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格切换
 
  • 3181阅读
  • 11回复

小说在线读--《细雪柔情》作者:陈美琳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八章

  冷飘水睁开眼睛,有片刻的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静静打量着周遭——倒在一旁的椅子,散落地面的茶杯碎片,还有桌脚的斑斑血迹,这一切是如此怵目惊心,却无法让他忆起此处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柳绿杨,之后他注意到自己的身子很重,一低下头便看见了她。她不知道为什么睡在他身上,而且还睡得很沉,他轻唤了她几声都不见她醒来。
  虽然冷飘水很愿意静静躺着让她继续睡,但他对于屋里混乱的一切也非常介意。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们又为何会躺在地上?这些他都迫切地想要问清楚。
  于是他拥着柳绿杨缓缓坐起来,柳绿杨也因为这震动而睁开眼睛。她眨了眨眼,在看见他时身体一僵,并露出某种戒慎恐惧的表情。
  这反应并逃过冷飘水的眼睛,他扶着她站起来,正想开口问个明白,柳绿杨却抢先说话了。
  “你——你醒了?真的醒了吗?”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令冷飘水耸起了眉。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这么冷静的声音,他是真的醒了。松了口气的柳绿杨闭上眼睛,若不是冷飘水还扶着她,她便会像烂泥般瘫软在地上。
  “好久啊。”她倚在他怀里喃喃道:“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醒了。”
  她该死的究竟是说什么?冷飘水料想是他体内的毒让他昏睡了过去,那么在他不省人事这段时间里又出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不好好解释一下?
  “张开眼睛,我有话问——”冷飘水让她仰起头,就在这时候,他看见她额头上的血块,神情在瞬间凝结。“你怎么了?这个——”他微微颤抖的指尖轻抚她的额头。“告诉我这是谁弄的。”
  “嗄?”柳绿杨有些茫然,事实上她正因为体力透支及缺乏睡眠而摇摇欲坠。“你说什么吗?我没听清楚。”
  “谁弄伤了你?”冷飘水耐着性子重复他的问题,他扶着她到床边并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专注地审视他的伤口。
  “喔,你说这个……”她举手碰碰自己的额头,随即因疼痛而瑟缩了下。“没有人弄伤我,是我自己,我不小心撞到了桌脚。”
  “流了这么多血吗?”他看着被子上的大片血迹。
  “啊?嗯。”她点头,偷偷将手藏在身后。
  冷飘水蹙眉,无法相信她的说法,却又不明白她在隐瞒什么。
  “那么这些呢?”他指着屋里一片凌乱。“这些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柳绿杨忧郁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他是这么傲气的人,既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不说比较好吧?但是屋里的情况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搪塞过去的。
  仔细衡量了下,柳绿杨决定说出部分事实,其余的则避开不谈。
  “这些也是我弄的。”她说:“因为你高烧不退,我有点慌张,就变得笨手笨脚的,一会儿砸坏杯子,一会儿又撞倒了椅子。”
  冷飘水扬起眉看着她。
  “那么你又为何会睡在我身上?”
  柳绿杨苍白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她可不是有意要睡在他身上,那是为了要防止他伤了他自己啊。
  “因为你不断将被子踢开,所以我才——我是不小心睡着的。”她越说声音越小,偷偷看了眼,发现他依旧一脸怀疑,她忙打了个呵欠道:“啊,我好困,能不能放开我,让我再睡一会?”
  “晚饭呢?你想吃点什么?”冷飘水看着窗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昏迷了一天。
  “不吃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觉。”事实上她真的很疲倦,几乎要撑不下去了。
  听到她不吃东西,冷飘水又扬起眉,不过还是依她的意思将她放在床上,捡起地上染有血迹的被子,尽量拍干净后替她盖上。
  柳绿杨随即松了口气并闭了眼睛,一直凝视着的冷飘水心又起。为了揭开这一团混乱的谜底,他犹疑良久,终于还是伸手在她穴道上一指,好让她睡得更深更沉。
  ☆    ☆    ☆    ☆
  不带任何情欲,冷飘水脱去柳绿杨的衣物,在她嫩白的肌肤上发现了大大小小数个青紫色的痕迹。
  冷飘水倒抽了口气,随即神情痛楚地撇过头去,仿佛再也不愿意多看那瘀伤一眼。
  果然!果然在他昏迷时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她那些谎言根本就骗不了人,再怎么慌乱也不可能让自己伤成这样子。
  从她的神情以及屋里的情况开来,冷飘水对她说的话其实早以存有很深的疑惑,也曾有一瞬间的时间,他想过这一切会不会是自己在不自觉中所为,却没有想到这急速闪过脑中的念头竟会成真。
  是他,除了他没有别人了。看来他体内的毒除了会让人发烧昏迷,还能令人心智大乱,甚至变得野蛮残暴。这这次的发作几乎是持续了一整天,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究竟是如何伤害她的?他简直不敢想象。
  在替她穿回衣服的同时,他终于注意到她染红的衣袖,之后便看见她手上的伤口。冷飘水轻轻拉过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掌上有一半状的、很深的齿印,干涸的血迹则是从手指到手臂都有,显见她受伤时是多么疼痛。
  是他做的吗?是他咬了她?冷飘水问自己,却早已清楚地知道了答案。但是老天!怎么会这样的?他难道已经变成一只野兽,连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无法控制了?
  穿好她的衣服并替她盖上被子,冷飘水开始动手收拾屋里的一团混乱,他面无表情的将椅子扶起,将碎裂的杯子丢掉,然后尽量擦拭着无所不在的斑斑血迹。
  大致将屋子恢复原装后,冷飘水在窗口伫立,对于飘落在他身上的雪花浑然不觉。他想了很久,也再三衡量过,但所得到的结论终究还是只有一个。
  必须结束了,冷飘水想,已经无法将她留在身边了,与其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受他折磨,他还不如一掌将自己了结。
  回忆将她掳走的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全都起因于他的私心。而为了能占有她,被冠上什么样的恶名他都不在乎,到现在依旧是如此。
  然而看见她身上的累累伤痕,听见她言辞闪烁为他隐瞒,他的心好疼。他卑劣的行径已经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甚至可以说崩解了她的未来,而她不但不怨他,还以菩萨般的无私胸怀看护他,令他自惭形秽
  所以,趁着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应该将她送回情剑山庄,否则万一他再发作,再陷入难以自制的狂暴中,她又会如何呢?他再也不能忍受从她身上发现更多的瘀伤,尤其那些伤痕是来自他自己.
  雪仍在飘落,冷飘水回头看着床榻上的身影,冰凿般的脸上闪过一丝脆弱.然而当他再度望向窗外,神情已恢复原有的凛然。
  ☆    ☆    ☆    ☆
  当晚,柳绿杨仍熟睡着,冷飘水离开了小屋并将房门反锁,自己则到了屋后的柴房,为了怕自己再伤害她,他决定在这里过一晚;明天,等他从折磨他的剧毒中又活过来,他将以最快的速度送她回情剑山庄。
  他将柴房上了锁,点起他带来的灯,然后在角落坐下。分离前夕却得呆在这种地方,他苦笑着想。这势必又有个难以成眠的夜。
  冷飘水就这么坐着直到天明,奇怪的是,他意料中的不适并未出现,从深夜到阳光乍现,他的意识始终非常清楚,身上也没有任何毒发的征兆。
  这是怎么回事?回光返照吗?
  因为这样的想法,冷飘水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在柴房呆到正午,还是没有感觉什么异样,一切都很好。
  带着不解和疑惑,冷飘水离开柴房回到小屋。他在门前伫足聆听,却发觉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简直是太安静了。
  他开了锁慢慢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看见油灯依然亮着,一股不祥的预感倏地迎面袭来。
  为什么灯还点着?都已经是中午了啊。
  冷飘水大步走向床铺,果然,柳绿杨还在上头,她面朝墙壁,身上还盖着染血的被子,丝毫看不出有下过床的迹象。
  为什么会睡到现在?真的那么累吗?就算是点过她的穴道,五个时辰后应该也已解开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更强烈的不安袭上冷飘水心头,他探过身去轻推了推绿杨,她动都不动,于是他坐上床铺将她拉入怀中,摇晃她并唤着他的名字。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但随即便又闭上,这时候冷飘水才发现她脸颊嫣红喘息不已,充满着魅惑力却又显得那么不寻常。
  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冷飘水想着,之后便发现她的身子好烫,烫得令人害怕。
  受寒了吗?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想起她独自一人忍受着病痛,冷飘水就自责不已。
  忽然间,有个荒谬的念头浮上脑际——他体内的毒未再发作,她却开始发烧,他没事了,她却病了,这时机上的凑巧是否代表着什么?
  这种毫无根据的臆测一直在冷飘水脑中盘旋,他甚至未听过这毒会传染,但也不无可能啊。
  冷飘水为此六神无主,他果真要害死她了,他想着,不敢相信自己一时的自私任性竟会导致这般严重的后果。
  正当他拥着她不知如何是是好,柳绿杨在他怀里动了动,半睁着眼睛喃喃说道:
  “冷公子,冷公子,我——”
  见她有了反应,冷飘水不由更加拥紧她。
  “你怎么了?很难受吗?”他问。
  她摇着头,甚至还对他露出微笑,冷飘水似乎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你没事吧?”她反倒这么问。“有没有再发作呢?”
  “我没事,”冷飘水以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一点事也没有。”
  “太好了,”柳绿杨的笑容越来越虚弱。“我很担心呢,如果你又发作,我只怕不能——不能照顾你了。”
  “你在发烧,但我会治好你的,我会找最好的大夫……”
  “没有用的。”柳绿杨又闭上了眼睛,仿佛说这些话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这不是病,我也中了毒,再好的大夫也没有办法……”
  “中了毒?怎么会——”冷飘水一脸错愕地问,从刚才就一直困扰他的念头又浮现脑中。“难道说……果真是我吗?是我将毒传到你身上了?”
  柳绿杨闻言又睁开了眼睛,一样是一脸的错愕。
  “你在胡说什么?冷公子,”她轻笑着,随即因为胸口发闷而频频喘息,但还是继续说道:“你身上——你身上的毒怎么可能跑到我身上来呢,别——别开玩笑了。”
  “可是……”
  “怎么?你是当真的啊?”看着冷飘水认真的表情,柳绿杨必须把事情说清楚。“不是的,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身上——我身上的毒跟公子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请相信我。”
  “那么又是怎么回事?你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间中了毒?”这个时间虽然应该让她休息,但也只有问明事情的原委才能救她,这点冷飘水相当清楚。
  “我身上的毒是从小就有的,所以——如果我死了,绝对不是公子你的错,你别——千万别自责。”她笑着告诉他。
  “谁说你会死?!”冷飘水抓紧她的肩。“是谁告诉你你会死?是谁?”
  “是庄主。”她说。
  “萧倚楼?”他喃喃道。
  “嗯。”柳绿杨微笑点头。“你知道吗?庄主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神医,虽然连他都没有办法解去我身上的毒,但也就因为有他为我配药,我才能活到现在。”
  她的话像一把利剑刺在他的心,也唤醒了他某些记忆。
  “这里有个和冷兄情况相似的人。”
  “她是情剑山庄里的一个绣匠。”
  “五年前,柳绿杨开始发病……”
  在他初至山庄的时,萧倚楼确实曾对他说过这么件事,提起过这么个人,然后因为他对别人的事向来不关心,所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掳走的竟会是——
  她是个身中剧毒的人,唯有呆在情剑山庄才能维系脆弱的生命,而他什么都不知道,竟贸然将她带走。虽然很清楚自己自私的行为将毁了她的清白,却从没想过会危及她的性命,他——他果然名副其实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鬼。
  “我立刻送你回情剑山庄。”见柳绿杨又虚弱地闭上了眼睛,冷飘水咬牙道:“你振作点,我马上就带你去找萧倚楼。”
  就在他这么说着,木门忽然被人推开,如刀锋般冷冽的声音传来。
  “急着送死吗?冷飘水,我是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扇门的。”
  冷飘水转头,站在门口的正是情剑山庄庄主萧倚楼。
  ☆    ☆    ☆    ☆
  感谢老天爷!
  在见到萧倚楼的刹那,冷飘水在心底这么说着,他这辈子从未如此期盼某人的出现,虽然他很清楚这人此次前来是为取他性命攸关。
  “这人……这人说他是你们的好朋友,所以我才答应带他过来的,我是不是做错了?”老婆婆皱眉说。
  “不,没有关系的,”冷飘水开口道:“他的确是我们的朋友,谢谢你,婆婆。”
  老婆婆看了冷飘水和萧倚楼,两人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怎么都不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不要紧吗?真的不要紧吗?”她忍不住又担心地问。
  “不要紧。”冷飘水回答,将半信半疑的老婆婆打发走了,这才转头直视着萧倚楼。
  “请你先救绿杨。”他说。
  “你决定将她掳走时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吗?”萧倚楼走向床铺,眼睛在屋里四处看了下。“纤云呢?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谁?”冷飘水蹙眉问。
  “我妹妹萧纤云,你敢说她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她是没有跟我们在一起。”
  萧倚楼闻言,扬起了眉,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谁也没有退缩。
  “她真的不在这里?”之后萧倚楼又问。
  “我没有必要骗你。”
  “纤云出去找你们,之后就没有再回情剑山庄。”
  “我们并没有碰见她。”事实上冷飘水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听见萧纤云的名字,柳绿杨忽然睁开了眼睛。
  “小姐她……小姐她怎么了吗?”已经自顾不暇却还操心着他人,这样的柳绿杨教冷飘水又心疼地皱起了眉。
  “你不用担心纤云,把自己的身子先养好再说。”萧倚楼以令冷飘水诧异的温柔语气说道,之后并以眼神示意他让出位子。
  “庄主?是你吗?”直到这时候,柳绿杨才看见萧倚楼就在一旁,她奋力想坐起来,奈何仍是力不从心。
  “是我,我可找到你了。”萧倚楼微笑着在床缘坐下。“很痛苦吧?绿杨,不过别怕,再忍耐一会,很快就会没事的。”
  “嗯。”柳绿杨也带着虚弱的笑容点了点头。见到萧倚楼令她非常安心,总觉得只要有了他,阎罗王或许又会放她一马,让她再多活个几天。
  退至一旁的冷飘水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柳绿杨。看着萧倚楼在面对她时所透露出的怜惜,看着她对萧倚楼毫无保留的信赖,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多余的人,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萧倚楼开始替她把脉时,冷飘水退到了窗边,他的目光追随着片片飘落的雪花,心却空荡荡的,只反复地响着一个声音:
  是该离别了。
  ☆    ☆    ☆    ☆
  冷飘水不知道自己在窗前站了多久,直到萧倚楼过来拍他的肩,示意他到屋外一谈,他才将思绪由很远的地方拉了回来。
  “她怎么样?”冷飘水开口便问,并转身朝床铺的方向看去。
  “我们屋外再谈。”萧倚楼说着转身就走,冷飘水只得尾随其后。
  屋外雪花飘飘,但两人都不在意。萧倚楼在柴房旁站定,冷飘水也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的情形究竟如何?”冷飘水开口。
  “你有资格问吗?”萧倚楼冷冷道,眼里闪着怒火。“我有心要医好你,将你带回情剑山庄疗养,谁知竟是引狼入室。”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九章

  萧倚楼雇了辆马车火速将柳绿杨带回情剑山庄,当然冷飘水也随行在侧。
  回到庄里已是夜深人静,娟儿和护院等知情的人皆在大厅等候,连年迈的老管家也在椅子上打着磕睡硬撑着。看见萧倚楼怀里的柳绿杨时,厅里四个人都松了口气,对随后进门的冷飘水则投以责难眼神,似乎在说着:
  “你这家伙竟敢偷偷带走绿杨,瞧,还是逃不出咱们庄主的手掌心,让他给抓回来吧?”
  面对一脸寒冰的萧倚楼,丫环娟儿深呼吸几回后鼓起勇气问:
  “绿杨不要紧把?庄主。她的房间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
  “绿杨暂时要呆在我房间里。”萧倚楼却不容置疑地说。“我要我的药箱,再到外头挖一盆雪,立刻送到我房里来。”
  老管家领命而去,娟儿则探了探门外,又问道:
  “小姐呢?庄主,小姐没有跟你们一块回来吗?”
  “嗯。”萧倚楼简短回答了声,便快步朝自己房间走去,不明所以的娟儿在情急下只得拦下冷飘水。
  “等等,”她挡在他面前。“我问你,我们家小姐呢?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为什么她也来找他要人?他怎么会知道她家小姐究竟上哪儿去了。
  懒得说话的冷飘水直接越过娟儿追上萧倚楼,留下她气愤地在原处跺脚。
  “什么嘛!目中无人的,这一切可都是他惹出来的耶。”她转头看着两位护院,又皱眉又噘嘴地问:“那个家伙实在高傲到极点了,你们说是不是?”
  两位护院只能点头,虽然他们觉得这其实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唉!”娟儿长长叹了口气低头嘀咕着:“小姐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呢?早说她那么点三脚猫功夫是只会坏事的,还想去找绿杨呢。这会儿绿杨回来了,她却行踪不明,这可怎么是好?真是急死我了。”她说着,又是连连叹息。“还有啊,绿杨那副样子想必是又发病了,人回来却还不能工作,三夫人那儿我已经挡不住了,谁来救救我?有没有人能救救我呢?”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抬起头,两位护院却已不见踪影。
  ☆    ☆    ☆    ☆
  不能让她受寒,而且必须想办法退去她的高烧,看护柳绿杨数年,萧倚楼很清楚唯有这么做才有机会救她的。而尽管如此,经过这些的钻研尝试,历经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从不认输的他似乎也不得不接受她终将死去的事实。
  每一年的发作都令她的身子更为虚弱,他实在无法预料纤弱的她还能再活多久。
  替她把过脉后,萧倚楼让她服下数颗药丸,以雪化成的冰水为她擦拭额头、颈子以及手部等处,但并未逾越礼教触及她的其它地方。
  “如需要为她擦拭身子,我可以代劳。”在一旁静观的冷飘水开口说,引来萧倚楼几可致命的一瞥。
  “用不着。”以及他这么冷冷的一句。
  “暂时是稳定了,但随时都会再度发作,就这么断断续续约莫要持续整个冬季。”萧倚楼回答,将沾了水的冰冷湿布置于她的额头上。
  “挨过冬季便能活命吗?”
  “很难说。”
  “什么意思?”
  “她努力熬过了几个年头,但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了一个。”
  “连你都不知道?”冷飘水哑声问。
  “连我都不知道。”萧倚楼站了起来,微扬的嘴角透露出他的苦衷与无奈。“遐尔闻名的萧倚楼也不过这么点能耐,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冷飘水摇头道:
  “我相信你能救她,请不要放弃。”
  “我从未放弃。”萧倚楼说着看向他,思索了半晌后才开口:“坐下来,我替你把个脉。”
  “我?”冷飘水有些诧异,继而摇了摇头。“用不着分心照顾我,像我这种忘恩负义的家伙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你不必管我是怎么想的,只要过来坐下就行了。”
  萧倚楼十分坚持的样子,冷飘水只得乖乖坐下;而看着他拉起的袖子,萧倚楼静了静,接着也坐了下来。
  “这袍子是绿杨绣的?”他问道。
  冷飘水点头。
  “为什么?”萧倚楼仔细打量着这件雪白色的外袍。“绿杨为何要做袍子给你?”
  冷飘水蹙眉思索,之后回答:
  “因为越来越冷了,而屋里被子又不够,她是这么说的。”
  “被子不够?”萧倚楼瞄了他一眼。“我见过的,那屋里只有一张床不是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冷飘水面无表情地问。
  “既然你宣称绿杨是你的人,我以为你们理所当然会同搨而眠。”
  冷飘水给了萧倚楼一瞥。
  “她依旧是你心目中那个严遵礼教的女孩。”他说。“她很努力挣扎过了,是我强迫她的。”
  萧倚楼盯着他。
  “别再惹恼我,我尚未打消杀你的念头。”他说着,开始为冷飘水把脉,聚精会神地持续了好一会儿,神情更是少有的凝重。
  “我还能活多久?”被人抓着把玩了半天,冷飘水忍不住开口了。
  “为什么这么问?”萧倚楼终于松开他的手。
  “因为你的表情。”
  “你放心,暂时还死不了。”
  “哦?”
  “再观察两天吧,到时候应该就能更明确的判定了。”萧倚楼站起来,又走向床边审视柳绿杨的情况。
  真是模棱两可的答案,但冷飘水丝毫不以为意。
  “在她好转之前我可以呆在这里吗?”他在乎的仅有这个。
  萧倚楼转过头瞪着他,久久之后道:
  “随便你。”
  ☆    ☆    ☆    ☆
  接下来的两天里,柳绿杨的情况时好时坏,不过即使是最好的时候也是昏迷不醒,让出房间的萧倚楼就睡在隔壁的厢房,不管是白天黑夜都会过来巡视她的情况,而冷飘水则是继续他席地而眠的日子,走出房间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此外,冷飘水也注意到这两天来自己并未毒发,一次也没有,而他仍将此视为死前的回光返照,毕竟冰心毒针的毒性诡谲,连萧倚楼都无法捉摸,更何况是他。
  回到情剑山庄的第三天一早,萧倚楼到房里来检视过后,冷飘水问起柳绿杨的现状。
  “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萧倚楼坐下并暂时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对冷飘水说:“你也坐下来,我有些事要问你。”
  冷飘水依言坐下,他已逐渐知道和萧倚楼争辩不过是枉费唇舌罢了。
  “是关于你体内的毒,”他一坐下,萧倚楼便开始说:“有些事我百思不得其解,或许从你这儿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
  “有什么是你不了解的?”冷飘水问。
  萧倚楼思索了片刻。
  “这么说吧,冰心毒针的毒自你体内完全消失,你可知这是什么原因?”他问。
  冷飘水闻言后久久不能言语。是他听错了吗?抑或是萧倚楼为了报复所开的玩笑?
  “你在说笑吗?”
  “我可没有那种兴致。”萧倚楼回答。
  “唐飞说冰心毒针是没有解药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冷飘水开口。
  “我也以为是如此。”
  “以为?”冷飘水蹙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你体内的毒已经截了。”萧倚楼倾身向他。“看你的表情,你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事实上他脑中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说什么他体内的毒已截,这简直一点道理也没有。
  “一点概念都没有吗?”萧倚楼轻叹一声。“原本以为可以从你这里知道些什么的,这下可麻烦了。”
  冷飘水沉默着,半晌后抬头道:
  “这么说也许有些失礼,但——有没有可能是你诊断错误?”
  萧倚楼眯起眼睛看着他,
  “恕我失言,我道歉。”冷飘水轻咳两声改了口。
  “你倒是第一个敢对我说这种话的人。”萧倚楼扯扯嘴角。“老实说你的死活我一点都不在乎,只不过若是能找出你不药而愈的原因,或许对绿杨会有帮助。”
  冷飘水闻言,倏地抬起头:
  “别这么讶异,”萧倚楼浅浅一笑。“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们的情况类似。”
  “我能做什么?”冷飘水问,声音里带着急切和绝望。“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除了你给的药,我并未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在你接触过的东西里,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刚好跟冰心毒针的毒相克。”萧倚楼对他说:“你再仔细想想,不管多么细微的事都不能错过,看能不能记起些什么。”
  萧倚楼严肃地看着他,于是冷飘水稳下纷乱的思绪,试着在回忆中搜寻所有可能的线索。他想了又想,却毫无所获。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体内的毒在什么时候消失的?但不管怎么回忆,他就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怎么样?”萧倚楼问。
  冷飘水摇摇头。
  “我和她吃一样的食物,喝一样的茶水,都是些很普通的东西,我实在想不出来……”
  “不光和吃的喝的有关,我不是说了,再细微的细节都不能错过。”萧倚楼又眯起眼睛看他。“我问你,那些私人方面不可告人的部分你可仔细回忆过了?”
  冷飘水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脸上也有些泛红。
  “你不想救绿杨吗?”萧倚楼无所谓的喝了后茶。“虽然我最厌恶的就是探人隐私,但为了救人,我看就让我来帮你回想一下那些重要的事如何?”
  ☆    ☆    ☆    ☆
  虽然气愤,冷飘水仍在萧倚楼的坚持下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而萧倚楼也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以一个大夫的身份认真仔细地盘问。在回答的过程中,冷飘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抓住了些他原本忽略的细节。
  尽管如此,事情却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即使是将冷飘水和柳绿杨两人这些天来的一举一动弄得一清二楚,也从中找出了几个可疑之处,但萧倚楼仍无法立即做出判定。
  “如何?”冷飘水问:“知道症结所在了吗?”
  萧倚楼摇头。
  “不过总算是有了点头绪,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我会从中找出救绿杨的方法。”
  “拜托你了。”冷飘水说。
  “绿杨未来会是我的妻子,用不着你拜托,我也会尽全力救她。”萧倚楼说着,看了他一眼。
  冷飘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即使柳绿杨最后终究会成为情剑山庄的少夫人,但至少她是活着的,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对了,”此时萧倚楼站起来对他说:“有件事麻烦你去做。”
  “是什么?”冷飘水问。
  “因为绿杨的关系,我分不开身,所以希望你能代我寻找舍妹。”
  “令妹?”冷飘水蹙眉。“你要我去找她?”
  “是的,”萧倚楼斩钉截铁道。“舍妹会失踪完全是因为你掳走了绿杨,是你的责任,所以在我照顾医治绿杨的同时,你就负责去把纤云找回来。”
  冷飘水并不想在绿杨未有起色前离开这儿,但萧倚楼这样的说法又哪里由得他拒绝?除了点头,他似乎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冷飘水轻叹一声。
  “但是我从未见过令妹。”
  “我会命人拿她的画像给你。”
  冷飘水点头。
  “我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找起?”他问。
  “我知道的话又何必要你去找?”萧倚楼也叹息。“舍妹很手走出情剑山庄,即使是到城里逛逛都有护卫跟着,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老实说我非常担心她,如果不是因为绿杨……”
  “我知道了。”冷飘水打断他的话。“把画像给我吧,我会负责将她找回来。”
  他的回答令萧倚楼满意地点头。
  “那就有劳你了,我也会竭尽全力找出救绿杨的方法。”萧倚楼说。
  于是,在出发前去寻人的前一天晚上,冷飘水站在床前久久地、静静地凝视柳绿杨。几天来一直昏睡着,原本身子就单薄的她更加消瘦了,肌肤也苍白得几乎透明。虽然现在是沉沉睡着,但多数时间都是发着高烧,不停地喘息呓语。
  这种痛苦冷飘水最懂,他是个男人尚且难以承受,她这么纤弱的女子又如何受得住?身子会一年不如一年也是理所当然。
  但她不该受这种罪的,这么一个完美善良的姑娘有权利活到儿女成群子孙满堂。
  轻抚她的发,冷飘水的手在颤抖。他很想坐上床将她拥如怀里,又怕惊扰了她。
  “别死,别死啊,绿杨。”他哑声低语,希望这发自内心的呼喊能唤醒她,真正地唤醒她。
  那一夜,冷飘水终于明白什么是爱。他坐在床边,握着柳绿杨的手直到天明。
  ☆    ☆    ☆    ☆
  “没有耶,没见过这位姑娘来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见过的话我一定不会忘记的。”客栈掌柜笑着这么说,于是冷飘水再次道谢并把萧倚楼交给他的画像收起来.
  这不知道是今天来第几回了,他拿着画像在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寻找,得到的几乎全是这样的答案不是没见过就是没印象。冷飘水越来越觉得单凭一张画像要寻人简直有如大海捞针,如果没有佛祖保佑是绝对找不到的。
  找不到萧纤云就不能回情剑山庄,带着这样的焦虑,冷飘水必须继续找下去,但在这之前也得填饱肚子,一早就出门,此时已经是夜幕低垂了。
  冷飘水正打算找地方歇会儿,忽然感觉一道凌厉的杀气由背后袭来,他闪身躲开,转头一看,墙上钉着根雪白透明的冰状长针。
  冰心毒针?
  冷飘水神情一凛!四下搜寻着发暗器之人。
  “出来吧,唐飞,老用这套暗箭伤人的把戏,不怕辱没了唐门响亮的名声?”他沉声道。
  话才说完,一个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是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可惜的是脸上带着愤怒和憎恨。
  “你真是福大命大啊,冷飘水,中了唐门的冰心毒针能活到现在。”
  “你就当我已经死了一次吧。”冷飘水看着他说:“我杀了你叔叔,而你杀了我,我和唐门之间的恩怨到此为止。”
  “别说笑了,你明明还活生胜地站在我面前。”唐飞瞪着他。“我问你,是谁替你解了毒,是谁?”
  “冰心毒针有药可解吗?”冷飘水问。
  “没有。”唐飞斩钉截铁道,却微微移开了目光。
  这细微的动作并未逃过冷飘水的双眼,他也立即便有了这样的结论。
  原来如此!冰心毒针果然并非什么必杀之毒。
  然而冷飘水并没有再加以追问,他知道再问也得不到答案,只会更加惹恼唐飞。在这个迫切要找出萧纤云的时刻,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这里和唐飞牵扯不清。
  以前他或许会,现在的冷飘水却觉得所有争执都是无谓。
  “废话少说,冷飘水。”唐飞不再提毒针的事,仍以愤怒的视线盯着冷飘水。“既然你还活着,咱们又在这里碰了头,我们就在这里一决生死吧,我唐飞绝对要杀了你替我叔叔报仇。”
  “你叔叔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唐门早已将他归入叛徒之列了不是吗?”冷飘水道。
  “唐门的叛徒自有唐门自己清理,用不着外人插手。”
  “我是个杀手,拿人钱财为人除祸,杀你叔叔并非我本意。”
  “那么你告诉我,究竟是谁雇佣你杀我叔叔?”
  是官府。但基于这一行的规矩,冷飘水并不打算说出来。
  “我无法告诉你。”他的答案始终如一。
  “那么你等着见阎王吧。”唐飞话一说完,身子也跟着扑向冷飘水,一道阴冷的掌风更是先行而至。
  冷飘水向上跃起,依旧不想动手,但唐飞咄咄逼人,出招凌厉且招招逼杀,蘸过毒的指尖有数次几乎要划破冷飘水的衣裳——那件绿杨为他缝绣的外炮。
  再三让步闪躲,冷飘水的耐性逐渐用尽。他开始想着,也许狠下心来杀了他才是解决此事的最快方法。
  唐飞年轻气盛,将报仇为一种崇高的正义行为,也许是傻了点,却也非该死之徒,他实在不想动手取他性命。
  “我不想杀你,唐飞。”冷飘水说,身子向右一闪,躲开向他的毒掌。
  “好大的口气。”唐飞笑着,动作丝毫未曾减缓,“动手吧,冷飘水,我可不想日后让人说我唐飞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冷飘水扯扯嘴角。“你之前还偷袭过我呢?难不成你忘了?”
  “你——”唐飞闻言,恼怒地红了脸,却又无法反驳这项事实,于是便以更为险恶的招式攻向冷飘水。
  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再容忍下去就是对自己残酷。冷飘水这么想,最后一次警告唐飞:
  “罢手吧,唐飞,以你现在的能力是杀不了我的。”
  “杀不杀得了你要试试看才知道。”唐飞咬牙切齿道,冷飘水的话产生了反效果。
  ☆    ☆    ☆    ☆
  为了不引起骚动,冷飘水刻意将唐飞引至城外人烟较稀少的地方。而在这期间,唐飞的攻击一直未曾停歇,冷飘水的神情也逐渐由忍耐趋于冷漠。
  唐飞虽然称得上是唐门新一辈中的佼佼者,但武功造诣尚浅,江湖历练也不足,并非他大言不惭,若是两人单大独斗,唐飞此刻确实没有杀他的本事。
  然而冷飘水也不想要唐飞的命。这年轻人尽管狂傲不驯,还曾以毒针暗算过他,冷飘水仍觉得可以原谅他。认识了绿杨后,他似乎也感染了她的慈悲心肠。
  虽然不想杀他,但冷飘水认为唐飞实在需要点教训,如果不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永远不会成长,永远都是这么目中无人,那么即使他今天饶过他,他迟早也会命丧他人手下。
  冷飘水才想着,唐飞的毒爪已经再次袭向他,而且是朝着他的双眼,毫不留情。于是,冷飘水动手了,既然他屡次劝说都无法令他改变心意,那么他也不必再客气。
  冷飘水在闪过唐飞攻击的同时向他还击,他一掌打在唐飞的肩上,虽然仅用了四成功力,却令得唐飞闷哼一声后退数步,还呕出一摊鲜血。
  唐飞瞪大了眼睛看着冷飘水,脸上写着惊愕及不解。就那么一掌,只是随意的一掌,他已败了,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输,他是唐飞,是日后将执掌唐门的人啊!
  冷飘水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唐飞却开口喊住了他:
  “站住,姓冷的。”
  冷飘水停了下来,缓缓地转过身子。
  “我说过了,现在的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他说。
  “为什么放过我?”唐飞问,知道自己的伤势并不重。
  “你怎么知道我放过你?”冷飘水扬扬嘴角道:“说不定我掌上也藏了毒,再过不是久便要你毒发身亡。”
  “你掌上有没有毒根本就瞒不过我。”唐飞看着冷飘水,“为什么不杀我?就算你放了我,下回见了面我一样取你的性命。”
  “随你。”冷飘水说着又要走,唐飞再次喊住他。
  “你是怎么回事?居然会如此心软,一点也不像江湖盛传的冷血杀手。”
  “别急于寻死,年轻人应该珍惜生命。”冷飘水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当作是你运气好,快走吧。”
  唐飞还想开口留住他,但冷飘水已经转身,他已决定不论唐飞说什么都不再回头,回城里找间客桟吃点东西,继续寻找萧纤云才是他此刻该做的事。
  结果却是另一个声音令冷飘水又一次停下了脚步。有个女人正在寻找唐飞,一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冷飘水不由自主转过身,恰好看见一位姑娘朝唐飞跑去。
  是恋人啊,冷飘水这么想。
  “你跑这儿来做什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到处找你知不知道?!”那姑娘一见唐飞劈头就说,语气连和善都称不上,更不用说甜蜜了,令冷飘水心生疑惑。
  似乎并不是恋人啊,他又想。
  “我看见一个熟人朝这儿走来,所以就——对不起,你别生气嘛。”
  咦?这女子究竟是谁,竟能让唐飞低声下气道歉?冷飘水的好奇心被唤起,决定站在暗处静观片刻。虽然唐飞不时眼神示意他离开,那位姑娘却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只管责备着唐飞。
  “我不能生气吗?东西吃了一半你就扔下我往外跑,我差点因为没银两付帐被店小二抓上衙门,最后还是把我哥哥给我的玉镯子押在客栈才出得了门,你说我该不该生气?!我该不该生气?!”
  那位姑娘嚷着,只差没指着唐飞的鼻子,而唐飞不但不发怒,反倒还陪着笑脸说: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全是我不好,我这不是道歉了吗?你别生气了,这么大声嚷嚷——”唐飞朝冷飘水那儿看了一眼,眼神煞是难堪。
  “要我不嚷嚷也行,你这就跟我回去把我的玉镯子给赎回来,然后咱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
  “这——别这样啊,说什么分道扬镳的,你不是答应让我陪着你找人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呢,说什么自己见识广、人面佳,找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不如自个儿去找,还省得受你的气!”
  “我事事顺着你,什么时候让你受气了?”唐飞苦着脸道。
  “这会儿不就是了?”
  “事出突然,我又不是有意的。”
  “有意的无心的都一样,总之我决定自己去找绿杨了。”
  “还是让我陪着你吧,萧姑娘,江湖险恶,你一个柔弱女子……”
  冷飘水由黑暗中现身。他听见的已经足够了,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和唐飞一场不情不愿的斗争,竟能助他完成此行的目的。
  他直接走向那位女子,完全无视于唐飞带着戒备和怒意的眼神。
  “敢问姑娘可是情剑山庄的大小姐萧纤云?”他问。
  那位女子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扬起眉道:
  “我是萧纤云,你又是哪一位呢?”
  “在下冷飘水,令兄萧倚楼嘱咐我务必要立刻将你带回情剑山庄。”
  “我大哥?”萧纤云两道柳眉挑得更高。“冒昧请问,可有什么信物能证明你说的话?”
  冷飘水摊开她的画像。
  “只有这个了。”他说。
  萧纤云检视过画轴,正是她十八岁时哥哥请人为她画的。
  “原来大哥已经回到情剑山庄,这下可糟了。”想起她离开时庄里的一团混乱,萧纤云忍不住皱起眉长叹了一声。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十章

  萧纤云一回到情剑山庄就跑向绿杨的房间,扑了个空后便抓了个路过的丫环来问,很凑巧的,那丫环正是娟儿。
  “小——小姐!”娟儿发出惊喜的叫声。“真的是你!小姐,你可回来了,我们——”
  “先别管我了,”萧纤云摇晃着娟儿。“绿杨呢?她回来了是不是?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这——她是回来了,小姐,娟儿头好昏啊。”
  “在我大哥房里?”萧纤云放开娟儿,皱起眉问:“为什么?为什么绿杨会在我大哥房间里?”
  娟儿轻叹道:
  “绿杨又发病了,这回好像很严重,听说已经昏迷好些天了,所以庄主留她在房里好就近照料。”
  萧纤云闻言一怔,随即转身朝萧倚楼房间跑去。她喘着气呯的推开了门,一眼就望见她大哥那双写着不悦的眼。
  “你的规矩哪里去了?一个姑娘家在回廊上跑,进房之前也不敲门的。”萧倚楼扬眉责备道。
  “对——对不起!大哥,人家很担心绿杨,所以——”
  “未经我的允许竟然自私出庄,这笔帐我会跟你算的。”
  “我是为了找绿杨啊。”萧纤云苦着脸说。
  “好了,先过来坐下,瞧你喘的。”萧倚楼替妹妹倒了杯水。“用不着担心,绿杨暂时还不会有事。”
  “暂时?”萧纤云坐下,一脸忧心地问:“怎么回事?大哥,你救不了绿杨吗?给她药吃,让她再熬过这个冬天啊,就像你之前所做的。”
  “也许不行了,”萧倚楼以凝重的语气道:“她的身子越来越差,而那些药有的是有毒性的,再让她服用的话只怕会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那么该怎么办呢?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绿杨——”
  “我正在想其它方法。”萧倚楼对妹妹笑了笑。“你放心,我绝不会让绿杨死的。”
  萧纤云望着兄长,半晌后道:
  “大哥喜欢绿杨吧?”
  萧倚楼一愣,继而轻笑了两声。
  “喜欢啊,绿杨就像我另一个妹妹。”他说。
  “你说谎。”
  “嗄?”萧纤云点头。
  “大哥一直爱着绿杨,我知道的。”
  萧倚楼的笑容敛去,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
  “知道冷飘水吗?那个将你找回来的人。”
  “嗯。”萧纤云点头。
  “绿杨喜欢的是他。”
  “怎么可能?!”萧纤云蹙眉低嚷。“他的恣意妄为把绿杨害惨了,如果不是他,绿杨也不会——”
  “感情的事是没有道理的可循的。”萧倚楼苦笑道,很希望自己在这方面不是这么敏感。
  “那是因为大哥你没有把真正的心意告诉绿杨。”
  “或许吧,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嘛,大哥应该更积极才对,我也想要绿杨当我大嫂啊。”萧纤云起身到床边探视柳绿杨的情况。“好可怜,瘦了那么多。”
  “所以,现在可不是说这些无聊的事情的时候。”萧倚楼淡然道。“冷飘水呢?怎么不见他的人?”
  “那两个男人讨厌透了,我懒得理会他们,就骑马纤回来了。”
  “两个男人?”萧倚楼挑起了眉。“这是怎么回事?和你同行的除了冷飘水还有谁?”
  “一个叫唐飞的怪人。”萧纤云回答,边伸手试了试柳绿杨的体温。
  ☆    ☆     ☆     ☆
  萧倚楼倏地站卡来,椅子倒地的声响令萧纤云错愕地转过身子。
  “怎么了?大哥,忽然间——”
  “你刚才说的是唐飞吗?他和冷飘水在一起?”萧倚楼问。
  萧纤云点点头。
  “你好像很惊讶,难道大哥你听说过那个叫唐飞的人?”
  萧倚楼默不做声,半晌后才转头看着萧纤云。
  “你怎么会认识唐飞的?在你离家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哪有什么……”不想把话题往自己擅自离家的事上扯,萧纤云拼命摇头。
  “过来这里慢慢说。”萧纤云扶好椅子坐下,并示意她坐在对面。
  萧纤云慢慢坐下,边回忆着自己和唐飞认识的经过。是他自己来找她的,她可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啊。
  “说,你是如何认识唐飞的。”
  看见兄长严肃的神情,萧纤云隐约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的态度也跟着认真起来。
  “我出去找绿杨的第二天晚上,在一家客栈吃了碗面,吃完以后我才发现身上的钱袋不见了,唐飞就在这个时间过来替我解了围,之后他就一直跟着我了。”萧纤云简单解说道。
  “为什么唐飞要跟着你?他有什么目的?”
  “这我怎么会知道!”萧纤云不耐烦地噘着嘴。双颊却泛起一抹红潮。
  萧倚楼看在眼里却默不做声,这件事还有其它令他不解地细节。纤云说地唐飞真是他以为地那个吗?如果是,他又怎么可能和冷飘水结伴同来情剑山庄。
  正当他思索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冷飘水推门而入。
  “看来这正是令妹无误了。”他看了看坐在桌前地两人说道。“萧姑娘告诉你了吗?我找到她时她正和唐飞在一起。”
  “是的。”
  “结果那?”
  “打起来了。”冷飘水轻描淡写道。
  萧倚楼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下。
  “看你的样子大概时没什么事吧,唐飞人呢?”
  “在大厅。”冷飘水扬起嘴角。“萧姑娘没告诉呢吗?这位唐门的用毒高手似乎很迷恋令妹。”
  “迷恋?”萧倚楼闻言错愕不已,转头看向萧纤云。“这究竟事怎么回事?”
  萧纤云脸红丝,站起来跺着脚说:
  “别问我,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嘛。”
  “如果唐飞不是这么中意令妹,又怎么会跟着我到情剑山庄来。”冷飘水继续说着,惹来萧纤云又羞又怒的一瞥。
  “你们——你们就会胡说,不理你们了!”她脚一跺走了出去,冷飘水见状,微微一笑。
  “看来令妹对唐飞也颇有好感。”他说。
  事情变得更加混乱,萧倚楼不禁闭上眼睛长叹了声。
  “用不着这么担心,”冷飘水开口道:“唐飞虽然年轻气盛,稍嫌粗莽了些,却也不是什么坏人。”
  “你倒是挺宽宏大量的嘛,竟会为一个曾下毒暗算你的人说话。”萧倚楼说,冷飘水则是扯了扯嘴角。
  “她的情况如何?”
  “一样。”
  “一点都没有好转嘛?她究竟能不能活下去?”
  “唐飞在这里的话,或许有一线希望。”
  “唐飞?”冷飘水闻言蹙眉。“他和绿杨的病有什么关系?”
  “你忘了吗?唐门最擅长的就是使毒和解毒。”
  “而萧兄你对解毒不也极为擅长?连你都解不了的毒,你以为唐飞能解吗?更何况绿杨身上的毒或许根本就与唐门无关。
  “的确,唐门的毒我十之八九都能解,但也有极少数的例外,例如冰心毒针。”
  “冰心毒针?”
  萧倚楼点头。
  “这几天我反复思索,得到了一个结论。”
  “是什么?”
  “我怀疑绿杨所中的毒也是冰心毒针。”萧倚楼这么说。
  ☆    ☆     ☆     ☆
  萧倚楼和冷飘水都无法说服唐飞为柳绿杨检视病情,最后是请出了萧纤云才让唐飞心甘情愿进入萧倚楼房里。
  唐飞不像萧倚楼那般为柳绿杨把脉诊断,仅是翻过她的手心详细看了看。
  “没有错,”之后唐飞以高傲的态度及语气说:“的确是冰心毒针。”
  虽然萧倚楼早有这样的臆测,而冷飘水也有了心里准备,但听见唐飞这么说,两人还是受到了冲击。
  “你确定吗?”冷飘水率先问,唐飞则是瞪了他一眼说:
  “不相信我又何必找我来?”
  “事关绿杨的生死,你给我认真点。”之后事萧纤云开口将唐飞的气焰给压下去。
  “我说的事实啊。”唐飞只能嘀咕道。
  “并非我们质疑你的判断,而是这其中有不能理解之处。”萧倚楼看着唐飞。“这位姑娘已在情剑山庄居住多年,而她是五年前开始出现发病征兆。冰心毒针的毒性你是最清楚的,中了此毒的人能够活这么久吗?”
  唐飞皱起眉,似乎不知该如何解释,最后他抓起柳绿杨的手道:
  “你们看她掌心上浅绿色斑点了吗?虽然很浅,浅到几乎看不见,但这的确是中了冰心毒针的特有症状,这点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萧倚楼和冷飘水互看了一眼。他们的疑惑是相同的——绿杨究竟是在何时、何处中了毒的?为什么她自己一点印象没有?
  “绿杨从没说过她什么时候中了毒啊,太奇怪了。”结果是萧纤云把他们的疑惑说了出来。
  “罢了,这问题稍后再讨论也行。”萧倚楼说着又转向唐飞。“既然你确定她中的就是唐门奇毒冰心毒针,那么请你把解毒的方法告诉我。”
  “冰心毒针是没有解药的。”唐飞撇过头道。
  “那我中的毒又是如何解的呢?”冷飘水开口了。“看看我的手掌,上头没有半个浅绿色斑点,如果冰心毒针真没有解药,我的情况又该作何解释。”
  唐飞沉默不语,而这无异是印证了冷飘水和萧倚楼的臆测。冰心毒针绝非无药可解,显然是唐飞那小子隐瞒了什么。
  冷飘水又看了萧倚楼一眼,并将视线移往站在一旁的萧纤云。萧倚楼立即便明白了,走到妹妹身旁推了她一把。
  “能救绿杨的只有唐飞了,你快求求他啊。”萧倚楼说。
  萧纤云闻言吓了一跳,唐飞更是错愕地转过头来。
  “喂!”萧纤云对她大哥嚷道:“你没说错吧?大哥,为什么要我去求他?”
  “你不想救绿杨吗?”
  “我当然想啊,但是要我——”
  “他不帮忙的话绿杨就会死,我这么说你懂吗?”
  萧纤云闭上了嘴。绿杨一直就像她最亲的姐妹,她当然不要绿杨死,但她也不想去求那家伙,万一她开了口而他还是拒绝,那么她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可恶!居然会被逼到这种地步,萧纤云恼怒不已,转头狠狠瞪了唐飞一眼。
  “如果你救不了绿杨,以后就别来见我!”她留下这么句话冲出了房间。唐飞则是一脸焦虑说不出话来,想追过出去又怕会遭嘲笑。
  “我这妹妹脾气很倔,向来是说了就算数的。”萧倚楼在一旁提醒他。
  唐飞闻言,非常烦恼,方才的高涨气焰消失殆尽。
  “是血。”终于,在良久的沉默后他说了。“找到另一个中毒者,喝下他的毒血便可以解了。”
  “以毒攻毒吗?”萧倚楼喃喃道。
  “这是唐门绝不可泄漏的秘密。”唐飞颓然低语着。
  “你放心,这事绝不会传到他人耳中。”冷飘水对他保证,终于明白自己体内的毒为何会在一夕之间消失。那一天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咬伤了绿杨,结果竟是她的血救了他。
  “要再找一个中了冰心毒针的人谈何容易?这药方有不也等于没有?”萧倚楼接着说出了重点,令冷飘水刚浮起的心又再次下沉。
  没错,符合这条件的人可不是满街都有,要他们上哪儿去找呢?难道说知道解毒方法依旧无法救她,他们终究还是得眼睁睁看着绿杨死去?
  沉默了半晌,冷飘水走向唐飞。
  “给我冰心毒针。”他说。
  “你要做什么?”唐飞问。
  “将它打入我的体内,然后把我的血给绿杨喝。”
  “别胡闹了。”萧倚楼出言制止。“这么一来我们又要如何救你?再找个人挨毒针吗?”
  “用不着救我——但她——”冷飘水看向床铺。“她是一定要救的。”
  房内陷入一片寂静,冷飘水看似心意已决,他的神情令萧倚楼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唐飞看了看萧倚楼又看了看冷飘水,不甚情愿地开口地开口道:
  “用我地就行了。”
  他话一说出,冷飘水和萧倚楼同时转头看他,那气势竟让唐飞打了个哆嗦。
  “你说什么?”冷飘水寒声问。
  唐飞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自己之前怎会将他视为一个随手就能解决地对手。
  “我体内就有冰心毒针地毒。”他说。
  “你地意思是,喝了你地血她就能得救?”萧倚楼问。
  唐飞点头。
  “你说地是真的?”萧倚楼问。
  “当然了。”
  萧倚楼一听,松了口气,却忍不住敲了唐飞一记。
  “为什么不早说?”
  “要用刀子划开我的皮耶,你以为我喜欢啊?”敲他的是心上人的大哥,唐飞也只能低声抱怨了。
  ☆    ☆    ☆    ☆
  “咦?你又在想什么呢?”推门而入的是娟儿,她是奉庄主之命替柳绿杨送汤药来的。“庄主说了,要你什么也别向好好静养,你可要听话啊,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来。”
  “我已经没事了。”
  “话说回来,这件事还挺悬疑的呢。原来是你娘在临盆前被唐飞那坏叔叔误伤,在生下你时将毒留在你体内,害得你这几年受了这么多苦,差点连小命都没了。”
  “对于这件事,我自己一点印象都也没有。”
  “是你出生前的事情,也难怪你不知道,多亏你妹妹红玉听你父亲提起过,否则这事到现在都还没个合理的解释呢。”娟儿皱眉对她说:“总之呢好不容易重生了,往后可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
  “我知道了。”柳绿杨微笑着,轻叹一声道:“又飘起细雪了,好美啊。”
  “有什么美的?冷死人了。”娟儿将汤药搁在桌上,认真地警告她:“我说绿杨,呢可千万不能道外面去喔。虽说毒已经解了,呢也休养了一整年,但庄主说过地,你这身子不好好调理是不行的,尤其是冬天,决不能受寒,否则又要几个月下不了床了,知道吗?”
  柳绿杨只能微笑点头,笑里却带着轻愁。
  一年了,已经整整一年不见他了啊。
  “唉,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待在这破木屋里,人家为你准备了又大又温柔的房间你不要,偏要跟我们这些丫环们一样,在在这儿吹风受冻的。”
  “我本来就是庄里地丫环啊。”柳绿杨笑道。
  “才不是这样地。谁都知道庄主和小姐根本就没把你当外人,尤其是庄主,对你既温柔又体贴的,我还在想你会不会真成了咱们情剑山庄地少夫人呢。”
  “别胡说,娟儿,让人听见了怎么办。”
  “真的不可能吗?”娟儿颇为失望,但仍端着汤药让柳绿杨服下,再将汤碗放回桌上。“如果你真成了少夫人就太好了,我也可以沾光啊,说不定能留在你身旁专门服侍你。”
  柳绿杨听了皱起眉。
  “好了,我这种人怎么配得上庄主呢,你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
  “闲聊一下有什么关系呢。”娟儿在床边坐下,叹息道:“小姐嫁人后庄里就变得好闷喔。绿杨,你呢?你会不会想念纤云小姐?”
  “嗯,很想念啊。”
  “为什么庄主要让小姐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就算那家伙救了你一命……”
  “纤云小姐是因为喜欢唐飞才答应嫁给他的。”
  “是吗?我倒觉得小姐对姑爷挺凶的。”
  “每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不一样嘛。”
  “爱是什么呢?我一点概念也没有耶。”娟儿又叹息。
  “长工阿茂送花给你时,你不是很开心吗?还红了脸呢。”柳绿杨笑道。
  “那——那又怎么样?”娟儿低下了头。
  “那就是喜欢吧,而喜欢是很有可能慢慢变成爱的,所以你用不着。像娟儿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一定会找到个好人来爱你的。”
  娟儿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
  “没有啦,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她说。
  “娟儿一直都这么照顾我,我很感激。”
  “哎呀,说这些做什么!往后咱们俩还要相互照应不是吗?”
  柳绿杨看着窗外飘落的细雪,半晌后才转头对娟儿说:
  “我就要离开情剑山庄了。”
  “嗄?”娟儿跳了起来,张大了嘴不断眨眼。
  “我也想嫁人了。”柳绿杨微笑着对娟儿说:
  “庄主在吗?我有些事想找他商量。”
  ☆    ☆    ☆    ☆
  在情剑山庄大门外,一早就有数十个人集结在此,而且清一色全是男性,他们面带笑容情绪兴奋,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朗声大笑。
  “你这老不修的,已经娶了两个小妾了,还来跟人家抢什么绣球!你不怕你这把老骨头给人撞散了?”
  “拼了命也得来啊,你没听说吗?没听说吗?今个儿招亲的可是只下金蛋的母鸡耶,怎么能错过呢。”
  “这么说来你是冲着钱来的了?”
  “你们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我们的消息比起你可要灵通多了。听说这抛绣球的姑娘不仅刺绣手艺超一流,相貌更是标致可人,很得萧庄主器重,否则以她一个绣匠身份,情剑山庄怎么可能这么大手笔替她办什么绣球招亲?”
  “就是啊,这是人财两得的大好机会,所以才会聚集了这么多人。”
  “这么冷的天,人还是一个接一个来,大伙儿还真是为了钱财不辞辛苦啊。”
  这话惹来一阵笑,让人不禁同情起这位站在城楼上抛绣球的姑娘。
  是的,即将以绣球来招亲的正是柳绿杨。数日前她对庄主萧倚楼提起这个主意,受到了强烈的反对,然而她却执意要做,令萧倚楼非常头疼。
  “为什么宁可抛绣球也不肯嫁给我?难道我萧倚楼还不如那些男人?”
  “不是这样的,庄主。”柳绿杨急忙否认。
  不忍教柳绿杨为难,萧倚楼也不再逼问,他很清楚心系冷飘水的她是绝不会嫁给他的,却不明白她何以会有抛绣球招亲的荒谬念头。
  “你要什么人我都替你找来,为什么非得用这种可笑的方法?”萧倚楼看着柳绿杨,强压下对她的爱意说道:“你以为他会来吗?你尚未醒过来他已离开情剑山庄,这一整年从未回来看过你,这种男人你还惦着他做什么?”
  柳绿杨抬起头。经过这一年的调养,原本白皙的双颊终于有了些许红润。
  “请答应我任性的要求,庄主,我已经决定要和接到绣球的人成亲,绝不后悔。”她说。
  “万一绣球落在一个老头子手上呢?万一那人是缺了手或少了脚呢?”
  “拿到绣球的就是我的丈夫。”
  柳绿杨眼底闪烁着坚决。面对这样的她,萧倚楼终还是妥协了。他闭了闭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我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说。
  “对不起,庄主。”
  “罢了,反正你早已不欠庄里什么,反倒是情剑庄主亏欠了你,你想怎么做都是由着你吧。”
  “千万别这么说,庄主。”
  萧倚楼看着他。
  “喊我一声大哥吧,我会比照纤云的婚礼,让你风光出嫁。”
  柳绿杨再也忍不住了,泪珠成串地滑落脸颊。她并非全然不知庄主对她的好,但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无法接受他的感情。心里想着其他的男人却投入他怀里,这对庄主是极不公平的。
  “谢谢你,萧大哥。”她哽咽地说,然后即使是说再多的话也无法表达她心中的感激。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6-21
幕落

  时辰一到,柳绿杨拒绝了其他人的陪伴。她披着头巾,拿着绣球独自走上了昨日才搭盖好的牌楼。
  在踏上牌楼的瞬间,柳绿杨听见下头传来的欢呼声,然而披着头巾,她看到的却仅是手上的绣球。
  这绣球是她自己绣的,不同于喜庆时惯用的大红,她用了许多水蓝色和白色的丝线,绣得非常细腻细致,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她缝进了自己的心意。
  是她傻吧,柳绿杨想,竟要用一个绣球来决定自己的未来。然而此时,当她手执绣球在牌楼上,心底却是异常平静,没有恐惧,也不再迟疑。
  抛出去吧,然后一切便结束了。
  柳绿杨深呼吸,她看了看手中的绣球,然后闭上眼睛将它抛了出去。
  又是一阵嘈杂的欢呼声,但接着就没了下文,覆盖着头巾的柳绿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下头传来失望和怀疑的嘘声。
  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结果是娟儿拿着绣球上来,告诉她风把绣球吹到树上了。
  “掉在树上了吗?”有风吹过吗?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要再抛一次吗?绿杨。”娟儿问她。
  “嗯,谢谢你。”柳绿杨取过绣球,心一横,再次往下抛。
  说来奇怪,眼见绣球就要落在众人之间,人人都伸长了手要去抢,又吹来一阵风将绣球送上树。
  “怎么会这样的?有点邪门耶。”
  “是啊,是啊,好好的就会刮来阵风,而且时机还这么凑巧。”
  抱怨声不断传来,柳绿杨则是这种情况下将绣球往下抛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相同的结果,最后接获绣球的便是那棵覆盖着白雪的大树。
  “她干脆就嫁给那棵树算了。”
  有人在下头这么说着,柳绿杨则是捧着绣球沉思。
  “还要再抛吗?绿杨,”娟儿喘着气问。“我这么上上下下的,快累死了。”
  柳绿杨掀开头巾,无视下头传来的赞叹声坚决道:
  “我还会抛,直到有人接住绣球为止。”
  说完,她又抛出绣球。而见了绿杨的美貌,底下的人一个踩过一个争着抢夺落下的绣球,情势较之发财更为激烈。
  然而绣球依旧没有落下,一个身着白衣的影子风一般地从中将绣球劫走,之后直接跃上牌楼,无声无息在柳绿杨面前站定。
  牌楼下一团嘈杂,一直在一旁静观的萧倚楼命人将人群驱散,显然绿杨已经选好了夫婿,就是那个手持绣球站在牌楼上的白衣男子。如果是这个人,他是全无异议的。
  “你疯了?!抛什么绣球?!”冷飘水哑声问。
  伸手轻触她熬夜完成的绣球,柳绿杨含着泪却微笑着。
  “你接住绣球了。”她说。
  “这是抢来的。”冷飘水轻叹。“为什么不嫁给萧倚楼?”
  “我在等你。”
  “如果我不来呢?谁接住了绣球你就嫁给谁吗?”
  “如果你不来,嫁给谁都无所谓了。”
  “说什么傻话。”冷飘水道,却忍无可忍地将她拉进怀中。“挑这种天气抛绣球,你想冻坏自己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好些的不是吗?”
  “你一直在附近是不是?你一直在看着我,为什么又避不见面?”柳绿杨在他胸前问。在他怀里,她仿佛回到了寻觅已久的家。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相见我。”
  “你可以直接问我。”
  冷飘水沉默了。
  柳绿杨抬头看着他。
  “你应该知道的,接了绣球就得娶我为妻。”她说。
  “这——”冷飘水蹙眉,哑着声低语:“我——”
  “你不要我就不该接这绣球。”
  “我不是——”
  “你究竟要不要我?”见他一脸为难,柳绿杨忍不住啜泣道。“不要我的话就让我嫁给别人啊,让其他人去抢我抛出的绣球不就好了!”
  冷飘水一见她的泪水便手足无措,只能将她拥得更紧。
  “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他说。一直以来,他就只要她一个人,所以才会频频将绣球打上树,千方百计阻碍她招亲,难道她到现在还不明白?
  “你要我的话为什么不说?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柳绿杨哽咽道。
  冷飘水凝视着她,眼底有深情也有忧郁。
  “我好怕,我怕让你受苦。”他说。
  她听了,却露出笑容,似花朵般灿烂的笑容。
  “别怕,什么苦我都能受的,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她说。
  冷飘水觉得眼眶发热,除了紧紧搂着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你——你不后悔吗?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绝对不会了。”他闭着眼睛道,声音更沙哑。
  “嗯。”柳绿杨觉得胸口发疼,腰骨仿佛要被他的双臂折断了,然而和这一年来的朝思暮想比起来。这样的疼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相反的,还令她觉得幸福。
  是的,和这个人在一起一定能得到幸福,而她确信只有自己才能将春天带进这个冰冷男人的生命里。
  细细的白雪将他们牵扯在一起,而今天,也是一个飘着细雪的日子,她在心底许愿——将和他携手直到白头。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快速回复
限100 字节
友情提醒:您的回复代表了您的形象。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