,那个人绝对是我而不是她,不应该是她!”
  “她来历不明又携有危险的火药,关她进牢里已经是绝对仅有的宽大了。”沈千浪就事论事,说这番话并不代表他喜欢看见一个原本好端端的女孩子生命垂危的躺在那儿。
  “可是我错了。”冷剑晨疲惫地承认。“她强烈地干扰了我的情感,所以我过度意识到自己必须公正。她说什么我都予以否认,一概否认!因为我认为自己若是相信了她,那就是偏袒。你说,冷鹰堡的寨主怎么能偏袒一个外人?”
  “你对自己太严苛了。”沈千浪道。
  “必须如此,我有我的责任。”
  “人并不是神,寨主。”
  “什么意思?”
  “就算你真错信了她又怎么样?是人都会犯错的,弟兄们会明白这点。”
  冷剑晨点点头。
  “谢谢你的安慰,但是目前我最需要你为我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救她,救她!”
  “我会尽力。”沈千浪微微一笑。“她喜欢马,而我总觉得喜欢动物的人不可能太坏。”
  “如果我也能早点有这个体认就好了。”冷剑晨苦涩道。
  沈千浪走到床边替苏苏拭去汗水。
  “停止苛责自己,寨主,”他说:“一切都是天意。”
  虽然沈千浪和冷剑晨彻夜守护,并唤醒仙儿反覆以冷水替苏苏擦拭滚汤的身子,欲降低其体温,苏苏的情况却始终不见好转。天已微明,她依然高烧不退,气息急促而薄弱。
  三具人心急如焚,躺在床上的苏苏却丝毫不知。她能意识到的只有一片黑暗,死神狰狞的面孔朝她逼近,她却不能、也不想抗拒。
  就这么随他去吧!死了也好过在那个又湿又冷的黑暗石牢里多待一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应该在随车子摔下山崖时就死去。在这里——“大唐帝国”,她勇敢面对现实,学习独立,却被当成危险份子关进牢中,最终还不是免不了一死!
  本来她还奢望着有朝一日能回去看看爸妈,毕竟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也有可能在某个时机再回到中华民国八十三年自己的家中。而此刻,虽然昏昏沉沉几乎没有任何知觉,苏苏内心知道再也没有希望了。她吸不着空气,肺部像火烧般炽热,才二十岁的她分明已走到生命的尽头,还有什么机会见父母一面?向他们道谢诀别?
  不知道什么力量使然,此刻的苏苏突然睁开双眼,目不转精地看着床前焦虑的三个人。
  “她醒了!她醒了是不是?”仙儿低声喊,眼底出现一丝希望。
  冷剑晨拉过沈千浪,将他推向床前。
  “她醒了,你快看看现在该怎么办!”
  “她并没有醒过来。”沈千浪在看过苏苏的情况后神情凝重道。
  “没有醒?”冷剑晨耸起眉。“什么意思?她明明睁开眼睛了。”
  “虽然她看起来——”
  沈千浪的解释被苏苏凄厉的哭喊声打断。他回头,看见仙儿被吓得远离了床边,苏苏则大声哭闹,双手紧抓着身上的毛皮。
  “爸!妈!救我!救救我!”她喊着,声音非常清晰。“我好想你们,我好想——好想见你们!让我回去!让我回去吧!”
  眼泪滑下她的脸颊,这样伤痛的哭喊令在场三个人都鼻酸不忍。然后苏苏开始以她受伤的手拉扯被子!为了避免她再次伤了自己,沈千浪抓住她的手先制止了她的动作,并开口要冷剑晨过来帮忙。
  “你快过来帮我按住她,我必须给她吃点药,她这么浪费体力很快就会虚脱的。仙儿!去外头挖一些雪进来,这么高的热度一定得先退了!”
  他们开始动作——仙儿朝外头跑,冷剑晨则将苏苏整个抱入怀中紧紧箝制住,好让沈千浪空出手来准备草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苏苏感觉自己被死神掳获了!那么紧!那么强横无法挣脱!无助而绝望的她低泣,接着由心灵深处发出一声呐喊,声音响彻天际,几乎传遍了整个冷鹰堡!
  冷剑晨楞住了,沈千浪楞住了,捧着雪进来的仙儿更是惊愕地跪坐在地,不敢相信他们看见的!
  苏苏消失了!
  从冷剑晨的怀里,在三双眼的注视下,她就像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也不剩!
  冷剑晨的一颗心霎时冻结!
  苏苏——他的一生所爱啊!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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