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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是谁在说慌》作者:陈美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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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6-21
— 本帖被 垂阳紫陌1314 从 文学沙龙 移动到本区(2007-07-28) —
序幕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传来年轻女子的轻喘及交谈声:
  “咦?跑哪儿去了?明明看见他朝这里来的。”
  “又追丢了吗?讨厌啦,害人家跑这么快,流了一身汗。”
  “都怪你大呼小叫的,否则他也下会吓得拔腿就跑。”
  “还好意思说我,指着他尖叫的是你才对吧?”
  “总好过你一路上追着人家跑,活像个花痴似的,丢尽我们女人的脸。”
  “我丢脸?那你呢?你不也迫不及待跟了上来吗?”
  “你们两个别吵了好不好?想让路过的人看笑话吗?”
  “谁会笑我们?我敢说这学校里所有的学生都对宋老师心存遐想。”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的人都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么说也不算夸张啦,毕竟这尼姑学校难得来个年轻老师,而且不论是身材或长相都足以媲美郭富城,想不造成轰动都很难啊。”
  “就是说嘛。”有人闭上眼睛并一脸陶醉地笑了,“你们想想,师生恋耶,简直浪漫毙了。”
  “我看你是痴呆了,女主角只有一个,凭你这副长相想雀屏中选?等大阳打西边出来再说吧。”
  “你什么意思?不是超级美女就下能有梦想吗?再说宋老师也下是那么肤浅的人,他绝对不会单凭外表来评断一个人的。”
  “也许是这样没错,但可怜的是你不仅缺乏外在美,连内在美都乏善可陈。”
  两双眼睛对上了,火药味再次变浓,旁边的人只得又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老师人都下知道到哪里去了,我们在这儿耗也没用,还是回教室准备上课吧。”
  五个女学生这才勉强转身离去,边走还边有人说:
  “好讨厌,为什么教我们英文会话的偏偏是那个老女人?”
  “换成宋老师的话就棒呆了,可以在课堂上明目张胆盯着他看,听他用那迷死人的声音讲课,成绩一定会进步的,你们说是不是?”
  “成绩不是重点吧?”
  “重要的是要怎么做才能引起宋老师的注意。”
  “太难了,说不定学校里所有的学生都是敌手。”
  “就算扣除有男朋友的,剩下的大概也还有三分之二那么多。”
  “是啊,没有男朋友的都不会放过这么棒的对象吧,我想。”
  “这也不一定,是苏弄影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苏弄影?现任的学生会长吗?”
  “没错,就是那个以怪异出名的学姊,听说她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对美男子或黄金单身汉说不定也是这样喔。”
  “那就不是对手了嘛,那种怪里怪气的家伙,宋老师绝对看不上眼的。”
  “可是她长得不错,既纤细又清秀的。”
  “长得再美,个性古怪就玩完了,她不是对手的,用不着在意她。”
  几个人又一块点头表示赞同。
  “对了,”有人边走边说:“你们应该没忘记吧?说好了的,我们之中不管是谁得到老师的青睐,其它人都要全力帮忙,绝不嫉妒。”
  “你才应该牢牢记住,真可笑,说得好象自己已经稳坐师母宝座似的。”
  一行人打骂追逐着走远后,苏弄影拿着本书,无声无息地自排球场旁的大树后头走出来,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那些喳呼离去的学妹,然后将视线拉回脚边的矮树丛。
  树丛窸窣地动了动,头顶着两片树叶的宋观涛苦笑着站了起来,表情是为难中带着羞涩。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言,我和郭什么富城的一点也不像。”宋观涛恼怒说道。
  “被比喻为偶像明星是好事,宋老师应该开心不是吗?”苏弄影轻扯了扯嘴角。
  她的语气和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给宋观涛某种特殊的感觉?她让人没有压迫感,不会让他想躲想逃,和那些女学生不同。
  “你……上过我的课吗?”他忍不住问。苏弄影摇头。
  “三年级已经没有英文会话这门课程了,”她说。
  “你是三年级的学生?”他又问。
  她点点头。
  “老师躲在树丛里应该也听见了吧?不瞒你说,我就是她们口中那个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学生会长苏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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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十章

  过了一个星期,宋观涛约了苏弄影在校园的某个角落见面。
  “我找过你,学校说你请了几天假。”苏弄影将罐装饮料递给他,自己则喝着运动饮料。
  “谢谢。”宋观涛拉开拉环,“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对了,听说你和大哥上了报,被误以为是一对情侣,我父亲就是为此把你和大哥给找了去?”
  “嗯。”
  “对不起,为了我的事。真的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我已经习惯了。”苏弄影看着他,“出了什么事吗?宋老师,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宋观涛叹息:
  “的确是出了点事,我大哥他……他失踪了。”他说。
  “失踪?”苏弄影闻言一愣,“什么意思?被绑架了还是……”
  “不是这样的,大哥留书离家,说暂时不会回来了。”
  苏弄影静了静,半晌后道:
  “你们……你和你大哥谈过了吗?”
  “嗯,一个星期前我们聊了很久,也谈了很多事情。”宋观涛回答。
  “很认真地谈了吗?我指的是你们是否开诚市公,无所隐瞒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宋观涛看看她,然后微微撇开了头。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对大哥当然是实话实说,我和他之问还再什么好隐瞒的。
  “是吗?”苏弄影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下,“能不能告诉我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还不就是那些。”
  “关于谁该继承你父亲的公司吗?”
  “还有和高家的婚约。”宋观涛也在她旁边坐下。“大哥问我是不是真的爱你,愿意为你放弃一切。”
  “所谓一切——”
  “就是违逆我父亲的意思,不接管公司也不和小苹结婚。”
  “那么老师又是如何回答的呢?”
  “这还用问吗?我早就决定了,公司和小苹都是大哥的,是他该得的。”
  “那么你是选择了我?”苏弄影轻叹,“果然,什么无所隐瞒,全是鬼话。”
  “你——”
  “我不知道老帅对接管公司有没有兴趣,但你其实是喜欢那位高小姐的不是吗?如果真是坦诚相对无所隐瞒,这种事为什么不说出来?”苏弄影大声对他说。
  见宋观涛一脸错愕,苏弄影继续道:
  “用不着这么惊讶,旁观者清,而我凑巧就是那种话少、眼睛却很雪亮的人。”
  宋观涛盯着她看,继而露出苦笑。
  “被看出来了啊,我还以为自己演技一流呢。”他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喜欢一个女孩子却要将她让给别人。”
  “是别人的话我是绝不会退让的,就因为那人是大哥,因为大哥也喜欢小苹。”
  “所以老师就打算拱手相让?你究竟把女人当成什么了?”苏弄影蹙眉。
  “你不明白。”宋观涛苦涩地说:“从小我就一直在夺取大哥的东西,即使我其实并不想要,也无意去争取,但最后总是相同的结果,不管是有形还是无形的,原本该属于大哥的东西都会变成我的。”
  “你父亲对你们两兄弟的态度悬殊,的确是令人无法理解。”
  “父亲对我宠溺不已,对他却万般严苛;大哥在这种缺乏温暖的不公平环境中长大,对我却始终那么好,没有丝毫怨恨和嫉妒。”
  “所以你为了手足之情,决定把公司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让给他?”
  “不是让,只是不想再夺取了。”宋观涛看看她说:“我到国外留学时大哥已经在公司工作,父亲要他从小职员开始做起。让他吃了这么多苦头,为的就是训练他来辅助我。小苹也是如此,她和大哥认识得早,相处的时间也多,但和高家联姻的事情决定后,新郎却是年纪较轻的我。”
  “或许高小姐喜欢的人就是你。”
  “即使是如此,我也无法接受,大哥为了公司忙得连交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我却总是坐享其成;公司方面我早决定要和大哥共有,但小苹只有一个——”
  “我不是说过了吗?感情这种事是不能让来让去的,如果高小姐喜欢的是你大哥,以那种富家千金的个性又怎么会答应和你订婚?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她的意愿拋在一边,她岂不是太可怜了?”
  “但是大哥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
  哦?第一次爱上的女人吗?听起来真是刺耳。
  “结果呢?告诉我结果就行了,那繁琐的过程我不想听。”苏弄影说。
  “大哥要我做我自己,要我去做想做的事,和喜欢的女孩结婚。宋观涛叹息,“就因为他这么说,我以为他已经决定接管公司,并且履行和高家的婚约;没想到隔天我就在信箱里发现大哥给我的信,之后就再出没有他的消息了。”
  “是吗?”苏弄影一口气将运动饮料喝光,“邸么老师是打算继续逃避呢?还是回去接管公司并迎娶高小姐?”
  宋观涛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大哥对我说过的话,我会好好地、仔细地再想一想。”
  苏弄影点头。
  “事情其实很单纯,老师不要想太多比较好。”她说。
  “或许吧。”宋观涛扬扬嘴角,“一直希望能为大哥做点什么,但也许我终究是用错了方法,即使大哥相信我爱的是你,他也不会乘虚而入跟小苹结婚,这点我早该想到的。”
  “看来是如此,否则他也不会留再出走了。”
  “我考虑请征信社帮我寻找大哥,我父亲正因为他的失踪而大发雷霆。”
  “是吗?”苏弄影超级冷淡地说:“那天你父亲当着我的面对他咆哮,拿书扔他,要他滚出去再也别回来,最后甚至还动手打人,一副恨他入骨的模样。”她没说那巴掌最后是打在她脸上,提起这种小事只会引发更多繁琐的问题”“大概是担心公司没有人打理吧。”宋观涛嘲讽地一笑,“让你看了笑话,不过那是最真实的,我父亲就是这样的人,我想他一辈子也不会改变。”
  “那么你们也只好再多忍耐几年了,我看他身子挺硬朗的,一时半刻送死不了。”
  宋观涛笑着摇头。
  “这种刻薄的话只有你才说得出口。”
  “过奖了。”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帮忙,谢谢你,弄影,我真的非常感激。”
  “可惜结果并不完美。”
  “现在不结论还太早了点。”
  “这倒是,如果老师能和高小姐来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另当别论了。”苏弄影站起来拍拍裤子,“明天我可以放出被你拋弃的消息了吗?”
  “不,应该放出我被你拋弃的消息,随你要怎么抹黑我都无所谓,无端给你带来那么多困扰,这是我起码该做的。”宋观涛说。
  “如果我拋弃了你,那些女学生绝对会围过来安慰你,想想那种情况,老师喜欢吗?”宋观涛脸色苍白,苏弄影于是继续说:“所以啦,还是把你塑造成无情的负心汉好些,你说是不是?”
  宋观涛笑了笑。
  “就随你的意吧,反正我留在这学校的时间也有限了。”他说。
  “哦?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大概吧,我也有应该负起的责任。”苏弄影点点头。
  “加油了,宋老师。结婚时记得寄喜帖给我,我虽然不会出席,但会远远地祝福你们。”
  “谢谢你,在我短暂的教师生涯中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没什么。”苏弄影扬起嘴角。“等会还有课,我未走了,如果有令兄的消息……”她停了停,终究没有再说下去,挥挥手走开了。
  ※        ※         ※
  最绿的山和最蓝的海,最美的夜景和最迷人的星空,最纯朴的小镇风情和最广阔的心境,这里是垦丁,一个难以用言语或文字形容的地方。
  在能远眺海洋的民宿里,一个高大的男子倚窗而立,他皮肤黝黑,略长的头发整齐地朝后梳,在颈后以皮绳系住,整个人看起来既粗犷又沉默,两道浓眉间,则总带着淡淡的哀愁。
  窗边的书桌上摆着一部黑色轻巧的手提电脑、几本书、一个马克杯,另外有着一个淡蓝色印着小花的信封;那信函已经拆封,里头的东西此刻正在男子手中——
  那是好友寄来的邀请卡,上头只简短地写了几个字:
  小儿弥月,敬请亲临道贺,礼到人不到者断绝朋友关系。
  邀请卡上的内容他早已熟记在心,每每想起,真是百感交集。
  当初他带着简单的行李来到这里,找了个地方住了后就不曾再离开,所到之处净是步行可及,他购置一部手提电脑,设计一些游戏软件赚取所需的费用。
  而除了坐在计算机前工作,他最常做的就是到海边散步,去看日出,去看繁星,看一望无际、变幻莫测的海洋。大自然的绝美及无常令他领悟到自身的渺小,也只有在那一刻,他的心才能异常平静。
  不知下觉,他在这地方居然已待了这么久,好友的儿子已经出世,再过几天就要请喝满月酒了,原本以为在这里会度日如年,结果时间却是如此匆匆流逝,实在是始料未及。现在的住处他只对弟弟阿涛及挚友邵溪樵说过,而且是在他们答应绝不前来找他的情况下才告知的。用了几年的行动电话在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是关机状态,他也不曾透过公用电话和任何人联络,见了房东或这儿的居民,他多半是点头微笑,曾经那么忙碌的生活轻易就转为平淡宁静。
  阿涛经常写信给他,短短的字句里最常写的是父亲的健康状况,在收到邀请的前两天他也收到弟弟的信,信中提及他将带着妻子出国洽公顺便做个短期旅游,更使得他开始认真考虑回台北一趟的可能性。
  不过,虽说会考虑,大概是非得回去一趟不可了,卡片上写得这么清楚,他若避不见面就会失去一个朋友。他很懂邵溪樵,这个商界魔王是说一不二的,说绝交就肯定会绝交;而对此刻的他而言,朋友是仅有的珍宝了,怎可再失去?
  话说回来,他似乎也逃避得够久了,三百多个日子都过去了,他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神克服伤痛,难道就没有半点长进?事实毕竟无法改变,他迟早得学着面对、接受并且适应,人生不就是如此?
  转头看着桌上浅蓝色的信封,他想起许久之前收到的那张喜帖,那张被他锁进抽屉的喜帖,心依旧一阵阵地疼,是啊,转眼过了一年,也该是试着淡忘的时候了,回去吧,他想,回去和老朋友叙叙旧,再好好抱一抱他可爱的干儿子。
  ※        ※         ※
  邵溪樵和古湘凝的长子尚未命名,暂以“宝宝”称呼。据说五官长得酷似母亲,冷傲孤僻的个性则承袭自爸爸,这么丁点儿大的奶娃儿就会耍酷,说了谁也不会相信吧?
  由于原有的轿车早已出售,宋观浪搭机北上,出机场后再随手拦一辆出租车,他没有回家,直接前往邵溪樵的住处。
  这搭飞机到搭出租车,一路上他都让脑筋保持忙碌,想着正在设计的游戏软件,想着今天报纸的头条新闻,这方法不错,成功地压抑他的胆怯心理,然而当他在这来过数次的大楼外头。他的心又开始犹豫不定。进去啊,他告诉自己,只要走进去,和好友拍拍肩膀大笑几声,他便重拾自我,不再逃避;但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着:逃吧,别回来,别撕裂正逐渐愈合的伤口。
  正当宋观浪在门外徘徊,大楼警卫走了出来。
  “对不起,请问你是宋观浪宋未生吗?”他问。
  “是,我是。”宋观浪颇觉诧异。他是来过这里几次,却没有向警卫提过姓名。
  “啊,您好,宋未生,邵先生正在楼上恭候大驾,您快上去吧。”警卫笑嘻嘻地对他说。
  宋观浪一愣,继而露出浅笑。
  这就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你心里想些什么全被摸得一清二楚,无可遁逃。
  电梯门一打开,邵溪樵就站在外头对着他微笑。
  “就不信你敢不来。”他说。
  “我是来看我干儿子的。”嘴里虽是这么说,两个人还是用力地拥抱了下。
  “走,去瞧瞧我那宝贝儿子,不是我吹牛,真是可爱得让人受不了。”邵溪樵搭着他的肩住前走。“用不着拘束,跟上回一样,自己人高兴一下罢了。”
  “还是嫂子自己下厨吗?可别累坏了她。”
  “她肯我还不肯呢。料理多半是外送,湘凝的同学和学妹也过来帮忙做了几道点心。”
  “就是上回那几个?”
  “嗯。”邵溪樵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湘凝的朋友都是些很有特色的人。”
  “是啊。”因为想起了某个人,宋观浪低下了头。她是最特殊的,却不在这屋里头。
  “对了,进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邵溪樵停下脚步。
  “什么?”
  “为什么不参加阿涛的婚礼?你们兄弟俩感情向来很好的不是吗?”见他不言不语,邵溪樵蹙眉,“连我都到场了,你可别说你没收到喜帖。”
  “我收到了。”宋观浪终于低声道。
  “那为什么缺席?”
  “可以不回答吗?”
  “可以,只要你肯回答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忽然躲了起来谁也不见?”
  宋观浪苦笑。
  “两个问题答案是一样的。”
  “那就省事了,你只要回答一次。”
  宋观浪沉默了,良久之后才抬起头说:
  “我说,你听过就把它忘了。”
  邵溪樵纳闷,但仍点了点头。
  宋观浪思索着该从何说起,最后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
  “我也爱她。”他哑声说。
  “咦?你爱谁?说清楚点。”
  “我爱上了阿涛的新娘,很痛苦,所以我远远逃开了,也没有去参加婚礼。”邵溪樵闻言愣了半晌,之后慢慢地耸起了两道浓眉,接着就瞇起眼睛看他,最后则以极度怀疑的语气对他说:
  “我没听错吧?你真的爱上了那个在自己婚礼上哭到昏倒的女孩子?”
  ※        ※         ※
  在大楼警卫室前等候了半个小峙,宋观浪终于看见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等不及她朝这儿走来,他已经拔腿奔向她。
  眼前突然跑出个人,苏弄影吓了一跳。待她看清来者是何人,却觉得更加诧异。
  “你——”
  “为什么跟阿涛结婚的不是你?”宋观浪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一到她面前劈头就问。
  苏弄影盯着他看,神情已恢复冷静,甚至还露出浅浅的笑。
  “你好,好久不见了。”她说。
  “这是怎么回事?”宋观浪压抑着翻腾的情绪,他最想做的其实抓她狠狠摇晃一顿。“究竟是为什么?阿涛在信中明明写着他已经决定要和所爱女人结婚。”
  “他是和高小姐结婚了。”苏弄影蹙眉,“你不知道吗?宋老师没寄喜帖给你?”
  “宋老师?”宋观浪低嚷,“阿涛什么时候变成宋老师了?你向来叫他阿涛不是吗?”
  苏弄影静了静,纳闷地开口说:
  “有点怪,你好象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没有人告诉过我,我……我一直以为和阿涛结婚的是你。”
  “哦?难不成你是真的没有收到喜帖?”
  “我有,但是……”宋观浪开了闭眼睛。“我没看,我没有拆开帖子。”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看。”他对她喊,继而微微红了脸。“我一直以为阿涛的新娘是你,所以……”
  “这么说来,你也没有出席婚礼了?你不想看看我穿新娘礼服的模样吗?”
  “你……”宋观浪怒视她,“你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希望你嫁给阿涛!”
  “我是否不够资格成为你的弟妹?”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希望你嫁给阿涛,是因为我自己要你!”
  这话以极高的音量说出,经过的行人莫不掩嘴而笑,令宋观浪尴尬得红了脸。
  苏弄影则是轻蹙眉头瞪着他。
  “这种话你只要对着我这当事人说就够了。”
  “我说了,那天……”宋观浪左右看了看,也放低了音量,“在饭店那晚,我不是一直对你说我要你吗?”
  “听起来就像是男人在情欲勃发时的无意义用语。”苏弄影淡然说。
  “什么意思?”宋观浪蹙眉低喊。
  “习惯性地说出口,却又不必负任何责任。”
  “才不是这样,我是很认真的,我……”宋观浪又看了看前后左右。“我从来没有对其他女人说过这种话,真的,你相信我。”
  “对高小姐也没有说过?我听说她是你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女人。”
  宋观浪又脸红了。“我以为自己喜欢小苹,后来发现那其实不是爱,不过都是认识你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说,“不过去也不行,对方现在已经是你的弟妹了啊。苏弄影看看时间,“对不起,我还有事?”
  “你不能走,我们还有事要谈。”
  “对于一个一年不见的朋友,我觉得我们已经谈得够多了。”
  “你在生气吗?”宋观浪焦急地拦住她,“那么我道歉,不管你为什么生气,我都向你道歉。你就再给我一点时间,听我解释好吗?”
  “都过了一年你才想起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苏弄影看着他,“饭店那晚是我自己愿意的,甚至还是我主动勾引你,你用不着介意,大可再消失个三年、五年!”
  又有两个行人摀着嘴窃笑,宋观浪只好红着脸对她苦笑。
  “这种事也用不着大声嚷嚷。”他说。
  “抱歉,让你丢脸了。”苏弄影冷冷道。
  “我才不在乎。”
  “我也不在乎你在乎什么。”苏弄影又看了看表,“麻烦让一让,我真的迟到了。”
  “是你学姊儿子的满月餐会对不对?我也是应邀而来,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跟阿涛步入结婚礼堂的不是你。”他想抓住她的肩却又不敢,最后还是将双手放回身侧,“听溪樵说起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大白天就开始作梦了,请你告诉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阿涛明明是爱你的,用何最后即拋下你而娶了小苹?”
  苏弄影思索了半晌,最后道:
  “这事说来话长;不过你大可放心,宋老师娶的的确是他所爱的人。他和高小姐两情相悦终成眷属,我也很替他们开心。”
  “那么你呢?你怎么办?”宋观浪急忙问。
  “我?我很好。”苏弄影淡然笑笑,“从学校毕业了,在一家书局当店员,虽然忙了点,薪水也不高,但因为我喜欢书,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宋观浪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或眼里找出失意和哀伤,却一无所获,难道过了这几个月,她对阿涛另娶他人的事已能释怀?
  “你……还想着阿涛吗?”他迟疑了会之后问。
  “偶尔会想起。”苏弄影点点头。
  “那……如果你身边出现了其它的追求者……”
  “已经出现了喔,书店的老板和两位年轻客人。”
  宋观浪闻言一怔,接着脸色转白。
  “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吗?”他大受打击,有点摇摇欲坠,“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都已经过了一年。”他喃喃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呢?我不能交男朋友吗?”苏弄影柔声问。
  “不,当然不是,只不过……我以为阿涛和别人结了婚,你多少会想想我。”
  “那天之后你就行踪不明,我再怎么想你又能如何?”
  “我是不想看见你和阿涛在一起才逃开的。”宋观浪心急地抓住她的手,随即又松开,“我无法看你穿著白纱礼服走向阿涛,所以没有参加婚礼;又因为不愿印证你们幸福的生活,所以这一年来都不敢回来,我怕我压抑不住……我怕压抑不住对你的感情,我害怕再做出对不起阿涛的事情。”他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苏弄影静静看着他,片刻后开口问:
  “你的意思是……是我所想的那个吗?”宋观浪猛点头。
  “究竟是什么?”苏弄影又接着问。
  宋观浪黝黑的皮肤上泛起红晕。虽然再见她之前早已下定决心要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意,然而和他的紧张笨拙相比,她是如此冷静,仿佛一点地不在乎他,不在乎任何事情,面对这样的她,要说出口真的好难,好难啊,“究竟是什么?”她很坚持。
  “你……”宋观浪低下头。“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我又没有特异功能,怎么会知道?”
  她还是那么冷淡,宋观浪着急了。
  “怎么会不知道?我说过很多次的,那天——”
  “书上说的,男人在亲热时所说的话不可尽信,另外,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说过喜欢我。”
  “我当然说过,而且说了好多次啊。”
  ““我要你”跟“我喜欢你”是不同的,很大很大的不同。她说。
  有什么不同呢?宋观浪很想这么问,对他而言这两句话明明是一样的,喜欢她所以想要拥有她,为什么听在她耳朵里却有不同的意义;女人的心思真是难懂。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与其和她争论“喜欢你”及“要你”的相同相异,倒不如干脆直接再对她表白一次。
  主意已定,宋观浪于是凝聚勇气想开口,但对方一直是那副表情,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令他觉得非常沮丧。
  她对他难道就一点感情也没有?他在垦丁的碧海蓝天不每天都想着她,她呢?
  早已把他忘了吗?即使他们曾经共度了一个晚上、那么亲密地分享了彼此?为什么她就不能有点表情呢?眼睛也好,嘴巴也好,为什么不能透露点蛛丝马迹,让他看出点什么,增加他一些信心?
  宋观浪轻叹了声,就在这时候,有辆机车转进巷内,以极快的车速蛇行朝他们而来,车上的人戴着全罩安全帽,吹着口哨并且怪声喊叫。
  宋观浪伸手一拉,苏弄影倒入他怀里,机车擦身而过,真是险象环生,他抬头想骂人,机车已转了个弯不见踪影。
  “你没事吧?”宋观浪低头问。
  “嗯。”苏弄影试图推开他,他则不肯松手。
  “我……我爱你,弄影。”宋观浪终于说出口了,就趁着她靠在他怀里,他又看不见她表情的时候,鼓起勇气一古脑儿说出来了。
  话一说出来,很奇怪的,怀里的人反倒不动了,就这么乖乖地倚着他,好长一(原文遗漏)
  “我已经说了,很认真地说了,你倒是……”他轻轻扳起她的头,看见她颊上两行泪水,脸刷的一下白了。“嘿!你……唉!怎么哭了?怎么哭了呢?不是你要我说的吗?我说了你却……拜托,别哭了,看见你的眼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宋观浪拍她的背又摸她的头发,全然地手足无措。
  苏弄影也不想哭的,然而一直到听见他说爱她,她才发觉自己这三百多个日子以来是如何地忍耐着,他不留只字词组便从她眼前消失,即使明白自己其实无权约束他,却仍无可避免地受到了伤害。
  再怎么想他也无法见面,她甚至参加了宋老师的婚礼,结果仍是失望而回。这已是极限了,对他而言她什么也不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其实有过那样的关系,所以她不能、也不愿去打探他的行踪,况且她有她的自尊。如果他能将她忘得一乾二净,她相信自己也可以让那晚成为过去,永不再想起。
  在努力遗忘的那段日子里,她终于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也就因为如此,这近一年的时间她过得非常辛苦。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第一次如此患得患失,她无法整理自己剧烈起伏的情绪,只能求助于各类书籍,成果却极为有限。就在她逐渐习惯了新生活,一天也不过淡淡想他几回,能吃能睡,偶尔也和同事、朋友吃饭喝茶,她终于愈来愈像从前的苏弄影时,他居然出现在她眼前,还用那种荒谬至极的理由解释了一切。
  就因为他没有拆开那张喜帖,她度过了这辈子最阴郁的一年,这简直教人难以相信。“弄影!弄影!”宋观浪以手擦拭她的泪水,并轻轻摇晃她。“你怎么了?为不说话,我……是我说错了什么吗?还是因为你……你还爱着阿涛?”
  苏弄影没有答话。
  “其实……”宋观浪依旧拥着她,似乎已忘了这是公共场所。“如果你真的忘不了阿涛也没关系,我会很努力宠你、爱你,竭尽所能让你幸福,直到我的影子在你心里愈印愈深,终于将阿涛的影子完全遮盖为止。”他说。
  “一辈子都做不到吗?”这问题显然令他感到沮丧。“如果你成了老太婆时都还想着阿涛,那么我……我大概会很难过吧。”他开始想着那情景,眼神愈来愈哀伤。“我一定会很难过的。”
  苏弄影盯着他看,半晌后开口道:
  “像你这么迟钝的人,为什么能掌控那么大个公司?”
  “公司已经交给阿涛去管了,我现在在设计电玩软件,是学生时代的兴趣,很有趣,酬劳也不少,绝对可以养活你的,你用不着担心。”他很认真地回答。
  苏弄影看看他后又说:
  “像你这么迟钝的人。为什么能从事设计软件这么细腻的工作?”
  连续被说了两次“迟钝”,宋观浪皱着眉问:
  “你究竟为什么生气?我真的不懂你耶。”
  “没有为什么,我看见笨的、傻的、呆的人就会生气。”苏弄影说着,听见后头又传来口哨和喊叫声,原来是刚才那骑机车的家伙绕了一圈又回来了,显然是蓄意闹事的无聊份子。
  宋观浪也看见机车朝这儿而来,皱着眉正想将苏弄影拉到身后,她却反倒挥挥手要他后退些,而宋观浪既不想违逆她的意思,也不愿她置身危险之中;就在左右为难之际,他错愕地看着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把弹弓,然后在地上捡了颗小石子。
  穿著白衬衫和牛仔长裙的她以绝对的冷静摆出完美的帅气姿态,花了几秒钟之间瞄准并等待时机,随即就听见咻的一声,小石子飞射而出,啪的击在骑士的安全帽上。
  接下来就是一阵小混乱,机车发出刺耳的煞车声,因失去平衡倒在路旁一堆施工中的沙土里,骑士的头大半埋进土里,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不……不要紧吧他?”目瞪口呆的宋观浪好下容易才找回了声音。
  “死不了。”苏弄影将弹弓收回袋子里,看着他说。“何必白着张脸?我不会拿它来对付你的,事实上我已经很久不玩弹弓了,因为看见的人都是你这种脸。”
  “那……”宋观浪指指她的手提袋,“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那种东西?”
  “啊,这是给小宝宝的礼物。”她说。
  “礼……礼物?给小宝宝的吗?”宋观浪一脸惊骇。“溪樵……你学姐夫会抓狂的,给他儿子这种东西。”
  “学姊则会很开心,有一阵子她一直缠着我,要我教她玩这个。”苏弄影往前走,想了想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我的儿子和女儿,不管有几个,我都会教他们再弹弓,你没有意见吧?”
  “嗯,我没意见,你说怎么样就……”他突然停了下来,好象此时才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你……喂,弄影,你刚刚那么说,是不是肯跟我……”
  她径自住前走,宋观浪急忙跟了上去。
  “孩子是我的吧?啊?”他在她后头不断问。“不然你也不会问我的的意见对不对?”
  “哪来什么孩子,你说话别这么没头没脑的。”
  “我指的是以后,你要生宝宝的话,我……我……一定要做宝宝的父亲。”宋观浪焦急地嚷,再次引来了路人的侧目,他则又脸红了。
  苏弄影长叹一声停了下来。看着他问道:
  “你给学姊的宝宝准备了什么礼物?”
  “刚设计好的软件跟版权。”
  “很棒的礼物,我们的孩子也会有吗?”苏弄影露出浅浅的笑容。
  宋观浪不放相信自己的耳朵,呆站了几秒钟后伸手紧紧拥住了她。
  “这么久了,我……我好想你,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想你。”他哑声对她说。
  良久后,苏弄影推开他。
  “再不走,满月餐会都要结束了。”她说。
  “那就别去了。”宋观浪眼里写着对她的渴望。“不如我们……”
  “不行。”苏弄影断然道:“餐会一定要参加,之后我要把你不知道的事全告诉你,扛着这么多谎言,我已经受不了了。”
  “听你这么说,好象是很长的故事。”宋观浪看起来颇为沮丧:“不能改天再说吗?”
  “今天绝对要说清楚。”
  苏弄影拉着他往前走,嘴角漾着浅笑,脚步是前所未有的轻盈。
(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九章

  因为宋观浪不清楚哪一家汽车旅馆比较干净,最后他带着苏弄影来到台北某家知名的豪华饭店。
  苏弄影在饭店大厅打了公共电话回宿舍,对着在电话那头鸡猫子喊叫的秦悠悠说:
  “我今天不回宿舍了,晚上的点名你替我想个办法,就这样了,再见。”她挂断电话,想象着秦悠悠不知所措的慌乱模样,忽然间有点想笑,她是怎么了?居然会作出这种决定,她不是极度冷静、自制力超群吗?对任何突如其来的改变都觉得厌恶,这样的她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太荒谬了。
  在浴室泡澡峙,苏弄影还想过这个问题,但随即便把它拋在一旁了,人都已经踏入饭店房间,泡在豪华的大浴缸里,想回头也来不及了,不过话说回来,其它女人在这种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羞怯吗?还是紧张?也许就因为外头那家伙已经够羞怯、够紧张了。她便自然而外成了两人之中较为冷静的一个,但是这样行吗?从书里得来的知识向来很难应用于现实中!她经常有这种感觉。
  水变冷了,苏弄影于是又扭开了热水,朝着外头问道:
  “可以再多泡一会儿吗?”
  “啊?当然,你想泡多久就泡多久吧。”外头传来宋观浪的声音,唉。
  听起来还是很紧张呢。
  宋观浪的确是紧张,但除此还有更多更多无法解释的情绪,他不停地在房里来回踱步,看看窗外、看看大花板,就是不敢看那张铺有雪白床单的大床。
  然而就算不去看它,脑中还是会浮现种种旖旎的画面;就像她泡在浴江里的样子,只围着一件浴巾的样子,还有他们在那张床上……想到这里,他已经是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好象连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此外,他的良知也在和他无耻的欲望搏斗,然而在两者旗鼓相当的情况下,他的心却站在欲望这一边,明明知道不应该,还是想要拥有她,不顾一切地拥有她,只要一次就够了,他真的想……啊!心跳得好快,别再想,别再想了比较好。
  但是……怎么可能不去想呢?她会说出那样的话是怕死都想不到的,而且她之前也说过了,她和阿涛尚未——他们虽是男女朋友,但还不是那种关系,那么她又为什么肯和他——啊!不行,头好昏,别想那个,真的不能再想了。
  宋观浪轻叹一声往床上倒,随即又跳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看了看浴室紧闭的门,他闭上眼睛。
  真的可以吗?阿涛都没做过的事,他可以做吗?真做了的话,往后他哪里还有脸面对他们两人?难不成要远居国外,一辈子不和他们联络?
  他一上车就不断想着这些事情,却还是把她带进了饭店,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不能背叛阿涛,做的却是全然相反的事,真是可耻啊他。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立刻去告诉她他后悔了,退了房带她离开这里。下定决心,现在就去敲浴室的门。
  仅存的一点良知化成了声音在他脑海中响着,稍稍唤回了他的理智,而在这个时候,浴室的门也慢慢打开,泡澡完毕的苏弄影走了出来,并且如他所幻想的仅围着一件大浴巾,颇为白皙的皮肤因为热气而染上一层粉红,非常漂亮。
  她对他浅浅一笑,宋观浪好不容易牙筑起的理智矮墙碰的一声崩塌了,他盯着她看,根本无法移开视线,宋观涛的脸虽然数次浮现眼前,他也视而不见。
  对不起,阿涛。
  此刻他所能说的大概就只有这句话了。
  “我……我也去洗个澡。”宋观浪拋下这么句话使冲入浴室,三两下脱掉了衣服,扭开水龙头让冷水迎面而下。
  虽然听说冷水可以冷却欲望,对他却毫无效用似的,即使是冻得嘴唇发紫、全身颤抖,某个部分却越发坚硬了。他果然是个罔顾兄弟道义、不折不扣的情欲份子。
  再冲下去铁定会感冒,宋观浪终于关上冷水,拿起浴巾擦拭头发及身子,这时候,很自然地他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刚刚才冷却过的身躯也逐渐热了起来,该怎么办呢?他简直就像个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
  宋观浪又冲了一次冷水,这回他做了次深呼吸,在犹豫迟疑之而就推开门回到房里。
  苏弄影里着浴巾站在窗前看夜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起伏后,这多事的一天正逐渐步入尾声。
  “啊。”听见声响的苏弄影转过身子,“洗好了?挺快的嘛。”她微笑着说。
  她的自在令宋观浪沮丧,在他不断和良知挣扎,因为紧张而频频冒汗时,她却穿著条浴巾四处走动,有若度假般的悠闲。
  是的,苏弄影非常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反观宋观浪,尽管比例完美的躯体看不见任何赘肉,他对于仅在下半身围着浴巾依旧觉得非常别扭,尤其是当苏弄影以好奇及欣赏参半的眼神看他,他脸红得恨不能再巡游浴室。“别一直盯着我看。”宋观浪终于说。
  “啊,对不起。”苏弄影忍不住要皱眉。这是什么对话?换她说还象样点。
  她坐在那张大床上,拍拍旁边的位子看着他。
  宋观浪却移开视线,也没有向她靠近。
  苏弄影盯着他看,半晌后站起来。
  “后悔了也没有关系。”她说。
  “不!”宋观浪拉住她。
  “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你不想要的话,我们随时可以离开。”
  “我要。”宋观浪急忙道。“都到了这里,我不会让你走的。”
  “是吗?”苏弄影微笑。
  “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愿意把这么珍贵的——”
  “哪里珍贵了?”苏弄影淡然道:“第一次是麻烦、是障碍、是沉重的包袱、至少对我而言是如此。”
  宋观浪睁大了眼睛,苏弄影只是笑了笑。
  “觉得我过于开放吗?其实我是很保守的。”
  她这么说,宋观浪则回以怀疑的眼神。
  “虽然第一次是这么讨人厌,我还是非常珍惜啊,否则早把它随便给人了。”
  “所以我才要问为什么不是阿涛而是我?”
  “对象是你的话应该能成为美好的回忆吧,我是这么想的。”
  “阿涛就不行吗?我以为你爱他。”他说,语气似在生气。
  苏弄影看着他,之后点点头。
  “可以啊。”她说,“阿涛应该也会是个好人选吧。”
  “你——”宋观浪怒视她,继而撇过头去。
  “你究竟要我怎么样?说我只要你一个人?”苏弄影开口问,看起来依旧是那么平静。
  宋观浪双手在耳侧握紧,微微泛红的脸上明白写着恼怒和沮丧。
  “你才不会那么说,像你这样的女人是不会为了取悦男人而说谎的。”
  才怪咧,最近堆积在她身上的谎言简直有阿里山那么高。
  “你生气了?”苏弄影问。“这种气氛似乎不是很适合做那件事,要作罢吗?”
  “谁要作罢?我就是因为太想要你才会生气。”宋观浪忍不住喊道,苏弄影则因此而静默了好一会儿。
  很像,真的很像闹别扭的小孩子。
  她虽然很想这么说,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看着他轻声问:
  “现在呢?该怎么做?”
  经她这么一间,宋观浪脑中随即闪过无数限制级镜头,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根本说不出话来。
  再这么下去天都亮了,她是不是该直接扑向他,硬把他给压倒在床上。
  苏弄影认真衡量这可行性,最后决定应该力守中国女性含蓄的传统美德。
  “咦?我的脸好象肿起来了。”她突然说。“真的?我看看。”
  宋观浪闻言,立即忧心地走向她,而苏弄影就趁着他弯下腰检视她的脸颊,准确并毫不犹豫地将唇贴上了他的。
  宋观浪无法呼吸,他所能感觉的仅有她那柔软香甜的双唇,良知也罢,道德也好,在这一刻全都被他拋到九霄云外,宋观涛的脸也在他脑中逐渐模糊,终至消失。
  他闭上眼睛,以同样生涩的动作响应她的吻,从轻轻的四唇相触到愈来愈炽热的强烈需索,宋观浪颤抖的手迟疑地移上她的背,最后紧紧箍住了她。
  与她如此紧密相贴令宋观浪回复了瞬间的理智。他抓着苏弄影的肩膀推开她,喘着气开口:
  “你——”
  “我只会这个了,接下来呢?”
  苏弄影的话令他昏眩,好不容易唤回的些许理智再度被击溃,凝视着她,只见她双眼明亮、唇色嫣红,宋观浪忍不住又低头吻她,而这回是怎么都停不了了。
  他的唇压着她的,一双大手则在她身上游移,寂静的房间于是响起两人的喘息声,由小而大,由平稳而愈来愈急促。
  忽然间,如此地碰触彼此似乎已经不够,宋观浪微微颤抖的手伸向里在她胸前的浴巾,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地抬头问:
  “可以吗?”
  苏弄影点头,脸上带着红晕,呼吸也不怎么稳定。
  于是他拉开围在她胸前的浴巾,任它轻轻掉落在地上,然后拉着她的手去碰触他的腰际,意思极为明显,苏弄影不由低下了头。
  衬着他一身的古铜色,纯白色的浴巾显得特别醒目。她盯着随意塞住的浴巾一角,脑中居然出现他一丝不挂的模样!非常鲜明逼真,令她倒抽了一口气。宋观浪因为她数秒的迟疑而不耐,低下头又攫住了她的唇,他的吻虽然也称不上熟练,却是热力十足;起初还维持着一定程度的温柔,随即就变得热切而略带蛮横,既不至于伤害她,又让她深刻感觉到自己是如此被需要着。
  终于,苏弄影也解下了他身上的浴巾。
  宋观浪不可控制地呻吟出声,她刚将脸埋在他胸前,闭上眼睛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宋观浪边深呼吸,边告诉自己放慢速度,她毕竟是第一次,再怎么冷静也难免心慌;而他,不仅这方面的经验有限,处女更是从未碰过。如果他不能有效控制紧张的情绪,又怎么能让她安心将自己交给他?
  是的,他必须慢慢来,她答应给他一整夜的,时间还长,不急、不急。
  于是宋观浪开始想些无关紧要的事,公司的事也好,职棒或职篮的战绩也罢,他希望能让自己的欲望稍微冷却一下,以免吓坏了她。
  可惜的是,苏弄影完全不领他的情;在花了几秒钟适应陌生的激情之后,她开始不安分了;双手摸遍了他宽阔的背,鼻子在他胸前嗅啊嗅的。
  当他脑中警铃响起,正打算出言阻止时,她居然伸出舌头轻舔他。
  宋观浪屏息,接着开始喘息呻吟,什么公司、什么职棒职篮全都不管用了,他的理智是如此不堪一击,急速窜高的情欲再次主宰了一切,无法忍受苏弄影像只猫似的在他胸前舔来舔去,宋观浪抓住她的肩将她推开了些。
  “求求你,别这样。”他哑着声音说。
  “我做的不对吗?”苏弄影认真问。
  “不,也不是不对——”
  “那么是你不喜欢?”
  “不,我很喜欢,但——”
  “那为什么不能做?”
  “这……”宋观浪苦笑:“就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怎么说呢?这种痛苦女人是不会懂的。”
  “咦?男人才懂得痛苦吗?”苏弄影轻扬眉毛,“究竟是什么感觉呢?真想知道。”她盯着他起伏的胸前,半晌后又伸出可爱的粉红色舌头。
  面对她的蓄意“挑衅”,无力招架的宋观浪只能呼吸急促地闭上双眼。
  “你这是在玩火。”他说,声音更为沙哑。
  “我们本来就要玩火。”她又轻轻舔他,“淡淡的香皂味道,我喜欢。”
  “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不是吗?”
  “也许吧,你要不要也尝尝看?”
  宋观浪凝视她。
  “我怕太急了会吓坏你,真的很害怕。”他说。
  苏弄影也拾头看他。
  “我就知道。”
  “嗯?”
  “你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她露出浅笑。
  “弄影——”
  “我不害怕,反而会很高兴。”苏弄影靠在他胸前。“你失去控制是因为我,所以我很高兴。”
  “在你面前,我仿佛不再是我自己了。”宋观浪紧紧拥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我的?为什么?”
  “我是啊。”苏弄影对他微笑。“今夜我属于你,说好的不是吗?”
  今夜,只有今夜能拥有她,多么短暂的时间,多么无奈的喜悦。
  宋观浪看着她,轻叹一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的吻带着挫败与绝望,但已无法再粉饰伪装了,他用力亲吻她,然后弯下腰抱起她走向那张大床。
  “想着我,今晚我要你只想着我一个人。”宋观浪轻咬她的耳朵并且说。
  “嗯,只想着你。”苏弄影闭上了眼睛。
  然后便没有多余的言语了。
  宋观浪从被动转为主动,而且一发就不可收拾似的。不仅依着苏弄影的意思尽情尝着她身上的味道,还半鼓励、半强迫地教她碰触他,从上到下,几乎什么地方都不放过。
  苏弄影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因为这样密亲接触而羞怯,但显然她错了。让一个男人,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男人如此碰触她,而她也以手和唇抚过这男人发烫的肌肤,原来男人和女人做的是这样的事,实际体验过的她是无法不脸红的。
  宋观浪的唇吻上她的胸,亲吻者和被亲吻者似乎都难以平静,苏弄影发出了细微的呻吟声,他则因为她迷人的反应而越加激动。
  终于,他将她压在身下,低下头亲吻她,之后带着不安开口说:
  “听说会有点疼——”
  “嗯。”
  “对不起。”
  “现在就道歉不是早了点吗?”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缓缓将他拉向她。我爱你。
  宋观浪在心里说,俯身让自己坠入禁忌的情欲中。
  ※        ※         ※
  虽然明白她身体上的不适,宋观浪还是不由自主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对他而言,时间是可恨却无法击退的敌人;随着星光一点点消失,天色逐渐变亮,他心慌而且无助,只能紧紧将她拥在怀中。
  带着这样的恐惧心情,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等他再次睁开眼睛。一股失落感向他袭来,用不着转头确认,他很清楚这凌乱的床上只有他,佳人早已不在。
  浴室里没有人,房间的每个角落都不见她的东西。她就像不曾存在过,宋观浪几乎要相信昨夜只是一场梦,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
  把脸贴近旁边白色的枕头,会发现上头有一根不属于他的头发,可以问到他何识却已深深爱上的淡香,宋观浪闭上眼睛,等待那锥心的痛楚过去;他不想动也不能思考,脑中一寸空白,就像被掏空了似的。
  待宋观浪稍微恢复了知觉,他觉得自己无法继续留在这个房间里,昨夜的旖旎缱绻不断折磨着他,令他苦不堪言,于是他起身穿上衣服,在关上房门前迟疑了会,终于还是回头又看了看,然后才离开房间下楼退房。
  坐上了驾驶座,宋观浪忽然不知道该将车子开向何处,不论是宋宅还是办公室,此刻都无法给他家的感觉;而在阿涛的事情尚未解决之前,他似乎也不该出现在这两个地方。
  但是他觉得自己此刻还无法面对阿涛,在经过昨夜之后,他需要一点时间自责反省,虽然答应过父亲要劝阿涛回家,他心里也是如此希望着;然而阿涛回家就必须接管公司并履行和小苹的婚约,这么一来,受到伤害的就会是弄影了。
  他自己的幸福却必须建筑在她的痛苦上,这么卑鄙残酷的事,他想都不愿多想;弄影是他唯一在乎的女人,阿涛则是他最亲爱的弟弟;即使他是如此渴望能拥有她,也无法狠下心拆散这封情侣。他们两个人彼此相爱,光凭这点他已无丝毫胜算。昨夜对他而言是惊喜也是奇迹,他应该知是,不该再有其它奢想。
  宋观浪苦涩地想着:为什么他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如果他只忠于自己的心,其它的人或事都不予理会,或许就不至于这么痛苦了。
  不知不觉又在车上呆坐了许久,等宋观浪终于发动引擎将车子驶离饭店停车场,约莫已到了正午用餐时间。市区人潮车辆都多了起来,他不得不集中精神小心开车。
  接下来他就漫无目的在市区绕圈子。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此刻他该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即使再怎么逃避、再怎么拖延,最后他能去的还是只有那里。
  牙一咬,宋观浪用力踩了煞车,将车子一百八十度调了头。
  到“玫瑰”去吧,去确定她是否已安全回到学校,然后就是阿涛了。尽管他没有自信能无愧地面对他,但他们兄弟俩必须面对面谈一谈,这已是无可避免的,就当它是个酷刑,早点执行就能早点超脱。
  ※        ※         ※
  结束了上午的两堂课,苏弄影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宿舍。说起来这两个小时实在很辛苦,老师言之无物,读诵课本的声音有如催眠符,如果不是这两堂课点名点得凶,她也用不着这么匆忙从饭店赶回学校了。
  不过这样也好,经过昨晚,她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两人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碰了面要不脸红简直难如登天。
  不行,一想起昨夜她就觉得头昏,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在学姊家过夜当天她睡得很少,昨晚更是根本没什么机会合眼,他不断将睡梦中的她吵醒,接着就——
  苏弄影脚下一个踉跄,多亏扶着一棵树才没有跌倒。太危险了,她决定不再想那男人,不再想昨夜的事,眼前她最想做的就是回宿舍好好睡上一觉。
  奈何天不从人愿,她一进寝室就碰上正在焦急踱步的秦悠悠。
  (原文遗漏)“请她和你联络好不好?什么?不用啊?真的不用吗?你再考虑考虑——”
  “把电话挂掉,悠悠。”
  苏弄影在上铺不耐地说,习于接受命令的秦悠悠只得照做。
  “是找你的耶,你却连问都不问一声。”她挂上电话后噘着嘴说。
  苏弄影叹气。
  “好,好,电话是什么人打来的?”她提起精神问。
  “一位先生,他问你在不在,却又说不用叫你听电话;当然了,他也不肯留不姓名和电话号码,有点奇怪不是吗?你说这会不会是那种变态打来的骚扰电话?”
  “我知道了。”猜也猜得到是谁打来的,但为什么不找她听电话呢?苏弄影有点纳闷。
  “你知道?你认识那个变态吗?”秦悠悠嚷着。
  “才不是什么变态。”苏弄影躲进被子里,“我真的要睡了,你快去吃午饭吧。”
  “起来吃点东西吧,弄影,一直睡觉的话人会变傻的。”秦悠悠提着晚,走进寝室。“那么你究竟是睡了多久才傻成这副德性的?”苏弄影揉着眼睛坐起来,感觉疲惫并未完全消失,全身上下也还隐隐作痛。
  “亏我还替你买了便当回来,结果你的嘴巴还是那么坏。”秦悠悠抬头,皱眉又噘嘴地瞪着她。
  “你以为一个便当就能让我改变吗?”苏弄影爬下床,到盟洗室洗了把脸后,回到寝室和秦悠悠一起吃着便当。
  “我替你挑的这些菜好吃吗?”秦悠悠将饭菜送入嘴里,对苏弄影露出个满意十足的笑容,“这虾仁炒蛋尤其好吃,你觉得呢?”
  “嗯,还不错。”苏弄影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食欲也不是很好。
  “。对了,今天下午我打电话给湘凝学姊,告诉她你已经回来了,学姊肚子里有宝宝嘛,我想还是别让她太担心比较好。”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呢?我妈妈就常常说,就算我到了五十岁她也一样放心不下。”
  “如果是你,到了九十岁还是傻呼呼的吧?也难怪你妈会担心。”
  “到那时候我妈就有一百三十多岁了,嘿,这样会被当作妖怪耶。”
  秦悠悠忧心忡忡道,苏弄影则看了看天花板后继续吃她的饭。
  不过秦悠悠这个人是静不不来的,即使苏弄影刻意不答腔,她一个人也能自导自演说个没完。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弄影。”
  “可以不回答吗?呆子。”
  完全不理会她的话,秦悠悠开始了她的问题。
  “湘凝学姐说你可能和男朋友夜游去了,不好意思告诉我们,不过很奇怪,昨大你那个宋老师也来找过你耶,弄影,难不成你还有其它的男朋友?”奉悠悠皱眉道:“你个性怪,嘴巴又坏,男孩子为什么会喜欢你呢?而我却连一个男朋友都没有,老天爷真不公平。”
  苏弄影白了她一眼。
  “吃饭吧你,这么多话。”
  “瞧,你就是那种一点也不温柔的女人。”她的话让苏弄影想起一个非常温柔的男人,脸上不耐的表情忽然变得柔和。她静静吃着晚餐,外后转头看了看秦悠悠,她这位单纯得有点蠢的室友正满足地嚼着食物,还对她傻傻地笑了笑,“呃……”苏弄影放下手中的筷子:“悠悠,你——”
  “你叫我吗?”秦悠悠条地转过头。
  “嗯。”苏弄影点头,“让你和学姊们担心了,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容忍我。”
  她说着,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坐在旁边的秦悠悠却碰的一声摔下了椅子。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八章

  (原文遗漏)“父亲——”宋观浪站起来,但宋能远严厉的一眼却令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在问她话,你来插什么嘴?难不成这女孩是聋子还是哑巴,没办法开口说话?”
  “爸,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不要吓坏了客人。”宋观浪说,得到的响应是碰的一声巨响。
  宋能远一掌打在桌上,连惯于面对父亲坏脾气的宋观浪都吓了一跳,反倒是苏弄影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的,好象一点都没有受到影飨,“问你是吧?”宋能远铁青着脸点点头,“好,那么你倒说说看,那篇报导究竟是怎么回事?多少名门高官家的千金你不要,拒绝了一门又一门的亲事,我当你是忙于事业,不想这么早成家,结果呢?原来你在外头早有了女人,这倒也无所谓,但至少该知会我这个做父亲的一声吧?以我们宋家的家世声望,是不可能让你随便娶个女人进门的,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爸爸,请听我说——”
  “我正在听,你这就给我说清楚。报上说你和这女的正在交往,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宋观浪看了看苏弄影,只见她耸耸肩不表示任何意见。
  “你快说啊,报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面对父亲的一再逼问,宋观浪深吸了口气正要回答,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进来的竟是令在场三人都深感错愕的人物。
  “阿涛?”宋能远和宋观浪异口同声喊着。
  闯进书房的宋观涛虽然也一样惊愕,原因却是因为看见坐在椅子上检视自己指甲的苏弄影。
  “你——”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宋观浪抢先了一步问,把宋观涛看见苏弄影的疑惑暂时打住,并以眼神示意他在言语上多加小心。
  虽然觉得纳闷,大哥的意思宋观涛多少抓住了那么点。他不再看着苏弄影,转而给宋观浪一个大大的微笑及拥抱。“好久不见了,大哥,你还好吧?”他打着招呼,并轻拍大哥的背。
  宋观浪藉此机会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听清楚了,你和弄影并不相识;还有,父亲找了征信社查你的消息,快阻止他。”
  事情发展真是急转直下,苏弄影眼前忽然就演起一出父子团圆的伦理悲喜剧。
  “你这孩子真是的,出了家门几个月,当真连通电话都不打回家。”看见次子出现在眼前,宋能远的神情、语气全都换了个样。
  苏弄影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由在心里啧喷称奇。
  “当初说好的不是吗?爸,这一年里我是绝对自由的,想做什么、想到什么地方去都由我。”
  儿子话气里带着些许责备,宋能远于是陪着笑脸说:
  “是啊,是这样没错,但偶尔也该打个电话回家,让爸爸知道你。”
  “那么为什么找征信社调查我?”
  宋观涛开口打断父亲的话,说出的话还令宋能远双眼大睁、嘴巴微开。
  “这……阿涛,你听爸爸说——”
  宋能远开口想解释,宋观涛则微怒地转过头去。那冷酷的模样是苏弄影在学校所不留见过的,令她颇觉惊讶。
  “一年的期限未到,爸爸不仅破坏了协议,居然还找了征信社,我又不是什么逃犯。”
  “不是这样的,阿涛,其实是因为……”
  “什么都不用说了。既然爸爸破坏协议在先,今后我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再为那协议而左右为难。”
  “等等,阿涛。”宋能远脸色大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我不继承爸爸的公司,和小苹的婚事也就此取消。”宋观涛吶的拋出一颗炸弹。
  宋能远条地站起来,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这……这怎么行?阿涛,找征信社是爸爸不对,但那是有原因的,我可以解释,继承公司的事以后再谈也无所谓,婚事是不可能取消的,你知道吗?绝对不可以。”
  “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已经决定了。”
  “别任性了,阿涛,征信社的事爸爸可以道歉,你和小苹的婚事早已成定局,订婚时还邀请了那么多亲朋好友,你忽然间说不结婚了,不仅爸爸没办法跟亲戚解释,你高伯伯那边才是最严重的,小苹是他宠爱的独生女,你高伯伯绝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如果你执意要取消婚约,他和爸爸的交情将璗然无存,咱们公司未来的前景也会因为失去这个有力的盟友而大受影响,后果是非常可怕的啊。”
  “如果爸爸担心的是公司前途,把公司交给大哥就行了。”宋观涛看了看宋观浪,“大哥为了公司尽心尽力,付出的时间和精神是谁都比不上的,日后就算公司遇上什么困难,有大哥在的话一定能解决,任何危机都能安然度过。”
  “你在胡说什么?”这番话显然激怒了宋能远,他的声音再次变得忿怒而尖锐,“公司是你的,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当然你大哥也会在一旁辅助你——”
  “够了。”宋观涛又一次打断父亲的话,脸上神情复杂,“你知道我最受不了的是什么吗?就是你对我那明显而变态的偏爱。”
  “阿涛。”
  一直未开口的宋观浪欲上前劝说,却被宋观涛以手势制止。
  “我和大哥都是你亲生的儿子,只因为我的生母较得你宠爱,你就把全部的父爱都给了我,对大哥则是一丝一毫都吝于给予。”
  “没有这回事。”宋能远否认。
  “有没有这回事,你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宋观涛以无惧的话气道:“从我懂事以来就有这种感觉,明明大哥比我更努力、更认真,各方面成绩都比我优秀,但得到夸奖或礼物的却往往是我,我再怎么调皮捣蛋也不会受罚,大哥什么都没有做,却总是挨骂,甚至挨打。同样是你的儿子,身上都流有你的血液,为什么你把一个儿子当宝,另一个则视同外人漠不关心。”
  宋观浪过去挡在弟弟和父亲之间,“好了,阿涛,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你不应该用这语气对爸爸说话。”
  宋观涛看着哥哥,露出了略带苦涩的笑容。
  “你看见了没有?爸爸,尽管你这个做父亲的待他是如此不公,大哥却从来不埋怨,依旧尊敬你、孝顺你,把你的话当圣旨一般执行,就拿对我来说,即使我这个异母弟弟独占了父亲的爱,夺走了他所该拥有的一切,他始终善尽为人兄长的责任关爱我、照顾我,不嫉妒也不计较,不管我捅了什么纰漏、惹了什么麻烦,为我善后的永远是他。”
  面对这全然陌生的弟弟,听他说了一长串的话,宋观浪的错愕可想而知,然而对于阿涛的话他也不是毫无所觉,那些埋在心底的话,那种极度疼痛却已逐渐习惯的情感,他以为这辈子不会有人懂,却在今天听见弟弟亲口说了出来。他觉得眼眶发热。“请你好好想一想,爸爸。人生在世并非只为了追求名利,在这几十年的短暂时间里,我们还有更需要珍惜的东西,如果你不能领悟到这一点,最后你将会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那是非常可悲的。”
  无视于父亲忿怒惊骇的表情,宋观涛说完话后径自转向宋观浪。
  “我实在等不及,所以就先说了。”他微笑道:“你喜欢小苹。对公司更是情感深厚,而这两者父亲吝于给你,硬要推到我身上,我在等,等你开口说话,但你惯于接受父亲的安排,只是笑着对我说恭喜,这一年的协议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我利用这一年让自己更成长,也希望你在这段时间内能认清你所想要的,并且大声说出来。”他说着再次拥抱宋观浪,并在他耳朵旁低声道:
  “谢谢你告诉我征信社的事,让我能借题发挥,漂亮地解决和小苹的婚事。”
  虽是如此,宋观涛脸上却无笑意,只不过他大哥看不见他的表情。
  “事情根本就没有解决。”宋观浪也以焦虑的语气在他耳边说。
  “小苹和公司就交给你了,大哥,要应付爸爸的怒气肯定不容易,不过我是他的次子嘛,只得辛苦你了。”
  “喂,你——”
  “对了,我下知道你是怎么认识弄影的,但你既然带她来了,就要让她安然无事、全身而退喔。”
  宋观涛一结束和哥哥的拥抱,表情就变冷了,只对宋能远说了句“我走了”便转头离去。对父亲急切的呼唤完全置之不理,倒是在经过苏弄影身旁时对她眨了眨眼。
  扔炸弹的人溜得快,苦的却是留下来的冤死鬼,眼见宋能远的脸逐渐发言,一个不好就有脑溢血的可能。
  苏弄影有不祥的预感,觉得自己或许无法轻松离开这里。
  书房里寂静无声,宋观浪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苏弄影,很清楚要打破这一室的沉默唯有靠他自己。
  没想到他才开口说了“父亲”两个字,一本精装书便朝着他飞过来;幸亏他适时闪避,厚厚的书碰的一声打在墙上,然后掉落在地,就在距离苏弄影不远的地方,令她又耸起了眉。
  宋观浪直立不动,他无法相信父亲会拿书砸他,即便平日再怎么严厉,他成年后父亲就不留再对他动粗。
  “是你对不对?”对自己的举动毫无悔意,宋能远铁青着脸指着宋观浪,“你在阿涛面前说了什么?否则他怎么会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些话?”
  “我什么也没有跟阿涛说。”
  “说谎!”宋能远又拍桌子。“你表面上装出一副不贪不求的样子,其实是怀恨在心吧?所以你就使了些伎俩,挑拨我和阿涛的感情,并说服单纯的阿涛取消婚约、放弃公司,是不是?亏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他气得指尖和声音都在发抖。
  “爸,我没有,小苹和公司都是阿涛的,我不会要,阿涛那边我会劝他——”
  “用不着再惺惺作态,我今天算是看清你了!”
  “爸!”
  “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宋观浪没有动!气愤至极的宋能远竟过来拉他,开了书房的门试图将他推出去。
  “您冷静点,爸爸,我会找阿涛好好谈一谈。一定会让他来向您道歉。”
  “用不着!谁知道你会和他谈些什么,说不定到时候他连这个父亲都不认了!”
  “不可能有这种事的。”宋观浪抓着父亲的手恳求道:“别这么激动,爸爸,小心身体……”
  “你是恨不得我早点死吧?”宋能远又开始推他,“出去,你马上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宋观浪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离开?阿涛把这一团乱扔给他,造成父亲对他误会如此之深。他如果无法平息父亲的怒气,往后或许再也踏进这个家门了。
  基于种种原因,宋观浪还是希望和父亲平心静气谈一谈,但正在气头上的宋能远根本就不给他机会。他奋力要将宋观浪推出书房,却力有不逮,试了几次无法得逞,恼羞成怒的他狠狠瞪着自己的儿子,然后扬起了手就要打他。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观看的苏弄影伸手拉了宋观浪一把,并起身挡在他们父子之间,说时迟、那时快,她还来不及开口说话,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这老头虽然是老了,手劲还真不小,一巴掌打得她头都昏了,眼前一片白光,什么都看不清。
  发现自己打错了人,宋能远愣了愣,但那仅是数秒钟的时间,气愤的情绪随即便又主导了他。
  “把她带走,你们马上给我离开这个屋子!”宋能远怒气不减,丢下这句话后径自走出了书房。
  父亲离开后,宋观浪才从错愕中恢复过来,他扶着苏弄影坐下,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见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他轻触她脸颊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片刻之后,苏弄影睁开眼睛,看见宋观浪一脸担忧跪在那儿,她扯了扯嘴角说:
  “我没昏过去,只是疼得不想张开眼睛。”
  “你……你好傻,为什么……”
  “我的确是要拉开你,但可没想过要替你挨打。”
  “我还说要保护你,结果……”看着她脸颊上红色的印子,宋观浪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歉意,“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苏弄影摇摇头,随即因为疼痛而皱了皱眉。
  “你爸爸是暴力主义者?”她道。
  “呃……不算是吧,我长大后他就几乎不曾动手打过我了。”宋观浪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不要紧吧?你的脸色这么差,我看我还是送你到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因为挨了个耳光而送进医院,只怕明天的报纸又会出现我的名字和大头照。”
  苏弄影抓着他的手试图站起来。“你想留下来也可以,我可要先走了。你父亲不怎么欢迎我,等会说不定会拿扫帚来赶。”
  “这种时候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走?”宋观浪一把就将她抱起来,苏弄影吓了一跳。
  “用不着这个样子,我又不是受了什么重伤。”她蹙眉低喊。
  “很疼吧?”宋观浪抱着她走出书房。“我父亲打了二、三十年的高尔夫球,这一巴掌力道肯定不小。”
  “力道大小我无从比较,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挨耳光。”她把头靠在他的胸前,感觉舒服了些。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难受了。”宋观浪叹息。“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对女孩子动手,父亲他——”
  “他要打的是你。”
  宋观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那就让他打,我情愿这一巴掌是打在我脸上。”他说。
  然后,在走出宋宅到坐进车里这段时间宋观浪都没有再开口。
  苏弄影看了看他,露出浅浅的笑。
  “我已经没事了,真的。”她说。
  正要发动引擎的宋观浪停下动作转头看她。
  “我一看见你脸上的掌印就——”他沮丧地将头贴向方向盘。
  “怎么了?这么心疼我吗?”
  宋观浪倏地抬头,因为被说中心事而红了脸。
  苏弄影低头微笑,半晌后对他说:
  “你果然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宋观浪诧异地看着她,然后红着脸摇摇头。
  “没想到现在还有你这种人。”苏弄影轻叹道:“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就要成为弟弟的妻子了,你不仅笑着对人家说恭喜,居然还帮着她来找我这个情敌谈判。你想过没有?如果阿涛选择了我,并且和那女孩解除婚约,这不就是你赢取她芳心的大好机会吗?”
  “但是小苹喜欢的是阿涛,她很爱他,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感情定可以培养的嘛,以你的温柔体贴,很快就能掳获她的心,刚才你也听见了,你弟弟坚决表示要解除婚约,他看起来很认真,你也就用不着再退让了,勇敢点去追她啊,胜算很大的。”鼓励他去追女孩子让苏弄影莫名地觉得有点不舒服,最后她将之归因于挨了那一巴掌的后遗症。“我很少这么对人晓以大义,你可别辜负我一番好意。”
  “不,我不能要小苹。就算阿涛真和她取消了婚约,我也不会去追求她。”
  “为什么?这可不是玩孔融让梨那一套把戏的时候。”
  宋观浪默默不语,苏弄影却因为自己都不确定的原因而无法对他置之不理,像他这样的人,她不理他的话就没有人在乎他了。
  “你啊,能不能偶尔也替自己想想呢?把其它人都忘了,想想你要的是什么。”
  她说。“可以吗?”宋观浪转头凝视着她,双眼闪着谜样的光,“真的可以不顾虑别人,只想着我自己吗?”
  “当然。”苏弄影点头。
  “那么我要你。”宋观浪不敢看她,那样子简直就像在对方向盘说话,“如果可以忘了阿涛、忘了其它的人,我想要你,我真的好想要你。”他痛苦地说。
  不管是谁,忽然听见这样的话都会吃惊的,即使是苏弄影也无法例外。
  “我?”她愣了好一会儿,心跳有如打鼓,“不是小苹吗?”
  “我也以为自己喜欢小苹,但是在见了你之后……”
  “对一个人的感情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改变的?你不要开玩笑了。”
  “是真的。”宋观浪焦急地转头,但一面对她就会脸红不知所措,只得继续对着方向盘说:“如果你不是阿涛的女朋友,我一定要你,不管怎么样都要得到你。”
  “什么得到我?好……好暧昧的说法。”
  “想要就是想要。”
  苏弄影闻言蹙眉,脸还在发热。
  “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可以说出这种任性的话。”她嘀咕着。
  “是你要我说的,反正只是说说。”宋观浪闷着声音说道。
  “咦?”
  “不说出来的话很辛苦,说出来也许就可以死心了。”宋观浪的手在方向盘上握紧。“你很开心吧?听阿涛说要解除婚约。”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苏弄影回答。
  “是吗?”宋观浪苦苦地笑了。“看来你对阿涛很有信心,知道他一定会选择你。”
  “他勇敢面对你父亲,大声说出自己要的是什么,我觉得这样很好。”
  “嗯,阿涛会说出那番话,老实说我也很讶异。”
  “你们兄弟情深,因为你对他好,所以他也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她转头看他。“你说不想继承公司,这是真话吗?”
  宋观浪想了想,点点头。
  “我想要的是父亲的认同,一直以来都是。能不能留在公司,或是以什么职称留在公司,对我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为什么你父亲无法肯定你的努力?事情真像阿涛所说的那样吗?你父亲无限度地溺爱他,对你却异常严厉。”
  “也没有那么严重啦。溺爱不是教育孩子的正确方式,严厉也未必就不好。就因为父亲的严厉,我在各方面都学了不少,我自己并不觉得有多委屈。”
  “心里多少还是不好受吧?对你而言,父亲慈爱的微笑或赞美就像是天上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再怎么不好受,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宋观浪发动引擎。“真的不用看医生吗?”他问。
  “我很确定。”
  “那你想上哪儿去?”宋观浪问,问了之后随即又转头对她说,“你想回学校了吗?时间还早,我们……我们可以先去吃点东西,我早餐、中餐都没有吃,肚子很饿,一个人吃饭又很闷。如果你不赶时间,不如就陪我去吃一点”“那就走吧,我也饿了。”
  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答应,宋观浪又愣了愣。
  然后车子在市区行驶,因为苏弄影说吃什么都好,宋观浪便选择了一家僻静的西餐厅。
  进入餐厅后他们找了角落安静的位子。苏弄影点了果汁及意大利面,宋观浪则点了杯咖啡。
  “你不是说肚子饿?光喝咖啡不吃东西行吗?”
  苏弄影看着他,宋观浪又脸红了。
  “啊,意大利肉酱面不错,我也来一份……啊不,麻烦给我两人份的,谢谢。”
  他说着,将菜单还给服务生,拿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大口水。“你好象很紧张,是因为我的关系吗?懊!”苏弄影以手撑着头,因为碰触到疼痛的脸颊而皱眉呻吟。
  “怎么了?”宋观浪身子前倾,伸手欲碰触她的脸,人在半途收了回来,“还很疼吗?对了,我叫服务生要些冰块来冰敷好不仔?多少可以减轻疼痛。”
  苏弄影摇头。
  “不小心碰到,有些刺痛而已。”
  “但脸上的红色印子愈来愈明显”“是吗?”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服务生一定很好奇我脸上的印子是怎么来的,这会儿八成正在厨房里七嘴八舌地讨论呢。”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笑的时候反倒不怎么疼了。”苏弄影喝了口水:“我不要紧,担心你自己吧。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是打算回你父亲的公司吗?”她问。
  思索了会,宋观浪点头。
  “我想我父亲只是一时气愤,等他情绪稳定后情况应该会好些,当然,问题的根本还是在阿涛,我得找个时间先跟他谈一谈。”
  “是吗?”苏弄影也在思索了片刻后点点头,“你们的确是该好好谈一谈,不过……我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直觉,或许猜错了也说不定,但如果你们两兄弟真有心要谈,彼此最好能绝对地坦诚。你听见了吗?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那么事情也许能简单化,说不还能圆满解决。”
  “这是什么意思?”宋观浪不解,“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我说过了是第六感,只可意会啊。”这时候服务生送上一大一小两盘意大利肉酱面,苏弄影拿起桌上的叉子说道:“很好吃的样子,我们开动吧。”
  由于肚子真的饿了,食物又烹调得非常美味,两人安静地用餐;不到二十分钟已将面条一扫而空,开始喝起饮料,而随着杯中液体的减少,宋观浪又苦恼了。还不想让她走,即使只是这么面对面坐着,也希望她能多待一会儿,但是吃过了东西,该说的事情似乎也都说了,还有什么理由留她?再说她毕竟属于阿涛,就算能留她再久也没有用吧?
  想到这儿,他觉得颇为沮丧,还有种深沉的无奈感。
  “这……也许我该向你道歉。”
  “你“总是”在向我道歉。”苏弄影拿起冰凉的果汁敷在脸颊上,然后舒服地轻叹了一声。
  “呃……你知道我必须和阿涛谈一谈,明明知道会伤害你,我还是得劝他回头,对于这点……”
  “你要劝他回去履行婚约并且接管公司?”她问。
  “对不起。”
  “没关系,你是为了你父亲嘛。”
  “但我也会尊重阿涛的意思,如果他执意要跟你在一起,父亲那里我会再想辨法。”
  “那么你也会祝福我们了?就像祝福他和小苹?”
  宋观浪无话,她是真的不明白他的心情还是故意捉弄折磨他?
  “大概不行了,我不想看见你和阿涛一脸幸福的样子。”宋观浪说着,拿起桌上的帐单,“我们走吧。”
  这样就生气了,很像小孩子哪,苏弄影想。
  看见宋观浪迈开大步朝着柜怡走,苏弄影只得扬了扬眉,放下未喝完的果汁跟上去;谁知道他结帐后就推开店门走向他的车子,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苏弄影瞇起眼睛,接着在西餐厅外头蹲了下来。宋观浪直到开了车门才发现她没跟上来,在一阵搜寻后看见她蹲在餐厅门口,他脸色发白,连车门都没有关就飞奔而去。
  他冲过去跪在她身旁,虽然焦急,却又不放随便移动她,完全是紧张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你怎么了?头昏?还是哪里痛?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那得打电话叫救护车——”
  “真的想要我吗?”蹲在地上的苏弄影忽然拾起头对他说,令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怎么样?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她又问了一次。
  宋观浪还无法开口说话,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那么走吧。”苏弄影站起来,“请你找一家干净的汽车旅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七章

  那天晚上的外宿是个恶梦,苏弄影因为“男朋友”和“男朋友哥哥”的事被严刑逼问,一直到清晨三点钟都还无法清静,好不容易终于能上床睡觉了,睡在旁边的秦悠悠又因为喝了点啤酒而咯咯笑个不停。新仇旧恨,她真想拿个枕头闷死这个连在梦里都静不下来的傻女人。
  结果她只睡了几个小时,生理时钟让她准时在七点醒来,苏弄影看了看旁边,铺了木板的和室里已不见陶然的踪影,只有秦悠悠还抱着枕头沉睡。
  这家伙,吵得别人不得安宁,自己居然睡得跟死了似的,真想狠狠踹她两脚。
  最后苏弄影是把大棉被住秦悠悠脸上一盖,自己则站把来走向盘洗室,梳洗过后的她稍稍恢复了精神,心情也跟着好转了些。
  已恢复整齐清洁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厨房却飘来阵阵杏味;苏弄影正想朝那儿走去,厨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两位学姊手端盘子笑着走出来。
  “你醒了?”怀有宝宝的古湘凝连笑容都变温柔了,“几乎是闹到清晨才睡的。我以为你不睡到中午是不会醒的,怎么,是不是换了地方睡不惯?”
  “没那回事,只是习惯在这个时间醒来。”苏弄影回答。
  “你的生活还真是规律,我若不是饿醒了,说不定会睡到下午。”陶然扬了扬手中的盘子,“早餐由我负责,你要火腿吗?鸡蛋要全熟还是半熟的?”
  “昨晚吃了大多东西,还不觉得饿。”
  “那么就喝杯牛奶吧。”古湘凝放下手中的盘子,“知道我怀孕以后,我老公就在冰箱里堆满了鲜奶,什么高钙脱脂的啦,营养强化的啦,多得根本就喝不完,只得偶尔奢侈一下,把它们拿来泡澡,弄影,你想喝什么口味的呢?也有调味乳喔。”
  “啊,学姊,你别忙,我自己来就行了。”她说着,到厨房替自己倒了杯鲜乳,然后回到餐桌上和她们共进早餐。
  “学姊夫还在睡吗?”苏弄影问。
  “什么学姊夫?叫邵大哥就可以了。”古湘凝笑着说,“他一早就到公司去了,说有点事情要处理。”
  “连假日都住外跑,你不担心啊?”陶然将柔嫩的煎蛋送入嘴里。
  “人心是管不佳的,会变的话就是会变,再怎么挖心也没有用。”古湘潮回答,脸上依旧带着笑。
  “你是对自己信心十足才这么说的吧?谁不知道你老公简直是爱惨你了,被誉为商界一大美谈。”陶然伸手想推推她,又因为记起她有孕在身而缩了回来。
  “沉靖澜才真是爱惨你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嫁给他?他昨晚要离开前拜托我的,要我找个机会替他问一问,顺便催催你。”
  陶然推了推眼镜道:
  “这种事能到处拜托人家吗?那家伙是不是想结婚想疯了?”
  “有可能,谁叫你让他等了又等,恶意考验人家的耐性。”
  “才不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本来就应该慎重考虑。”
  “你考虑的是时间,还是人选?我没想过你会嫁给沉靖澜以外的人耶。”
  “我也没想过啦。”
  “那就快点决定吧,别折磨人家了,虽然那似乎也是一种乐趣。”
  “的确是挺有趣的。”陶然居然还点着头说。
  对这话题,苏弄影可以说兴趣不大,继续听下去的话也许会开始打瞌睡,于是她开口问:
  “可以拿报纸过来看吗?”
  古湘凝点头。
  “就在大厅的桌子上,你自个儿去拿吧。”她拿了报纸回来随手翻着,看见自己感兴趣的新闻就详细阅读,一边喝着鲜乳。
  忽然间陶然大喊了一声,古湘凝和苏弄影都停下手边的动作诧异地看着她。
  “怎么了?吓了我一跳。”古湘凝皱眉说。
  陶然则指着苏弄影手中的报纸。
  “看看背面!弄影,上头那女人不就是你吗?”她说。
  斗大的照片和耸动的标题占据了报纸的一个挺大角落,不仅是苏弄影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两位学姊也搁下吃了一半的早餐围了过来。
  “说真的,角度不是拿捏得很好。”
  “嗯,感觉上没有本人漂亮。”
  “眼睛和鼻子还可以,嘴巴就不够美了。”
  “她肯笑一笑的话会好些。”
  “就是啊,面无表情的,看起来像要吵架似的。”
  “气氛有点僵,你说是不是?”
  “随该拍正面的,弄影面对镜头的话多少会挤出点笑容吧?”
  “那可难说,她很不喜欢照相的。”
  “这倒也是。”
  “你瞧,郎才女貌不是吗?报社为什么不用彩色照片呢?”
  “而且你看这标题,居然用了“灰姑娘”这种字眼,挺有创意的。”
  “不过弄影一点也不像灰姑娘,她根本不可能为了参加舞会去拜托巫婆。”
  “是仙女。”
  “是好心的巫婆才对吧?”
  “巫婆还有好心的吗?那人家干嘛还喊她巫婆?”
  两个人当她不存在似的热烈讨论了起来。
  苏弄影冷眼旁观,直至忍无可忍了才敲敲桌子。
  “我还没死呢。”她寒着脸说。
  两个学姊看了看她,然后互看了对方一眼。
  “你好象不怎么开心。”之后古湘凝这么说。
  “学姊用的形容词还稍嫌含蓄了点。”她指着报纸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宋大哥啊?他是我老公的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这个我知道。”苏弄影扬起眉来。
  “那你问的是“灰姑娘”了?”陶然推推眼镜。“你没听说过这个童话吗?很浪漫的,灰姑娘在好心仙女的帮助下参加了皇室的舞会,在离开时留下一只玻璃舞鞋……”
  苏弄影瞪着陶然又敲敲桌子,这回用的劲道大了些。
  “拜托,学姊,别用悠悠那一套跟我说话。”她努力压下吼叫的冲动。
  “你不喜欢?”陶然耸耸肩。“太可惜了,我可是用了心学的。”
  苏弄影不理会她,转而向古湘凝寻求答案。
  “这姓宋的是什么人物?为什么只是跟他走在路上就会上报?”
  “这个啊?”古湘凝坐回她的位子上,“宋大哥在商场上很有名,名气听说跟我老公不相上下,啊,现在应该已经胜过我老公了。”
  “怎么说?”陶然吃着火腿并问道。
  “很简单,一个已婚,一个未婚嘛。”古湘拟微笑。“就因为宋大哥尚未结婚,而且在任何场合都是独来独住,不曾见他带过女伴;再加上他个性正常,不像我老公那么高傲自大,相貌堂堂,为人又温文有礼,被许多女子当作是理想的结婚对象。”
  “原来兄弟俩都一样招摇。”苏弄影蹙眉低语,头隐隐疼了起来。“又不是什么大牌明星,走在路上都会有记者在后面跟踪。”
  “听我老公说他前一阵子婉拒了和某位高官女儿的婚事,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会特别受到媒体的注意。”
  “这么说来我是无辜的受害者了?”仔细想想,这一个月来她什么时候不无辜?
  又有哪一次不受害?
  苏弄影因为头痛而蹙眉,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开始阅读报导的内容,里头净是一些模棱两可的揣测词汇,内容可以说一点营养也没有,这种报导真的有人看吗?还登了这么大一篇。
  看着看着,苏弄影的头愈来愈疼,而这个时候另一头传来秦悠悠打呵欠的声音,三个人都转头住那儿看。
  “你醒了?悠悠。早啊,睡得好吗?”古湘凝微笑着对她说。
  “嗯。”秦悠悠揉着眼睛。“早安,湘凝学姊、陶然学姊还有弄影,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她说着走向餐桌,对早餐没什么兴趣,却把注意力放在苏弄影手中的报纸上。
  “有什么重大新闻吗?”她问,接着又打了个呵欠。
  “什么也没有。”苏弄影冷冷回答,将那张报纸揉了揉——扔进桌下的垃圾筒。
  ※        ※         ※
  整个上午苏弄影都若有所思,直到正午将近,陶然和古湘凝进厨房去准备午饭,闲着的她愈想愈觉心烦,忽然就站起来,脱下拖鞋扔向坐在地板上看电视的秦悠悠。
  “哎哟!”秦悠悠摸着后脑转过头,“好疼喔,什么东西打中我的头?”她哭丧着脸问。
  “我有事要先走,吃过饭以后你自己回学校去。”
  “咦?”
  “帮我跟学姊们说一声。”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要进电梯时才听见她那傻瓜室友鸡猫子喊叫的声音。
  走出大楼时阳光正强,苏弄影瞇起了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正想迈开步伐向前走,前方却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我正想找你。”苏弄影走向宋观浪,无视他一脸的歉意,寒声问。“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吧?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事实上他一看见报纸就赶了过来,已经在外头等了一个早上了。
  “不管你是为什么而来,先离开这里再说,我可不希望明天又在某本杂志的封面上看见自己的脸。”
  她生气了,真的很生气。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但隐藏在那纤细身躯中的怒气却令宋观浪沮丧,和她在一起时他总是不停地道歉,而这一回,他担心即使是说破了嘴地无法求得她的原谅了。
  “那……先上车吧。”宋观浪指着那一头,“我的车就停在那里。”
  “请带路。”苏弄影闻言,示意他先走,自己则远远地跟在后头。
  “你用不着这么害怕。”等她上车坐稳后,宋观浪发动引擎并对她说,“我在外头待了大半天,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物。”
  “把闪光灯当作闪电和萤火虫,你的观察力能相信吗?”
  怎么办呢?她果然相当生气。
  “对不起,”唉,还是只能由这句话开始。
  “我老爸最关心国家大事了,家里的报纸少说也有两、三份,一大早就看见女儿的脸印在上头,稀饭都会从嘴里喷出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么让我打个电话跟伯父解释……”
  “你唯恐天不不乱啊?”苏弄影瞥了他一眼,叹息道:“如果我们不再见面、不再联络,这件事应该就到此结束了吧,是不是?”
  宋观浪转头看她,胸口有点紧。
  “不可能不联络的,我们还有些事情需要讨论。”
  “你那宝贝弟弟的事吗?”苏弄影闭上眼睛,“还是不要联络了,如果报上刊登我同时跟一对兄弟交住的消息,我老妈会哭个不停,我老爸则会连夜搭飞机北上!到时候我也要跟着哭了。”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宋观浪忙安慰她。
  “是吗?”苏弄影有气无力的,她觉得“助人为快乐之本”这句话应该彻底改写;她这阵子根不就不知道快乐是啥东西。
  “我已经警告过那家报社,如果他们再做这种不实报导,我绝对会诉诸法律。”
  苏弄影看了看他,半晌后开口问:
  “如果你不是同性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
  “未婚男人这么多,总不会都是同性恋吧?”宋观浪苦笑着说。“没机会又没条件结婚的男人当然也有,但你不同吧?被誉为商界的黄金单身汉,想跟你手牵手踏上红毯的女人没有百个也有几十个——”
  “等等,这些……这么夸张的说辞你究竟是从哪儿转来的?”“报纸上写的,你没有看吗?”
  “那种不负责任的报导怎么能相信!”宋观浪恼怒地说。
  “就算他们估算的数目有误,想嫁给你的女人毕竟不少吧?难不成你一个都看不上眼?”
  “虽然有不少人表示要替我介绍对象,但那些女人我一个都没见过,我根本没有时间……”
  “对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也许你真的有那么点同性恋倾向。”
  宋观浪深吸了口气。
  “我不可能是同性恋,这点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不是吗?”他说着,看了看她。
  他若有所指的一瞥让苏弄影回想起被他压在身下的情景,虽然很想再回他几句,但双颊不由自主开始发热,她只得闭上嘴看向窗外。
  宋观浪再转头,却只能看见她的后脑,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一紧。
  “我不是有意重提那天的事,但我喜欢的绝对是女人,这点我非常肯定。”
  苏弄影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
  车子在寂睁中继绩朝前驶去,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来时!宋观浪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刺耳地响起了。
  接起电话,只简短地说了几句,宋观浪的表情完全不一样了,变得严肃阴沉,有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车速则是愈来愈快。
  感觉到异状的苏弄影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并开口问:“如果你打算在市区飚车,能不能先找个地方让我下车?我对云霄飞车那类太快的东西有点恐惧。”
  宋观浪闻言看了她眼,才踩煞车降低了车速。
  “对不起。”他说。
  “坏消息吗?你接了电话以后就一副郁闷到了极点的样子。”
  宋观浪扯高嘴角道:
  “也可以说是坏消息吧。”
  “哦?”
  “电话是我爸爸打来的,他也看了报纸。”
  “是吗?”
  “他要找立刻带你回去见他。”
  苏弄影耸起眉。
  “我才不去见你父亲。”她说“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难不成你真要带我回去?”苏弄影颇为诧异:“报纸的事只是一个误会,你跟他解释清楚不就行了吗?我不想再认识你们家族中其它的成员了。”
  “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那要怎么办?照我跟你弟弟的秘密关系,就这么跟着你回家不也很奇怪?”
  “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之先去见我父亲,我们再见机行事。”苏弄影瞪了他良久,最后冷冷道: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听话的乖孩子。”
  就这样,尽管再怎么不愿意,苏弄影还是被带往宋家,她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过话,脸上神情漠然,充分显示出她的不悦。
  这一切是否该说是她咎由自取?善意的谎言愈滚愈大,逐渐变得难以收拾;夹在宋家两兄弟之间,又踩进他们复杂的亲情爱情关系,她要何时才能由这种失控中走出来?
  车子停妥,在进屋前宋观浪对她说:
  “听我父亲的话气,似乎还不知道你跟阿涛的关系,等会你——”
  “我什么话也不会说,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苏弄影打断他的话。
  语气平淡,但隐藏其中的怒意却是宋观浪无法忽视的,认识她几天,就见过那么几次面,他发现自己对于她的喜怒哀乐非常敏感;每回惹她不悦,他心里都极为紧张难受。
  除了母亲,他这辈子何曾对其他女人这般在意?即使是一直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小苹,这阵子也极少占据他的思维,他甚至已经无法想象自己曾为了她和阿涛的婚事黯然神伤。
  是的,小苹的影像已在他脑中逐渐淡化,然而他的烦恼却转向了其它地方,他开始担心是否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对阿涛有着强烈的不满和嫉妒,否则为何净想着要他的女人;先是小苹,现在又是苏弄影。
  他因为这种可能性而厌恶自己,却无法压下想见她的欲望。他以种种理由制造和她见面的机会,虽然他们之间的谈话总离不开阿涛,他仍在无奈的苦涩中寻得了些许满足。
  “你究竟要不要进去?”
  苏弄影的声音令宋观浪回过神来。从她不耐的神情看来,他大概已经在这里呆站了许久。“我们这就进去。”他挤出个笑容道。
  苏弄影看着他。
  “你就不能放轻松点吗?在里头等我们的不过是你父亲。”她说。
  “和我父亲见面本来就不是件轻松的事,你马上就会明白。”
  “还没进屋你就吓成这个样子,我岂不是像入了虎口的羊,既无生机也没了依靠?”
  “我不会让父亲伤害你的。”他对她说,眼里写着严肃和决心,“虽然不知道进去后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绝对不让你受到伤害,这点我一定会做到,请你相信我。”
  苏弄影也看着他,数秒后才撇开头并且说:
  “我们走吧。”她走在他前头,毫不犹豫伸手按了门铃。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感受她坚强的精神,忽然,宋观浪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涌起一股想拥有她的渴望。
  为什么?为什么呢?在他生命中首次出现了一个女人,她掳获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撼动了他缺乏生气的心灵,令他终于意识到何谓爱情,但是为什么这女人就永远地无法属于他……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六章

  在苏弄影和秦悠悠抵达目的后二十分钟,陶然和男友沈靖澜也相偕而来,大家的衣着果然都以轻便舒适为主,即使是为此烦恼许久的秦悠悠最后也选择了一件长袖的碎花洋装;苏弄影则更简单,浅蓝色衬衫加黑色牛仔裤,另外拾了个背包就行了。
  对于这个被迫参加的餐会,苏弄影原本并没有大大的兴趣,她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交际,独处的宁静对地而言才是享受,然而到了这里,见到阔别多日的两位学姊,看着她们拌嘴说笑其乐融融,时间彷若回到从前时同住寝室的两年光阴,她也不禁因忆起往事而露出浅笑。“你们两个真不象样,电话、住址都留给你们了,大半年的也不见你们联络一下,亏我们在宿舍里对你们是百般照顾、疼爱有加,到头来你们根本没把我们这两位学姊当一回事。”陶然推着眼镜对她们说,秦悠悠一听,则又开始蹦跳起来。
  “人家很想念学姊你们的,尤其是被弄影欺负的时候,我就深深觉得有学姊们在真好。”
  她急急地说,自然招来苏弄影警告的一瞥。
  一旁的古湘凝听了露出微笑,转头对苏弄影说:
  “看来你把她整得很惨。”
  “还不及学姊们的十分之一。”苏弄影扯着嘴角回答。
  “那你可要再加油了。”陶然说。
  “好过分。”秦悠悠一听扁着嘴。”大家好象把我当成出气筒似的,欺负我真的这么好玩吗?”
  “不错啊。”陶然点头。
  “挺有快感的。”古湘凝依旧微笑着。
  “可以做为无聊时的消遣。”苏弄影则是面无表情地说。
  秦悠悠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噘着嘴道:
  “你们是黑心的巫婆三人组。”
  她说着撇过头去,其它三个人则相视而笑。
  两位男士正在一旁闲聊着,古湘凝于是对女孩子说: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来帮我把东西端出来吧,因为是家庭便餐,来的都是自己人,所以吃的、喝的我就自个儿准备了,这可花了我一整天的时间哪。”
  “好期待啊,湘凝的手艺很俸的。”陶然这么说,抓着两个学妹随同古湘凝住厨房走去。
  苏弄影和古湘凝在厨房里将食物做最后的处理及装盘,秦悠悠则在陶然的监督下将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端往客厅。
  在忙碌中隐约听见了电铃声,身在厨房的古湘凝朝外头喊道:
  “老公,麻烦你去开个门好吗?”
  将切好的水果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餐会的前置工作终于完成,古湘凝松了口气,递了张纸巾给刚洗好手的苏弄影。
  “谢谢你的帮忙,全都OK了,咱们到前面去吧。”
  古湘凝说着,推开厨房的门道:
  “人都到齐了吗?晚餐要开始了喔。”
  “人都到齐了,不过在用餐之前我先替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家伙吧。”男主人邵溪樵这么说。
  才将纸巾扔进垃圾筒的苏弄影意兴阑珊地拾起头。
  有陌生人?这下子就更难熬了,她想。
  “这位是我的好友宋观浪,他虽然块头大,看起来一副凶恶的模样,但骨子里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用不着害怕的。”邵溪樵拍着那人的肩笑着说,苏弄影脸上则覆上了一层寒冰。
  对于居然能在好友家中巧遇苏弄影,宋观浪除了惊愕诧异,还感觉到些许欣喜。他依然想和她好好谈谈,这就像老天爷给他的另一个机会。
  然而尽管他是如此希望,她的神情却写着相反的意图,看都不看他一眼,令他不知道该不该言明自己和她其实早已相识。
  “好巧喔,你的名字和弄影的男朋友只差一个字耶。”结果向来迟钝的秦悠悠忽然间灵巧了起来,一句话引爆了可怕的逼问战。
  “咦?”首先开打的是陶然,“弄影有男朋友了?什么样的男人这么有勇气?”
  “弄影毕竟也是个大女孩了。”脸带微笑的古湘凝接着问:“对方是怎么样的人?多大年纪?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自己随口说出的话居然强力地带动了现场的气氛,秦悠悠简直是惊喜交加;正想开口回答大家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却被苏弄影两道极冷的目光给吓停闭上了嘴。
  “今天不是专程来讨论我的男朋友吧?”苏弄影说。
  “顺道说说也未尝不可啊。”陶然回答。
  “就是个男人,没什么特别的。”学姊家应该有杀虫剂吧?绝对要找出来毒哑那个姓秦的长舌妇。
  “多少说一点嘛。来,先从他的名字开始。”
  “这肉酱再辣一点一定会更好吃。”
  “他的话多不多?跟你一样少的话就麻烦了,约会时两个会一块儿睡着也说不定。”
  “苹果派倒是绝顶好吃,西点名店做的也比不过。”
  苏弄影就以这种一问三乱答的手法耗尽了两位学姊的好奇心,终于将众人的注意力再次移往桌上的美食。
  当大家端着盘子自由取用食物,宋观浪不时将视线投注在苏弄影身上,她虽站在几个女孩子身边,却似乎不曾感受到她们那种轻松热络的情绪,只是静静地吃着她盘子里的东西,偶尔聆听一下同伴们闲聊说笑。
  是怕破坏了她的兴致吧?宋观浪想,该怎么做才能稍减她对他的气愤与厌恶呢?
  就这样,长达两个小时的用餐时间他们不曾说过一句话,眼见时间愈来愈晚,宋观浪心里也愈来愈焦急,对于另外两位男士说的话有一大半都没听进耳里。如果不能把握今天的机会,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因为父亲的不悦,他已无法经常到她们学校门口守候了。
  当时针指在八的位置,漂亮的咕咕钟里跑出啼叫的木制小鸟,悦耳的音乐随即跟着响起。这时候男主人邵溪樵站了起来,古湘凝地放下手中的盘子来到丈夫身边,然后男主人拍了拍手,大家的注意力便都转到了他们夫妻身上。
  邵溪樵看了妻子一眼,微笑道:
  “谢谢各位今晚抽空光临寒舍,我老婆的手艺一流,相信你们此刻都已吃饱喝是了吧?”
  现场响起一阵掌声。
  邵溪樵接着说:
  “今天请各位来,除了用餐,事实上还有重要的事宣布。”
  “重要的事。”秦悠悠忧心地低嚷:“难不成今天的晚餐是要收费的。”
  陶然敲她的头。
  “怎么会是这种事情?一阵子下见,你好象愈来愈慢了。”
  在哈哈的笑声之后,邵溪樵再次开口:
  “湘凝怀孕了,这就是我们要宣布的事情。”
  秦悠悠的尖叫声率先响彻大厅,然后欢呼和道贺紧接而来。
  “谢谢。”古湘凝双手放在腹部,微笑着说:“曾经有一个孩子在我肚子里死去,那种痛真可以说是刻骨铭心,我想大概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吧,而令这伤痛逐渐淡化的是各位的真心关怀;在那段最难捱的日子里,我们夫妻在友谊的陪伴下走了过来,我说不出对各位有多么感谢,如今神赐予我们第二个孩子,我们简直是欣喜若狂;在此之余,我们定是深深相信,拥有各位的祝福,这个孩子的生命力必然强劲,能在我肚子里健康成长,然后带着温暖善良的心来到这个世界,任各位的疼爱下快乐地长大。我们夫妻俩的感激难以用言语形容,但我相信各位一定能够明白我们的心意,谢谢你们,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在这么感性的一段话之后是短暂的寂静,最后是陶然出言打破了沉默。
  “真不像是湘凝会说的话啊,我们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她推着鼻梁上的眼镜说,“我们为这个好消息再干一杯吧。”沉靖澜接着说,众人纷纷附议。
  古湘凝拿着装有果汁的杯子看向丈夫。
  “雷毅也能来就好了。我们俩还能够在一起,他可是大功臣。”她说。
  “他人在香港出差,等会打电话给他吧。”
  “嗯。”古湘凝微笑点头,两人相视而笑,在干杯声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桌上的食物已一扫而空,女孩子们开始收拾杯盘,男士们则坐在大厅里继续喝酒聊天。向来高傲的邵溪樵在得知自己即将成为父亲后话也多了,滔滔不绝地向两位好友诉说他的得意。
  时间一分一秒溜走,宋观浪越发感受到机会不再,他握紧双拳,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朝厨房走去。
  挤在厨房里的女孩子们全都瞪大眼睛看着推门进来的宋观浪,他则是按压下逃走的冲动走向苏弄影。
  苏弄影停下手边的工作,以眼神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宋观浪则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开口道:
  “听说你男朋友的名字只和我相差一个字,我正好在找我弟弟,有点事想问你请教。很抱歉,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
  女孩子们更显惊讶,而最先恢复过来的是女主人古湘凝,她接过苏弄影洗碗的工作,并对她说:“你去吧,书房可以借给你们。”
  苏弄影瞪了宋观浪一眼,擦干手道:
  “不用了,我和这位先生到外头去走走。”
  “那好,顺便买今晚要吃的零嘴回来。”秦悠悠蹦跳着说。
  苏弄影脱下回裙塞入陶然手中。
  “别让孕妇做太粗重的工作。”
  她说着率先走出厨房,宋观浪则跟随在后。
  “你们两个要上哪儿去?”经过大厅时邵溪樵诧异地问。
  “啊,我陪这位小姐去买点东西。”宋观浪回答,在两位男士错愕的神情中走出大门。
  他们在数秒钟的等候之后进了电梯。在一个狭窄的空间中独处,几秒钟的时间忽然间就像几十分钟一样长,最后宋观浪被令人窒息的沉默逗得开口说了句:
  “你穿围裙的样子很好看。”
  “谢谢,说不定你穿起来也一样好看。”苏弄影冷冷地回了他这么一句。
  宋观浪脸一热,拿她莫可奈何。
  电梯到达一楼,门一开,苏弄影就头也不回地朝中庭走。
  宋观浪一怔后忙追上去,却发现她已经在外头找了张长椅坐不,似乎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既然你如此坚持,今天我们就把事情全说清楚,你想知道的是那天的事吧?
  坐下来,我告诉你。”苏弄影说。迟疑了会,宋观浪在她身旁坐下。
  “你……请你不要生气。我真的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所以——”
  “所以你就这么冲进厨房来找我谈?”苏弄影看了他一眼,“你究竟在想什么?宋先生,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把那些长舌女的注意力从我男朋友身上带开,你这么一搅和,今晚我肯定是不得安宁了。”
  “这……对不起,我没想这么多。”
  “你说得倒容易,我却得接受永无止境的盘问。我不是爱说话的人,那对我而言是酷刑,你懂吗?”
  “我很抱歉,真的非常——”
  “算了,算了。”苏弄影挥挥手。”你是不是除了“抱歉”和“对不起”之外什么都不会说?”
  宋观浪还是想道歉,但总算在最后一秒钟将话咽了回去。
  “我可以开始了吗?”苏弄影问。
  “什么?”宋观浪不怎么明白的样子。
  “你想知道的事,我现在就要开始说了。”
  “喔,好的,麻烦你。”
  “你在啤酒屋喝了一杯啤酒就烂醉如泥了,我是不是应该从那里开始说呢?”
  “不,不用了。”宋观浪红着脸,“请跳过那个,直接说重点。”
  “我对人卑躬屈膝、百般恳求,使尽吃奶的力气才将你搬回办公室,这些委屈和辛苦都不用说吗?”苏弄影点点头,“你指的重点是什么?”
  “是……”宋观浪深吸了一口气:“请告诉我我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苏弄影默默不语,半晌后才抬起头说:
  “你很坏,什么都做了。”
  这回答之后是更长的寂静,宋观浪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听见这样的答案仍不免受到打击,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好差劲啊他,居然真的对弟弟的女朋友做出那种事,而她既无力反抗,也不能把这事情告诉阿涛,只能把一切都藏在心底,那种煎熬可想而知,她还能如比冷静面对他实在是个奇迹;以他的所作所用,她砍他几刀都还算仁慈的了。
  苏弄影看了他一眼,继续道:
  “进了办公室之后我扶你回房间,忽然间你把我压倒在床上,对我又亲又摸的,接着就拉扯我的衣服。”
  宋观浪呻吟着将脸埋入双手中。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细节方面应该不需要找多加描述了吧?”
  “对不起,除了道歉,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宋观浪说。
  “别再道歉了,反正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也会慢慢把这件事给忘了。”
  “就算是不记得,我毕竟做了对不起你和阿涛的事情,我……我该做什么才能弥补……”
  “我说算了,你一再提祀这件事只会让我觉得更尴尬。”
  “我伤害了你吗?我指的是身体上,我是不是太粗暴而……”
  “喂,不是叫你别说了吗?”
  “请一定要告诉我,拜托。”
  什么拜托?又不是说故事那么简单的事?这个人是怎么搞的?对某些事简直顽固得令人咬牙切齿。苏弄影撇过头不理会他,但宋观浪仍不死心。
  “我一定要知道,求求你告诉我。”
  苏弄影深吸了一口气,并且咳了几声:
  “那个……胸口和脖子上有点瘀血,就是这样。”该死!即使是她,要说出这种事情也会脸红啊,他到底有没有替她想过?
  宋关浪一听脸色更难看……从来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着如此旺暴的欲念,对于苏弄影的歉疚在他心里愈堆愈高。
  “你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阿涛吗?”他问。
  苏弄影耸起眉。
  “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他吗?”
  “不,我很感激你对阿涛隐瞒了这件事;但是身为女性,被……被强暴了却只能默默承受,这岂不是……”
  “强暴”两个字令苏弄影倏地转过头瞪视他。
  “谁被谁强暴了?”她问。
  此时连宋观浪都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这么问?你又不是心甘情愿跟我做……做那件事,那么不是强暴又是什么?”
  苏弄影静了静,在几次深呼吸之后,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对他说:
  “我们没做过“那件事”,宋先生。”
  简直是平地一声雷,宋观浪也静了几秒钟。“没……没做过?你刚刚明明说了,我把你推倒在床上,对你又亲又摸的,还撕扯你的衣服,是你自己说的,你说我很坏,什么都做过了不是吗?”他愈说声音愈大,心跳也在加速中。
  “你是除了“那件事”之外,其它的什么都做了。”
  “那你就该解释清楚,不管是谁听儿你那么说都会误会的。”
  苏弄影闻言瞇起了眼睛。
  “你好象松了口气是吧?听说我们没做过那件事居然反过来指责我,怎么?没做那件事是我的错吗?”她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意思我很清楚,原本正因为欺负了弟弟的女朋友而良心不安,这下子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强暴犯,觉得沉冤得雪了吧?只要最后那件事没做,之前怎么样都无关紧要,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等一等,苏小姐……”
  “叫我弄影就行了。”苏弄影站起来。“对男人而言是这样子的吗?重点就在于有没有做那件事,听起来实在教人生气。”
  宋关浪站起来想说些什么,苏弄影却手一伸推他坐了回去。
  “对女人来说可就不是那么简单,就算我最后逃过了一劫,没有遭到强暴,但你之前的行为在我看来跟强暴没有什么不同,我想忘了那些事,真的很想,忘了衣服被扯开、忘了你的嘴和手在我肌肤上游走。我花了很多时间和精神努力去遗忘,但你不断出现在我眼前,不断问着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逼得我不得不去回想当时的情景。”
  她看着他继续道:
  “你或许不知道,你是第一个那么对我的男人。我几乎不认识你,你却吻我、抚摸我,扯开我的衣服对我——”宋观浪站起来摀住她的嘴。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第一个?”他诧异地问,“你不是有男朋友吗?阿涛他?”
  她拉开他的手。
  “男朋友也得看交情深浅,我和令弟恰巧尚未发展到那种程度。”无视于宋观浪的震惊,苏弄影接着说:“你应该庆幸我不是那种传统内向的女性,否则初吻被一个认识两天的人夺走,还被扯开衣服吃足了豆腐,连清白都差点不保,换了是别人……换了是别人的话……”
  “你……”宋观浪的声音出现了慌张和不稳。“你……别这样嘛,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我……”
  “谁哭了?”
  宋观浪伸手轻触她的脸颊。
  “偌,你这不就是在哭吗?”他举起湿润的手指对她说。
  这时候苏弄影才发觉自己真的掉了眼泪。她沉默了,因为惊讶及错愕。
  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她问自己,却没有答案,而打从那天压抑至今的情绪却仿佛因此有了宣泄管道,随着泪水不停地滑落。
  “喂,别这样,别这样好不好?”宋观浪开始手足无措,两手在空中挥了半天,不知道该住哪儿放,最后他轻轻拉过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里。
  “别哭,求求你别哭了,是我的错,我很清楚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说。
  苏弄影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乖乖待在他怀里,但不断落泪的她似乎变得脆弱,极需要一个可供依靠的强壮肩膀。
  “我还是处女,所以你一点错也没有。”好奇怪,她眼泪掉个不停,声音却能如此平静。
  “别这么说,我绝对没有那种意思。”他将她拥得更紧。“是价值观的差异吧,女人重视的东西男人未必会在意。”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你在意什么呢?后悔不该酒后乱性,侵犯了弟弟的女朋友。觉得对不起他,为此而愧疚不已?”
  “你快别这么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们没有……你还是处女是不幸中的大幸,我是这么想的,并不是要推卸责任。”
  “是吗?”
  “本来就是。”
  “那么你想想办法吧。”
  “又怎么了?”
  苏弄影指指自己的眼睛:
  “我不想再哭了,怎么样才能停不来?”
  两人又坐回椅子上,在宋关浪用完一包面纸之后,苏弄影的泪水总算停了不来,她又恢复了原来的面无表情,他则是大大松了口气。
  她也会哭,他可是让她吓得慌了手脚。由此就能看出那天他虽是及时煞车未铸成大错,但对地依旧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是的,不论结果为何,他终究是难辞其咎。
  “我再次为吼大的事向你道歉,非常诚心地道歉,希空你能原谅我。”宋观浪低着头对她说。
  苏弄影转头看了他一眼。
  “只不过是喝了一杯啤酒,又不是春药,为什么会突然兽性大发?套句书里经常看见的话,你是不是太久没有女人了?”
  宋观浪瞪大双眼看着她,黝黑的脸上又泛起红潮。
  “你怎么能轻轻松松说出这种话来?”他问。
  “我说的话比你做的事下流吗?”宋观浪无言以对。
  “怎么样?是不是太久没抱女人了?”苏弄影重提旧话,“你……我没有必要跟你讨论这种问题。”他红着脸撇过头去,“之前你还坚持耍我描述那天晚上的实况,现在却说没有必要跟我讨论这种问题,太狡诈了你。”苏弄影冷冷道。
  “这……这是不同的事情——”他苦着脸回答。
  “哪里不同?”
  宋观浪又无言以对。
  “究竟是多久?”苏弄影继绩逼问。
  “啊?”
  “多久没有女人了?”她转头看他。“一个星期吗?”
  宋关浪再次红着脸撇过头去。
  “那么是两个星期了?”苏弄影探过头去,宋关浪只得把头再住后转。
  “一个月?”由于一直无法看见他的脸,苏弄影干脆站了起来,跟着他的头转动,“三个月?半年?难不成有一年了?”
  “拜托!”已经到了极限,他的颈子再也无法往后转了。“别再问了,这种事情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是你情欲爆发下的受害者,怎么会没有关系?”
  “才不是什么情欲爆发,你——”
  “你醉了,我才是对实况一清二楚的人。”
  宋观浪闭上眼睛叹气。
  “我已经一再道歉了,你究竟还要我怎么样?”他说。
  “又不是要你切腹,只是要你回答个问题而已。”
  宋观浪看了看她,还是只能红着脸撇过头。
  “我忘了。”他说。
  “什么嘛。”苏弄影蹙眉。
  “怎么可能刻意去记那种事情?早就已经忘了。”宋观浪一直没有将头转回来。
  苏弄影闻言,沉默良久,然后开口道:
  “你的记性这么差,跟你同床共枕的女人未免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几年以前的事情了,谁还会记得?”宋关浪终于忍不住朝着她喊。
  “几年?”瞪大双眼的苏弄影喃喃道:“你已经好几年没有性生活了吗?怎么可能?很多书上都写着男人是情欲的动物,性对他们而言是不可缺少的……”
  “你说够了没有?疯女人。”恼羞成怒的宋关浪站起来:“虽然我酒后乱性对你多所冒犯,那也不代表你就有权利这么探人隐私。”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怒气苏弄影并不害怕,只是有些讶异。
  “原来你也会发脾气的。”她说。“让人这么尴尬,你觉得很开心吗?”宋关浪转身背对她。
  苏弄影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后道:
  “这样就尴尬了?那时候你还拉着找的手去摸——”她忽然停了下来,久等不见下文的宋关浪则回头看她。
  “我去买东西了。”数秒之后,苏弄影说的却是这句话,然后她就直接走向大门。
  “等等!”宋关浪拉住她。“你话不要说一半,那时候我还做了什么?你说我拉着你的手去摸——”他盯着她,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那个地方……”苏弄影将视线住下移,“听说用力踢它的话会疼死人的。你该庆幸我是慈悲的佛教徒。”她说着甩开他的手跑了。
  宋观浪足足在原地愣了三分钟。他反复思索,终于确定她说的就是他所想的,不由呻吟着闭上眼睛,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他真的做了那种事吗?他真的拉着她的手强迫她去碰他的——天!就算是醉死了或就算是好几年没有性生活,做出这种变态的事根本就是天理不容、死有余辜。
  是啊!他为什么不干脆死掉算了?好不容易脱离了“强暴犯”的阴影,这会儿又成了“变态狂”,怎么会这样呢?他从不知道自己个性里有这阴暗的一面,是不是该找个心理医师好好谈一谈?
  时间在他的自我厌恶中一分一秒过去,等他记起这不是呆坐的时候,才去追已不见踪影的苏弄影。
  宋观浪有点慌,但随即就想起她说要去买东西。而在距离此处不远就有家便利超商,她一定去了那里吧,他迈开脚步朝那儿跑去,到达超商门口时恰巧碰见她提着一袋东西走出来。
  他稍微调整了呼吸并走向地,苏弄影却是不等他开口就说了:
  “拜托你别再道歉了,我原本没打算说出来的。”
  “可是——”
  “是我说话激怒了你,却又不满你对我生气,我也有错。”
  这哪里算什么错?和他那“该死的”行为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苏弄影急步向前走,宋观浪忙追了上去。他伸手想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她则是说了声“不用了”继续住而走。
  忽然间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两人不由都停不脚步。
  “那是什么?”苏弄影耸起眉毛问。
  宋观浪检视上下及四周。
  “闪电吧!奇怪,天上一片云都没有。”他说,然后硬是拿过她手中的提袋。
  “我来帮你。”
  “只是一些零食而已。”她说着便往前走。
  宋观浪自然是跟了上去,近来不晓得为什么,似乎他总在后头追着她跑。
  “那个——”
  “如果你想说的是那件事,拜托,放过我,我真的不想谈,太“尴尬”了。”
  宋观浪才开口就被她断然打了岔,她在“尴尬”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对不起。”宋观浪红着捡说。
  “算了。”苏弄影也觉得双颊着了火般的热。
  然后一路上都是寂静无声,宋观浪虽然很想说些什么,但话一到了嘴边净是些“抱歉”、“对不起”的;他说得已经够多,想必她也听烦了。
  宋观浪轻叹,另一件事忽然跃入脑中。“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不想听。”苏弄影回答。
  “不是你想的……跟刚才的话题没关系,是你和阿涛的事。”
  “这我也不怎么爱听。”
  “你非听不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宋观浪拉她停下,以慎重的表情及语气对她说:“我父亲决定请征信社代为寻找阿涛,我没办法阻止他,以征信社的办事效率,你和阿涛的事瞒不了多久了。”
  “那又如何?”
  “你别说得这么漫不经心,我父亲绝对不会同意你和阿涛在一起,他会想尽办法拆散你们,这样也无所谓吗?”如果真无所谓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宋观浪忽然有这样的想法。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躲起来让征信社找不着吗?”苏弄影朝古湘凝住的大楼走去。“走快点,我们已经出来一个小时了。”
  “我也会把这件事告诉阿涛,让他想想办法,但是你……你似乎一点都不烦恼。”
  “烦恼也无济于事,等他找到我们再说吧。”
  “到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你根本不明白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怕你会受到伤害。”
  “他又不是大恐龙醋斯拉,总有办法应付的。”又有道光闪了下,苏弄影皱起眉,“那究竟是什么?”
  “难不成是萤火虫打这儿飞过?”宋观浪也皱着眉喃喃遇,“怪了,这附近明明连根草都没有……”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五章

  隔天天候转差,天空阴沉沉一片,不见阳光,湿气也重,偏偏雨又不下来,令苏弄影一起床便情绪不佳;出宿舍时不仅面无表情眉头间更是锁着些许不耐。
  下课铃早就响了,老师还站在讲台上啰嗦个不停。几个在后头的学生趁老师不注意时一个接一个从后门溜走,其余的人转动原子笔或看窗外,真正在听课的只怕连一个都没有。
  苏弄影看了看表,忽然站了来。
  “老师,可以下课了吗?下一堂课的教室很远,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她道。
  老师是个戴着眼镜的胖女人,她热心的授课过程居然被一个学生无礼打断,脸色自然不好看,但是被这么一说也不好再继续上课,有些恼羞成怒,她只得瞪了苏弄影一眼,扔下粉笔宣布下课。
  学生们抱着自己的背包匆匆离开了教室,苏弄影不急不躁的个性竟让她成了留在教室里的两个人之一,另外一个就是老师。
  “你是……”老师在学生名单上寻找她的名字。
  “苏弄影。”为了节省时间,她主动告知。
  “啊,是现任的学生会长嘛。”老师收起名单推了推眼镜。“我这门营养学虽是选修,但可不是随便混一混就能过关的,毕竟各类食物的营养成分对人体有很重大的影向,不认真点学,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如果营养学真那么有用,老师又怎么会胖成这副德性?苏弄影很想这么问,但为了几个月后能顺利毕业,还是忍了下来。
  “我很认真听讲的,老师。”她说。“是这样的话最好。”
  “真的就是这样。”她背起自己的袋子。“我先走了,老师再见。”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态度稍嫌傲慢了点?”胖老师皱着眉看她,故意以肥胖的身躯挡住信道。“即使你真的和某个代课老师在谈恋爱,那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虽然说现在已不是那么封闭的时代,但师生恋依旧惹人争议,没什么好得意的,你反而该觉得羞愧才是。人要懂得谦逊,像你这么恣意而为,说话、做事没有分寸,日后苦的是你自己,知道吗?我可是为你好才这么说的。”
  “对不起,我赶着上下一堂课。”苏弄影扔下这么一句,转头从后门出了教室。
  事实上她今天就只有这么两堂课,原本应该是个挺轻松的日子,却莫名其妙的一点也不轻松,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想起那胖女人的一番话,她突然有揍人的冲动。
  “会长。”
  迎面走来个可爱的女孩,苏弄影认出是学生会的学妹,脸部表情柔和了些。
  “还在这儿散步,没有课吗?”她问。
  “是你男朋友的课啦。”学妹笑着说:“宋老师人很好,迟到几分钟不打紧的。”
  “是吗?”苏弄影扬了扬嘴角。
  “如果他骂我。我就搬出你的名号,说我是你最疼爱的学妹。”
  学妹说完,笑着挥手跑开了,她则是哭笑不得更想揍人。
  苏弄影继绩往前走,在看见秦悠悠时躲到了树后头。那傻子接下来也没有课,被她缠上就可怜了,弄到后来她肯定是会揍那傻子一顿的,而那傻子会哭得整个学校无人不知。
  就这样,苏弄影漫无目的走到了校门口,这时候她才记起自己似乎已有好几天没出校门了,中午在学校餐听吃饭,晚餐就命令秦悠悠顺道替她带回来,所以她除了上课、到学生会去,其它时间几乎都侍在寝室里。这是自闭症的前兆吗?人变懒了,而且有暴力倾向?
  她自嘲地扯扯嘴角往前走,就在要走出大门时被警卫伯伯喊住了。
  “什么事?伯伯。”
  “你是苏弄影吧?有人捡到你的东西,我打了电话到宿舍想请你来认领,可是没有人接。”警卫伯伯说。
  “我和室友都上课去了。”苏弄影蹙眉,想不起自己丢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呢?伯伯,那个人把东西留下来了吗?”
  警卫摇摇头。
  “他说想亲自送还给你,还说会在校门外的快餐店等你。”
  “等我?万一伯伯根本就没联络上我呢?”
  “我也是这么告诉他,但那位先生说没关系。”
  “是位先生吗?”似乎有什么闪进苏弄影脑中。
  “嗯,是个个子很高的先生。”警卫伯伯瞇起眼睛。“你要去吗?会不会是什么骗局啊?”
  “光天化日之下,不会吧,我自己也会小心。”就算是骗局,她也能猜出那骗子是谁,百分之九十不会错的。
  向警卫伯伯微笑道谢,苏弄影举步朝对街的快餐店走去。
  ※        ※         ※
  所谓校门口的快餐店不是麦当劳也不是肯德基,只是间卖三明治、奶茶和锅烧面等等的小吃店,宋观浪在这儿坐了近两个小时,因为不好意思而点了两杯饮料、一个三明治和一份萝卜糕,结果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食欲,连饮料都喝不上两口。握在他手中的东西像在发热,他愈是紧握,那股灼热就愈像要穿透皮肤烙印在他的手骨上。刻不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号,然而他无法松开手,尽管痛苦,却无法不紧紧握住,他造成的伤口更大不是吗?或许比他更痛上千倍、百倍,是他怎么也无法弥补的。
  “你捡到了我什么东西呢?宋先生。”
  宋观浪身子一僵,想象过无数次的声音真的响起了,他却不知该如何反应。这么慌乱的心情什么时候曾经有过?他就像初次约了恋人见面的小男孩。
  苏弄影在他封面坐不,看着那些几乎没有动过的食物。
  “可以吃吗?”她问。
  宋观浪愣了愣,继而道:
  “你想吃什么请老板再送过来,这些已经冷了。”
  “冷了有冷了的味道。”苏弄影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眨眼间已经把三明治和剩下的两块萝卜糕一扫而空。
  面包噎住了喉咙,宋观浪还来不及伸手阻止,八分满的饮料已经半滴不剩全进了苏弄影的肚子,然后她拿超纸巾擦了擦嘴,将视线移回宋观浪脸上。
  “你喝了酒吗?脸好红。”她蹙眉道。
  “啊?没有!我没喝酒!”脸红是因为她用了他用过的吸管,天!他觉得自己好变态。
  “你……”苏弄影瞇起眼睛看他:“或许我不该这么说,不过宋先生,你这辈子还是别再喝酒的好,半滴都别喝。”
  宋观浪低下头,整个人都熟透了。
  “你究竟捡到什么了?我不记得自己遗失过什么东西。”她接着问。宋观浪沉默了半吶才开口:
  “是这个。”他摊开右手,手心上躺着两颗小小的钮扣。
  苏弄影盯着他的手心,有很长一段时问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是这么静静看着,那视线既像火、又像冰,令宋观浪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忽然问,苏弄影倏地站起来就朝外头走。
  宋观浪一怔,忙着从口袋里掏出皮夹,留下一张千元钞票追了上去。
  “等等,等等我!”
  苏弄影自然不会等,事实上她连头都不回,反倒走得更急,前头就是大马路了,来来住住车速极快的车辆教宋观浪捏了几把冷汗,于是他加快了步伐,在她穿越马路前拉住她的手。
  “危险!”他喊。“车子那么多,你停下来左右看一看啊!”
  结果苏弄影是停下来了,还转过身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人果然应该有适当的情绪发泄管道,打过人之后,苏弄影虽然对自己的行为感觉错愕,却也重拾了部分冷静。
  有段时间两人就这么站着,四眼相对默默无话,宋观浪仍抓着她的手,脸颊上逐渐泛起五道指印。
  “那件衬衫我已经扔了,那两颗钮扣你也可以扔了。”苏弄影瞧了瞧他的手。
  “请你放开我,我要回学校去了。”
  “我们谈一谈。”宋观浪没有放开她,但减轻了手上的力道。
  “谈什么?”
  “谈——”
  “我和令弟的事情马上就会解决,用不着再谈了。”
  “我们谈谈那天的事。”
  “那天的事我不想谈。”苏弄影用力甩着手,却在此时充分领悟到男女在气力上的悬殊,这令她非常恼怒。
  “一定要谈。”
  “你……你不要脸!”她甚少以这种极女性化的字眼马人,今天可真的是有些情绪失控。
  “不管怎么样都要谈。拜托你?”他说。
  苏弄影深呼吸又深呼吸。
  “你这像是拜托人的样子吗?”她举起自己被拉住的手。
  “你不逃走的话我就放开你。”
  “逃得了吗?我的腿只有你的一半长。”苏弄影寒着脸道。
  宋观浪则在心底叹气,难得她来的时候心情还不错的,这会儿却……唉!不该惹她生气的,但不去拉她她就会跑走,而且很可能会撞上车子,实在教他为难,现在虽然留下了她,但以她此刻的情绪看来,要好好谈一谈只怕也很难,两个人就这么杵在大马路旁,怎么办才好呢?
  “呃……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
  宋观浪开口说,马上就招来一个白眼。
  “你真好意思说。”苏弄影冷冷道:“我和你谈了两次,两次都没什么好下场。”
  宋观浪低下头。
  “我一直想道歉,但你不接电话,也不见你出校门……”
  “你这几天都守在校门口?”宋观浪点点头。
  “有没有毛病啊你?”苏弄影蹙眉低嚷。
  “你不要生气。”宋观浪忙出言安抚,怕的就是她怒气再起。“我只是想向你道歉,顺便……顺便……”
  “顺便什么?”
  “这……我想问问你那天的情形……”
  “你变态啊?”苏弄影踩他的脚。
  “不,不是的,你误会了。”宋观浪忍耐着不去揉疼痛的脚趾。“那天我醉得不省人事,除了一些零碎的片段,其它的全都不记得了,所以……”
  “你真幸福,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才想问你……”
  “那种丑事我忘掉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再拿出来说?你休想。”
  “丑事?”宋观浪睁大眼睛喃喃道:“这么说来我果真是对你……”
  “不许说,不许你再说了。”苏弄影用力踩他的脚,然后转身穿过马路朝学校走去。“等等,你别走。”宋观浪看了看左右来车,跨着脚追上她。“你都这么过马路吗?很危险的。”
  苏弄影忽然停下来转过身。
  “你是来还东西的吧?”她伸出手。“诺,拿来。”
  “什么?”
  “钮扣,那两颗钮扣。”
  宋观浪将手中的扣子递给她,苏弄影收下后将它们随地一扔。
  “我已经拿回失物,也接受你的道歉,没其它事情的话我们就在这儿说再见了,不过“再见”只是句客气话,依我看,我们根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观浪没有再追上去,她那番毫不留情的话着实令他却步,就这么目送她消失在校门内;他弯下腰捡起被扔在路旁的两颗钮扣。
  该怎么做呢?忘了它,就当作事情根本不留发生,然后永远承受良心的谴责吗?
  看着再次躺在手中的两颗小扣子,宋观浪无语了。
  ※        ※         ※
  心情前所未有的慌乱,苏弄影于是在校园里闲晃了许久,但是即使走遍了校园,向来鲜少有波纹的心却寻不回往日的平静。
  她为何变得这般易怒?
  对任何事都能够冷眼旁观,又和悠悠那傻子住在一起,接受了长达两年多的“磨练”,这样的她却轻易为了个人、为了他所说的话动怒。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即使那家伙曾经碰过她的身子,他终究只是个男人,她已经决定要把那件事给忘了不是吗?那么就应该确实把它给忘了,这种事她向来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对他又为何会例外?
  愈想就愈觉得心烦,苏弄影结束她的校园之旅返回宿舍,此时已过了午餐时间,她却丝毫不觉饥饿,而这种反常的反应更加恶化了她的情绪。
  推开寝室的门,秦悠悠正在里头来来回回踱步,一看见她就像狗见到出门多时的主人似的,摇着尾巴兴奋地朝地冲过来。
  “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找你耶,浴室找过了,厕所找过了,床下、衣橱也都——”
  “找我什么事?”再不打断她。绝对会说连脸盆里都找过了。
  “好事情,有好事情喔!”
  秦悠悠在屋里蹦跳着,苏弄影则走到桌子前将自己的背包放下。
  “捡到钱了吗?”她问。
  “才不是呢!是这个,这个耶!”秦悠悠挥舞着手中的东西。
  “那是什么?”
  “是邀请函,邀请我们两个参加舞会的邀请函。”秦悠悠说着,又开始在寝室里蹦跳。
  “舞会?”苏弄影冷然道:“你自个儿参加吧。我没兴趣。”
  “不行,不能不去的。你瞧,这上头写得很清楚,悠悠和弄影务必出席,否则后果堪虑。”
  苏弄影静了会后开口问:
  “你确定这是邀请函?听起来像是挑战书,究竟是谁寄来的?”
  “是湘凝学姊啊。”
  “拿过来我看看。”苏弄影看了手绘的精致邀请卡,转头白了秦悠悠一眼。
  “什么舞会?上头明明写的是家庭餐会,要我们便装出席即可。”
  “舞会也好。餐会也好,反正就是有得吃又有得玩,很棒不是吗?”秦悠悠露出作梦般的神情。”最近课业好忙。老师们不是给一大堆作业,就是考试考个不停,烦死人了。你的心情也不好不是吗?所以湘凝学妹就像仙女一样,在这个时候寄来这么张可爱的邀请函,解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助我们脱离苦海。”
  “神经。”
  “你怎么可以骂仙女似的湘凝学姊?”
  “我骂的是你。”苏弄影将邀请函还给她。“有没有泡面?我饿了。”
  “都快两点了。你还没吃饭啊?”
  秦悠悠同情地看着她,看得苏弄影直想骂人。
  “你到底有没有?”她压下莫名的怒气又问。
  “有没有什么?”不怕死的秦悠悠也问。
  “泡面。”苏弄影深吸了一口气。“你究竟有没有泡面?”
  “啊,应该有,我找一找。”秦悠悠开始在一个空着的衣橱里翻东翻西的,但只维持了三秒钟就停了下来。“对了,弄影,你会跟我一块儿参加学姊的餐会吧?
  我这么怕生,一个人去很寂寞的,而且学妹也说了不是吗?不去的话会有可怕的后果,后果堪虑就是这个意思吧?所以还是一起去比较好,学姊会准备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你也就用不着吃泡面了……”
  “我现在就要吃泡面。”
  苏弄影拍着桌子道,终于让秦悠悠暂时闭上嘴巴,不过那也仅仅维持了三秒钟。
  “已经在找了嘛,这柜子里东西好多呀。”她嘀咕着又回头翻找。“啊,找到了,你要牛肉面,还是排骨面呢?牛肉面是大碗的那种,里头有牛肉包和调味包,牛肉包得另外用热水烫过,然后再倒进泡热的面里,排骨面就是简单的邸种了,因为一包只卖十二元,所以里头半块肉也没有,只要把热水倒进去,等个几分钟就能吃了,对了,弄影,你还没告诉我吧?你究竟想吃牛肉面还是排骨面呢?”
  秦悠悠手举泡面笑着问,苏弄影则是仰头看着天花板,深怕视线一对上她的就会忍不住破口大骂。
  ※        ※         ※
  才回到车上,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就响了,宋观浪取出电话按下通话键,宋能远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爸,是您。”
  “我打电话到办公室,他们说你一早就离开了,而且这几天都是如此,这是怎么回事?”
  “这……因为有一点事情要办。”
  “有什么事比公司还要重要?最近不是在和香港一公司洽谈合作事宜吗?你这个总经理老往外跑成什么体统?”
  “对不起,爸爸,合作的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不会有问题的,您放心。”
  “最好是这样,我对这合作案相当重视,这点你傍该很清楚。”
  “我明白,爸爸。”
  “还有,阿涛的事你查得怎么样?有消息吗?”
  “没有,还没有消息。”
  “一点眉目都没有吗?这孩子究竟是躲哪儿去了?”
  “我会继续找,应该马上就会——”
  “不如找家征信社吧,他们是吃这行饭的,找人这种小事肯定难不倒他们,对了,就交给征信社去办,这么简单的事我早该想到的。”
  “爸……”
  “好了,阿涛的事交给我,你就专心打理公司吧,我希望交给阿活的是更具规模的“日升”,你明白吧?”
  “是,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了。”电话喀的一声断了线,嘟嘟的声音在宋观浪耳边不停响着。
  ※        ※         ※
  周末午后,秦悠悠在寝室里蹦跳着。
  “怎么办?怎么办?没有漂亮的上衣,也没有漂亮裙子,连鞋子都是旧的,这样怎么能参加学姊的餐会呢?唉,好烦恼,真的好烦恼啊。”
  “你可以穿泳衣去,是今年刚买的,很漂亮,又不用搭配鞋子。”在上铺翻着书的苏弄影看都不看地回了她这么几句。
  “可以穿泳衣吗?”秦悠悠一听皱起眉问。“不行吧?邀请函上头又没说这是化妆舞会。”
  “上头写的是家庭餐会,用不着穿旗袍或礼服。”
  “但还是穿漂亮点比较好不是吗?”
  “那就把你衣橱里最漂亮的上衣、裙子给穿上,别在那儿嘀嘀咕咕、啰哩叭唆了。”
  “你呢?弄影,别窝在上头看书。该下来换衣服了。”
  “换衣服需要五个小时吗?神经。”
  “两个人一块儿烦恼比较有气氛嘛。”
  “你这笨蛋在说什么?”
  “我们是室友,这种时候就应该一起讨论该穿什么衣服啊,快下来,弄影,如果你还没决定做什么打扮,我可以替你拿主意喔。”
  “不需要,你自己都拿不定主意了,还想帮我?”
  “所以才要参考你的意见——”
  “闭嘴,你要嘛就躲在一边安静地烦恼,要嘛就滚出去,再捞叨个没完,小心我揍你。”
  秦悠悠畏缩了下。
  “你……你最近好凶耶,恋爱中的女人不都是特别温柔的吗?对了,你要不要带男朋友一块儿去?邀请函上写了几个很大的字,说欢迎携伴参加,唉呀,又多了件要烦恼的事了,都这个时候了上哪儿去找伴呢?咱们学校根本就没有男学生啊,真是的,为什么快乐之前总有这么多教人忧郁的事?怎么办?弄影,你替我想想办法啊。”
  苏弄影放下手中的书。
  “我马上就下去。”她说。
  “真的?谢谢你。”
  “我马上就下去揍扁你。”
  秦悠悠眨眨眼,接着把手中的衣服住空中一扔。
  “救……救命啊!”她尖叫着夺门而出。
  为什么她得和这种吱吱喳喳的麻雀住在一起?而且一住就是三年?苏弄影很想这么喊,但终究只是把书拿起来继续翻阅。
  ※        ※         ※
  下午四点,苏弄影准时爬下床,拿起洗脸盆打算洗澡去,就在这时候接到古湘凝打来的电话。
  “弄影吗?是我。”
  “你好,湘凝学姊。”
  “晚上会过来吧?算一算咱们也好久没有见面了耶。”
  “我哪来的胆子拒绝?”
  “好,很好。还有,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我和陶然说好了晚上聊个通宵,你们两个记得到舍监那儿签一下外宿簿。”
  “咦?”
  “就这么说走了。”
  “学姊……”
  电话到这儿就断了,苏弄影瞪着嘟嘟飨的话筒不知该做何反应。
  “你怎么了,弄影?”刚洗好澡的秦悠悠推门而入。“拿着话筒发呆,难道是想打电话却忘了电话号码?”
  苏弄影将话筒放回去,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以为我是你啊?”
  因为之前差点就被揍了,秦悠悠被她这么一瞪,给吓得缩在一旁。
  “是……就是嘛。”她干笑道:“我也觉得奇怪,你怎么可能会忘记电话号码呢?那种事是我才会做的啊,哈,哈哈。”
  苏弄影蹙眉。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是杀人魔王吗?”
  “因为你最近脾气不怎么好——”
  “再怎么脾气不好也不至于打你吧?”
  “是吗?”秦悠悠低喃。
  “你还怀疑?”
  “怎么能不怀疑?你刚才明明还说要下床来揍我。”
  苏弄影闭了闭眼睛。
  “你……你真是那种一吓就死的人。”
  “什么意思?”
  苏弄影白了她一眼,走过去拿起洗脸盆。
  “我要去洗澡了。”
  “啊,快去,快去,今天是星期六,而且时间还早,浴室里人很少,就算在里头唱歌也不会挨骂。”秦悠悠哼着歌,开始擦拭潮湿的头发。
  苏弄影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并拉开门。
  “刚才是学姊打电话来,你记得把睡衣带去。”她说。
  “吱?”秦悠悠停不手中的动作大嚷:“可以穿睡衣去吗?不大礼貌吧?”
  苏弄影碰的一声把门摔上……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6-21
第四章

  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熟悉的象牙色天花板,转头看了看闹钟——七点整,正是他该醒来的时间。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宋观浪却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睡了一个晚上还感觉累,头也有点重,除非是感冒了,否则他很少在这种极不清爽的情况下醒来。
  又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宋观浪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这么一动,令他觉得更不舒服,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忍着不适,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动作做了一半就停了下来,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是他的衣服,他身上居然穿著昨天的西装和衬衫……
  宋观浪说不出自己有多惊愕,他坐在床沿发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静下心试着去回忆昨晚。
  他慢慢地想着,从昨天中午开胎一点一点地想,愈想脸色愈苍白,愈想呼吸愈急促……当忆起苏弄影在他身下挣扎,又看见枕头旁散落两颗浅紫色的椭圆形扣子,宋观浪呻吟着将脸埋入双手中。
  ※        ※         ※
  寝室的门被推开,秦悠悠探头探脑好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你做贼啊?偷偷摸摸的。”
  走了两步就听见说话声,秦悠悠吓得跳了起来。
  “你……”她拍着胸口朝上铺看…“你没睡啊?我是怕吵醒你才尽量安静的。”
  “已经醒了。”
  “醒了?在看书吗?看书的话把灯打开比较好喔,外头不着雨,没有拐然,室里就更暗了。”
  “我没有看书。”
  “是吗?”秦悠悠将手中的提袋放回桌上,回头说:“你一定很不舒服吧7连书都不看了,你总是在看书不是吗?”
  “我没事。”
  “没事的话就坐起来嘛,人家看不见你,好象在对空气说话。”
  苏弄影没有回答,秦悠悠于是向她靠近了些。
  “动都不想动吗?这么严重的话还是去看医生吧,有没有发烧呢?喉咙……”
  “你真是吵。”上头又传来这么一句。
  秦悠悠脆弱的心灵受了伤害,小嘴高高地噘着。
  “人家是担心你耶昨天不了课就不见你的人,宿舍要关门点名了才回来,样子又那么怪;还有,明知道已经没有热水了还非要洗头、洗澡,现在可不是炎热的七、八月,你就是这么说来才会感冒的。”
  “我说过我感冒了吗?”
  “你不是说你不舒服,要我跟老师说一声。”秦悠悠耸起眉。
  “你跟老师说了吗?”
  “当然说了。老师要你好好休息,改天再补请病假。”
  “谢了。”
  “用不着客气,我们是室友嘛。”秦悠悠已经忘了之前两人为什么争执,“对了,想吃什么吗?我去买回来吧,感曰的人还是别出去吹风的好。”
  “你自个儿去吃吧,用不着买我的。”
  “你又不吃饭?”
  “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不是吗?”秦悠悠嚷着。
  “肚子是我的,饿不饿我自己知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电话铃飨起,吸引了秦悠悠的注意力:“电话声,这个时间的电话铃声最受欢迎了,说不定是有人想请我们吃饭哪。”
  秦悠悠蹦跳着朝电话跑去,上头则慢慢飘来那么一句:
  “已经响了一整天了,白痴。”
  秦悠悠接了电话,一脸失望地转头说:
  “弄影,你的电话,好象不是请吃饭的。”
  “谁?”
  “一位先生,但不是你爸爸。”
  “挂掉吧。”
  “咦?”秦悠悠低嚷,一脸不解。“把电话挂了,我不想听。”
  “连接个电话都不肯,你也太懒了吧?”
  上头寂静无声,秦悠悠瞪眼良久,也只好长叹一声。
  “呃,是这样的……”她对着话筒干笑道:“很抱歉,弄影她不在耶,我本来以为她在的,结果却找不到人。好奇怪,刚刚明明在那儿的,眨个眼就不见人影了,请问您是哪位?要不要留个电话……”
  “直接跟他说我不想接电话就行了,用不着编什么理由。”
  上头突然冒出这么两句,声音还不小,秦悠悠简直糗毙了,她对着话筒又是一阵陪笑道歉,挂上电话后气呼呼地跑回苏弄影床下。
  “弄影,你搞什么嘛?人家在替你打圆场耶,你却在那儿搅局。”
  “不想接电话就说不想接,打什么圆场?”
  “你……”秦悠悠跳脚,“你愈来愈怪了,简直要气死人。”
  上铺又没了声音,秦悠悠除了生闷气也莫可奈何,反正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她拿这个室友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半晌后她再开口,声音里已经不见怒意。
  “我去吃饭了,你的晚餐我会替你带回来,你可要吃喝…”她说着,拿起钱包离去,在关上房门时听见轻轻的一声“谢谢”。
  秦悠悠出去后苏弄影就坐了起来。虽然这一天一夜几乎部窝在床上,但真正睡着的时间却相当有限,这令她觉得更为疲倦。
  静坐了半晌,她从枕头旁的一叠书里抽出一本来翻着,然而即使是书籍这样的多年好友,此刻也无法拉住她全副的注意力,就这么有一页、没一页地看着,十分钟后她又沉入梦乡。
  再醒来时寝室已经亮起灯,苏弄影推开被子坐起来,秦悠悠恰好拿着洗脸盆从外头回来。
  “啊,你醒了?”她把洗脸盆放下,抬头对苏弄影说:“我见你睡了就没叫你,先吃点东西吧,还是你想先洗澡?”她说着,自己咯咯笑了起来:“哎呀,我好像服侍千金小姐的佣人耶。”
  苏弄影看了看表,八点了。
  “先替我放洗澡水吧,小女佣。”她说,离开被窝爬下床铺。这是她今天第三次下床,前两次是为了上洗手问。
  听见她这么说,秦悠悠跳起来欢呼:
  “你又开始损人,病已经好了吗?”
  “谁病了?神经。”苏弄影拿起洗脸盆和换洗衣物走出寝室。
  她尽情洗了约莫二十分钟,觉得精神好多了,也有了吃东西的欲望。而那个小女佣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一见她进门就捧着面包朝她冲过来。
  “快,快来吃点面包,我已经替你冲了杯牛奶,空着肚子赴约,在男朋友面前昏倒可就糗大了。”
  苏弄影看看她捧在手中的全麦土司,抬起头说:
  “你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真想切开来瞧瞧。”
  秦悠悠拋下土司,捧着自己的头。
  “人家是好意,想让你吃点东西再出门耶,不要切我的头啦。”她说。
  苏弄影弯下腰捡起面包。
  “谁要出门?”
  秦悠悠指指她。“你那个姓宋的“郭富城”正在宿舍门口等你呢。一大票女生围在他身边流口水,你出去时小心点,会被丢鸡蛋也说不定喔。”
  “阿涛。”苏弄影站在宿舍大门的阶梯处微笑着招手,然后带着一脸幸福的表情,穿过围观的十多个女生走向宋观涛。
  “你听,你听,什么阿涛?有够呕心的,真不晓得宋老师是看上她哪一点。”
  恶意的窃窃私语立刻就传来了。
  “就是啊,没道理嘛,瞧她,跩成那副德性,真想拿鸡蛋扔她。”
  苏弄影无视这一切,来到宋观涛身边,挽着他的手微笑道:
  “我们走吧,这里好吵。”
  宋观涛就这么被她拉着走,直到出了那群人的听力范围才开口问:
  “我们上哪里去?”
  “哪里都好过宿舍门口。”苏弄影收回挽着他的手,叹息道:“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宋老师,居然到女生宿舍来找我。”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因为有急事找你,不得已才到宿舍去的。”
  “什么事?”
  “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方便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好吗?”
  苏弄影点点头。
  “请找个有东西吃、本校学生又不会去的地方。”她说。
  “那么就到学校外头的小面摊去吧,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不会有学生到那儿去的。”
  决定了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加快脚步朝校外走去。苏弄影因为肚子饿,一到面摊就点了大碗馄饨面外加各种卤味。“太好了,真的一个学生也没有。”宋观涛道。
  “女孩子嘛,为了顾及形象多半不会在面摊吃东西,大概都会买回宿舍去吧。
  ”苏弄影拆开免洗筷的封套,一心只盼着面快点送上来。
  “苏同学……”
  “我叫苏弄影。”
  “那么弄影……”宋观涛看着她,“我大哥曾经找过你,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弄影闻言静了静。
  “那么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然后她问。
  “今天大哥突然打电话来,是他告诉我的。”
  苏弄影又沉默,恰巧卤味送上来了,于是她开始夹东西住嘴里送。
  “我真不懂,明明是他要我别告诉你的。”她咬着卤豆干说。
  “接到他的电话真是吓了我一跳,虽然怀疑这消息迟早会传到我无所不能的老爸耳中,却没想过会这么快。”
  “所谓这消息指的是我们的“恋情”吗?”
  宋观涛点头。
  “你们家似乎情况复杂,这我不想过问,不过老师,你既然已有了未婚妻,被追着跑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那群蜘蛛女?说了的话应该能遏止她们的纠缠,也就不需要我这个冒牌女朋友了不是吗?”
  “这……我实在对你很抱歉,当初因为不想和家里扯上关系,对于家里的事我一概隐瞒,之后有你为我解决了最大的困扰,我也就乐观其成不去提它了。”
  “那么老师又是为什么极力要和家里撇清关系呢?”面送上来了,苏弄影开始对它展开攻击。
  “这就说来话长了。”
  “不能简单点说吗?”
  宋观涛想了想,浅浅一笑道:
  “就这么说吧,今年是我的自由年,我希望活得像我自己,不受老爸或任何人的左右。”
  “今年?老师只有一年的自由吗?”
  宋观涛点头,笑容中带着苦涩。
  “过了这一年,我就要成为棋子,任人摆布了。”
  苏弄影看了看他,低下头继续吃她的馄饨面。
  “老师的父亲很可怕吗?”她边吃边间。
  “可怕?”宋观涛蹙眉,“也不能这么说,从小到大,他对我可以说一直很疼爱的。”
  “那么为什么不让你做想做的事、过喜欢的生活?”
  “这……”宋观涛叹着气摇头,“原因很多。不提也罢。”
  苏弄影点点头。
  “那么……我们合演的那出戏,可以落幕了吗?”她说。
  “啊,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个。”宋观涛身子前倾,急切地问她:“假扮我女朋友的事,你对我大哥说了吗?”
  她摇头。“当时情况未明,我不确定该不该说。”
  “太好了。”宋观涛大大松了一口气,苏弄影则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可以的话,能不能谓你再委屈一段时间?”宋观涛接着说:“拜托,请你继续扮演我的女朋友好吗?”
  苏弄影喝光碗里的汤,放下手中的汤匙和筷子。
  “可以问一下原因吗?”她说。
  “啊?当然我应该告诉你原因,不过……”宋观涛神情困扰地抓抓头发。“如果要从头说起,也许会是个很长的故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耐性……”
  “我今天的确是耐性有限,不如就由我来问你吧。宋老师,我继续扮演你的女朋友,目的依旧是为了帮你挡那群三八女人吗?”
  “这是其一。”宋观涛回答。
  “意思是还有其二?”
  “其二就是帮我解除我的婚约。”
  苏弄影盯着他,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对不起,宋老师,这个忙我不想帮。”她说。
  “请不耍马上拒绝,听我解释……”
  “你用不着对我解释什么,宋老师,帮你远离那群女人是一回事,牵涉到解除婚约就太严重了,这点我真的无能为力。”
  宋观涛闻言,颇为沮丧。
  “不能再考虑、考虑吗?如果你愿意帮我,也许有成功的可能。”他以要求的语气道。“搬出未婚妻就可以摆脱那群苍蝇般的女人,为什么要解除婚约?”
  “就这么结婚两人都会不幸,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我……我已经没办法再置之不理了。”
  苏弄影没有反应,宋观涛急切地继续道:
  “如果见过我父亲,你就会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要违逆他需要很大的勇气,以前的我根本就做不到,即使是现在,没有你帮忙的话,叫我父亲那种强势的极权作风,我根本一点胜算也没有。”
  苏弄影玩起桌上的筷子来了,而宋观涛见她以已软化,忙乘胜追击。
  “我真的非常需要你的帮忙,就请你好人做到底,继续扮演我的女朋友,等我一作好心理准备就会去兄我父亲,要不了多久就能解决这件事,我保证……”
  苏弄影倏地站起来,宋观涛则停下说了一半的话盯着她看。
  “为什么我得做这种事?为什么?”她显然是生气了,声音听来很冷,音量也高了些,“你们兄弟俩都一样麻烦,净做些莫名其妙又教人为难的要求,很抱歉,我已决心不再管你的事,即使你是老师……”
  “你看,你看!”正当苏弄影严辞拒绝宋观涛,面摊旁传来了惊喘及嘀嘀咕咕的声音。“那丑女和宋老师吵架了!果然,我就说了,他们维持不久的,本来就不相配啊!”一个长相挺标致的女孩掩着嘴!说完还不忘哈哈轻笑了两声。
  “最不被看好的恋情破裂了,是大新闻耶!”另一个较胖的女孩也很兴奋。
  “我看我们面也别买了,快回去告诉其它人,一定会造成轰动的。”
  简直就像蟑螂一样无所不在,烦死人了,苏弄影瞥了她们一眼,转头给了宋观涛一个甜腻的笑容。
  “不是有句广告词吗7说嫉妒的女人最丑陋。”她说。
  “是认真的女人最美丽吧?”不明所以的宋观涛皱着眉回答。“哦?是这样啊?”她点头并拉着他站起来。“我看咱们还是走了,这儿多了几盏高亮度的电灯泡,变得不适合调情斗嘴了。”
  ※        ※         ※
  “我大哥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在走往女生宿舍的路上,宋观涛略显迟疑地开口问。
  苏弄影瞥了他一眼,淡然道:
  “为什么这么问?”
  “刚刚看你提起他,一副咬牙切齿的生气模样。”
  “我也生你的气,宋老师,这件事情已经超出我所能掌控的范围,再继续下去绝对会造成我的困扰。”
  宋观涛一听,苦着脸叹息。
  “大哥果然是说了什么吧?他很疼小苹,对你说话想必不会大客气。实在很对不起,苏同学……”
  “我叫苏弄影。”
  “实在很对不起,弄影,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我大哥他人其实很好,很懂自制,我几乎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代他道歉,他会找上你都是为了我。”
  苏弄影又看了他一眼。
  “恕我直言,宋老师,你们兄弟情深,解除婚约这件事何不拜托令兄想办法?”
  “不,我不想把大哥扯进来。”
  “已经扯进来了不是吗?”
  “让我父亲知道就糟了,不管结果如何,责任都会落在大哥身上,我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你对大哥这么关心,多少也替我这个学生想想啊,宋老师,我不过是个弱质女子,能够应付你那位可怕的父亲吗?”
  “你不行的话就没有人行了。”
  “别太抬举我,宋老师,我跟那些围着你的女孩子一样。再平凡普通不过了。”
  苏弄影看着他,“让这么善良的学生介入你们家族的复杂纷争里,你于心何忍啊?
  老师。”
  “你真的不肯再帮帮我?”
  “哦?不是因为相爱才订婚的吗?”
  宋观涛苦涩一笑。
  “和爱情完全扯不上关系。”他说,语气却不是那么肯定。
  苏弄影点点头。
  “不爱她却又无法违逆长辈的意思,是电视剧上常见的政策婚姻吗?”她问。
  “可以这么说。”
  “当初无法拒绝。现在能说要解除婚约吗?”
  “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忙。”宋观涛苦着脸说。
  “如果一开始能拿出勇气表达自己的意见,现在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不是吗?”
  “你说的对,是我的错。”宋观涛苦笑。“我从小就扮演乖孩子的角色,一直都依照父亲的希望去做;继承家业也好,订下婚约也好,当时的我都觉得无所谓。然而这半年多来,我做着自己喜欢的教书工作,愈做就愈觉得活力充沛,愈做就愈觉得不想停不来。这时候我才发觉,从前的自己是多么被动而且缺乏主见,以这样的生活态度过日子,现在想起来……”他紧握双拳,“我不想再这么下去!我希望能有所改变。”
  “你的未婚妻怎么办?她岂不是太可怜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曾试着去爱她,我真的试过了,但没有用,对她就是无法产生特别的感情。”宋观涛握着拳道。
  苏弄影沉默,半晌后开口道:
  “对不起,宋老师,还是得拒绝你,我不想介入这样的事件中。”她绝不再多事了,绝对要在此和宋家兄弟完全撇清关系。
  “是吗?”宋观涛颓然低下头,但仅仅数秒便又不死心地向她恳求:“拜托你,苏同学,我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勇气,以另有喜欢的人为由向我父亲表示要解除婚约,这么做的话也许可以成功的。”
  “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观涛静静走了几步,叹息道:
  “抱歉,我太强人所难了。这件事情我会尽快解决,请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好吗?”
  “这不是所谓的拖延战术吧?宋老师。”
  “不是,绝对不是。”
  “那么好吧,我这众人厌的角色就再扮演几天。”
  “谢谢你。”
  “不过老师,一旦顺利解除了婚约,那群黏人的苍蝇立刻又会向你围来,关于这个,你可有心理准备?”
  “这个……”宋观涛苦恼地垂下肩膀,“说真的,我很头大,你不要提醒我就好了。”
  “掩耳盗铃是没有用的,老师,还是抽空多练练跑步吧。晚餐谢谢了,再见。”
  苏弄影摆了摆手,朝还有一段距离的宿舍走去。
  宋观涛看着她的背影,良久之后才转身走开。
  实在是很特殊的一个女孩子啊,他想,什么样的男人能够掳获像她这样的女人呢?一般男子是办不到的吧?这点他倒可以确定。
  ※        ※         ※
  刚刚才打开住所大门,电话铃声就准时刺耳地响起,这让宋观涛吓了一跳。他关上门冲过去抓起话筒,因为跑得大急,右脚踢到了桌脚,痛得他龇牙咧嘴直呻吟。
  “是你啊,大哥,你在我这儿装了监视器不成?我才刚进门,你的电话就跟着到。”他边揉着疼痛的脚,边对着话筒说。
  “电话我已经打了十几通了,你为什么不办个行动电话呢?”宋观浪的声音从话筒另一头传来。
  “我不过是个代课老师,要行动电话做什么?”
  “联络起来总是方便些。”
  “用不着,这一年我原本就没打算要跟谁联络。”
  “阿涛。”
  “是爸爸对不对?他要你查我的行踪?”宋观涛从冰箱里拿出鲜奶,打开盖子就这么对着嘴喝了一大口。“一年的时间还没有到不是吗?找我做什么?”
  不能说出是高若苹雇用征信社的事,宋观浪只能顺水推舟。
  “爸爸只是关心你。”他说。“我希望这一年能够完全自由,尤其不希望被暗中监视。”
  “你别担心,阿涛,你的事我还没有向爸爸报告,我……我会尽量拖延时间。”
  “谢谢你,大哥。”
  “这个没什么,我担心的是你和那个女学生……”宋观浪停了停。“你去找过她了吗?她……她看起来怎么样?”
  “什么看起来怎么样?还不就是那样?我说大哥,你是不是对人家说了什么重话?她不怎么开心哪。”
  “不怎么开心啊?那么其它的呢?她什么都没说吗?”
  “关于你们的谈话她什么也没说,她是那种即使受了委屈也不会告状的女人。”
  话筒那端寂静许久,宋观涛开口喊了几声才又听见他大哥的声音。
  “你打算怎么办呢?阿涛,夹在小苹和那女学生之间,这件事让爸爸知道的话……”
  “你不要管,大哥,我希望你不要插手这件事,爸爸那边我自己会处理。”
  “别忘了小苹,阿涛。你若是逢场作戏还可以,但爸爸他绝不会允许你解除婚约的……”
  “我对弄影绝不是逢场作戏。”宋观涛说。
  宋观浪又是一阵沉默。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然后他问。
  “事情总会解决的,大哥不用担心。”
  “可是阿涛……”
  “好了,好了,别谈那些烦人的事,约个时间咱们兄弟俩聚聚,一块儿喝几杯怎么样?在商场上磨练了那么久,大哥的酒量肯定进步了吧?现在能喝几罐啤酒呢?我只怕是望尘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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