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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坏坏白郎君》作者:陈美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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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6-21
— 本帖被 垂阳紫陌1314 从 文学沙龙 移动到本区(2007-07-28) —
序幕

  冰雪原,一个终年为冰雪所覆盖的地方;酷寒且人烟罕至,虫鸟不驻,草木不生,冷风呼啸,雪花四起。放眼望去,天地一片银白,辽阔且无丝毫温度,置身其中,孤独绝望的感觉曾往剎那间击溃一切。
  这日,依旧是风雪肆虐,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蹦珊地出现在地平线那头;是一个脸色比雪还白的清丽妇人牵着个年幼的孩童。妇人数度跌坐在雪地里又挣扎站起,在白色的雪上留下一摊摊怵目惊心的红色血迹。
  “娘!我好冷,蔻心想睡觉了。”童稚的声音不知是第几次响起,而这回妇人已无力挤出抚慰的笑容,泪水滑下了无感觉的面颊,随即被冰雪同化。
  已经不行了,已经不行了啊!
  再次仆倒在冰雪中,妇人恐惧地想着,她感觉仅有的一丝清醒正逐渐离她而去,一旦黑暗吞噬了她,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醒来,再也看不见她可怜的孩子。
  她身中数刀,气力用尽,虽然逃入冰雪原摆脱了追兵,等候她的却是这样的大风雪!难道天真要亡她?她们母女俩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深吸了一口气,妇人咬着牙再次站起来,她不能倒下去,现在还不能,蔻心需要她。她若双眼一闭永离红尘。这孩子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为了蔻心,她不能放弃。怎么样都要撑下去。
  “来,蔻心,”妇人看着女儿,挤出凄凉虚弱的笑容。“跟着娘往前走,快,不能停下来喔!”
  “蔻心很快啊!是娘走得慢,老是停下来。”孩子天真地说,无邪的神情教她看了一阵心酸。
  “对不起!是娘不好,现在开始娘要走快些,蔻心也要跟上来知道吗?”她摸摸女儿冰冷的双颊。
  孩子点点头,但只走了一步便停下来抬头问:
  “我们要上哪儿去呢?娘,为什么不骑轿子呢?”
  “轿子不是用来骑的,要说乘轿子。”
  “那我们为什么不乘轿子呢?蔻心走了好久好久,脚已经累了。”
  “要说脚酸了,蔻心累了。”忽然感觉一阵昏眩,妇人忙扶着女儿稳住身子。“蔻心乖,别再跟娘说话了,风雪越来越大,我们得走快些。”
  “要一直走一直走吗?”孩子眉头鼻子全皱了起来。“还是乘轿子比较好,蔻心已经走不动了啊!”
  妇人终于再次跌坐在雪地里,绝望在心底窜升。她带着女儿逃入冰雪原为的是求一线生机,然而这里真有生机可寻吗?天寒地冻风雪不断,一路走来不见半户人家,甚至没有任何鸟兽的踪影,虽说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但是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她又能将蔻心托付何人?
  她将女儿拥入怀里,抱着她开始啜泣;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却逃不过早夭的命运,心就像刀割般疼痛不已。老天爷啊!稚儿无辜,有谁来救救蔻心?谁来救救她可怜的孩子?妇人在心里吶喊,抚着女儿的头泪流满面。
  这时候,就像在响应她的呼救,风雪中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在距离她们母女数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没有开口说任何话。
  妇人以为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或者因意识模糊而产生了幻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大风雪,真有人就站在她眼前?她不相信,眨眨眼又揉揉眼,向前一看,却见幻影还在,并未消失。
  啊!真的有人吗?可是老天慈悲,愿意救救她这苦命的女儿?
  妇人心底升起一股希望,这希望支撑她拉着女儿往前走,她知道自己气力已用尽,但在女儿安全前她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啊!
  妇人走了几步再次仆倒,她趴在雪地里暗暗感谢上苍,那人真的存在,她感觉她的手正触着一只鞋面。妇人一咬牙,取下头上的发簪朝自己的手臂一,希望疼痛能让她保持清醒,直到女儿安全无虞。
  白鞋、白衣,还有一头白发,那人仿佛是冰雪的化身,若不是攀住了他的脚,她会以为这一切全是幻影,是老天爷和她开的残酷玩笑。
  妇人挣扎着撑起身子,拉着因疲惫而昏昏欲睡的女儿一道跪下。
  “我沈秋云就要命丧此处,此既为天数,我不恨也不怨,只是我儿年幼无辜,实不忍携她同赴黄泉,幸而苍天庇佑,让我们遇上您老人家,希望您大慈大悲,务必救救这孩子,秋云在这给您磕头!”她说着朝白衣人磕了三个响头,转过头想抱女儿最后一次,奈何刚才一番话已用尽她所有的气力,手才碰上女儿的脸颊便看见死神来迎,随即坠入黑暗应声倒地,泪水静静滑下。
  旁边的上官蔻心被母亲倒地的声响惊醒,揉了揉眼睛,转身去拉母亲的衣裳。
  “娘!娘!”她喊着,见母亲动也不动,不知世事的她也感觉不对劲,害怕地哭了起来。“快起来啊!娘,蔻心不贪睡了,娘也别睡了好不好?”
  她喊了又喊,嚎陶大哭慢慢变成低声啜泣,躺在雪中的母亲一点响应也没有,斗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她冻红的脸颊。
  然后她不经意地抬头,这才发现眼前还站了个白衣白发的人。上官蔻心睁大眼睛盯着他看,直直望进那人的一双眸子,忽然起了一阵哆嗦,觉得好冷好冷。娘睡在地上一定会生病的。
  这么一想,上官蔻心站起来,里得圆嘟嘟的身子摇晃地走向那人,拉了拉他的衣角,仰起头道:
  “老爷爷,你替我喊醒我娘好吗?在这里睡觉头会发烫,要喝很多很苦的药耶!”这些话是母亲对她说的,为什么她自己却忘记了呢?
  那人没有说话,半晌后才开始动作,他俯身探了探沈秋云的鼻息,发觉她已气绝,于是又转回身子,一把抱起上官蔻心就要走开。
  “等一等,老爷爷!”上官蔻心拉着他的白发嚷:“还有娘啊!娘也要一起走。”
  两道白眉一扬,上官蔻心被拋回她母亲身旁,小嘴里满是白雪,吓得她连哭都忘了。圆滚滚的小身子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见那白发爷爷已经走远,忙掏出嘴里的雪开始哭喊,声音之大几可传遍整个冰雪原。白色身影停了下来,宁立良久后转身往回走。
  他一个眼神就教上官蔻心闭上了嘴,然后他将沈秋云的尸首往肩上一扛,再度抱起上官蔻心走入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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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十章

  在王府的第二天还是恶梦的延续。
  昨夜是哭着哭着不知不觉睡着的,上官蔻心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黎明时醒来觉得更加疲惫。原本想再躺回床上休息一会儿,负责服侍她的婢女月儿已经来敲门了。
  “你醒了吗?小姐。王爷命我来带你至书房。”婢女进门后这么说,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书房?”上官蔻心下了床,感觉昨天被打了的脸颊还隐隐作痛。“一大早的,王爷要我到书房有什么事呢?”
  “当然是教你读书识字了。”月儿将洗脸水搁下。
  “但是——天才刚亮啊!”
  “那又如何?”月儿以不耐的语气说:“夫子已经在书房等候了,小姐难道还想贪睡?听说小姐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得学,不勤劳些怎么可以呢?”
  见她这般傲慢无礼,上官蔻心有些生气。
  “你既称呼我小姐,不应该以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吧?”她对月儿说。
  月儿听了不仅毫无悔意,神情反倒更加轻蔑。
  “王爷虽要我们喊你小姐,但王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姐,你只是个私生女,出身也不比我们高贵多少。王爷要我们来服侍你,我们不得不从,但你若想自比公主在王府作威作福,我们这些婢女也不是好惹的。联合起来一定整得你在王府待不下去。”
  她说两句,人家却回了她一大串,究竟谁是小姐谁是丫鬟,上官蔻心真的很想问问。不过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人家已经声明过了,以她寄人篱下又势单力薄,是绝对无法与她们那“丫鬟联盟”相抗衡的,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知道了,我换过衣服就会到书房去。”
  “小姐要自己更衣?那再好不过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月儿说着就朝外头走去,到了门边又停下脚步转过头对她说:“是你坚持不要人服侍的,可别又到王爷面前去嚼舌根啊!”
  傲慢的丫鬟关上房门走了,上官蔻心有点茫然,呆了半晌才开始梳洗更衣。她先到父亲的坟士走了一趟,在那儿跪了好一会儿,摸摸疼痛的脸颊,努力想逼回眼中的泪水。
  “爹!女儿又来看您了,昨天有九王爷和其它人陪着,女儿不能久待,有很多话都没办法跟爹说,现在这儿只有我们父女俩,我们就好好聊一聊好吗?”
  当然了,坟里的人是不曾回答她的,所谓的聊一聊也不过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虽然如此,上官蔻心还是伸手抚着墓碑,开口轻柔缓慢地述说,将她仅有一点对母亲的记亿告诉他,也道出她在冰雪原生活十多年的点点滴滴。
  “女儿相信您一定是爱着娘的;所以才会拋下一切找寻我们母女,可惜女儿来晚了,无缘见爹一面,希望爹能在天上和娘重聚,永远不再分开。”
  她傻气地说,感觉有一阵轻风吹过,就像是父亲听见了她的话,给她的回答。
  “要代我向娘问好喔!”她含着泪微笑,继续道:“爹!女儿也有了喜欢的人,他长得很好看,高高的身子和漂亮约五官,还有银白色的长发和眉毛,对女儿更是百般珍爱怜惜,女儿想要与他结为夫妻,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又一阵风拂过,上官蔻心仰头看天。
  “爹!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是很悲哀的事,这您最清楚了,如果爹和娘也喜欢昔浪哥哥,答应蔻心和他在一块儿,请告诉昔浪哥哥,要他快来接蔻心走好吗?女儿在这里很不快乐,常常都想哭”
  “蔻心小姐!”气呼呼的婢女月儿突然在她身后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夫子正在书房等你吗?四处都找不到人。害我让王爷骂了一顿,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我只是来看我爹。”上官蔻心擦擦泪水站起来。
  “你爹已经死了,那只是个坟,只是块墓碑!”月儿恶意地说。
  “你给我闭嘴!”上官蔻心大声喝道,她已经受够了这丫鬟的傲慢无礼。
  “你——”月儿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手抚着胸瞪着上官蔻心。
  “你别再来惹我,否则我撕烂你的大嘴!”上官蔻心模仿骆昔浪的神情语气,话说完,还冷冷看了她一眼才走开,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骆昔浪倏地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依旧没有上官蔻心的身影,就像前几回一样,只是梦境罢了。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在黑暗中坐起来,视线空洞地投向遥远的某处,心里泛起苦涩和疼痛。
  她是否感受到他绝望的思念,所以夜夜都到梦里来看他?
  骆昔浪喜欢这么想,虽然这对他无异是种折磨,他却甘之如饴。如果白天想她千百回,能唤得她夜里入梦来,他愿意。但是为什么?她在他梦中总是流着泪,一脸的哀怨神情,每每教他一身冷汗惊醒过来。
  他告诉自己那只是梦,她在王府会很好的,绝对好过她留在冰雪原或是“傲笑山庄”;为了她好,他才放开她;这么难的事情,他是为她做的,她怎么还能在他的梦里哭泣?
  骆昔浪下床走到窗前,凝望明月,她的笑脸便出现其中,深吸口气,就能闻到属于她的淡淡清香。已经三天了,她的身影无时无刻牵扯着他的心,想起她拉着他的手,神情那般不舍,他真想立刻将她接回身边,永远不再放开她,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不仅没有付诸行动,反倒越来越畏缩退却。
  像他这样的人,什么也无法给她,根本不应该再出现在她面前。九王爷就是这个意思吧?
  骆昔浪苦涩地扯扯嘴角,继续在望着窗外,直到鸡鸣响起,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什么?”稍后,骆夫人房里传出她惊愕的低喊。“你要离开“傲笑山庄”?”
  “对不起。”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离开“傲笑山庄”?”骆夫人扯着他的衣袖问。
  “这——我原本就没有打算留在“傲笑山庄”。”骆昔浪只能这么说。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傲笑山庄”是你的家啊!”
  “您别急,娘,我知道这里是我的家。”
  “那你还说要走?”骆夫人神情焦虑。
  “我留在这里不好。”
  “不好?你这么说——你这么说难道是还在怨娘——”
  “不,不是的!”骆昔浪忙安抚母亲:“请您体谅我,我想回到习惯的生活环境。”
  “冰雪原吗?你要回到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
  “嗯。”
  骆昔浪声音轻柔,态度却很坚决。骆夫人看着儿子,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心意,只得长叹一声,问道:
  “你真的决定了?”
  骆昔浪点点头。
  “那蔻心呢?你们的婚事又怎么办?”
  “不会有什么婚礼了。”骆昔浪淡然道,脸上完全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没有婚礼?”骆大人错愕地抽气。“为什么?这是怎么——”
  “别问了,娘,没事的。”
  “浪儿!”
  “婚礼延期了,只是这样而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延期?要延到什么时候?”
  遥远无期,骆昔浪苦涩地想。不想跟母亲多做解释,他只是摇摇头并站起来。
  “我这就要离开“傲笑山庄”,请娘代我向义扬和寒梅说一声。”
  “现在就要走?”
  “请娘多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如果“傲笑山庄”有什么事。要义扬燃起狼烟,我看见了便会回来。”
  “浪儿!”骆夫人哭着朝他伸出手,骆昔浪则上前拥住母亲。
  “再见,娘,您保重。”不同于来时的混乱情况,骆昔浪悄悄地离开了与他无缘的家。
  上官蔻心的新生活可以说是既充实也孤单,充实的是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很忙碌,忙着学这个学那个,孤单的则是她的心灵,空虚得一无所依。每当夜深人静,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里,对骆昔浪的思念就如潮水般涌出。
  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接她?他们不是说好的吗?他来接她,然后一块儿回冰雪原去,他答应过的,为什么却让她在这里痴痴地等?
  这几天她曾不止一次想找王爷问问昔浪哥哥的事,但不论她找谁传达,用尽任何办法,所得到的答案都是那些,王爷不在,王爷很忙,王爷正在接见谁,她就是见不到他。她除了绣花练字,就只能一天又一天地等待,再加上她所遭受到的轻蔑和排斥与日俱增,日子更难挨。
  她消瘦了,脸色也苍白,精神更不好。因为吃得少,睡得也少,会如此也是必然。不过她仍尽量找时间到父亲坟前静坐,那是少数能让她感觉温暖的地方。她和父亲天南地北闲聊,最常说起的就是她在冰雪原的点点滴滴,虽然这话题总是勾起她淡淡的愁。
  在来到王府的一个月后,上官蔻心推开几个尝试阻拦的婢女,终于在书房见到了九王爷。
  “对不起,王爷,能打扰您一点时间吗?”她在门外探头问。
  坐在桌前的王爷抬起头看她。
  “是蔻心啊?这个时候你不在房里绣花,跑书房来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有点事情。”
  “先过来坐下吧!”王爷指指对面的椅子。
  待她一坐定,王爷便开始询问有关她的习字刺绣等课程进展如何,她也只能一一回答,而王爷听着听着皱起了眉,似乎对她的学习进度不甚满意。
  “得多花点心思啊!”王爷对她说:“你也算是上官家的千金,各方面都要有一定程度的水准,礼仪方面尤其要注意,否则在时时有大官出入的王府可会闹笑话的。还有,和你谈了这么一会儿,本王发现你遣词用字仍欠缺高雅,说话还带着点奇怪的腔调,这样是不行的,得改过来。”
  “是。”上官蔻心低下头。
  “我知道你现在是苦了点,但谁教你什么也不会呢?样样都得从头学,自然是累了些,但是为了你终身的幸福,就忍忍吧!”
  “我的终身幸福?”上官蔻心不解。
  “是啊!本王会替你找个身世人品都一流的对象——”
  “等等!王爷,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会有什么意思?当然是替你找个好婆家,这是你爹临终前的托付。”
  “但——我已经有婆家了,就是“傲笑山庄”——”
  “住口!”九王爷怒喝。“这些天来要你勤修养苦学习,结果你一点也没有成为官家千金的自觉,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外貌怪异的家伙,真是叫我失望。”
  “昔浪哥哥的外表一点也不怪,他只是——”
  王爷一拍桌子!
  “还敢跟本王顶嘴?亏我还请了人来教你举止礼数!”
  挨了骂的上官蔻心只得又低下头,但这不代表她心里就没有怒气。她讨厌人家说昔浪哥哥的不是,即使是王爷也不应该以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她明明已经有了婚约,王爷却说要替她物色对象,还以轻蔑的口吻批评昔浪哥哥,这表示他根本就不打算遵守这桩婚约,之前说什么另择良辰吉日再行婚礼全是敷衍之词了!
  九王爷见她沉默,误以为她已在反省中,于是收起了怒意,打算好好跟她把事情说开。
  “听我说,蔻心,先前你只是个不知身世的孤女,骆昔浪也许勉强算是还不错的归宿;但如今不同了,你已经回到上官家,虽不是本王的女儿,但也称得上是千金之躯,而你父亲临终前将你托付本王,本王有责任为你寻得更好的归宿,你只管在王府学你该学的,其余本王自会为你安排。”
  上官蔻心双拳在裙上紧握,抬起头问:
  “为什么?王爷当时不是说过,要昔浪哥哥另择吉日到王府来迎娶吗?为什么现在又说出这种话?”
  “这——”王爷颇为不耐,根本无意自圆其说。“我说过那样的话又如何?骆昔浪来了吗?一个月来都没有他的消息,想必他自知高攀不上,早已将你忘了,而你还傻傻地在这儿痴等!”
  这些话动摇了上官蔻心的信心,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她的昔浪哥哥一直没有来接她,甚至没有让人捎来只字词组。难道他正如王爷所说,已经逐渐将她淡忘了吗?
  “所以我说,你还想着那白头发的家伙做什么?”九王爷看着她继续道:“再过一阵子你就会脱胎换骨,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到时候便有许多王公贵族之后供你选择,哪一个都好过那骆昔浪千倍万倍——”
  “不要说,请您不要说了!”上官蔻心捂着耳朵站起来,无视九王爷错愕的表情跑出了书房。
  不用说,当天晚上上官蔻心更是无法入眠,在床上一会儿掉眼泪一会儿叹气。翻过来又翻过去,最后她倏地坐起来,眼里闪着决心。
  离开王府吧!她对自己说。反正这里唯一让她眷恋的只有父亲的坟,在离开之前去向他老人家道别就是了。
  这么想着,上官蔻心毫不犹豫的下了床,飞快地换上轻便的衣服,忽然想起王府戒备森严,哪里是她想离开就能离开的?她才走出房门只怕就要惊动不少人了。
  叹了口气,上官蔻心又坐回床上,她静下心来思索着,希望想出能悄悄离开王府的方法。
  这可不容易啊!前门日夜都有人看守,绝对出不去,后门则是上了锁,没有管家的钥匙也开不了。围墙很高,再厉害也爬不过去,难道真得从地底下挖个洞通到墙外才行得通?
  咦?洞吗?她似乎曾经在哪儿看见围墙上有个洞,被人用一块木板给挡住了。但——究竟在哪里呢?上官蔻心皱起了眉,集中精神努力回想着。直到头都疼了才终于教她给想起来了。
  那个洞就在爹的坟后头。有天下午她又在坟前自言自语,一阵凉风把她的手绢给吹到了墙边,她过去捡拾的时候发现的。大概是家丁偷懒,没有将洞补好,只找了板子遮住,再搬了块石头挡着。
  她没有搬开石块,当时根本只是瞄了一眼,所以也不知道那个洞有多大,她这样的个头能不能钻过去,但也总是个机会,是她离开王府的一线希望。
  嗯,现在就去试试。蔻心不想带走王府中的任何东西,所以什么也没有拿,就这么蹑手蹑脚出了房间,朝轨东边的围墙走去。
  这条路不算太短,她尽可能小心,中途还躲过了两个值夜巡视的人,总算来到了父亲坟前。在这种时候到这种地方来,说真的还有点恐怖,如果坟里头葬的不是自己的父亲,只怕她早已尖叫着逃走了。
  上官蔻心照例跟父亲说了些话,这次还包括道别,然后她走向墙迸,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开始弯下腰搬动石头。
  她费了好多力气,搬动了大石块,也移开了木板,结果却发现那个洞好小,不要说是人了,也许只有小狗小猫才过得去吧!
  她沮丧地跌坐在地,擦擦汗水长叹一声。没办法了吗?她真的出不了王府,要一辈子待在这里了?这时候,好象在响应地做的,一阵风吹过她的头顶,感觉非常舒服。
  于是上官蔻心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有一轮明月及点点繁星,然后她看到了围墙,果然如地想的一般高不可攀,除非她会飞,否则她绝对是出不了王府了。
  她才这么想着,头一偏,却看见围墙旁有棵大树,其茂盛的枝叶恰好伸过了高墙。
  上官蔻心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就要往下跳,忽然她又想起应该把嘴给捂住,万一掉在地上哎哟地叫了出来可就不好了。不过真的好高、好可怕啊!比起爬上树来,往下跳可就需要更多勇气了。
  她再次闭上眼睛、深呼吸、捂住嘴巴。然后告诉自己,往下跳就能去找昔浪哥哥了,如果她没有摔断腿的话。
  然后她就往下跳了,但她着实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掉落在一双手臂中。
  “蔻心?”骆昔浪无法置信地盯着怀里的人,心想这梦境未免太过真实了。
  “昔浪哥哥?”上官蔻心也一样不敢相信,她眨眨眼睛,怀疑眼前朝思暮想的人不过是个幻影。
  “真的是你?”确定了虑一切是真实的,骆昔浪才开始感觉到害怕。“你——你居然从这么高的树上跳下来,摔伤了怎么办?”
  “我很好,一点伤也没有。”上官蔻心根本就心不在焉,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真的是你!昔浪哥哥,你终于来接我了!”
  “我——”骆昔浪无言。他并不是来接她的,只是人想念她,到这里来只不过傻气地想离她近一些,根本不敢奢望会见到她。“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从这么高的树上跳下来?”他只能问。她真的吓着他了,他的手到现在都还微微发抖着。
  “人家想离开王府去找你。”上官蔻心回答。
  “在这种时间?”
  “白天出不了王府啊!”
  “那也不必用这种危险的方法,如果不是我恰好在下头接住你——”
  “是啊!昔浪哥哥来得太巧了。”上官蔻心笑着说,就像完全没听见骆昔浪的责备似的。
  骆昔浪蹙眉。
  “我说的不是——唉!罢了,你日后绝对不能再爬树翻墙,听见了吗?”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的安全。”骆昔浪两道白眉因为她的傻问题而扬得更高。
  上官蔻心听着又笑了。
  “冰雪原既无大树也无高墙,昔浪哥哥用不着担心啦!”
  “冰雪原?”
  上官蔻心急切地点头。
  “我们快回冰雪原吧!昔浪哥哥!”
  骆昔浪看着犹抱在怀里的她,半晌后才将她放回地面上。
  “你——要留在王府。”他说,转过身背对她。
  “什么?我要留在王府?”从错愕中恢复过来拘上官蔻心拼命摇头。“不!我不要留在王府!我要回冰雪原,我要跟你一道回去!”
  “我要去云游四海,不回冰雪原了。”骆昔浪咬牙对她说了谎。
  “那——那我们就不回冰雪原啊!”上官蔻心上前拉他的衣服,“昔浪哥哥去哪里我也跟着去哪里,什么地方都好,只要是跟你在一起。”
  蔻心!别说这种话,拜托别对我说这种话,骆昔浪心裹在吶喊着,却只能狠心告诉她:
  “我不是来接你的,你不能跟我去任何地方。”
  拉着他衣服的手缓缓松开,上官蔻心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围墙挡住了她。
  “你——昔浪哥哥不是来接我的?”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不是。”
  “那为什么来?”
  “来道别。”
  既是道别,又为何挑这个时间?”
  骆昔浪无语,泪水涌出上官蔻心的眼眶:
  “你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她的声音破成碎片,心也一样。
  骆昔浪紧握双拳,他不敢转身,怕就此再也离不开她,
  “留在王府对你最好。何苦跟着我浪迹天涯?”他只能这么说,声音里的苦涩难掩。
  “如果我喜欢浪迹天涯呢?”看着他的背影,上官蔻心知道自己永远无法遗忘。“求求你带我走!让我跟你在一起,对我而言那才是最好的。”
  骆昔浪闭上眼睛,似要将这番话刻在心里。
  “对不起,请你忘了我们的婚约,我是个连心都不安定的人,不值得托付终身。”他说。
  “果然是这样吗?你就像王爷说的对我没有丝毫留恋了?”
  “去吧!去敲王府的大门。走进那扇门后就忘了我,白魔骆昔浪只是个冷酷无情的异类。”
  “你不是。”上官蔻心露出苦涩的笑容。“你有情有义,谁也比不上,这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沉默了好一会儿,骆昔浪再次开口:
  “快进王府去,我也该走了。”他花了一个月时间筑起的心墙越来越脆弱,再不离开,他所有的忍耐都白费了。
  “你要走了吗?甚至不再转过头来看看我?”
  骆昔浪才跨出一步就听见她这么说,但他怎么能回头?看见她伤心哭泣的模样,他如何还走得了?就这样,骆昔浪继续往前走,而看着他渐行渐远,上官蔻心觉得自己正逐渐死去。为什么?为什么她痴痴地等,等到的是他的离去?他真的已经不爱她、不在乎她了吗?昨日种种历历在目,今朝却丝毫不留痕迹,叫她如何相信?
  “昔浪哥哥!”上官蔻心朝他离去的方向凄绝喊道,接着便失去知觉,身子软软滑向地面。
  骆昔浪终于还是回头了,看见的却是一个倒卧在地的身影。他几乎发狂,转身快步奔回上官蔻心身边。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骆昔浪跪下来,以颤抖的手将她楼入怀中。“醒一醒!蔻心,你究竟怎么了?醒来跟我说句话,别吓我!”他沙哑地在她耳边说。
  就在这时候,围墙那头传来阵阵骚动;为怕王府的人发现造成混乱,骆昔浪在迟疑了片刻之后抱起上官蔻心,施起上乘轻功离开了王府。
  抱着不省人事的上官蔻心,骆昔浪冷静尽失,心神极度慌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他先是朝“傲笑山庄”急奔,又觉得这么做并不妥当,此时他无心封任何人解释这一切,先让她苏醒过来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抱着她奔向青梅镇,先到“平安客栈”敲门,再请小二哥去请大夫。在等候大夫到来的时间里,骆昔浪不时摸摸她的额头,探探她的鼻息。发觉她虽然没有发烧,呼吸却明显稍嫌微弱,这令他焦虑不已、坐立难安。
  替上官蔻心医治脸颊上刀伤的老大夫匆匆赶来,谨慎地替她把过脉,然后皱着眉对骆昔浪说:
  “这位姑娘太过疲累,营养也不足,虽然不是太严重,还是应该好好调理,我这就开一些养气补血的药——”
  “只是这样吗?疲惫和营养失调?”骆昔浪寒声打断他。
  老大夫陪着笑脸,对这头发比他还白的年轻人他可是见识过的,惹不得吶!
  “是!是!并不严重,吃些补药调养调养就会好的。公子用不着担心。”
  “那她为何忽然昏了过去,而且到现在还不见醒来?”
  “这——应该是人累了吧!老夫很仔细瞧过的,没什么大碍,或许再睡一会儿就会醒来。”骆昔浪再也无法等了,冲出房间打算把那蒙古大夫抓来宰了,却在楼梯口遇上客栈的店小二。
  “啊!骆公子,您来得正好,有位和尚说要找您呢!”店小二笑着说。
  那天看见骆公子抱着位姑娘来敲客栈的大门,掌柜的和他都吓了一跳,不过不是以前那种恐惧了,只是单纯吃了一惊。当然啦!知道那位姑娘竟然就是上官小哥,他和掌柜的才真是目瞪口呆呢!
  “和尚?”骆昔浪喃喃道,接着推开店小二冲下楼去。
  老和尚坐在桌前喝茶,看见骆昔浪一脸焦急来到眼前,呵呵笑道:
  “太难得了!老和尚我还以为你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失去冷静的人呢!”
  “果然是您,师父。”忽然见到了师父,骆昔浪非常讶异。据他所知,师父已经多年不曾离开冰雪原了。
  “你还认识其它的和尚吗?”老和尚说着又哈哈笑了两声。“对了,究竟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紧张?我实在很好奇。”
  骆昔浪看着师父,想起犹在床榻上沉睡的上官蔻心,他跪倒在地,对着老和尚磕头,绝望地要求:
  “请救她,师父。请您一定要救救她!”
  坐在床沿,看着她苍白且消瘦的脸孔,骆昔浪心疼不已,却又无能为力。第四天了,她一点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再这么沉睡下去,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骆昔浪叹息,爱怜地伸出手触摸她的脸颊。
  “为什么不醒来呢?还在生我的气吗?”他哑声低语。“师父说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的心,因为这样,所以你不肯醒来,不想再跟我说话。”
  “真的是这样吗?你在怪我?”他的笑既苦涩又凄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醒过来骂我打我呢?就这么动也不动,一点也不像你了。”骆昔浪看着她,颓然地将脸埋入双手中。“我会死的,蔻心,如果你不能醒过来,未来那么长的日子,我要怎么活下去?”
  在一阵沉默之后,骆昔浪继续道:
  “我爱你。蔻心,我是真的爱你,爱得胸口发疼、不知所措,如果能够与你结为夫妻,听你一次次喊我相公,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所以,看在我全是为了爱你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在王府外是我言不由衷,我想放开你,好让你去找更好的人、更幸福的未来,就因为我爱你,所以我——”
  他闭了闭眼睛,压抑不了的情绪突然间爆发了。
  “该死!”他怒声咒骂并站起来在房里艘步。“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像个傻子似的说个不停?我是爱你、宠你,但这些话我想要说给醒着的上官蔻心听,而不是像这样——”他停了下来,又回到床边看着上官蔻心,最后俯身拥住她。“噢!求求你醒过来!别这么对我,我爱你,你听见了吗?我爱你啊!上官蔻心。”
  骆昔浪开始亲吻她,可以说是绝望地吻过她的唇、她的双颊、她的额头、她脸上的所有地方。然而当怀里的人依旧毫无反应,泪水终于从他刀凿般的脸颊缓缓滑下,滴落在上官蔻心紧闭的眼睑上。
  “想死吗?蔻心,”他在她耳边柔声问。“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吗?那么我陪你,不管你想去哪里,都让我陪着你吧!”
  骆昔浪紧紧抱住她,很紧很紧地抱住她,心里还傻气地想着也许能弄疼她,让她醒来。
  “痛吗?蔻心,痛的话就告诉我,张开嘴巴告诉我。”他甚至还傻气地说。
  “很疼啊!昔浪哥哥。”从他身下传来模糊虚弱的声音。
  骆昔浪愣住了,半晌后才慌忙松手起身。
  “蔻心!蔻心!”他抓着她的肩膀摇晃,惊喜地看见她的睫毛上下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
  “啊!原来不是梦,你真的在这里!”上官蔻心说,伸出手想碰触他,但似乎力有未逮。“怎么了?我好象一点力气也没有。”
  骆昔浪说不出话来,只能紧握住她的手,后来又觉得不够,还是将她再次拥进怀里,这才有了一些真实感。
  她醒了,感谢老天爷!她真的醒了!
  “我的头好昏,似乎有很多事都模模糊糊的。”上官蔻心靠在他胸前说。“我们终于成亲了吗?昔浪哥哥,所以你才会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骆昔浪轻吻她的额头。
  “我们还未成亲,不过也快了,就等你把身子养好。”他说。
  “我病了吗?”
  “嗯,不过已经不要紧了。”
  “是吗?那很好。”上官蔻心抬头看他。“我梦见你了,昔浪哥哥。就在我醒来之前。”
  “哦?”她醒了,又恢复她说他听的模式。
  “在梦里你说了好多好多话,真叫我吃了一惊,你原本是那种能不说话就绝对不说话的人呢!梦果然是和现实不同。”
  骆昔浪闻言苦笑。他的真心诚意居然被误以为是一场梦境。想必他当时所受的折磨她是半点也不知道了,不过一直和她说话这方法是师父传授的,终于能够将她带回他身边,她忘了什么或误会了什么都无所谓了,日后再解释也不迟。
  “我们会回冰雪原吗?”虽然人很虚弱,上官蔻心却有问不完的问题。
  “嗯,等我们成亲以后。”他微笑看着她。“找会带你去见师父,他老人家说你和他有缘。”
  “好,一定要带我去见他喔!”她的头靠回他胸前,但不下片刻又抬起来了。
  “再跟我说一次好吗?你在梦里跟我说了好几次的那句话。”
  起初骆昔浪不明所以,看见她苍白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才领悟过来,想起在她昏睡中所说过的话,向来不善于以言辞表达情感的他也脸红了。
  “那个啊,就等你把身子养好了再说给你听。”他让她躺回床上,瞬间便又恢复了原有的冷静傲然。
  “我这就下去替你找点吃的,你乖乖等着,不许下床。还有,一会儿掌柜的和小二哥,还有宋青天那家伙肯定会来看你,你不准说大多话,尤其是对那个姓宋的,听见了吗?”
  “掌柜和小二哥?还有宋捕头?”上官蔻心不答反诧异地问:“难不成我们又回到了青梅镇,就住在“平安客栈”里?”
  “没错。”
  “那怎么好意思?上回在这儿吃住都没给钱呢!”
  “我会一块儿算给掌柜的,你就别为这种小事操心了。”骆昔浪说着朝门外走,忽然又停下来转过头。“你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了?不许跟那个姓宋的多说废话。”
  “知道了。”她甜笑着回答,依恋地看着那白色的身影走出房间,感觉自己赢弱的身子正逐渐好转。在安静的等待中,记忆也慢慢地回到她脑海。有关王府,有关他们之间。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和她的昔浪哥哥一定会在一起,她会紧紧黏着他,教他怎么也拋不下她。
  她上官蔻心可以对天发誓。
  这时候掌柜的果然偕同宋捕头和店小二进房来了,上官蔻心为发誓而高举的手于是改为轻摇打招呼,房间里霎时便充满着温馨的说笑声。
  人间有情,美好无限啊!
(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九章

  他是不好意思了吧?她这么想。
  因为骆昔浪一句“我爱你”,上官蔻心又过了一个无眠的夜。她彻夜辗转,一直想着那句令她脸红心跳的话,她想着昔浪哥哥为何拋下那么句话就匆匆离去,他难道不想听听她怎么说?
  她在喜悦和懊恼的矛盾中苦思到天明,最后有了个大胆的结论,那就是昔浪哥哥因为说出那句话而脸红了,怕她瞧见,于是匆匆离开。
  其实上官蔻心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曾经脸红过,总觉得像他这般冷静,好象什么事都无法困扰他的人,而他和“害羞”“脸红”“不好意思”这些词汇是扯不上关系的。而尽管如此,上官蔻心还是忍不住在脑海中描绘骆昔浪脸红的模样,想着想着还不时掩嘴窃笑。
  正当她一副傻样子呆坐在床上,骆寒梅领着五、六个丫鬟来了,她让丫鬟们等在外头,自己则推门而入。
  “你已经醒了?啊!该不会是太开心了,又是一整夜没睡吧?”骆寒梅暧昧地笑着,贴近她的耳边问:
  “我说蔻心妹妹,大哥昨夜真是说说话就走了吗?”
  “姊姊!”上官蔻心红着脸低喊,骆寒梅一瞧便误会了,脸倏地变白。
  “大哥他——他骗我!他怎么能留在这儿过夜?”她神情沮丧,但仍不忘压低了声音。
  “姊姊,你误会了!”上官蔻心拼命摇头。“昔浪哥哥没有在这儿过夜,我们——我们什么也没有——”
  “小声点,”骆寒梅对她嘘了嘘,瞧了瞧犹在门外待命的丫鬟。“你想让人知道大家昨夜来找过你不成?”
  上官蔻心看了她一眼,长叹一声道:
  “只是见个面有那么可怕吗?那么要是再多做了些什么——”
  “我的天!”骆寒梅抚着胸,一副快昏倒的样子。“你——你和大哥真的做了什么吗?”
  “没——”上官蔻心直摇头。“什么也没有啦!”她说,但想起昨夜还是心虚地脸红了。
  “真的没有吗?”骆寒梅怀疑地盯着她。“看起来像是你在说谎。”
  “没有!真的没有嘛!”上官蔻心慌忙下了床。“姊姊是来帮我梳妆的吧?可以开始了,谢谢。”
  “是真的追不及待,还是想要转移话题呢?”骆寒梅嘀咕着,但终于不再追问了。
  连同骆寒梅在内,六、七个人在房里忙进忙出,大家的情绪也因为即将而来的喜事逐渐变得兴奋。上官蔻心乖乖坐着让人为她上妆、梳头,穿上红色的礼服,虽然不能说不紧张,但在她年轻的心里却已有了成为骆昔浪妻子的决心,而且非常坚决。
  终于,良辰吉时已至,婚礼的大小事项也都就绪了,但谁也没有想到,在新郎新娘准备拜堂时,一队人马来到了“傲笑山庄”。
  来者声称是省城的九王爷,是一位威严的长者,他无视众人的存在,在随身护卫的搀扶下入座,然后开口以宏亮的声音问:
  “今日是何人的婚礼?”
  “与你何干?”不管是皇帝还是王爷,对骆昔浪而言都只是个人而已,再加上婚礼被打断,要他客气是绝不可能了。
  他冷傲的态度果然被视为无礼,王爷身旁立刻有人站出来指着他怒斥:
  “大胆?竟敢对九王爷如此无礼,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罢了,罢了!”九王爷不耐地挥手让护卫退下。“本王没用时间和这些小民生气。你是新郎吗?新娘呢?新娘又是何人?”
  被头巾遮住视线,上官蔻心是只闻声音不见人,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有个什么王爷的来了,而且不像是来道贺的。方才骆昔浪被斥无礼时她很紧张,怕有什么不好的失发生,而此时那王爷又问起新娘了,她还是必恭必敬回答比较好吧?
  但怎么样才算是恭敬呢?她连王爷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啊!
  “没听见九王爷在问话吗?快回答!”
  “为什么要回答?”骆昔浪冷冷的声音又响起了。
  “你说什么?”九王爷的声音也冷冷的,不过听起来有点呃心。上官蔻心又想。
  “你一再对九王爷无礼,是活得不耐烦了吗?”王爷后头的侍卫又跳出来了。
  “哦?”骆昔浪冷哼。“王爷也能随便杀人吗?我以为这种事只有我能做呢!怎么样?要不要试试?”他直视九王爷道。骆夫人及其它在场的人都为他捏了把冷汗,包括上官蔻心在内。为免争执扩大,她扯扯骆昔浪的衣袖示意他莫再说话,自己则向前一步说:
  “新娘是我,九王爷,上官蔻心向您请安。”
  “上官蔻心?你真的叫上官蔻心?”九王爷的声音出现些微激动。
  “你究竟想做什么?”察觉到事有蹊跷,骆昔浪也上前站在上官蔻心身边。
  九王爷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新娘瞧。
  “你——把头巾掀开来让我瞧瞧。”他说。
  “不行。”骆昔浪断然道,上官蔻心于是又扯扯他,她希望他们的婚礼不要横生枝节。
  “是的,王爷。”她乖乖掀起头巾,这才见到了九王爷的真面目。他身材稍嫌臃肿,穿着上好的锦袍,身旁有大约十个护卫,个个都面无表情。
  而在她偷偷打量九王爷的同时,九王爷也直盯着她看,最后还问道:
  “你身上可有什么东西足以证明你就是上官蔻心?”
  咦?这可真奇怪了,她就是上官蔻心没错啊!还需要什么证明呢?她蹙眉,瞥见身旁的骆昔浪又要开口了,忙又抢先上前,就在这时候,她想起了大娘交给她的锁片。
  “啊!是的,我有一块刻著名字的锁片。”她说,并且从脖子上解下来送了过去。
  九王爷仔细地端详那块锁片,神情非常严肃。骆昔浪在上官蔻心的再三阻止下成了安静的旁观者,然而也就因为如此,他逐渐瞧出了事情的原委。
  这个九王爷在找人,而这个人叫上官蔻心,极有可能就是身旁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又代表什么呢?他还不知道,却有强烈的不祥预感。
  接下来的发展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九王爷突然站起来宣称上官蔻心是他寻找多年的侄女,必须立刻跟他一道返回王府。这番话犹如平地一声雷,“傲笑山庄”上下及在场贺客皆被震得不知所措。
  “这——-九王爷会不会是弄错了呢?”
  由两位女婢搀扶着的骆夫人提出了所有人的疑惑,骆昔浪则站在一旁,少有表情的脸上也写着怀疑。
  然而最为震惊的莫过于上官蔻心了,她明明是个没有亲人的孤女,怎么会成了什么王爷的侄女?这王爷忽然就来了,然后说他是她的伯父,这——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是非常情愿,傲慢约九王爷还是开口为这件事稍稍做了说明:
  “你的父亲是我的弟弟,你的母亲则是我弟弟养的女人——”
  “等等!”上官蔻心皱眉。“您说我母亲是我父亲养的女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是我弟弟的私生女。”
  “私生女?”上官蔻心喃喃低语,犹在思考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是的,你母亲其实并不是我的弟媳。”
  “您是说——我母亲没用和我父亲成亲?”
  “她甚至不是他的小妾。”
  “为什么会这样?”
  九王爷冷哼。
  “你父亲怎么说也是个王爷,如何能娶一个卖唱女子进门?更何况他早已成亲,而我那弟媳又以死相逼,坚决反对他纳妾,谁知他终究还是在外头养了女人。”
  难怪她对父亲几乎一点印象也没有,原来他并没有和她们住在一起,只是偶尔过来看看她们,抱一抱她。
  上官蔻心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问道:
  “父亲他是爱我娘的吧?所以才会生下我。”
  “他是这么说,而我也相信那是真的。如果他不爱你娘,不爱你,也不会在临死前还一再嘱咐我定要将你们找回来。”九王爷的神情柔和了些。
  “我爹死了?”又是一个打击!没想到她和爹无缘见面,上官蔻心终究还是个无爹无娘的孤女。
  “嗯,约莫是两年前吧!”
  上官蔻心挤出寂寞的微笑。
  “原来爹和娘已经在天上相聚了。”
  “你娘是何时过世的?”九王爷问。
  “十一年前。”
  九王爷闻言叹息。
  “这么说来,她还是没能逃过那一劫了!”
  “当时我还小,印象已经淡了,现在想想,娘受了伤,还流了不少血。”
  “这事说来是一桩家族悲剧。”九王爷摇着头,似在说往事不堪回首。
  “请告诉我。”上官蔻心要求。
  “你真想知道?”
  她点头。
  “那我就简单地告诉你,是我那弟媳买通杀手做的。”
  “为什么?”上官蔻心不明白。“我们母女与她既无冤也无仇!”
  “女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有时候是非常可怕的。”九王爷说。
  大厅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在场的人都多少受到上官蔻心的影响,沉溺在浓烈的哀伤中。她刚刚发现自己尚有亲人,随即便被告知一个残酷的故事,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怎么能承受这么多?
  骆昔浪应该是所有人中唯一能保持冷静的,他听着王爷和上官蔻心谈话,拼凑所有的细节使其完整,看着上官蔻心的表情,感受她的伤心,而即使冷静如他,心里也同样不安。
  事情不一样了吗?她渴望多时的亲人出现了,还是一位皇族,这婚礼可还能继续?
  骆昔浪看向上官蔻心,那秀丽的脸庞原本总是漾着笑容,此刻却沉浸在深沉的哀戚中,让他心疼。早知真相是如此伤人,他会将那王爷轰出大厅不让他说半句话。
  “王爷如何得知我在“傲笑山庄”?”终于,上官蔻心抬头,开口打破了沉默。
  九王爷招手,他的护卫将一幅滚动条送到上官蔻心面前:
  “这是你娘的肖像,是你爹请人为她画的,他临终前将画像交给我,要我务必继续找寻你们母女,将你们带回王府。”王爷看着她。“那天我的手下回来报告,说看见和画像一模一样的女子,当时我还嗤其荒谬,想来你母亲若还在人世,亦已年华老去,不复当年,没想到找到的人是你,你有张和你母亲极度神似的脸。”
  原来,那个在街上和她拉扯的是王爷府的人。上官蔻心低头看着滚动条,缓缓将它打开,画里的人慢慢呈现,她的眼泪也滴滴滑落。
  上官蔻心在骆昔浪怀里哭出了她的苦,其它人也在旁边频频拭泪;九王爷的表情显示他对这一切感觉不耐,但他终究忍了下来,一直等到上官蔻心逐渐恢复了平静才开口说:
  “去把这身衣服换下,跟我回王府去。”
  众人一听都发出惊呼,上官蔻心也惊讶地抬起头。
  “不,我不去王府。”她说。
  九王爷一听耸起眉。
  “你说什么?”
  “我不去王府。”上官蔻心摇头说。
  “说什么傻话?!”九王爷有些动怒了。“我们找了你十几年,现在你居然说不回去?!”
  “我恨那个地方,那个女人害死了我娘!”她喊,泪水又涌出眼眶。
  九王爷一愣,按着挥了挥手。
  “你放心,我们要回“我的”王府,你不会碰上我那凶悍的弟媳。”他解释:“你们母女被追杀的事情爆发后,你父亲便离开了他的王府,他来找我,说自己已无心官途,也无法再留在那样的家中,只想有个安身之地,能倾全力找寻你们母女。我答应他留下,从那刻起他就未再回到自己家里,一直到他过世。我知道他是自觉对不起你们母女,让你们遭受这样的事,又无法狠心杀了发妻,只能以这种方式赎罪。”
  “我父亲葬在何处?”
  “我将他葬于九王爷府。”九王爷看着她说:“现在你可以去换下衣服了吧?你父亲还等着你呢!”
  为人子女,是该到父亲坟前祭拜上香,但是——上官蔻心抬头看看骆昔浪,又转头对王爷说:
  “请王爷稍候好吗?等我和昔浪哥哥拜过堂——”
  “住口!”王爷怒而拍击桌面。“马上去换衣服跟我回去!”
  众人都吓得倒抽了口气,上官蔻心更加往骆昔浪怀里缩。
  “别再吓着她。”骆昔浪两道眼神像冰柱般射向九王爷,一句话就表明了意思。
  几个护卫又向前,王爷挥手要他们退下。他看着骆昔浪,眼里写着怒气和难以察觉的赞赏。
  “蔻心也算是的我的侄女,我不能让她嫁给你这样的人,明白吗?你不仅无礼,看起来还非常怪异。”
  “王爷!”上蔻心站出来,似乎只要碰上骆昔浪的事她就忘了害怕。“您应该向昔浪哥哥道歉,他才不是什么怪人!”
  “哦?还没拜堂呢!已经替人家说起话来了,女孩子应有的矜持哪儿去了啊?蔻心。”
  “如果不是你,蔻心已经是我的妻子了。”骆昔浪提醒他。王爷轻蔑地哼了声。
  “那就是本王来得好、来得巧。去换衣服,蔻心,我越来越没有耐性了。”
  “可是——”上官蔻心非常为难。她是该去祭拜父亲,但她和昔浪哥哥的婚事该怎么办?王爷不仅不肯等到仪式结束,甚至还直言不许她和音浪哥哥成婚;如果她跟着王爷回府,还能再回到“傲笑山庄”来吗?
  正当她犹豫着,骆昔浪开口问:
  “你想去吧?”
  “我是该去看看父亲,你能陪我一块儿去吗?”上官蔻心抬头看他,骆昔浪则看向九王爷。
  “王爷只怕不会同意吧?”他说。
  九王爷冷眼看着这位白发男子,直觉地认为他并非简单人物,不仅能坦然无惧面对他这个王爷,还多次出言顶撞,很少人有这种胆量啊!他此行目的在找回弟弟的女儿,不必要的冲突还是尽量避免的好,最重要的就是先把人给带回去。
  “我看这样吧!”九王爷说话了,语气依旧带着傲慢。“你名唤上官蔻心,是我们上官家的人,即便是要婚配,至少该到你父亲坟前向他请示过再说。”
  “但是——”上官蔻心又抬头看看骆昔浪。
  “所以了,虽然封在场的各位有些抱歉,但这婚事只怕是得往后挪了。”九王爷看向上官蔻心。“我说蔻心,你还是先换下衣服跟我回王府,待祭拜过你父亲之后,再挑个良辰吉日,让“傲笑山庄”抬轿到王府来迎娶你,于礼也该如此,你说是不是?”
  王爷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骆夫人无可反驳,其它人又有何话可说?甚至是骆昔浪和上官蔻心亦只能四目相望,默默无言。
  事情似乎已成定局,贺客佣仆纷纷散去,九王爷看看四周,对骆寒梅说:
  “这位姑娘,烦请你带蔻心进内室更衣。”
  上官蔻心看着骆昔浪,他轻轻点头,她于是向王爷和骆大人行过礼,随着骆寒梅先行离开了大厅。
  随后九王爷又指骆夫人气色不佳,让骆义扬先扶她回房休息,如此一来,大厅便仅剩骆昔浪与九王爷一行人。
  “王爷大费周章遣退了其它人,想必是有话对我说吧!”骆昔浪说,双眼直视九王爷。
  九王爷笑着点点头。
  “果然聪明,不知道你是不是连本王要说什么都猜出来了?”
  “你说吧!我听着。”
  “好,你要干脆,我就给你干脆。”九王爷身子前倾对他说:“希望你能忘了蔻心。另觅良缘。”
  “做不到。”
  “本王可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而王爷的意见也与我无关。”
  “你——”九王爷的怒气不由上扬!这家伙,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出言不逊。
  “又要说我无礼吗?”骆昔浪无惧地看着他。“我无礼,你无信,哪一个罪名比较重呢?”
  “你指的是——”
  “王爷根本无意让我和蔻心成亲吧?”
  “你觉得蔻心跟着你会幸福吗?”王爷不回答反倒问,然后不等骆昔浪开口便继续说:“蔻心虽不是我弟弟的元配所生,也没有入我们上官家的籍,却是我弟弟非常重视的女儿。我受弟弟所托,要找出她们母女并代为照顾,对于蔻心的终身大事自然不能马虎。”
  “马虎?”
  “请别误会,本王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以我的身份地位以及权势,可以为她找到门当户对、条件非常好的夫婿人选,绝对能让她衣食无缺幸福度日。”
  见骆昔浪无语,九王爷露出狡狯的微笑,继续说:
  “这孩子受了这么多苦,我这做伯父的只希望她能过宁静的生活,相信你也是如此吧?也许这么说有失厚道,但你的外貌特殊,寻常人见了都会害怕,蔻心如跟着你,势必得过着离群独居的生活,这能让她幸福,让她快乐吗?”
  骆昔浪面无表情,九王爷则是瞄了他一眼叹着气道:
  “我想你一定对蔻心很好,那孩子也很依赖你的样子,但她毕竟还小,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对感情也许并不是那么了解,没有了你,她会伤心难过一阵子,但慢慢就会没事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就在这个时候,更衣完毕的上官蔻心又回到大厅,王爷于是低声说了最后一句:
  “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
  然后王爷对上官蔻心露出笑容。
  “你准备好了吗?那么我们启程吧!”他挥挥手,护卫们自动分列两旁,静候王爷由中间走出大厅。见九王爷朝外走去,上官泼心则走向骆昔浪,拉起他的手说:
  “那——我先去祭拜父亲了,然后我们再找日子拜堂。”
  “嗯。”骆昔浪伸手轻触她的脸颊,盯着她瞧,想将她永远印在心上。
  “你怎么了?昔浪哥哥,在想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他摇头。
  “好了吗?蔻心小姐,王爷已经在外头等候了。”一个护卫进来催促。
  上官蔻心紧紧握住骆昔浪的手。
  “你会来接我吧?昔浪哥哥。”她热切地看着他。“我在王府等你,请你一定要快点来接我,我没有昔浪哥哥是不行的。”
  “蔻心!”他只能低喊她的名字。
  护卫又来催了一回,上官蔻心再次对他说:
  “我得走了,昔浪哥哥,记得快点来接我,我想尽早成为你的妻子。”
  上官蔻心终于在护卫的频频催促下走出了大厅。骆昔浪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强烈的冲动想上前将她拦下,不让她去任何地方。但是每跨出一步,九王爷说的话就在脑中重复一回,每一个字都像利刃划过他的心。
  他是否大不自量力了,居然奢求拥有这么好的女孩?
  也许九王爷说的没错,能给蔻心幸福的人不是他。众人怎么对他,就会怎么对他的妻子,如果他真的与上官蔻心成亲,他过去二十几年来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他会转移到她身上,那样的日子何来幸福快乐可言?
  他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第二个女人了吧!他想。而做为他骆昔浪此生唯一所爱的女人,小小的幸福是她至少应该拥有的,他不想,也绝不忍心剥夺。
  骆夫人和骆义扬、骆寒梅又回到大厅,他们都有满腹的疑惑急待澄清,然而骆昔浪不发一语,神情又是那般痛楚,三人纵有千百疑虑也问不出口了。
  骆夫人看着大儿子,忧心地皱眉。明明就要拜堂了,怎么会杀出个九王爷来呢?蔻心跟着那王爷回去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也不知道,这桩婚事看来是尚有变量。
  唉!浪儿的劫难何时才会了呢?骆夫人难过地想,无奈地摇头长叹。
  一切就像个恶梦,而踏进王府那一刻就是恶梦的开始。
  夜已深了,上官蔻心躺在床上,睁着双眼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好想哭,却又不敢哭出声音。只能捂着嘴默默淌着泪。
  虽然九王爷曾说她不会碰见那个女人,也就是父亲的元配,但今天他们一回到王府,那女人早已在大厅等着了。
  那女人一看见她就像发了疯似的,站起来冲向她就给了她两个巴掌,打得她跌坐在地上。她吓坏了,抚着疼痛的脸颊不知所措,而那女人甚至还想再朝她扑过来,要不是九王爷命人拉开她。她只怕还得再挨打。
  什么嘛!那女人臃肿丑陋而且是心肠恶毒,根本就不及她母亲的千万分之一,连替她母亲端洗脚水的资格也没有。最可怕的是她找人杀了她娘,她才应该打她,而不是傻傻地挨打。
  她不甘心地抹去泪水,但新的眼泪马上叉涌上来。噢!她不喜欢王府,不喜欢那些装腔作势的人,他们表面对她客客气气的,只要她一转过身,他们就在她后头指指点点。
  在这里,即使是一个丫鬟都用轻蔑的眼神看她。虽然王爷要她们称呼她为小姐,但她们没有一个是心甘情愿这么喊她的,因为她不是真的什么小姐,她只是一个私生女。
  她的父母是相爱才生下她的,她不久前才知道这一点,但是却深信不疑,他父亲的坟在九王爷府,这就是证明。她不会以自己的身世为耻,但要成天面对一群瞧不起她、瞧不起她母亲的人真的很可怕,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王爷说会替她找老师来教她读书写字,另外她还得学刺绣、礼仪等等的东西,她告诉王爷说她并不会往这里待太长的时间,但王爷根本不理会她。
  上官蔻心擤搏鼻子,感觉前所未有的孤单。她喜欢学习,不管是识字还是女红,却不想在王府里学,她光是想想又要掉眼泪了。
  为了转换自己的心情,上官蔻心决定想些快乐的事,于是地想起“傲笑山庄”,想起她未完成的婚礼,想起她的昔浪哥哥,结果泪水掉得更凶了。
  他什么时候才会来接她呢?她擦着泪水想。也许九王爷不会在她尚未学会识字或刺绣前让她离开,但他会有办法的,他总是有办法解决任何事情。
  噢!我想你,昔浪哥哥,真的好想你,你知不知道?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八章

  雄天在酒楼喝了个烂醉,天快亮时才哼着小曲,在随身护卫的伴随下步履蹒跚地回到居处。到了房门口,他遣退护卫,摇摇晃晃推门而入。
  爽!真是太爽了!今天喝得过瘾。哈哈!实在过瘾啊!雄天开始拉扯衣物,欲宽衣上床就寝,但又觉得有些头昏口干,不怎么舒服,于是决定传护卫去唤位夫人过来服侍他。
  嗯,就找玉如吧!他的三夫人,长得漂亮又温柔,总是嗲声嗲气轻言细语的,肯定能好好侍候他。
  雄天又大笑数声。晃过去拉开门欲传唤护卫,却见眼前站着一位银发飘飘、白衣胜雪的人。他吓得后退数步,跌坐在地,以为自己眼花而拼命揉着眼睛,然而不管他怎么试,那人就是站在面前,并非他酒后所产生的幻觉,
  “来——来人!快来人啊!”雄大稍微恢复了神智,扯开喉咙喊着,但是因为过度惧怕,声音听起来颤抖而无力。
  “在找你的保镖吗?”骆昔浪侧开身子,让他看了看倒在院子里的四个彪形大汉。“他们已经先睡了。”
  “你——你究竟是谁?”谁有本事一眨眼就扳倒他四个护卫?
  “骆昔浪。”
  “骆昔浪?白——白魔骆昔浪?”雄天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你——你真的是那个——”
  骆昔浪对他的吞吞吐吐感到不耐,一把抓起雄天并将他往床榻上一推,冷冽的双眼直盯着他问:
  “听说你想娶我的小妹为妾?”
  “你的小妹?”
  “骆寒梅。”
  “骆寒梅?她是你的妹妹?”二雄天看起来非常诧异。
  “哦?你雄天纵横一方,怎么会不知道白魔骆昔浪和“傲笑山庄J的关系?”
  “这——我以为那全是无稽之谈。”雄天嗫嚅道。虽然他来此定居已经十年了,其间也听说过骆昔浪的事,但都将其视为谣传,根本就不当一回事;谁知道——谁知道他竟真的出现了,就是传言中那副诡谲的模样。
  “那么现在你该知道了,我可不是什么谣传。”骆昔浪冷冷道,
  “骆寒梅她——她真是你的妹妹?亲妹妹?”
  “如假包换。”骆昔浪拉了张椅子坐下。“怎么样?还想和“傲笑山庄”结这门亲事吗?”
  “这——”雄天有些畏缩,但想起自己在这镇上的威名,被这么吓唬几句就怕了,他雄天还怎么跟人在江湖上混?“这事是早就说定的,婚礼我也正命人盛大筹备中,当然要如期举行。”他说着,还挺了挺胸。
  “是吗?”骆昔浪略为扯高嘴角。“那么——你是跟“傲笑山庄”里哪个人说定这门婚事的呢?”
  “这个——”雄天还打算瞎掰,骆昔浪瞥了他一眼,硬是教他把话给吞了回去。
  “不管是谁答应了这件婚事,我今天是来警告你的,雄天。”
  “警——警告我?”
  “你不许娶我妹妹。”骆昔浪直接说。
  “不许——”雄天皱眉嚷道:“你说什么?事情已经成定局——”
  “什么定局?”骆昔浪冷眼看他。“如果新郎官忽然缺手断脚,或是染上急病暴毖呢?婚礼一样没了。你喜欢哪一种?由你来取消婚礼?还是由我来“取消”你?新郎官。”
  雄天一听,不由白了脸,但一想起自己势力庞大,又不肯就此屈服。
  “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吗?你是骆昔浪又怎么样?去打听打听我雄天是什么人物,我不吃你这套!”
  骆昔浪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我妹妹是不可能嫁人为妾的,尤其是嫁给你这种货色。马上停止筹备婚礼,再到“傲笑山庄”骚扰的话——”他转头看了看躺在院子里的几个人。“你有几个那种身手的帮手呢?仔细想想吧!”
  骆昔浪又给了他冷冷的一瞥,起身走出雄天的房间,接着就跃上围墙,轻松离开了大宅。
  和雄天这么一蘑菇,天已经大亮了,骆昔浪走在路上,自然又引来众人侧目,大家或许已经逐渐淡忘了白魔的传说,但无疑地,他奇特的外表是无法不惹人注意的。
  街角转弯,忽然看见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和一个魁梧男子拉拉扯扯。
  那不是蔻心吗?她怎么会往这里?和她拉扯的那男人又是谁?骆昔浪脑中闪过无数疑问,脚下却丝毫也没闲着。飞快地便斩上官蔻心奔去,一边还弹出了地上捡来的一颗石子。
  石子击中男人的右臂,他疼得低呼一声,发觉一位白衣男子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而来,迟疑了会,就松开上官蔻心的手逃离了。
  骆昔浪本想追上去,但看见上官蔻心人倚着墙一脸惊慌,犹豫半晌还是放弃追凶,直接跑向她。
  “你没事吧?”他焦虑地问,一边检视她有没有受伤。
  上官蔻心摇摇头,惊魂未定地说:
  “他忽然间冲上来抓住我,盯着我直瞧,还问起我娘,我真不懂——”
  “你认识那人?”骆昔浪问,拿起她的左手仔细检查。
  “不认识。”
  “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问,开始检查她的右手,
  “没有。”
  “他还说了些什么?”他又问,用手触摸她的颈子。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上官蔻心脸红,挤出勉强的笑容支吾道:“这个——公子。我很好,手脚都没受伤,那里——你摸的那个地方也很好,一点事也没有。”
  “啊?”发现自己的手就搁在她的胸前。骆昔浪忙后退了一步,脸也红了,“对不起,我绝对不是有意的,只是担心你受了伤——”
  “没关系,我知道公子是关心我。”
  “真的没事吗?”
  “嗯,他似乎没有恶意,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在你眼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坏人吧?”骆昔浪无奈叹息。“他若没有恶意为何要抓着你不放?要不是看见我,他还不晓得会对你做些什么,你难道一点警戒心也没有?”
  “对不起。”她只能低下头细声说。
  骆昔浪一见她这模样就心软,神情跟着也软化了。
  “你怎么会一个人到这儿来?”他问。
  “我来找你,”上官蔻心回答。“听说雄天是个大恶霸,我有点担心。”
  “担心我吗?”骆昔浪挑起眉。
  她点头,他笑了。
  “雄天或许是个恶霸,但你忘了吗?我是魔鬼啊!”
  上官蔻心闻言蹙眉。
  “你不是,不许你再这么说,我不爱听!”
  “知道了。”骆昔浪笑得更温柔。他现在比较爱笑了,而她很喜欢这个改变。
  “你和雄天谈得如何?有结果吗?”她问,跟着他一起往回山庄的路走
  “还不能肯定。”
  “不能肯定?他还是想娶寒梅姐姐吗?”
  “要命还是要寒梅,我要他自己挑。”
  “啊!果然——公子又吓唬人了是不是?”上官蔻心皱眉道:“你老是用这种方法,大家岂不是要永远误会你了?”
  “谁有空理会他们怎么想。”骆昔浪说着,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茫茫人海,他在乎的只有她。
  回到“傲笑山庄”后,骆昔浪仍念念不忘街上那一幕。他从各方面思索着与上官蔻心拉扯的那男人的身分,却毫无头绪;虽然最终上官蔻心安然无恙,他也试着将那人视为不肖的登徒子,但心里始终存有一丝不安。
  当时真不该让他逃走的,不过现在人走都走了,既无线索又不知从何找起,再多想他无益,就作罢吧!以后绝不让她独自出门便是了。
  骆昔浪这么想,决定暂且把这件事搁在一旁,但他也决定找来上官蔻心,警告她不得再擅离“傲笑山庄”。
  “不能出去?那不是很闷吗?”上官蔻心听了后噘起嘴抱怨。
  “忍耐几天吧!等雄天的事情一解决我们就离开。”骆昔浪告诉她。
  “啊?公子不打算留在“傲笑山庄”吗?”
  “我要回冰雪原。”骆昔浪看着她。“你也会跟我一起回去吧?”他略显不安地问。
  “嗯。”上官蔻心甜笑着点头,骆昔浪跟着也松了一口气。
  “当然,我们会先在“傲笑山庄”成亲。”他柔声说,疼惜地轻抚她娇红的脸颊。
  “如果知道你要离开,夫人、义扬哥哥和寒梅姊姊一定很难过。”
  “我不在的二十多年他们也过得很好。”
  “也许没有那么好,他们很想念你,公子。”
  “我留在庄里只会带给他们负面的影响。”
  “公子!你又这么说了!”上官蔻心责备地瞪了他一眼,骆昔浪则笑了笑。
  ““傲笑山庄”距离冰雪原也不是那么远,随时可以回来啊!”他说,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倒是你,我们都要成亲了,还喊我公子。”
  上官蔻心羞怯地垂下头,有点怀疑眼前的幸福是不是真实的。
  想想她,既不识字也没有亲人,如果不是大娘和公子,她现在肯定是个人见人厌的野丫头;但是骆夫人不嫌弃她,肯要她做媳妇,而义扬哥哥和寒梅姊姊也把她当自己人,她好象忽然间多了几个家人,觉得心里暖暖的,也满满的。
  “公子!我——”
  “又喊我公子?”骆昔浪挑高了眉。
  “那——昔浪大哥,我这么喊你可好?”她抬头甜笑,骆昔浪瞧着轻叹一声。
  “还不够好,真想立刻与你拜堂,让你喊我一声相公。”他哑声说。
  “那么我就是娘子喽!”
  “嗯,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小娘子。”
  上官蔻心眨眨眼,半晌后红着脸低声道“真是没想到,公子——昔浪哥哥也会说这种好听的话。”
  骆昔浪一听也红了脸。他根本就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事实上活了三十年多也不过对她一个人说过,而且并不是刻意要说的,但就是那么奇怪,只要看着她,有些话就是会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他清清喉咙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哭声传来,一转头就看见妹妹骆寒梅呜咽着跑进房来。
  “大哥!大嫂!怎么办?他——”
  “等一等!寒梅姊姊,我——”上官蔻心不好意思地支吾道:“我还不是你嫂——”
  “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先听寒梅吧话说完吧!”骆昔浪好笑地道。
  “是雄天啦!”骆寒梅哭着低喊。
  “雄天怎么了?”上官蔻心问。
  “他让人送了好多东西来,说是聘礼。”骆寒梅扯住骆昔浪的衣袖。“你不是和他谈过了吗?大哥,他为什么还——”她捂着脸大哭,上官蔻心忙过去安抚她,双眼则焦虑地看向骆昔浪。
  骆昔浪面无表情,心里可没有这么平静。
  雄天啊雄天,你已经做好选择了吗?既然你有胆送聘礼过来,“傲笑山庄”自然也得回个礼,这个大礼就让我亲自给你送去吧!
  他这么想,嘴角漾起冷酷的笑,很淡很淡,但上官蔻心却察觉了。
  “不要!”她跑向他,无视骆寒梅的存在一把抱住他的腰。“不要杀人,相公,不要杀雄天,答应我!”
  骆昔浪先是一愣,随即温柔地笑了。
  “冲着你这句“相公”,就让那家伙多活几天吧!”
  隔天一大早,昨天扛聘礼来的那些人又匆匆来把聘礼原封不动扛了回去。山庄里上从骆夫人,下至打扫的家丁,个个都既错愕又纳闷,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出去打探的阿中回来了,众人都迎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最后是二公子骆义扬站出来要大伙儿安静。
  “别吵了,听听阿中怎么说嘛!”
  阿中喘着气,喝了别人递过来的茶,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中开始说:
  “根本就用不着去打听,大街上人人都在谈这件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别吊人胃口了。”有人不耐地催促着。
  “外头是这么说的啦!说雄天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胡子头发还有眉毛全没了。”
  “啊?一定又是喝个烂醉,才做出这种剃头发眉毛的傻事。
  “错了!听说是有人半夜闯进雄天家里,神不知鬼不觉剃了他的胡子头发和眉毛。”
  “少胡扯了!雄天养了一大群高手,只要一出门就有四、五个保镖随侍在侧,他家里就更不用说了,听说戒备森严有如大内皇宫耶!谁能进得去?”
  “是真的,闯进雄天家里的人还在墙上留了字,说如下回再来拜访,要的就不是他的那些毛,而是他的项上人头。”
  “咦?真的吗?”
  “居然有人能溜进雄天家里,剃了他的胡子、头发和眉毛,还在墙上留了字,怎么想都不像真的。”
  “到底谁有那么大胆子,敢惹雄天那个恶霸?”
  “不管是谁做的,还真是大快人心啊!”
  “没错,到街上去瞧瞧,有点普天同庆的味道喔!”阿中笑着说,其它人也跟着笑了。
  骆义扬一直在一旁听着,思索半晌后蹙眉问:
  “这件事和“傲笑山庄”有关吗?为什么雄天忽然就命人来扛回聘礼?这是不是表示他不会再逼迫寒梅嫁给他了?”
  “嗯,昨儿个晚上被剃掉胡子头发,今天一早就来退婚,真是凑巧啊!”
  “纯粹巧合吗?”骆划阳喃喃低语。忽然间旁边的骆寒梅喊了声:
  “是大哥,是大哥啦!”她恍然大悟,抓着骆义扬的衣袖哭笑着说:“昨天看见雄天要人送来的东西,我哭着去找大哥……”她描述着昨天的情况,旁边的人全都挤过来听。“似乎大哥本来要杀了雄天的,然后大嫂——就是蔻心啦!她求大哥别杀人,大哥听了她的劝,说会让雄天多活几天。”
  “真有这回事?”骆义扬听完妹妹的描述后非常惊讶,但仔细再想想,根本就是这样没错。那人潜入雄大家中是为了寒梅的事,除了大哥,谁会这么做?谁又敢这么做?
  “我不用嫁给雄天了吧?是不是?”骆寒梅虽欣喜莫名,但仍半信半疑,事情在一夕之间起了剧烈变化,就好象梦一样。
  “雄天虽称霸此镇欺压乡民,但也不过是贪生怕死的恶徒,为了保住项上人头,我想他是绝对不敢再妄想娶你为妾了,”骆义扬笑着摸摸她的头。“如果他当真有胆子再来,大哥也不会饶他的。”
  “嗯。”骆寒梅终于破涕为笑,完全放下了心中那块大石。
  “这下可好,你的婚事没了,庄里就可以专心忙另一桩喜事了。”
  “啊?”
  骆义扬笑着拉起妹妹的手。
  “走,去看娘吧!一来把雄天的事告诉她,好叫她宽心,二来我们可以商量大哥的婚事,“傲笑山庄”已经好几年不曾好好热闹一下了!”两兄妹神情愉悦,相偕朝母亲房间走去,挤在大厅的十几个丫鬟家丁也都露出了笑容。
  挨过酷寒的长冬,春天终究还是降临“傲笑山庄”。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骆夫人仍遵照大夫的吩咐卧床休养外,庄里上上下下真可以说是忙得天昏地暗,为的自然是大公子骆昔浪的婚事了。
  见他们忙里忙外的,骆昔浪虽感不耐,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之前他曾不止一次表示希望一切从简,却让母亲给喊到床前说了一顿:
  “终身大事岂可随便?娘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世俗礼数,但总要替蔻心多想想啊!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哪个新娘子不希望风风光光的?蔻心没有亲人替她打理,我们应该尽量为她多做一些。”
  “不需要这么麻烦,蔻心不会介意的。”
  “不行!”骆夫人非常坚持。“这回我不仅是娶媳妇,也像在嫁女儿,一定要尽善尽美,半点都不能马虎。”
  “娘!”骆昔浪苦笑。他的身分如此特殊,留在庄里成亲已经是极限了,实在不该再大肆张扬。
  “你就依了娘的意思吧!”骆大人慈爱地看着他。“娘想谢谢蔻心,我知道是她把你带回我身边的。”
  骆昔浪无语,明明内心白感交集,却连握住母亲的手也要迟疑良久。为什么他竟如此不擅表达情感?即使是对她,那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善良女子,他纵有万般柔情却说不出口,藏在心里的爱又如何能让她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骆昔浪不断思索这个问题,周遭的人则哼着歌曲为他的婚礼继续忙碌。然后,他的苦思虽然尚无结果,大小事情却已就绪,明天他将和上官蔻心拜堂成婚,白首到老。
  骆昔浪心情的起伏难以形容。碍于无聊的世俗礼数,婚事一定,他就没有再见过上官蔻心,每回去找她都被妹妹骆寒梅挡在门外。已经习惯她在身边,没想到几天不见是如此难熬,叫他备感挫折。
  然而这折磨总算要结束了,明天起他们就是夫妻,什么时候都可以见面。骆昔浪这么告诉自己,但是看着一轮明月,却有时间的脚步缓慢、黎明遥遥无期的感觉。
  不想等到明天,他希望现在就能见到她。在强烈冲动驱使下,骆昔浪还是踏着月色,略带心虚地来到了上官蔻心房门外。
  房里还亮着灯,骆昔浪侧耳倾听,很安静,没有谈话声,他心跳逐渐加速。寒梅不在吗?今天终于可以见面了?他把耳朵再贴近窗子,希望能确定房里只有上官蔻心一个人。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推开,骆昔浪倏地闪进一棵树后,他看见上官蔻心走出来,也看见她小心翼翼关上门,鬼鬼祟祟朝左右看了看,然后摄手摄脚,像个偷儿似地一步步走开了。
  她想做什么?骆昔浪纳闷,正待尾随其后去瞧瞧,没想到同一扇门又被推开,这回出来的是妹妹骆寒梅,而且一到门口就跳着脚喊:
  “不准去,上官蔻心!”
  只走了两步的上官蔻心慢慢转过身子,神情沮丧地又走了回来,站在骆寒梅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不是睡着了吗?寒梅姊姊。”
  “我为了你的事又忙又累,你怎么能趁我睡了偷偷溜出去?若不是我早有了警觉,说不定就被你得逞了。”
  “对不起!”上官蔻心乖乖道了歉。
  骆寒梅叹息,无奈又不解地看着她说:
  “明天就是你和大哥的大喜之日了,你难道连一个晚上都不能等?这么愉偷摸摸去找他的话,让人知道会笑话的。”
  “为什么呢?”上官蔻心可怜兮兮地问:“为什么不能和昔浪哥哥见面?”
  “娘说这是礼俗,婚礼前你和大哥不要碰面比较好,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上官蔻心头垂得更低。
  “对不起,我也想听夫人的话,但是我——我很想念昔浪哥哥,很想念很想念,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虽然——虽然说明天我们就要成亲了,但我心里还是很慌,不敢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蔻心,你想大多了。”
  上官蔻心摇着头。
  “我什么也没多想,只是想昔浪哥哥,我想见他,真的好想见他,婚礼前不能见他一面的话,我——我——”她啜泣,然后就捂着脸哭起来了。
  事出突然,骆寒梅愣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过去拍了拍上官蔻心的背,没想到她却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别哭啊!”除了这个,骆寒梅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是娘要她来陪着她的,她终究也只比她这个未来的嫂子大个一、两岁啊!再这么下去她也想哭了。
  正当骆寒梅手足无措,前头出现了个高大的人影,她下意识就要尖叫,待看清来者是大哥骆昔浪后,恐惧的神情转为诧异。
  “大哥!怎么是你?”她嚷道。
  上官蔻心倏地抬起头,看清眼前的人确是他,又哭又笑地就扑进他怀里,惹来骆寒梅一声嚷嚷:
  “不行啊!大哥,娘说——”
  “你先回房去睡吧!”骆昔浪对妹妹说,搂着怀里的人轻轻拍抚。
  “我先回去睡?”骆寒梅摇头。“那怎么行?娘交代过我——”
  “听话,先去睡,我和蔻心说说话就走。”
  “可是——”
  “拜托!”骆昔浪哑声说。
  虽然是母命难违,但大哥都开口要求她了,怎么能置之不理呢?尤其她未来的嫂子为了大哥哭成这个样子,她又如何能不感动?
  “那好吧!”她终于说。“不过大哥,你真的说说话就得走喔!别害我挨娘的骂。”
  “谢谢你。”骆昔浪给她一个感激的笑,骆寒梅也回给他一个,两人虽然才认识几天,却逐渐有了兄妹的情感与默契。
  然后骆寒梅离开了,树影摇动的院子里只剩下相依的两个人,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用开口,只是静静聆听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分享这宁静却亲密的一刻。
  良久良久,骆昔浪抚过她湿润的脸颊,以沙哑低沉的声音说:
  “我也想你,很想你很想你。”
  上官蔻心在他怀里抬起头。
  “昔浪哥哥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她问。
  “嗯。”
  “啊?”她挤出羞怯的笑容。“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吧?明明就要成亲了,还非要见你——”
  骆昔浪低头攫住她的唇,深深地亲吻她,直到两人都喘息不已。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过了好一会儿,他问,而上官蔻心显然是此刻才想起这个问题,再加上刚才的吻仍扰乱着她,她根本是一脸茫然。
  “因为我跟你一样傻,我也想见你,想得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即使明天我们就要拜堂成亲,还是想见你。”
  上官蔻心偎在他怀里,觉得安全、幸福,而且有些困。终于见到他了,她心心满意足,但累积多天的疲惫也跟着袭来,她甚至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见她连眼睛都闭上了,骆昔浪知道她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但一想起刚才那一幕,她对他妹妹所说的那番话,有句话他一定要马上告诉她,而且要确定她真的听见了。
  “蔻心!”他轻声喊她。
  “嗯?”她回答了,但很模糊,像睡梦中无意识发出的声音。
  “蔻心!”他又喊,还摇了摇她,总算让她睁开了眼睛。
  “什么事?昔浪哥哥。”她揉着眼睛问。
  “你醒了吗?”
  “我没睡着啊!”
  “那很好。”骆昔浪苦笑。
  上官蔻心的笑则是慵懒的。
  “不过我确实有点想睡了。”
  “听我把话说完,然后你就可以回房间好好睡一觉。”
  她点点头,依恋着他的怀抱。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吧?”她微笑着说。
  “是啊!”骆昔浪忍不住又在她唇上深情一吻。“蔻心!”
  “嗯?”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说。
  上官蔻心想抬头看他,骆昔浪却将她的头压入胸前,紧紧抱了她半晌之后才拉着她走向房间。他替她开门,将她送入房中,然后再替她带上房门,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便离开了,留下上官蔻心盯着那扇房门,似乎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七章

  骆昔浪的脸有点发青。他终究还是没能离开“傲笑山庄”,想当然耳,这一切全都是拜上官蔻心所赐。
  她慈悲心大发,硬要帮着扶人进庄里“睡觉”;不仅如此,还责备他杵在那儿什么也不做,招着手一再催他过来帮忙,根本弄不清楚状况,却完全掌控了大局,若非不想让其它人看笑话,他绝对会把那丫头拎过来好好教训一番,
  现在,他坐在大厅里,铁青着脸;隔壁坐着刚刚才被他打出血来的骆义扬,他的弟弟,极少极少碰面的弟弟,也一样铁青着脸,两个人打从进屋之后没说过半句话,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在这里做什么?
  天杀的!他要离开这里,现在就要离开!
  骆昔浪手握拳想站起来,坐在隔壁的骆义杨却先他一步站起来了。
  “你坐一会儿,我去把这身黑衣服换下,顺便服点伤药。”他苦笑着指指胸口,暗示他那掌打得还真不轻。
  “只用了两成力,死不了的。”
  “多谢大哥手下留情。”
  骆昔浪看了他一眼。
  “我说过了,是你自找的。”
  “我没有怪大哥的意思,大哥肯踏进“傲笑山庄”,我就算再挨你几掌也值得。”
  “话可别说得太满。”骆昔浪又看了看他。“不是要吃药吗?还不去?”
  骆义扬点点头走开了,骆昔浪又回到咒骂上官蔻心的情绪中。这家伙究竟还想在里头待多久啊?他可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上官蔻心打了个喷嚏,躺在床上的骆夫人跟着就睁开了眼睛。
  “啊!对不起,吵醒您了!”
  上官蔻心说着,想扶骆夫人在床上半坐起来,骆夫人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在房里,惊慌得直想躲;上官蔻心忙跟她解释自己是个女孩子,骆夫人这才抚着胸口露出虚弱的微笑。
  “是女孩子吗?为什么装扮成男孩子呢?”骆夫人问。
  就这样,上官蔻心说起故事来了,而且说得非常详细,一说就说了好长一大串,等到终于让骆夫人了解了她的事,她又开始管起别人的事来了。
  “为什么公子说您不是他的母亲呢?”什么也不知道的上官蔻心问得还真直接。
  骆夫人闻言,原本还略有笑容的脸随即又笼上哀戚。
  “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他会这么说我一点都不意外。”骆夫人擦拭着眼泪说,而上官蔻心也察觉了事情并不单纯,待夫人平静些后开口道:
  “可以说给我听吗?我希望能帮忙。”
  骆夫人看了她良久,最后点点头。
  “这件事我想是谁也帮不上忙的,不过既然你是浪儿喜欢的女人……”
  上官蔻心红着脸拼命摇头。
  “不是!不是啦!公子从没说过他喜欢我,夫人不要误会了。”
  “猜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了,以浪儿那样的个性,不喜欢你又怎么会如此纵容你?”骆夫人说着握住她的手。“你呢?你对浪儿又是什么感觉?”
  “我啊?”上官蔻心羞怯地低下头。“我当然喜欢公子,但是公子那么好,长得又高又好看,功夫更了不起,而我只是个小孤女,既不会读也不会写,女孩子该会的我更是一点都不懂。”她说着忧心叹息。
  “所以了,就算我喜欢公子又如何?他很快就会受不了我的愚蠢,事实上他现在就有点受不了了。”
  骆夫人眼里闪着感动的泪光。
  “如果当初我也能怎么着想,现在我们就会是一对普通的幸福母子。”
  “夫人?”上官蔻心不解。
  骆夫人又是轻叹,缓缓开始了她的叙述。
  “他出生时也是个平凡的小孩子,黑色的头发,黄色的皮肤,聪明又活泼,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六岁那一年,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他头发眉毛全白了,人也忽然间成熟了许多,像个小大人。”
  上官蔻心听得目瞪口呆,骆夫人则顺了顺气继续说:
  “我和老爷访遍名医,没有人能解释发生在浪儿身上的异变是怎么一回事。这么一年一年过去,我和老爷终于放弃为他找大夫,所幸他除了外貌的改变,其余并没有什么不同。”
  “公子的银色长发和眉毛很好看啊!既特殊又有威严,一看就知道是他。”上官蔻心笑着说。
  骆夫人哀愁地一笑。
  “我这做娘的真是太失败了,不仅不能真心接纳这与众不同的孩子,居然还——”她在擦拭眼泪后说:“是这样的,那一年不知道为什么,附近天灾人祸不断,祝融肆虐,还有不少人染上莫名其妙的病过世。刚开始大家只觉得有些恐慌,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儿流传开来的,说浪儿是妖魔转世,如果继续将他留在家里,还会有大小的灾祸相继而来。”
  “哪里会有这种事?太荒谬了!”
  “当时这事闹得很大,还有大群镇民到庄里来抗议。”
  “所以夫人就将公子送走了?”
  骆夫人叹息。
  “老爷和我非常为难,“傲笑山庄”在江湖上名声响亮,对于众人发出的声音不能装作没听见,而且一直无法解释浪儿何以会外貌一夕丕变,浪儿是妖魔转世的谣言也就越传越烈。老爷和我当然想替浪儿说话,但随着周围还是有不幸的事情发生,老爷和我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小了。”
  “天灾人祸就是天灾人祸,怎么能全推到公子头上呢?”上官蔻心替骆昔浪抱不平。
  “人一旦恐惧到了极点,就会极尽所能找理由来让自己心安。”
  “公子真是可怜!”上官蔻心快哭了。
  “老爷和我终于还是决定将浪儿送走,但却不知道该将他送往何处。这时候,“傲笑山庄”来了个云游和尚,老爷留他庄里住了几天,顺便向他请教浪儿的事,他听了,也见了浪儿,老爷一直求他,他终于答应带浪儿一道走。”
  “这样子就可以了吗?事情就解决了吗?”上官蔻心喊着,但随即发觉自己失言,不好意地笑了笑。
  “对——对不起!夫人,我不应该怎么对您说话。”
  骆夫人摇摇头,微笑对她说:
  “不,我喜欢听你说话,我真的很喜欢!”
  从骆夫人口中,上官蔻心知道了骆昔浪的身世,也知道他的离去并未遏止所谓的天灾人祸;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论事情大小,众民还是全都推给了骆昔浪。
  真是一群愚民!上官蔻心臭着张脸,边嘀咕边朝大厅走去,骆昔浪在大厅枯坐;见她出现马上起身,拉着她的手说:
  “你可出来了,我们这就离开“傲笑山庄”。”
  上官蔻心站着不动。
  “不能走啊!公子。”她说。
  “不能走?”骆昔浪瞪着她。“容我提醒你,我原本是绝不会踏进这里的,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你哪里能再抱着骆夫人喊娘呢?”
  骆昔浪闻言大惊。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何时做过那种事?”
  “没做过也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机会!”她反倒拉着他坐回椅子上。“我和你娘聊了很多——”
  “她不是我娘。”骆昔浪冷冷道。
  “明明就是。公子这别扭闹了二十多年也该够了吧?”
  “我什么?”
  “你闹别扭。”上官蔻心斩钉截铁道。
  骆昔浪狠狠瞪她。
  “我才没有。”他咬牙说。
  “没有吗?那为什么到现在还记恨着,连自己的娘都不认?”
  “你们不是聊了很久吗?难道她没有告诉你,是他们将我送走,并对外声称骆昔浪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儿子了?”
  “夫人不得已将你送走,她心里一定也很苦的;当然,你父亲也苦,但他的苦只持续到他过世为止,而夫人只要活着一天,这椎心之痛就跟着她一天,这不是很可怜吗?难道你就不能——”
  上官蔻心忽然停下来,因为骆昔浪的表情。他看起来似乎压抑着痛楚,但是因为痛楚太强烈,便化为各种情绪反应在脸上,尤其是那双眼睛,里头盈满的孤独真是叫她心疼。
  然后,有如当头棒喝,她发现自己错了。这个孤寂骄傲的人并不是真的恨谁,他恶劣的情绪反应其实是用来掩饰心里的忧虑和不安,他担心,他只是太担心了。
  噢!他们怎么可以说他狠心?他是她所知道最最善良的人了!
  上官蔻心哭着扑进骆昔浪怀里,他一脸错愕,但仍伸手拥住她。
  “怎么了?”他问,神情已转为柔和。
  “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她边哭边说。
  “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误会你!”她抬起头,湿润的大眼睛直盯着他。“我早该知道的,你怎么会恨自己的母亲呢?如果可以,你恨不得能天天陪在夫人身旁孝顺她。”
  “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你不想回“傲笑山庄”是不想看见旧事重演,你不要人们把你和“傲笑山庄”扯在一起,你不希望再听见人们说你母亲生了个妖怪,你——你一直以来都只想要保护她,保护这个家,还有家人,只是这样而已。”
  “别说了,别再说了!”骆昔浪哑声低语,然后伸手紧紧拥住她。他不明白她为何总能探知他最脆弱的一面,而且如此轻易。
  “你这么好,为什么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
  骆昔浪攫住她的唇,不想再听她说他有多好、多善良。一开始她就给了他全然的信任,不管人们如何说他,如何待他,她始终坚信他不是恶人,不是众人唾弃的邪恶妖魔,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事,她又是如何能毫不怀疑?
  天!他究竟该拿她怎么办?他不想离开她,但若将她留在身边,他又能给她什么?不过是无尽的歧视与排挤,一但牵扯上他,就会陷入无底深渊,终生与孤独为伴,他怎么忍心?
  骆昔浪绝望而狂烈地吻她,上官蔻心也紧紧抱着他的腰,任由他炽热的唇袭过她的唇、她的鼻尖、她的额头、她的下颚,然后轻触她受伤的脸颊,更向下移到她雪白的颈项。
  上官蔻心闭上眼睛轻叹!她好喜欢这种感觉,陶醉得正要露出笑容,却发觉他退开了,还抓紧她的手臂不让她靠近。
  她着急了,手抚向他的颊,想要他再碰触她。她很清楚地知道,这辈子她只会在他怀里,不,不仅如此,下辈子她也只要他,她的白色神祗。
  “蔻心!你——”骆昔浪躲避她的手,很努力的要找回理智,但她完全不配合,还拼命帮倒忙,用一双迷蒙的眼睛诱惑他,甚至噘起嘴,似在恳求:
  “我还要,公子,我想要你——”
  骆昔浪呻吟一声,举手捂住她的嘴。
  “停下来,蔻心。你不能对我说这种话,不能在这里说。”
  上官蔻心拉开他的手,受挫地问:
  “为什么?我真的喜欢——”
  她的嘴又被捂住,骆昔浪闭了闭眼睛,白皙的脸微微染上一抹红潮。
  “你喜欢什么我们以后再说,现在——你瞧瞧那儿。”
  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的上官蔻心眨眨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然后她又眨了眨眼,接着发出一声惊呼,粉脸埋入骆昔浪胸前,怎么也不肯再抬起来。
  原来大厅的一侧站着骆义扬和一位妙龄女子,两个人都面红耳赤,左顾右盼不知道该看哪儿;最后骆义扬仰头看着梁柱,妙龄女子则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露出的绣花鞋尖,双手无意识玩弄自己的衣袖。
  “对不起。大哥,我应该咳嗽警告你,再不然就是带着寒梅先避开——”
  “闭上你的嘴,你让两位姑娘更不好意思了。”骆昔浪瞪了骆义扬一眼,他自己则明显已经重拾自制力,从外表看不出任何情绪。
  “姑娘?”骆寒悔惊讶地低喊,视线按着移往上官蔻心。
  骆昔浪见状,两道白眉危险地扬起。
  “你以为我跟一个男孩子——”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骆寒梅再次脸红地低下头。“因为这位姑娘打扮得像个男孩,所以我——”
  骆昔浪接着看向弟弟,骆义扬一愣,立刻摇头。
  “我知道她是女的,我抱她上马的时候就知道了。”他说。
  结果这话惹得骆昔浪更不高兴,脸色难看极了。骆义扬忙又补上这么一句:
  “别误会,我是见她没有喉结才猜出来的。”
  成为他们谈论的焦点让上官蔻心觉得很难堪,她拉拉骆昔浪的衣袖,示意他改变话题,而骆义扬察觉了她这小动作,便担负起这个责任来了。
  他拉起骆寒梅封骆昔浪说:
  “大哥,她是寒梅,是我们的妹妹,今年十七岁。”
  骆昔浪点头。
  “我知道她。”
  “啊?”骆义扬颇为讶异,这个妹妹是大哥离家数载后才出生的,他怎么会知道?
  上官蔻心笑了,好象她和公子之间有了秘密。她用不着想也可以想见,公子虽然人不在“傲笑山庄”,却是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庄里的人、事、物。
  等骆义扬终于收起惊愕的表情,骆寒梅竟低头哭了起来。上官蔻心见了轻喊一声,立刻走过去握着骆寒梅的手安慰她:
  “你先别哭,寒梅姊姊,有什么事你就对公子说,他一定会帮你的。”
  “蔻心!”骆昔浪给她警告的一瞥。他不能插手庄里的事,那样不好。
  上官蔻心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依然安抚着骆寒梅。
  “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嘛!寒梅姊姊。”上官蔻心偷偷掐了她一把。“快!快把事情告诉公子,他是你大哥,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
  “蔻心!别多事。”骆昔浪再次出言警告,骆义扬则是看着上官蔻心怪异的举止,猜想着她是否已经知道了“傲笑山庄”所面临的困难。
  被偷掐了一把,虽然不疼,骆寒梅还是愣住了,然后又看见上官蔻心在她面挤眉弄眼,却完全不懂意思。她越看越胡涂,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连眼泪都忘擦。
  骆义扬逐渐肯定了上官蔻心的用意,但寒梅却一点也不了解,大哥早已迫不待要离开“傲笑山庄”,再拖下去只怕很不妙。
  这么一想,骆义扬于是挺身向前踏出一步——
  “是这样的,镇上的恶霸要来强娶寒梅为妾。”他说着看向妹妹,而因为恐惧重回心中,骆寒梅不需要二哥的暗示便又啜泣起来了。
  上官蔻心是在和骆夫人谈话时得知这件事。
  “傲笑山庄”的声威在庄主过世后日趋下滑,再加上骆义扬好文不善武,山庄其实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未过问武林之事。
  然而如此退闭犹不能求得平静,镇上恶霸雄天,仗着家大业大鱼肉乡民,奈何地方官胆小怕事,见镇民苦不堪言却无意出面遏止。人们为求自保,只得息事一人,委曲求全。
  某日,雄天巧遇前往庙里进香的骆寒梅,惊为天人,誓要娶其为妾,这就开启了“傲笑山庄”的祸端。以山庄此刻的情况根本无法与雄天抗衡,但要眼见这么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嫁予那恶人为妾,谁知道了都会叫屈。
  于是“傲笑山庄”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上上下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解决方法;骆夫人过度焦虑,还曾数度昏死过去。
  那一日,夫人由昏迷中幽幽转醒,流着泪道:“要是浪儿在就好了,看谁还敢来欺负咱们。”
  就是这句话让骆义扬决意前去找寻大哥骆昔浪。他依据传闻去了青梅镇,再几天小心翼翼的跟踪后带回上官蔻心,终于成功的将骆昔浪引回“傲笑山庄”。
  “这就是事情的始末了,公子,你绝不会坐视寒梅姊姊嫁给那恶霸为妾的,是不是?”上官蔻心对骆昔浪道。而她这一番话听似要求,实则信心满满,骆昔浪怎会不明白?
  骆昔浪瞪了她一眼,内心强烈地挣扎着。“傲哭山庄”经过了多少年才找回了些许平静,人们终于不再指责庄里的人与妖魔勾结,一但他再插手庄里的事,多年的忍耐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你不能说不,公子,他们是你的家人,家人是老天爷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上官蔻心看着他。
  “而我却是老天爷给他们的恶梦。”骆昔浪沙哑地说。
  “胡说!”上官蔻心嚷。“老夫人从未忘记过你,你的弟弟妹妹也知道你,他们绝不恨你,公子。”
  “我们尊敬你,大哥。”骆义扬道,虽然说得有些别扭,却很真诚。
  在一旁的骆寒梅也擦擦泪水,挤出勉强的笑容。
  “我——我一直很想见你。大哥,即使你不能帮我,我还是喜欢你,你就像娘所说的,是个好特别的人。”
  骆昔浪非常惊愕,但是他更慌!他知道自己无法应付这种足以溺死人的情感,忙转头以眼神向上官蔻心求救,而她仅给了他一个甜美的微笑,仿佛在鼓励他。
  “大哥离开家时我不过两、三岁,对你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娘经常对我和寒梅说起你的事;她说虽然你不能和我们在一起,仍然是我们的大哥,要我们绝对能忘记你的存在。”骆义扬继续道,骆寒梅也跟着点头。
  “娘最常说的就是她和爹对不起你,说着说着就哭了,尤其是几年前爹过了,她更是动不动就一个人掉眼泪。所以,请你不要再恨我们了好吗?大哥,娘身子不好,如果你能原谅她——”
  “我从来没有怪过她。”骆昔浪终于这么说。
  骆义扬和骆寒梅听了,都露出叉惊又喜的表情,骆寒梅在回过神后还忘情地拉着他的手低喊:
  “那么你这就跟我去见娘好吗?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骆昔浪一听,忙摇头。
  “不,我不想——”
  “你就去吧!去见见你娘,她盼了这么多年了。”上官蔻心在一旁推推他。
  骆昔浪犹豫挣扎着,不知道见了母亲该说些什么。
  当年他随着师父前往冰雪原,却又不能住在一块儿,在大娘和蔻心出现之前他不是读书就是看着师父给的武学秘岌勤练功夫,日子可以说就是这么过去的。
  而在这二十年来,他虽然曾多次秘密回到“傲笑山庄”——好比说父亲过世那时;但仅仅是躲在暗处看着一切,从来不曾露面,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这样他要如何面对母亲?
  骆昔浪焦躁地转头寻找上官蔻心,看见她就站在那儿,脸上依然挂着温暖鼓的笑,不可思议地,他觉得不安逐渐消失,冷静又逐渐回来了。
  既然妹妹的事他无法置之不理,去见母亲也是迟早要做的事,那么就去吧!没有什么好怕的。
  骆昔浪心想,于是对妹妹点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往母亲房间走去,
  依着骆义扬的指示,骆昔浪来到上官蔻心休息的房间。他喊了她一声,直接推门而入,只听见尖叫声响起,有件衣服似的东西啪的直接打在他脸上,挡住了他视线。
  骆昔浪伸手要将衣服拿开,上官蔻心又尖叫:
  “别拿开!也不可以张开眼睛。人家正在换衣服!”
  骆昔浪心跳漏了一拍,右手紧抓着脸上的衣服,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没将它开。
  “你——你是怎么回事?换衣服也不栓上门。”他咳了几声之后说。
  “是公子不好,你进人家房间前应该先敲门嘛!”
  “那——那么我到门外等,你换好了再喊我。”
  “用不着,我就好了,你再等等。”她的声音忽然间已来到跟前,盖在他脸的衣服也被拿开。“可以睁开眼睛了,公子。”
  骆昔浪依言睁开双眼,看见眼前站着一位翩翩仙子,白底翠绿绣花的裙裳穿在她身上非常合适,但他最爱的还是她羞怯泛红的脸蛋。换回女装的她真是灵秀可人,教他看得有些痴。
  “是寒梅姊姊叫人拿给我的衣服啦!”上官蔻心低着头说。
  “很适合你。”骆昔浪以略带沙哑的声音道。
  “真的吗?”上官蔻心一听很开心,随即又害羞地摸摸头发。“但是我不会梳头,这样子——”
  “很漂亮。”看着她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腰际,骆昔浪露出微笑。
  “蔻心小姐,你换好衣裳了吗?还是我来帮你吧!然后再替你把头发给梳一梳——”一位丫鬟微笑着走进房来,看见骆昔浪在场吓了一跳。“大公子?您——”
  “谢谢你,这位姊姊!”上官蔻心迎了上去。“衣服我已经换上了,至于头发,我想就先别梳了好不好?公子说我这样子很漂亮。”她脸红地说。
  “可是——”
  “你先下去吧!我们有事要谈。”骆昔浪这么说,丫鬟自然唯命是从立即退下了。
  上官蔻心来到他旁边,抬头调皮地问:
  “公子和骆夫人抱在一起哭了吧?”
  “是她抱着我,而且我也不会哭。”
  “哦?但是公子的眼睛看起来有点红耶!”
  “胡说。”骆昔浪说着转过身去,上官蔻心的笑脸也跟着绕了过去。
  “这有什么关系嘛?有家人很棒啊!蔻心很羡慕呢!”
  看着她的笑脸,骆昔浪也在她双眼中看见一抹落寞,然后地想起了她的身世,记起她是一个不知自己家在何处的无依女孩,不由心生怜惜。
  “蔻心!”他将她拉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喊了她的名字便没了文。
  上官蔻心明白他的心意,她抱着他的腰倚入他怀里,虽然流下眼泪,却也带着笑容。
  “没关系,我只要有公子就够了。”她说。
  “嗯,你只要有我就够了。”骆昔浪紧紧拥着她。“别哭了。”
  上官蔻心听话的擦干了泪水,仰起脸对他灿然一笑。骆昔浪轻抚她的脸颊,伤口结的痂已经脱落,新生的皮肤是浅浅的粉红色,非常接近她原来的皮肤。
  “看来那位大夫医术还算高明。”他沙哑着声音说。
  上官蔻心微笑着点头。
  “大夫给的药很有效,你瞧,快好了不是吗?”
  “应该不会留下疤痕,你可以放心了。”
  “嗯。”上官蔻七叉是甜甜一笑。“啊!对了,你跟骆夫人谈了些什么?你会帮寒梅姊姊吧?你一定不会让她嫁给那恶霸为妾——”
  骆昔浪低头吻她,截断了她的话,他的唇紧贴着她的,尝到他的甜美,吸入她的淡淡发香,听着她的嘤咛声,他永远都不想放开她。
  “公——公子!”趁骆昔浪的唇移向她的颈子,她喘息着喊他。
  “嗯?”骆昔浪的气息也同样不稳。
  “骆夫人——也就是你娘,她说——”
  “我娘说了什么?”
  “夫人说我们不应该做这种事。”
  骆昔浪停了下来,喘着气,白眉却高高昂起。
  “你跟我娘说这些?”
  “是骆夫人问我的。”
  “她——我娘怎么会问你这个?”
  “她问我喜不喜欢公子”
  骆昔浪闭了闭眼睛。
  “那也不需要什么都告诉她啊!”他咬牙说。
  看着他不悦的表情,上官蔻心委屈地低下头。
  “因为我不懂这种事情,又没有人可以问,夫人提起时我觉得机会难得,所以就想问仔细点。你生气了?公子,对不起啦!我——”上官蔻心眨眨眼,快要哭了,她怎么知道不能说这些事?又没有人告诉过她啊!
  骆昔浪叹息,又拉住她将她拥入怀中。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总忘了你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偏偏又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对不起,蔻心,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懊恼,绝不是生你的气。”
  原来公子没有生气,太好了,太好了!
  上官蔻心松了口气,信任地偎在他怀里,忽然想起骆夫人的话,忙推开骆昔浪远远站开。骆昔浪蹙眉,但随即由她的表情看出了端倪。
  “好了,我娘究竟是怎么说的?”他问。
  “夫人说——她说——”上官蔻心支支吾吾。
  “说了什么?”
  “她说——她说那是夫妻才能做的事。”她低声回答。
  骆昔浪咒骂一声转过身去,上官蔻心见了,真是难过极了,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别生气,公子,我知道你不会想要我这种妻子的,这点我已经跟她说过了。”
  骆昔浪倏地转身,几个大步走向她,抓着她的肩喊:
  “你在胡说什么?是你不想嫁给我吧?我清楚得很,没有人会愿意嫁给我这样的人,尤其是你这么好的女孩子。”
  “公子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上官蔻心朝他喊,眼泪流了满脸。
  骆昔浪愣住了。
  “你不是认真的。”他喃喃道。
  “我再认真不过了。”她坚决的说。
  骆昔浪呻吟了声,无法控制地又拥住了她。
  “好傻啊你,真是个傻女孩!”
  “我才不是!”她低喃。,
  骆昔浪亲吻她的头发,闭上眼睛叹息。
  “那么——要不要——”他清了清喉咙,然而声音还是一样沙哑。“我是说你肯不肯嫁给我?蔻心。”
  她猛点头。
  “如果我要做一个新娘,那我——”
  “一定要做我的新娘。”骆昔浪接口,叹息后闭上眼睛,怀抱她像拥有了一切。“那我们就成亲吧!蔻心,等我解决了寒梅的事情之后。”
  “嗯。”上官蔻心破涕为笑。“既然我们就要做夫妻了,这么抱在一块儿,只是一下子,应该不要紧吧?”
  “不要紧。”骆昔浪亲吻她的额头和鼻尖,幸福的感觉这般强烈却又陌生,教他心生不安与恐慌。
  “不要后悔。蔻心,请不要后悔答应嫁给我。”最后他绝望地低喊,把头埋在她的颈项间久久不动。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六章

  在宋青天的指引下,骆昔浪和上官蔻心如愿找到了王姓兄弟,经过种种的询问及确认,已经可以认定这两兄弟就是大娘的儿子。
  这两兄弟还真是像大娘所说的不孝至极;知道母亲过世了不仅没有掉半滴眼泪,还直说牌位搁在妹妹那儿也就够了,何必送回来?尤其是他们的妻子,一脸轻蔑厌恶的表情,还不时暗示丈夫绝不能留下婆婆的牌位。
  上官蔻心非常生气!像大娘这么慈爱的母亲,这两对夫妻却一点地不知道珍惜,想起大娘过世前仍对两个儿子念念不忘,她就替大娘叫屈,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但是她忍下怒气尝试说服这两对夫妻,她明白若不能让他们诚心留下大娘的牌位,又如何能指望他们每天给大娘上香?说不定她和公子前脚一离开,他们后脚就立刻把牌位给扔出去了。唉!百善孝为先,他们空有大善、二善的名字,却完全不懂孝道;像她,虽然只认得自己的名字,但也知道凡是人都应该孝顺父母,连这点都做不到真是枉为人。
  然而尽管她努力了,但一个人又怎么说得过四个人?偏偏她家公子就好象突然成了哑巴似的,杵在一旁只是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上官蔻心白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对两对夫妻说:
  “大娘已经过世了,她生前你们没有善尽为人子女的义务,难道在她死后,只是每天早上给她上个香,同她问个好,你们都做不到吗?”
  “我们为什么得这么做?”大媳妇臭着脸问。
  “就是啊!她明明已经到小姑那儿去了,现在送个牌位回来做什么?”二媳妇这么说。两个儿子更可恶,居然在旁边点头附和。
  “她?她可是你们的婆婆啊!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大娘的女儿女婿早已经过世,除了你们,大娘已经没有其它亲人了!”上官蔻心咬牙道。
  “那就让她的牌位跟着你们啊!”大儿子说。
  “你们以为我不想吗?”上官蔻心朝他们喊。“若不是大娘念念不忘你们这两个禽兽不如的儿子,我才不会费尽心思送大娘回来!”
  “禽兽不如?”二儿子眯起眼睛看她。“喂!这位小哥,念在你们是宋捕头带来的,我们一直对你客客气气的,你怎么话越说越难听了?你们要搞清楚——”
  “你们才要搞清楚,什么大善二善,如果世上有十大恶人,你们肯定是排名第一第二!”上官蔻心豁出去了,跟这种人说话要不气死都难。
  “你别胡乱说话!小兄弟,什么恶人?我们可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你们这么对待自己的母亲,说你们是“恶人”还算客气了,刚刚我说得没错,你们根本是禽兽不如,听见了没有禽、兽、不、如!”被说成如此不堪,两兄弟恼羞成怒,顾不得宋捕头在场,咒骂两声就要上前对蔻心动手。
  宋青天见状正欲出言制止,却见骆昔浪右手一扬,两兄倒地,便发出惨叫,双双捂着脸,痛苦地翻过来滚过去。两人的妻子则是惊惶失措,既不敢过去牵扶自己的丈夫,也不敢离开大厅,最后则是靠在一块哭了起来。
  “很痛吧?”这是骆昔浪来到王宅后第一次开口,声音似平静,实则暗藏波涛。
  “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王大善挣扎着站起来,呻吟边以痛楚的声音问。
  “没什么,一点妖术而已。”骆昔浪淡然道。
  “妖——妖术?”王二善跪坐在地上,因为大过惊愕而暂时忘了疼痛。
  “两位——不认识我吗?”
  “你很出名吗?我们为什么要认识你这老头子?”王大善咆哮着,一张脸因痛楚而扭曲。
  骆昔浪哈哈大笑。
  “你说对了,我是个老头子,很老很老,约莫有几百岁了吧!”
  王大善嗤之以鼻。
  “谁能活几百年都不死?你以为自己是白魔骆昔浪吗?”
  “啊!原来你认识我,这样就好办了。”骆昔浪脸上的笑容敛去,眼神也变得无比凌厉。
  上官蔻心看不出哪里好办了。两位夫人听了他的话,很有默契地低呼一声,然后就翻翻白眼相继倒地,两个“善人”刚刚才站好的,这会儿碰的一声又跌回地上了。
  把这些人全吓倒了,事情还有得谈吗?上官蔻心不由瞪了骆昔浪一眼。
  “你——你真是白魔骆昔浪?”王大善鼓起很大的勇气问,浑身上下抖个不停。
  “你说呢?”骆昔浪冷冷地盯着王姓兄弟。“记得我使在你们脸上的妖术吗?”他问。
  精神有点恍惚的王姓兄弟茫然地点点头。
  “想不想听听它的可怕名称?”
  两兄弟拼命摇头。
  “哦?那么你们想知道的是如何去除它了?”
  他们又开始点头。
  骆昔浪扯高嘴角。
  “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这妖术一经施放就无法去除了,唉!唉!唉!先别急着哭,还不到回天乏术的地步嘛!只要你们俩携同夫人,每天晨昏诚心给大娘的牌位上香,同她请安,闲来没事多读些佛经给她听,这妖术便会乖乖潜藏在你们的皮肤下,不会发作。”
  王姓兄弟半信半疑,骆昔浪于是举步朝他们走去,泛着寒光的眼睛看得他们直发抖。
  “是不是怀疑我的话?”
  “不——不是!绝对不是!”兄弟两人拼命摇头。
  “很好,记得我说的话就免受苦。从今天起好好“孝顺”你们的母亲,哪天忘了上香问好的话,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可是会生疮流脓,烂得惨不忍睹喔!还有,把这番话一字不漏说给两位夫人听,记得心要诚喔!你们脸皮下的小妖作怪起来可是会传染的。”
  骆昔浪又给了他们阴沉的一瞥,然后转身对上官蔻心说:
  “走,回客栈去了。”
  “公子啊!你这么吓唬他们,有用吗?”和宋青天分手后,上官蔻心皱着眉问骆昔浪。
  “哦?何以见得我是吓唬他们?”
  “别告诉我你员的会使妖术,我可不相信!”
  “他们可是深信不疑。”
  “这么有把握?”上官蔻心还是担心。“那两对夫妇虽然没什么人性,但看起来也不笨,当真会相信妖术那一套吗?”
  “话若出自他人嘴里,那两人也许不信,既然是由我口中说出,他们是绝对没胆子怀疑的。”骆昔浪讥嘲道。
  “真是这样就好了,大娘生前的心愿得了,终于可以和两个儿子常相左右。”
  “和那种不孝儿子媳妇在一起,还不如跟着你。不过人既已死,那块牌位搁在哪里也不重要了,只有你这傻子才会不辞辛劳非要来找这两兄弟。”
  “我说过了,大娘希望能落叶归根麻!”
  骆昔浪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牌位已经送达,明天就启程回冰雪原吧!”他说。
  “不行啊!”上官蔻心闻言忙道,走在前方的骆昔浪跟着停下脚步。
  “为什么不行?”他问。
  “把牌位这么搁着就走,我不放心。”上官蔻心回答。
  “是你坚持要送回牌位。现在又说——”
  “你也看见了,大娘的儿子媳妇全是那副德性,万一他们心有不甘,拿大娘的牌位出气呢?那怎么办?”
  骆昔浪闭了闭眼睛。
  “那要怎么做你才能安心?”
  “在青梅镇多住几天,早晚偷偷去王家瞧瞧。”
  “你吗?”
  “当然是公子你。”上官蔻心道。“我一点武功也不懂,如何能到王家去“偷瞧”?”
  骆昔浪耸起眉。
  “你是要我躲在屋顶上偷看?”
  “你要躲在树上也可以啦!别让他们知道就是了。”
  “为什么我要去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为了大娘啊!”
  骆昔浪冷哼一声。
  上官蔻心看看他,改口道:
  “那就算是为了我嘛!知道大娘过得好,我才能安心回冰雪原。”
  “她已经死了,埋在地底下。”
  “但她的灵魂上了天,正站在云上往下看。”
  骆昔浪盯着她,知道自己终究会妥协的,他不想再和她起争执。反正这件事情一了他就会回冰雪原,而她也会一起回去,这就够了,为了这个他可以做任何事。
  “好吧!我会暗中观察他们,不过只有三天。三天一过我们就回去。”最后他说。
  “三天啊?不能再久一点吗?”上官蔻心-有点得寸进尺。
  “就三天。”
  “好!好!三天就三天!”上官蔻心因为他的让步而露出笑容。
  “然后就回冰雪原。”
  “嗯。”她点头,忽然啊了声。“如果不是妖术——公子究竟对他们兄弟做了什么?”
  “只是打了些砂子在他们脸上。”
  “啊!”上官蔻心睁大眼睛。
  “一会儿就不疼了。”骆昔浪微笑说。
  “砂子吗?原来是这么回事。”她喃喃低语着,走了几步又啊了声。“我又想起一件事了,宋捕头他——”
  “为什么突然间想起他?”骆昔浪看起来很不高兴,白色的浓眉高高耸起。
  “我只是想起他说要拜你为师那件事。”上官蔻心抬头间:“公子真的不能教他一些功夫吗?”
  “你要我教他武功?”骆昔浪越来越不开心了。
  “因为他看起来很想学嘛!你拒绝了他之后,宋捕头就垂头丧气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哼!你对那姓宋的倒是挺注意的。”
  “公子没有注意到吗?”
  又是一声冷哼。
  “怎么样?公子,你真的不能教——”
  “不行!”骆昔浪斩钉截铁打断她的话。“这件事不许你再提。走,同客栈去。”
  他说着大步向前走,后头的上官蔻心则是长叹了一声,小跑步跟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王家墙外的大树上,骆昔浪坐在那里,冷眼看着王姓兄弟偕同妻子跪在牌位前膜拜;他虽面无表情,心里可是极度的不悦。
  就是为了这两对不被信任的夫妻,他必须像只猴子似地攀在树上;虽说这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但他还是厌恶,真想干脆把那两兄弟的头给摘下来,然后扔给他们的老婆,把她们一块吓死。
  注意到王二善的妻子打了个哈欠,骆昔浪手一挥,洒出几颗树子,当然是准确地击中目标。
  “哇!我的脸——我的脸好痛!好痛啊!”那女人的嚷嚷声传来,接着是她丈夫的咒骂声。
  “你一定在心里对娘不敬,对不对?白魔说过的,心不诚的话——啊!你的脸——你的脸起红点子了,完了!完了!要是传染开来该怎么办?快!快跟娘磕头道歉,请娘原谅你,快啊!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四个人拼命磕头,虔诚的程度可想而知。骆昔浪讥讽地笑了笑,轻松地回到地上,离开了王宅。三天的观察期应该不需要了,有了刚才的教训,这两对夫妻肯定会一天两回诚心诚意上香念佛,绝不敢再有丝毫怠惰抱怨了。
  嗯,明天就同冰雪原吧!骆昔浪这么想,心情好多了,而他走着走着,无意中头一偏,发现衙门就在前头,而宋青天正在大院里练着剑。
  骆昔浪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宋青天舞剑。他全神贯注,不断跳跃并挥动手中的长剑,尽管他的动作看在骆昔浪眼里是充满破绽,不论是剑招或是使力的方式都有缺陷,但表情很认真,似乎是个真心喜欢武学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骆昔浪并没有马上走开,他静静移动脚步,让自己更靠近院子,倚着树干继续看着宋青天舞剑。练过剑以后是练拳,然后是长枪,就这么一项接着一项,好象永远都不曾停下来似的。
  骆昔浪看着他,见他终于不再练了,但脸上表情郁闷沮丧,约莫是对自己的表现不甚满意,骆昔浪这么猜想。
  而这正是宋青天心里的想法;不管他再怎么认真操练,他的武艺也不可能再有所精进,是他缺乏像骆昔浪那样的高手指点?还是他根本就没用这方面的天赋?
  骆昔浪究竟师出哪个门派?宋青天完全猜不透,不知道他的武功高到何种程度,从他那瞬间就能锁喉的招式也看不出什么,但的确是高深莫测,不管是他的人还是武学造诣,似乎部只有这四个字能形容。啊!果真是传说中的人物,如果能传授个一招半式给他该有多好啊!宋青天越想越觉得遗憾,不甘心地一拳击在地上。
  “怎么了?宋捕头,有通缉犯藏在地底下吗?”骆昔浪懒懒地走近大院,宋青天倏地站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骆公子?你——你怎么会——”因为太过诧异,宋青天有点语无伦次。
  “我怎么会来这里是吧?老实说,不小心经过罢了。”
  宋青天闻言难掩心中的失望。
  “啊?是吗?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刻意来找你的?”骆昔浪扯扯嘴角,毫不留情道:“不可能,我说过的话是绝对不会收回的,你可别误会我是来传授你什么功夫的。”
  “呃——小弟刚刚是有那么一点奢想。”
  “再说一次,我的功夫你是学不来的;不过你刚才练的那几套拳法剑术,我倒是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建议?”宋青天心跳加速。“公子的意思是愿意指点我的拳法跟剑术?”
  “你要这么说也行,不过千万别喊我师父,我会很不高兴的。”骆昔浪警告他。
  “是!是!我还是喊你骆公子,只是——”宋青天好奇问道:“能否请教,公子为何会忽然改变主意呢?”
  “我几时改变主意了?”骆昔浪瞪他,宋青天忙改口。
  “我的意思是,怎么会这么凑巧,公子突然经过,还愿意指点我的功夫?”
  “就说是我受了某人影响,心变软了吧!”骆昔浪回答。
  “哦?啊!”宋青天忽然喊:“是那位小哥吧?是他说服公子的?果然,他看起来就有副好心肠。太好了,因为他,公子才愿意指点我的武艺,我一定要登门亲自答谢——”
  “省省吧!”骆昔浪挑起白眉。
  宋青天不解地眨眼。
  “你在她脸上画了一刀,她虽不想责怪你,但余悸犹存,夜里还经常恶梦连连,为免横生枝节,你还是别再见她的好,听见了吗?千万千万别再出现在她面前。”骆昔浪扯着漫天大谎却毫无愧色。
  宋青天一听,神情歉疚。
  “这样的话找更应该前去诚心向他道歉才对啊!”他说。
  “我会转达你的歉意。”骆昔浪看了他一眼。“还不开始吗我应该先警告你,越接近正午我的脾气就越差,过了正午就会完全失控,你最好别慢吞吞的。”
  宋青天一愣,忙应了一声,取过长剑开始演练起来。
  骆昔浪在接近正午时回到客栈。他一进门,店小二和掌柜一反以往的畏缩惧怕。居然争先恐后朝他跑来。
  “不好了!大爷,事情不好了!”两个人说的话倒是完全一样。
  骆昔浪扬起眉看着他们,对他们的态度感觉奇怪,但仍开口问:
  “出了什么事?”
  “上官小哥——上官小哥他——”掌柜吞吞吐吐的。
  “她闯了什么祸吗?”骆昔浪在桌前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
  “小哥他——他被人带走了!”店小二说出了掌柜末说完的话。
  “被带走了?”骆昔浪的双眼危险地眯起。
  “是外地来的陌生人,我一再警告他上官小哥是跟您一道的,谁知他听了无动于衷,依旧坚持要带人走,还留下一封信要我们掌柜的转交给大爷您。”店小二抢着说。
  “信呢?”
  “在这里。”掌柜急忙将信交出。
  骆昔浪打开信函观视。信中只有短短数行,他看完后,面色凝重,眉宇间展露的怒气显而易见。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他问。
  “一大早,我才刚刚开了大门,那人就进客栈来了。”店小二说。
  “他说了什么?”
  “说了句“打扰了”就朝楼上去,我们也不敢硬上前拦他。”
  “然后他就扛着小哥离开了,只留下这封信。”掌柜补充道。
  用扛的?这么说来蔻心是失去知觉了,否则绝不曾毫不挣扎就让人带走。都怪她非要他去盯着王姓兄弟,否则也不曾发生这样的事。
  “如何?信中可曾提起是谁带走了上官小哥?”掌柜神情焦虑,虽然对白魔骆昔浪深具戒心,但他可是真的挺喜欢那位小哥。
  “她不会有事的。”骆昔浪道。
  “真的吗?”店小二也忧心忡忡。“大爷知不知道小哥人被带到哪里去了?”
  “我会带她回来。”骆昔浪站起来朝外走,到了大门口又停下来,转头对掌柜说:“积欠你的房租和伙食费,等我回来再一并给你。”
  “啊?”掌柜一愣,没料到会听见他这么说。“不——不用了!就当是小店招待——”
  “我一定会给的。”骆昔浪说着,走出客栈,掌柜和店小二则是错愕地互看了一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良久良久,两人回过神来,各自继续自己的工作,一个记帐一个抹桌子,不时也闲聊个两句。
  “掌柜的,你说刚刚那人是不是冒充的?白魔骆昔浪怎么可能说要付房租给咱们?”店小二这么问,一脸苦思不解。
  “你傻了?”掌柜的给他一个白眼。“那样的人物是想冒充就能冒充的吗?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脑子?”
  “我也知道不可能,但你不觉得奇怪吗?骆昔浪居然会说出那种话。”
  “所以找说了,是上官小哥对他产生了影响。”掌柜的推开算盘道:“那孩子心肠好,单纯得像张白纸似的,白魔和他在一起久了,逐渐被上官小哥给同化了,一定是这样的。”
  “白魔是那么容易被人同化的吗?”
  “别人也许不可能,上官小哥可就难说了,你看不出来吗?白魔很重视他,这会儿不就急着赶去救他了?”
  “看不出他哪里急了。”店小二边擦桌子边嘀咕。
  “像他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你这家伙怎么能看出他的着急?”
  “那掌柜约又怎么看得出来?”
  “我目光犀利是青梅镇众所周知的。”掌柜得意道,随即指着店小二正在擦拭的桌子。“那边的角落没抹到,你以为我瞧不见吗?给我认真点,否则扣你工钱。”
  骆昔浪没有费事去找马匹,使起轻功便朝邻镇奔去;太阳尚未西落,他人已经来到了江湖闻名的“傲笑山庄”外头。
  站在山庄大门外,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字,骆昔浪心里百味杂陈,难以言喻。他静静站着,放纵思绪飘回遥远的从前。
  就在这时候,骆昔浪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他缓缓转身,一匹黑色骏马朝这儿奔来,马上坐着黑衣人,而坐在黑衣人前方,此刻仍垂着头昏迷不醒的赫然就是他要找的上官蔻心。
  黑衣人惊骇地看着他,半晌后,抱起上官蔻心扔向骆昔浪,自己才缓缓下了马。
  “没想到千里良驹依然不敌你的轻功,我虽早你数个时辰出发,你却能在我返回之前到达山庄,实在惊人。”黑衣人微笑道,清朗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恶意。
  骆昔浪没有回答他的话,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上官蔻心,然后问:
  “她为何昏睡不醒?”
  “只是寻常的迷药,药效一过,自会醒来,绝无大碍。”黑衣人回答。
  骆昔浪看了他一眼,抱着上官蔻心就要离开,黑衣人见状,张开双手将他拦住。
  “你这样就要走?”他语带焦虑。“至少进庄里坐一坐,喝杯茶!”
  骆昔浪神情冷若冰霜。
  ““傲哭山庄”这的神圣之地,我这不祥之人还是不要冒犯的好,好意心领了,告辞。”他又举步,黑衣人则坚决不肯放行。
  “你不能走,我好不容易才将你带回来——”
  “我是来要回她。”骆昔浪看看怀里的人。
  “这我知道,但是——”
  “我以为青梅镇没人敢动她,所以大意了些,给了你可乘之机,此时她既已安全回到我手中,这件事到此为止,请你让开,莫再挡住我的去路。”
  “不行!”黑衣人没有让开,反倒语气激动地向前了一步。“我不能让你走!“傲笑山庄”出了大事情,我们需要你的协助!”
  ““傲笑山庄”会需要我的协助?”骆昔浪仰头大笑。“你是在说笑吧?只可惜我没有欣赏的兴致。”他绕过黑衣人就要离开,黑衣人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他白色的外袍。
  “请你等一等!让我把事情原委告诉你!”
  “不需要,“傲笑山庄”发生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骆昔浪回头看他。“放手!”
  “不,我不放,绝不能让你就这么离开!”黑衣人嚷着。
  “别逼我,我的性情近来是温和了些,但还是没什么耐性。”
  “你要动手就请便,我是绝对不曾松手的!”
  骆昔浪眯起眼睛,危险的气息霎时涌现。
  “哦?那就对不起了。”他冷冷道,一掌击在黑衣人胸前,将他打退了有数尺之远,还由嘴里喷出了大量鲜血。
  骆昔浪脸上闪过一抹动摇,但随即又恢复了惯有的冷漠。
  “这是你自找的。”他看了黑衣人一眼,抱着上官蔻心决心离开“傲笑山庄”。
  骆昔浪走了两步,山庄的大门突然被碰的一声推开,他缓缓转头,看见两个家丁扶着一位妇人走出来。她步履蹦珊,细瘦的手颤抖地伸向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写着深刻的哀伤与后悔。
  骆昔浪心一震,表情却丝毫末变,他冰冷的双眼对上老夫人那若有所求的眼睛,半晌后才移开,接着又举步向前,显然并没有打消去意。
  妇人见状掉下眼泪,突然推开扶持约两人朝骆昔浪跑去。
  “浪儿!浪儿啊!”她心碎地喊,跑了两步,就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娘!”黑衣人焦虑地喊,奋力爬起来冲向妇人。扶起母亲,看着她苍白无意识的脸,黑衣人气愤不已,冲着骆昔浪大声咆哮:
  “你难道真这么狠心?娘为了你昏倒了,而你居然不闻不问,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你——你究竟还有没有人性?”
  抱着上官蔻心,骆昔浪转过身子。看着黑衣人和他怀里的妇人,半晌之后开口道:
  “快抱你娘进去休息吧!”
  “她也是你娘!”黑衣人说。
  “别说笑了,她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儿子?”骆昔浪说着,眼里可一点笑意也没有。
  这时候他觉得怀里的人有了动静,低头一看,上官蔻心正皱着眉,然后慢慢地,她的眼睛先眨了眨,终于全张开了。
  她盯着骆昔浪瞧,好一会儿之后突然尖叫一声!
  “公——公子!我怎么又和你睡在一块儿了?”她抖着声音问。
  “我们没有睡在一块儿,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骆昔浪说着,将她放回地上。“可以站吗?会不会头昏?”
  “我很好,为什么这么问?”
  “既然你没什么不适,那我们走吧!”他拉着上官蔻心,“再”一次试着离开“傲笑山庄”。
  “等一等!”果然不出所料,又被阻止了。“你当真就这么走了?娘还没醒过来啊!”黑衣人大声道,语气里除了愤怒还有哀求。
  骆昔浪还末开口,上官蔻心已经以那双灵活的大眼望着他。
  “娘?公子的母亲吗?”她讶异地问,甩开他的手朝那妇人走去,还在她身旁蹲了下来。
  “她不是我母亲。”骆昔浪冷冷地道。
  “胡说!”上官蔻心转头对骆昔浪笑着。“你和你娘长得根本就是一个样子。”她说着忽然皱起眉,“我这么说也许有点失礼,但是——我们是不是应该扶她老人家到屋里去睡比较好呢?”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五章

  “公子的意思是肯让我换穿女装,变回女孩子吗?”上官蔻心问,声音因兴奋而有点颤抖。
  “你本来就是女孩子。”骆昔浪回答。
  “这个我知道,但——真的可以吗?我以为公子讨厌女孩子。”
  他对女性的感觉其实不能称之为讨厌,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和她们相处,只不过这些话骆昔浪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
  “你究竟要不要去?”他问。
  “去?”
  “去逛市集买衣服。”骆昔浪提醒她。
  “对了!逛市集买衣服,买姑娘家穿的衣服!”上官蔻心开心得手舞足蹈,在房里跑过来又跑过去,直到她想起脸上的伤,兴奋之情瞬间褪去。
  发觉她忽然没了声响,骆昔浪转过头来,见她手抚已里上草药的面颊,神色黯然,挑高了白眉问:
  “怎么?已经上了药,还疼吗?”
  上官蔻心摇头。
  “草药凉凉的,很舒服,伤口已经不觉得疼了。”
  “那么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忽然间不开心了。”
  “喔,我只是想起自己的伤,”她又摸摸脸颊。“这个时候就算是穿上女孩子的衣服,也绝对不会漂亮的吧?”
  骆昔浪想翻白眼。女孩子实在是很难理解,他想。先前为了力保宋青天一命,似乎完全不在乎他在她脸上画了这么一刀,此刻却又为了美不美的问题而对这伤口耿耿于怀,真是反复无常。
  “走吧!”他说。“逛市集去。”
  “可是我的伤——”
  “就算有伤,你还是一样漂亮。”
  上官蔻心无可避免又脸红了。
  “这——公子,你会说出这种话真是叫我讶异。”
  经她这么一说,骆昔浪白皙的脸上也出现红霞,为了掩饰,他转身率先朝房门走去。
  “快走吧!别管脸上的伤了,一定会完好如初的。”
  “公子如何能肯定?”
  “那老头子不是这么保证的吗?”
  “老头子?”上官蔻心低嚷:“太不敬了,人家是大夫啊!”
  “你若如此敬重那老头,何不对他的医术多点信心?”他站在门边等候她。“究竟要不要去?”
  “嗯。”上官蔻心点点头,露出笑容跑向骆昔浪,但忽然又啊了声停下来。“不行啊!公子,不能逛市集了。”
  “又怎么了?”骆昔浪不耐地闭上眼睛。
  “你忘了一件事,公子。”
  “是什么?”
  “我们没有钱。”
  “钱?”骆昔浪扬起眉,接着以冷漠轻蔑的语气道:“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但是——”上官蔻心轻叹。“没有钱的话什么东西都不能买了。”
  “我说过了,我买东西用不着给钱。”
  “我也说过,公子,不管买什么东西都是要给钱的,这是交易。”
  “从来没有人跟我收过钱。”
  “那是因为他们怕你,公子。而我要让他们知道根本用不着怕你。”
  “何必麻烦?现在这样很好。”骆昔浪冷冷地说。
  “这不是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你一定也不喜欢人们一看见你就逃得老远,是不是?”
  “少自作聪明。”
  “而公子你就是冥顽不灵。”
  “你——”骆昔浪咬牙,愤怒地撇过头去。“你该死!”
  上官蔻心退后一步,怕他真的付诸行动。
  “为什么?”
  “你总是为了钱的事跟我争执。”
  “这样也不至于得死吧?”上官蔻心吶吶道。
  骆昔浪花了一些时间平息怒气,再开口时已恢复一贯的冰冷语气。
  “现在可以走了吧?”
  “去市集“抢”衣服吗?”这回是上官蔻心转过身去。“不,我不去。”
  “你——”骆昔浪怒声吼,再次失去冷静。“我从来没抢过东西!”
  “你拿了东西却不给钱,这跟抢有什么两样?”
  “当然不一样!我没有动手抢!”
  “是他们自个儿把东西送到你面前?”
  “没错!”
  “若是他们不把你要的东西送上,你会毫不留情杀了他们?”
  “我从没那么做过。”骆昔浪咬牙道。
  “但是你却让人们这么以为。”上官蔻心转身走向他。“你应该辩解,公子,告诉他们你不懂妖术也不嗜杀,让他们明白你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就像所有的人一样。”
  骆昔浪嘲讽地扬起嘴角。
  “看了我的模样,谁会相信我是个平凡普通的人?”
  “公子指的是你银色的头发吗?人老了都会这样的,就算你的头发在你还没老之前就先变白,那又怎么样?你应该跟他们说清楚,而不是任由他们盲目误解你。”
  骆昔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崩解了。这样的几句话,说起来轻描淡写,但为什么竟是出自一个真正认识他不过几天的女孩子?不是他的师父,不是他的兄弟,甚至不是他的父母。
  他双拳紧握,思绪飘回遥远的时空里;但此刻在他的脑海中,父母兄弟的影像变得模糊,唯一清晰的就只有眼前的上官蔻心。
  他如何能不在乎她?骆昔浪想着。她是除了师父以外,唯一一个不以异样眼光看他的人。
  “公子!”上官蔻心拉拉他的衣袖,将他唤回现实,“衣服的事就算了吧!我一直扮成男孩子也无所谓啦!”
  “为什么?”骆昔浪还是不懂。轻易就能取得的东西,为什么要为了无聊的理由而放弃。
  “因为我们没有钱。”上官蔻心不厌其烦的又说了一次。
  “那我就去找些钱来。”骆昔浪自以为做了退让,谁知她的眉反倒皱了起来。
  “如果你拿了别人的钱,那就真的是“抢”了,绝对不可以。”
  骆昔浪盯着她,挫折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们必须想办法赚钱,公子。”
  “赚钱?”
  “嗯。我们在这儿吃住都得要钱啊!”
  骆昔浪想告诉她没必要,但这么一来只会引起另一次争执。
  “我们要怎么赚钱?”
  上官蔻心蹙眉。
  “这个我他不知道——”她说着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可以去问问掌柜的,看有没有什么洗碗打扫的工作……”
  骆昔浪两道眉危险地挑起了。
  “你要我去洗碗扫地?”
  “是我要去洗碗扫地啦!你是公子,怎么能要你去做这种粗活呢?”
  骆昔浪看着她,从她脸上找不到一丝嘲讽,显然她是认真的;她深信如果他们两人之中有一个必须工作赚钱,那么那个人就是她。
  “你用不着担心,公子,我会拜托掌柜的让我在客栈帮忙,就当是抵付我们的食宿费用。”她笑容满面的对他说。
  “不准你去。”骆昔浪寒声道。
  上官蔻心闻言一愣,随即不解地低喊:
  “为什么?”
  “就是不准你去。”
  “总得有个理由啊!”
  “你是个女孩子,不该拋头露脸。”
  “这——这算什么理由嘛!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在冰雪原我也经常洗碗打扫啊!”
  “这不一样。”那时候他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子,也不——也不像此刻这般在乎她。
  “都是工作,有什么不同呢?”上官蔻心要求道:“让我去吧!公子,能在客栈帮忙总好过白吃白住。”
  “白吃白住又如何?
  “公子!”上官蔻心开始觉得生气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们当然不能在这儿白吃白喝,那是恶棍的行为。”
  骆昔浪闻言轻蔑地哼了声。那些人岂止将他视为恶棍,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了妖魔鬼怪,她怎么老不明白?
  骆昔浪无所谓的态度终于引发上官蔻心的愤怒!他一点也不明白她的苦心,他根本不晓得当人们说他是妖魔时,她心里有多难受!
  “喂!你——你哭什么?”
  骆昔浪忽然间对她低喊,声音里带着焦虑,还有不知所措!这时候上官蔻心才发觉自己居然哭了,摸摸脸颊上的泪水,她好惊讶。
  “你怎么了?”骆昔浪走向她,“怎么忽然就——”
  上官蔻心突然开始推他,用尽力气将他推出房外,碰的一声关上房门。
  “你好好想想,公子,如果你还是觉得白吃白喝没什么,那么蔻心就自个儿去找大娘的儿子,下再跟着公子了!”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要和他分道扬镖吗?骆昔浪盯着被关上的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是个女孩子,单纯得近乎愚蠢,尤其刚离开冰雪原步入江湖,完全不了解其中的险恶,她以为他会让她自个儿去找大娘那两个见鬼的儿子?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虽然没有大多和女人相处的经验,骆昔浪也知道她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难道就为了她想在客栈洗碗打扫,而他不肯?
  他恼怒地蹙眉,很清楚这一切都导因于钱,她动不动就说他必须拿些银两给那些视他如魔鬼的家伙,他不听,她就不高兴了。
  没错,她就是为了这事极端不开心,不要姑娘家的衣服,这会儿又说不和他在一起,要自个儿去找人,她这是做什么?想把他也惹火吗?
  他依然盯着紧闭的门,发觉自己感受到的并非愤怒,严格说起来比较像是焦虑不安;如果她是认真的呢?如果她是真的想离开他呢?他又要回到以前,过一个人的日子吗?
  早已经习惯的孤独寂寞,此刻想来却格外难以忍受;他并不留恋外头的世界,但当他要回到冰雪原,希望她也能在身边,他真的强烈渴望着。
  那就顺着她的意思吧!最后骆昔浪这么想,还为自己的软弱稍稍红了脸。他收了收神,举起手敲门:
  “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半晌后,屋里传来上官蔻心的声音。
  “你想通了吗?公子。”
  “先开门。”
  “你先回答我,公子。”
  骆昔浪闭了闭眼。
  “你根本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又何必喊我公子?”他说。
  房里随即传来啪啪的跑步声,然后门就被拉开了,上官蔻心探头就嚷:
  “你不要误会!公子!我绝对不是——”
  她话没说完就被推回房里,一转身,正好对上骆昔浪一双眼睛,里头仿佛有千种含意,但她一个也猜不出来。
  “你得跟着我。”他忽然说。
  “啊?”
  “我说不许你自己去找人。”
  “公子要陪着我?”
  骆昔浪点点头。
  “要一直和蔻心在一起吗?”
  “嗯。”
  “那么公子已经仔细想过了?”
  “嗯。”“没有银两就不拿别人的东西?”
  “知道了。”
  “公子!”上官蔻心发出喜悦的呼喊,扑进骆昔浪怀里抱住他的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了解的!”
  看着怀里的人儿,骆昔浪内心翻腾不已,忍不住伸手紧紧拥住她。
  “不要离开我,”下颚贴着她的头顶,骆昔浪出自内心低喊:“请留在我身边。”
  上官蔻心眼眶一热,心也一阵疼,虽然他看起来是那么冷漠不在乎,其实也不过是个惧怕寂寞的平凡人,为什么就没有人了解?
  她费力地从他胸前抬起头,挤出笑容道:
  “别担心,公子,我会留在你身边的,不管是找人还是上哪儿去,我们都在一起!”
  骆昔浪闭上眼睛,紧绷的身躯因为她的一番话而放松了。他搂着她,以很适当的力量,感觉浑身上下流窜着温暖与宁静,是一种他从来不曾体验过的美好感受。
  良久之后,骆昔浪才睁开双眼,他手扶下巴,轻轻抬高她的脸,想要好好地、仔细地看看她,而她迷蒙着双眼,信任地看着他,脸上是甜美的笑。
  她好美!真的,即使是脸上的伤也无损于她的丽质天生。
  骆昔浪痴了似地看她,看着她白净的脸,看着她煽动的睫毛,看着她灵活的双眼,看着她嫣红的双唇,他这辈子第一次有了欲望,他想知道像她这样好的女孩子有着什么样的味道。
  缓缓的,他低下头,上官蔻心睁大眼睛,但并未闪躲。于是他的唇落在她的额上,带着些微的颤抖,然后他移开,又贴向她的颊、她的鼻尖,他的呼吸则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肌肤贴近而显得急促紊乱。
  他用尽所有的自制力让自己离开她,但只成功了那么一下下,一但看见她既错愕也迷乱的神情,他觉得不够,好象怎么样都不够。
  深吸了一口气,向自己的理智投降,骆昔浪再次低下头,这回他让他们的唇相触,然后一次比一次贴得更紧。
  惊愕已经消失,上官蔻沁缓缓闭上眼睛,逐渐迷失在骆昔浪亲昵的攻击中,虽然她其实并不明白公子为何要这么做。
  事实上骆昔浪自己也不清楚,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冲动及欲望使然,而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要和哪个女孩做这样的碰触。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骆昔浪终于将唇移开她的,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乱下将怀里的人推开,在她惊呼一声、几乎跌倒时又扶住了她。
  骆昔浪一等她站稳就松了手,然后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她;虽然仍为了方才发生的事心悸不已,情绪中也夹杂着懊悔和不安。
  他怎么可以对她做出这种事?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问题骆昔浪没有答案,但做都做了,总不能就这么背对着她一句话都不说啊!
  骆昔浪怎么想着,牙一咬,正想转身,上官蔻心缺早一步拉了他的衣服。
  “你怎么了?公子。”她问。
  骆昔浪倏地转身,看见她无邪的眼神后更觉惭愧,白皙的脸又微微泛红。
  “你——你没事吧?”他问得有些好笑。
  “我?”上官蔻心摇摇头。“我很好啊!公子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刚才——”骆昔浪看着她。“刚才——”
  “刚才?”上官蔻心也红了脸。“对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骆昔浪呻吟一声。
  “我就怕你这么问。”
  “啊?不能问吗?”
  “问了也是白问,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骆昔浪的脸更红了。
  “原来公子也不清楚。”上官蔻心露出了解的神情,点点头不再发问。
  骆昔浪叹息,当然他并非完全不清楚,但——这要从何说起?
  房内陷入寂静中。骆昔浪站回窗边,上官蔻心坐在椅子上,两个人不约而同想起方才的种种,他转身,她抬起头,一瞬间,两人的视线相接,随即又慌忙移开。
  怎么了?在那之后两个人都怪怪的。上官蔻心这么想,忍不住又偷偷瞄了骆昔浪一眼,而很巧,骆昔浪也在这时候转过身,而且还几个大步朝她走来。
  “蔻心!”
  “什——什么事?”上官蔻心被他吓了一跳。
  “关于刚才我对你做的——”
  “啊?”
  “你——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上官蔻心眨眨眼睛,有点茫然。
  “你讨厌吗?讨厌我那么对你?”
  上官蔻心闻言,摇头。
  “不,没有这回事,我喜欢公子抱着我,也喜欢——”她羞怯地低下头,低声道:“我全部都喜欢,一点也不讨厌。”
  “真的?”这回答在骆昔浪的预期之外,他讶异地盯她。“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
  骆昔浪松了口气,很想再一次将她紧紧拥住,又怕唐突了她,所以他什么也没做,只以沙哑的声音问:
  “那么——以后还可以再做吗?”
  “嗯。”上官蔻心允诺,但又有点忧心。“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好?为什么公好象很不开心?”
  “我并不是不开心,只是我的感觉很难对你解释。”骆昔浪这么说,突然间有个念头袭上心头。
  他不该做这种要求,骆昔浪想。她什么都不懂,对男女之间的了解比他更为缺乏,他这样就像在欺负她,像在抹黑一张白纸。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虽然他一直被视为恶魔,但此刻却是他最瞧不起自己的时候。她自小来到冰雪原就不曾离开过,除非大娘曾经跟她谈过,否则她是绝对不可能了解他的感情,更别提是爱了。
  他爱她吗?接着骆昔浪在心里问自己。但是他对感情的事所如也非常有限,虽然有和她在一超的欲望,时时刻刻都搜寻着她的身影,一有机会就希望能接近她,也很在乎她的喜怒哀乐。但这就是爱吗?不曾爱过的他也无法确定啊!
  见骆昔浪沉默不语,上官蔻心闷闷地叹气。
  “你在想什么吗?还是又不开心了?”她问。
  骆昔浪将注意力拉回来,看着她说:
  “我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
  “我在想我们最好谈一谈。”
  “谈一谈?”上官蔻心点点头。“好啊!公子想和我谈什么?”
  “谈——”骆昔浪才说了一个字,就听见有人碰碰敲着房门,店小二明显颤抖的声音随即跟着响起:“对不起!大爷,宋捕头来了,说有急事要找您啊!”
  “或许他是觉得脖子上的头太重了,想还给我。”骆昔浪咬牙道,但仍转身朝外头走去。
  “我也一块儿去,说不定宋捕头已经找到大娘的儿子了!”上官蔻心兴奋地站起来,却接收到骆昔浪不悦的一瞥。
  “姓宋的一出现你就特别高兴。”
  “他找到大娘的儿子我才会高兴。”上官蔻心告诉他。
  这时候店小二又开始敲门。
  “您听见了没有?大爷,宋捕头等着您哪!”一边是捕头,一边是杀人不眨眼的妖魔,得罪哪边都麻烦,真是叫他为难啊!
  “叫那家伙在楼下等着!”骆昔浪朝着门外怒声喊,按着就听见店小二连滚带爬下楼的声音。
  他举步要出房门,忽然又转过身子,看着跟在身后的上官蔻心问:
  “你——如果那姓宋的碰你呢?”
  “碰我?”上官蔻心皱眉低喊。“这是什么意思?”
  “像我刚才对你做的。”
  “那怎么行!”她瞪大双眼喊。“我和宋捕头才认识啊!而且他还伤了我的脸。”
  骆昔浪一听脸一沉。
  “如果你们认识很久了呢?你就会让他碰你?”他寒声问。
  上官蔻心瑟缩了一下。
  “你为什么忽然生气了呢?我并不想让宋捕头碰我啊!真的,我一点也不想。”
  骆昔浪的脸色好看些了,但仍称不上心情好。他仍盯着她看,然后说了句:
  “除了我,则让任何人碰你,听见了没有?”
  “女的也不行吗?”上官蔻心问。
  “最好不要。”骆昔退这么回答,并未察觉自己话里头占有味道有多浓。
  之后骆昔浪就走出房间下楼,上官蔻心则跟在后头。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宋青天一见他们下楼立刻站起来,一脸戒慎恐惧地看着骆昔浪。
  “你要我找的人已经有消息了。”他说。
  上官蔻心在后头发出一声欢呼,惹来骆昔浪一个白眼。
  “人呢?”骆昔浪问。
  “因为尚不能肯定,我来向你做最后的确认。”宋青天继续往下说:“这对兄弟姓王,叫王大善、王二善,一直住在青梅镇,以耕田维生,我调查过,他们的父亲早逝。妹妹几年前嫁到邻镇,把母亲也一道接走了。”
  “这对兄弟平日待人如何?”
  “也没什么特别,真要说起来大概就是刻薄小气,怕老婆吧!”
  “错不了,一定错不了!”上官蔻心兴奋地喊。“他们一定就是大娘那双不孝儿子!”
  宋青天将目光移向上官蔻心,注意到她脸上敷着药布。
  “对不起,这位小哥,你脸上的伤应无大碍吧?”
  “我说过了,好不了就要你的人头来抵。”骆昔浪冷冷道,把宋青天吓得面无血色。
  上官蔻心没有费力去解释自己的性别问题,反正她这身穿着打扮看起来就像个小男孩嘛!
  “既然差不多可以确定了,请你带我们去见他们两人好吗?”她说。
  “这——”宋青天看向骆昔浪。“我当然可以带你们去找王姓兄弟,只是如果他们真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希望骆公子能答应我一件事。”
  骆公子?进了青梅镇以后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公子耶!上官蔻心很兴奋,频频朝宋青天点头。“有什么事宋捕头尽管说,我家公子一定——”她的话只说到这儿,因为骆昔浪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吗?”骆昔浪看着宋青天,把他看得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没跪下来。
  “不,骆公子,我不是跟你谈条件,这只是——只是一个请求!”
  “请求?”骆昔浪扯高嘴角。“说来听听。”
  “我想——我想请骆公子收我为徒。”
  骆昔浪闻言一愣,但随即恢复了原有的嘲讽表情。
  “收你为徒?宋捕头想要我教你什么?”
  “当然是武功,小弟希望有幸能学骆公子的绝世武学。”
  “原来是想要我教你武功。”骆昔浪盯着宋青天,嘴角上扬,眼里却毫无笑意。“你可知我的武功师出何门何派?”
  宋青天摇头。
  “小弟看不出来。”对方只上前一步就锁住了他的喉,能看出什么?
  “既然看不出来,又为何想学?”
  “不论公子师出哪门哪派,终究是个世外高人。小弟对武学可说是喜爱至极,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称得上是高手,直到见了公子才明白还差得远了,真是惭愧,请求公子答应收我为徒,成全我——”
  “等等,”骆昔浪举起手打断他。“我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会的也不是什么绝世武功,不过是些妖邪之术,你们这种寻常人是学不得的。”
  “可是——”
  “不必再多说了,带我们去找那对王姓兄弟吧!你不该忘了,宋捕头,我留下你的人头就是要你办这件事,你——怎么敢再拿它来跟我谈条件?”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6-21
第四章

  “女的!”
  上官蔻心并非相貌秀丽的男孩,根本就是名副其实的姑娘!想起这些日子心里所承受的挣扎、煎熬以及自我厌恶——可恶!太可恶了!她竟敢和那老太婆一块儿欺骗他!
  骆昔浪咬牙切齿向前急驰,却听见后头传来上官蔻心的呼喊声。他只停顿了一下,便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以他此刻的情绪状况,不适合面对任何人,尤其是她。
  “等一等!公子,你要上哪儿去啊?”上官蔻心紧追在后,喉咙都快喊破了也不见他回头。
  他好象非常非常生气啊!
  上官蔻心边喘边想,脚步越来越慢,看着前方的人影渐行渐远,她呻吟一声,终于体力不支跌坐在地。
  不过,虽然是吐露了实情,也和公子闹成现在这样的状况,上官蔻心却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她终于又是女孩子了!可以梳漂亮的发髻,可以穿花布做的漂亮衣裳。说话也用不着再压低声音,这——这真是太棒了!她要是打扮打扮,一定也会跟街上那些姑娘一般好看吧?!嘻嘻!
  上官蔻心坐在地上傻笑,对别人异样的眼光是浑然不觉,她幻想着自己换上女装的模样,也想着自己要梳什么样的发髻,越想越觉得开心。
  “听说你和白魔是一道的,他人呢?”一位官差打扮的人以傲慢的语气问她。
  上官蔻心眨眨眼,被眼前这十多个人吓了一跳。
  “喂!别净坐在那里发呆。差爷在问你话啊!快说,白魔在什么地方?”旁边另一个人接着说。
  “白魔?”上官蔻心皱眉。“各位一定弄错了,我并不认识你们说的这个人耶!”
  “你说谎!”有人眺出来指着她嚷。“你明明和骆昔浪一道住在“平安客栈”,还口口声声喊他公子!”
  上官蔻心一瞧,原来是刚才让她用鞋子给打中头的家伙。呀!腿还真快,一眨眼就找来了这么多人。
  她站起来,拍了拍膝上的尘土,瞪着那人说:
  “拿鞋子扔你的是我,不关我家公子的事,还有,白魔是谁?为什么把我们和他扯在一块儿?”
  “别再装蒜了!小子,江湖上谁不知道白魔就是骆昔浪?”
  上官寇心闻言错愕,但只呆了片刻便恢复原有的表情。
  “我家公子才不是魔,不许你们再这么说他!”她命令般的语气教所有在场者皆愣住了。
  最先恢复过来的是为首的官差,他冷冷哼了声,睥睨的眼神直逼上官蔻心。
  “本捕头不信妖魔那一套,也没有把骆昔浪这江湖术士放在眼里,但青梅镇终究是我的辖区,既然镇民们对于他的恐惧已到了胆战心惊的地步,我不得不出面——”
  “等等!”上官蔻心举手打断他。“说了这么一长串,请问阁下是?”
  官差脸发青,双颊抽筋似地动着。
  “衙门捕头宋青天。”
  “青天?”上官蔻心皱眉。“人家不都说什么青天大老爷吗?你娘一定是希望你功成名就当个官,才替你取了这么个名字,不过,捕头究竟算不算是个官啊?”
  “你——”官差青色的脸变白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对宋捕头说话!”被鞋打中的那人又跳出来说话了,真是了不起的狐假虎威。
  宋青天举手要那人安静,愤怒的眼光射向上官蔻心。
  “废话少说,你和骆昔浪马上给我离开青梅镇,再让我碰上的话,我可不保证能以礼相待。”他撂下狠话,后面的十几人立即出声附和。
  “我们来青梅镇的目的尚未达成,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上官蔻心不悦地回答”。
  “白魔离开冰雪原来到青梅镇究竟有什么事?”宋青天问。
  “我说过了,不许再这么喊我家公子!”上官蔻心不客气地瞪他。
  “我爱怎么喊他就怎么喊。说!你们为什么到青梅镇来?”
  “来找人。”
  “找什么人?”
  “不知道。”
  “不知道?”宋青天白色的脸涨红了。“你这是在愚弄本捕头?”
  “我是真的不知道嘛!”
  “你——”宋捕头深吸了几口气。“你最好把话说清楚,本捕头绝不会纵容你一再出言不逊!”
  “你自己说话也不客气啊!”上官蔻心小声嘀咕着,接着才说:“我们来找大娘的儿子,但不知道他们的住处和名字,连姓什么都不清楚,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收获,我这么说够清楚了吧?”
  “一点也不清楚!”宋青天终于忍不住咆哮,一直努力维持的形象荡然无存。
  “本捕头不想再听你胡言乱语,你马上回客栈收拾东西,本捕头要亲眼看见你和骆昔湿离开青梅镇。”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还不能离开——”
  “这只怕由不得你,你也看见了,青梅镇上上下下全都不欢迎你们。”
  “为什么?”上官蔻心既生气又不解。“我们昨天才到青梅镇,又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什么大家这么厌恶我们,非要赶我们出青梅镇?”
  人群中有人道:
  “骆昔浪哪回来不做坏事?不但白吃白住,还抢走一堆东西!”
  “那是镇民自个儿给他的啦!”另外有人低声说。
  “人人都惧怕他的妖术,哪里敢说个不字啊?不自动把他要的东西奉上,命岂不是要没了?”
  “是啊!是啊!”又有人附议。“从前没有人替我们说话,如今宋捕头上任了,他绝不会允许骆昔浪这样的妖魔留在青梅镇上。”
  宋青天因这一番吹捧而面露得意之色,但仍不忘出言指正:
  “骆昔浪只是平凡人,他以为披着一头白发就可以假借妖魔之名威吓众人,而你们也就这么乖乖上当,真是不智。”
  “我家公子是个平凡人没错,绝对没有假扮妖魔吓你们的意思,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怕他!”
  “就算骆昔浪不是什么妖魔,他冷酷残暴却是不争的事实啊!青梅镇一天有他在,就一天不得安宁,你们还是快离开吧!别逼得宋捕头动武。”
  “没错!你们快滚出青梅镇,否则宋捕头就要招待你们住大牢了。”
  “对!滚出去!滚出青梅镇!”
  群众开始叫嚣,好象有了宋捕头在,他们什么都不怕了。
  上官蔻心听着、看着。怒气逐渐在心里上升。
  “真是一群愚民。”她说着撇过头去。“我们不会离开的。”
  “你说什么?”宋青天咬牙,右手伸向配剑,握住剑柄。他习武多年,自信满满。已经多年不曾碰上对手,而这小娃儿却无视他的恫吓,一再质疑他的命令,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不行了,
  “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我和公子是不会离开青梅镇的。”上官蔻心这么说。一方面是为了对大娘的承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心有不甘,她和公子什么都没有做,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排挤。
  宋青天闻言,锵的一声拔出长剑,以自认为豪气的姿态将剑尖直指上官蔻心的鼻尖。
  “好言相劝你不接受,那么身为青梅镇的捕头,为了所有的镇民,我只好押着你离开。走!现在就带我去找骆昔波!”
  “我——”距离鼻尖不到一寸的长剑闪着冷光,上官蔻心不由倒抽了口气。“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剑尖更向她靠近。
  “再不老实说,我可不客气了。”宋青天道。
  “我真的不知道——唉哟!”剑尖一偏,上官蔻心觉得脸颊一阵刺痛,伸手一摸,手上居然有血。“啊!我的脸——你这个臭捕头、死捕头!居然画花了我的脸,这么一来,就算是换穿女装也不漂亮了,我——”
  想起不能让公子看见她漂亮的女性装扮,上官蔻心先是难过,但随即就转为气愤,挥开长剑就猛往宋青天身上打。“你算什么青天嘛!是非不分真假不辨,没事还拿把剑偷袭人家,你这个卑鄙小人,我打你!我打死你!”
  “住手!快住手!”宋青天边闪边喊。“你这个疯子,再不停下来我真的不客气了!”
  “我不停、我不停!还我的脸来!你还我漂亮的脸来啊!”她还在打,完全忘了人家手中还拿着剑。
  上官蔻心打着,宋青天则忙着闪避,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不说,有些人还捂着嘴窃笑,叫宋青天觉得颜面尽失。
  他恼羞成怒,不再多说,举高了剑就要朝上官蔻心身上砍,上官蔻心惊呼一声,抱着头蹲了下来。
  一定很痛,绝对会痛死人的!上官蔻心这么想着,然后就听见锵的一声,好象是什么东西撞击金属,剑始终没有砍上她,周遭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喘,吵杂声剎那间全消失了。
  “找我吗?”
  冷冷的声音传来。听在上官蔻心耳中却有如天籁。
  “公子!”她抬头开心地喊,而一银色身影也在此时由天而降,傲然站立在宋捕头青天面前。
  骆昔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但是当他转过身,却不见她跟随在后,想折回去找她的欲念就越来越强烈,令他无法漠视。
  最后他还是掉头了,站在屋檐上冷眼看着街上发生的一切,看见上官蔻心坐在地上傻笑,也看见那个叫宋青天的领人来找碴。
  由于心中仍存怒意,他双手抱胸冷眼旁观,无意插手,一直到宋青天动刀伤了她。
  她受了伤,他感觉极度愤怒,正要动手杀了宋青天,她却已早一步向他扑去了。手无缚鸡之力竟还做出这种不经考虑的傻事,他见了不由一愣!
  然后宋青天挥剑欲伤上官蔻心,他弹出石子打掉了那把剑,对于这个威风凛凛、大话不断的捕头,他最想做的是扭下他的头。
  “我就是骆昔浪,各位找我?”他冷冽的目光扫过,除了宋青天之外的众人纷纷后退,脸色泛白,拼命摇头。
  “这么说来,是这位宋捕头找我了?”他看向宋青天。
  宋青天因为配剑被击落而神气尽失,此时当着青梅镇这么多镇民的面,他是断不能再退却了,一定得摆平这骆昔浪扳回几分面子。
  “是,正是本捕头找你。”宋青天站得挺直,示意某个镇民将地上的剑拾起交予他。“你给我听好了,骆昔浪,青梅镇不欢迎你,你立刻带着你的同伙离开。”
  “同伙?”
  “就是你身后那孩子,你带着他快快离开青梅镇,莫再回来,否则本捕头——”
  宋青天一番话说到这儿就没了下文,因为骆昔浪一个向前便掐住了他的颈子,而宋青天连他是如何动作的都没看清楚,一眨眼他就已经在眼前了,连逃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挥动他手中的长剑抵御了。
  “多亏了你提醒。宋捕头,你伤了这孩子的脸,我很不开心。所以要你的头来抵,公平吧?”
  宋青天脸色惨白,想摇头却动弹不得,只得以眼神及表情传递他的恐惧。骆昔浪也许不是什么妖魔,但绝对是武学根基深不可测的可怕人物,此刻他终于真切地体验出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骆昔浪神情冰冷,没有一丝饶过宋青天的意思,而宋青天也因为额上的力道逐渐增大而痛苦不已,众人见状都发出惊呼,但谁也没有胆子上前干涉。
  结果竟然是上官蔻心求的情,她见宋青天翻白眼,一副快断气的模样,急忙上前道:
  “够了,公子,再不放手要出人命了。”她扯着骆昔浪的衣服。
  “我是杀人妖魔,又怎么会在乎这区区一条人命?”骆昔浪仍未松手,神情也一样冰冷。
  “不要啊!公子!”上官蔻心焦急地嚷。
  “我一定要陷断他的头。”
  上官蔻心抱住骆昔浪的腰。
  “别这样,公子,快放开他,你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我知道你绝对不是的!”
  骆昔浪转头看着紧贴在他背后的上官蔻心,半晌之后不情愿地松开了手。宋青天软绵绵地跌坐在地,因空气重新灌入肺部而欣喜,捡回一条命的感觉真是笔墨难以形容。
  骆昔浪看着宋青天,他在镇民的扶持下已经站了起来,只是脸色仍然铁青,手抚着喉部剧烈咳嗽着。
  “头就暂且寄放在你脖子上,哪天心情不好我会再来取。”
  宋青天知道自己终于逃过死劫,几乎因虚脱再次倒地。
  “用不着高兴得太早,宋捕头,我有件事要你去做,如果办不好,我马上就会心情不好,回来取你的人头。”
  宋青天咳了几声,以沙哑的声音问:
  “什么事?”
  “不难,只不过要你找两个人。”
  “什么样的人?”
  “一对兄弟。”
  “姓名呢?”
  “不知道。”
  “那——住在何处?”
  “不清楚。”
  “那么——长相如何?有无什么特征?”
  骆昔浪不耐地看向宋青天。
  “你问太多了吧?我是说过这件事不难,但也没有这么简单。”
  “放我下来吧!公子,疼的是我的脸,又不是脚。”上官蔻心趴在骆昔浪背后,忍不住又一次对他说,然而骆昔浪依旧无动于衷,只是背着她继续朝客栈走。
  上官蔻心将脸贴上他宽阔的背,嘴角漾出浅而甜的笑,她其实爱透了和他这么靠近,根本就不想下来自个儿走。
  就这么走着,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直到上官蔻心忍不住又开口:
  “公子,你觉得宋捕头能替我们找到大娘的儿子吗?”
  骆昔浪没有回答。
  “如果找不到,你当真会要宋捕头的命吗?”她又问。
  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上官蔻心纳闷,盯着他的背看了好一会儿,幽幽道:
  “公子还在生我的气吧?因为你讨厌女孩子,而我偏偏就是女孩子。”
  骆昔浪停了一下,又背着她继续前行,上官蔻心则理所当然地将他的不语视为承认。
  “女孩子不是很漂亮吗?公子为什么不喜欢呢?”她不解地喃喃说着,语气里透着难过。“如果公子真这么讨厌我,那蔻心当男孩子好了,永远都不换回女装,公子就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又是好半晌的寂静,然后骆昔浪终于说话了。
  “我没有生气。”
  “是吗?”上官蔻心才不相信。“但是公子一知道我是女孩子就摔上门出去了,而且从刚才到现在都不肯跟我说话。”
  “知道你是女孩子时我的确很生气。”
  “对不起!”上官蔻心沮丧地说。还是别做女孩子了,她想,就算打扮得再漂亮,公子也不会喜欢啊!
  “我不该生气吗?你们居然敢骗我,而且一骗就是十几年。”
  “大娘怕我被扔到外头喂狼嘛!她不了解你,她以为你是残酷无情的大恶人。”
  “我不是吗?”骆昔浪讥讽地扯高了嘴角。
  “你当然不是!”上官蔻心斩钉截铁告诉他,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以略带紧张的声音问:“公子,现在呢?你已经原谅我,不再生气了吧?”
  迟疑了会,骆昔浪回答:
  “听过你那番话,已经不气了。”
  “啊?”上官蔻心从他背上抬起头,诧异地问:“我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吗?”
  她在众人面前毫不退缩为他说话,这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听见那番话时心里复杂难解的感受,但很清楚气愤绝不是其中之一。
  自己都理不清的感受,骆昔浪自然不会说出口,是以对于上官蔻心的问题,他只轻描淡写说了声:
  “罢了。”
  上官蔻心盯着他的后脑,半晌后耸耸肩。罢了就罢了,反正公子已经不生她的气,她说了什么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不过——究竟是哪句话这么神奇,居然能轻易平息公子的怒气?她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摸不着头绪,然后地又想起一件事,兴奋地在骆昔浪背后动了动。
  “公子,既然你不生气了。那么我能换穿女装吗?”她怯怯地问。“大娘常说我若扮回女孩子一定很漂亮,我——我想让公子瞧瞧。”
  骆昔浪的脚步又停了停,接着上官蔻心隐约听见他略带沙哑的声音:
  “你就算是男孩子也一样漂亮。”
  上官蔻心觉得整个脸都好烫。
  “真的吗?”她贴着他的背问。
  “嗯。”
  “跟街上那些姑娘比起来呢?”
  “你漂亮。”
  真的吗?公子真的认为她比那些姑娘好看?上官蔻心既开心又害羞,伸出手摸了摸脸颊,却因为刺痛而皱起了眉。
  呀!她差点忘了脸上的伤,留下一道疤的话,哪里还漂亮得起来?公子刚刚才夸她好看的啊!她恨死了那宋青天,这一剑哪儿不画却偏要画在她脸上。
  骆昔浪对她突如其来的沉默感觉奇怪,开口问:
  “怎么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她摸着长长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但脸颊也不再光滑了。
  “伤口疼吗?”
  “有一点。”
  “回客栈后我会找大夫替你上药。”
  “能医好吗?”
  “嗯。”
  “好到不留下疤痕?”
  骆昔浪终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了。很想告诉她就算她脸上有了疤,她在他心里还是一样好看。
  骆昔浪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错愕。他怎么有这样的想法?而且还有股冲动想把它说出来!他对女人的美丑向来没有什么概念,他根本不曾注意或在乎过。
  “公子!公子!”上官蔻心大声喊他。“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停下来?”
  上官蔻心唤回了他,骆昔浪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见客栈就在眼前。他加快了脚步,最后甚至还使出了轻功。
  心好乱,无法冷静思,,程度之强烈教骆昔浪惊觉失控而且害怕。
  大夫来过又离开了,虽然面对骆昔浪显得非常紧张,年迈的大夫还是尽责地替上官蔻心上好了药,并再三对骆昔浪保证伤口不深,只要按时换药并妥善照料,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最好是这样。”骆昔浪冷冷地说,头发跟他一样白的大夫连脸都变白了,忙抓起袋子起身告辞。
  “你把大夫给吓坏了。”上官蔻心责难地看着骆昔浪。
  “我做了什么?”骆昔浪挑挑眉。
  “你让他以为我的脸上若留下疤痕,他的老命就保不住了。”她的神情随即转为担忧。“你不是认真的吧?公子,我脸上的疤和大夫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会有疤的。”
  “我知道大夫这么保证过,但是——”
  “真留下疤痕的话我会要他的命,这回谁也不能拦我。”
  “不可以!”上官蔻心下床走向他。“大夫已经尽力了,我们应该心存感激才对啊!”
  “感激?”骆昔浪冷哼。“你在说什么笑话?我不必感激任何人。”
  “话怎么能这么说?你硬拉着大夫医治我的伤口,最后还把人给吓跑了,连医药费都没有给——”
  “什么医药费?”
  “你怎么还不明白?公子,吃饭、住店、买东西、看大夫、抓药,这些都是要给钱的。”
  “哼!”骆昔浪撇过头去。
  “不给医药费已经不应该,怎么还能为了这小小的疤痕杀害大夫?”
  “谁说要杀他了?”
  上官蔻心诧异。
  “你刚刚明明说——”
  “我指的是宋青天。”
  “原来——”知道骆昔浪无意伤害大夫,上官蔻心松了口气。“不过宋捕头也只是一时大意误伤了我,罪不至死啊!”
  骆昔浪不悦地瞪着她。
  “你为何总是护着他?”
  “谁?宋捕头吗?”
  “若不是你为他说话,他早已到阎王跟前当差去了。”
  “我不是护着宋捕头,公子,”上官蔻心看着他。“我只是不希望你轻忽人命,真的变成人们口中的噬血恶人。”
  “哦?我还以为是你情窦初开,看上他了。”
  “什么?”上官蔻心睁大了双眼,随即涨红了脸。“别胡说,公子,绝对没有这回事!”
  “是吗?”骆昔浪瞥了她一眼,心情越来越差。“那么你何必脸红?”
  她脸红是因为她生气,她不相信他居然会指称她喜欢宋捕头。
  “你——谁听了这种话都会脸红的!”她气得转过身去。“你真是莫名其妙!”
  “虽然你穿着男人的衣服,但仍是个女人,女人不都喜欢姓宋的那种男人?”
  “宋捕头是哪种男人?”
  “虽然稍嫌儒弱无用,但至少称得上相貌堂堂,风度翩翩。”语意里明显地贬多于褒,但是骆昔浪随即为他脱口而出的妒意感觉后悔。
  何必如此?即便宋青天长得再怎么貌不惊人,总也好过他这副怪模怪样。
  “我才不在乎宋捕头长什么样子,与我无关。”上官蔻心道。
  “罢了,”骆昔浪烦躁地起身。“到此为止,我不想再讨论那姓宋的。”
  “但是宋捕头他——”
  “我说了,别再提起那家伙!”骆昔浪怒声道,令上官蔻心觉得纳闷不解。
  “我只是想问问,宋捕头真的能替我们找到大娘的儿子吗?毕竟他一点线索也没有——”
  骆昔浪看她。
  “你有什么线索可以给他?”
  “这——至少我知道大娘那两个儿子极端不孝。”上官蔻心汕汕道。
  “那根本就算不上是线索。”骆昔浪做了这样的结论。“青梅镇虽然不小,但他终究是这镇上的捕头,找两个人算不上什么难事,你只要在这儿等,安心养伤就是了。”
  “找到他们,将大娘的牌位送回家之后呢?公子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回冰雪原。”骆昔浪语气坚决,没有看她,也没有问她有何打算,上官蔻心的心情忽然间陷入极度低潮中。
  然后两人都沉默不语,闷人的寂静充斥整个房间。骆昔浪又倚窗而立,似在眺望远方,上官蔻心则坐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衣角。
  唉!这穿了几年的粗布衣裤,究竟能不能换成绣着花儿的飘逸长裙呢?
  也许是凑巧,也许是他们两人方才都想着同样的事,骆昔浪在这时候转过身子,喊了她:
  “你——”
  上官蔻心抬起头。
  “什么?”
  “我在想——我们去逛逛市集吧!你可以替自己找几套合适的衣服。”
  上官蔻心低头看看自己。
  “我的穿着有什么不对吗?”她问。
  骆昔浪看了她一眼,又转身面向窗外。
  “你已经不想换穿女装了吗?”半晌后他这么问。
  上官蔻心眨眨眼,等到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既惊且喜地啊了好大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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