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我们去贩菜
我上初一那年十四岁,常德和石头十三岁,说起来都还是些孩子。我与常德、石头在学校是同班同学,在村里又住同一条街道,各家相距不过百米。三个人从小玩在一起,学在一起,做事在一起,是那种关系很“铁”的小伙伴。
放暑假了,我们三人决定去贩青菜。促成这一行动的直接目的是想证明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不再是家里的“累赘”,也可以做些像样的事情了。再就是打算用贩菜得来的钱,凑足下个学期的学杂费,不再让父母陪着笑脸向别人借钱了。为取得初次贩菜的成功,我们事前做了相当充分而又细致的筹划。我让父亲重新整修了家中一辆旧的胶轮板车,作为贩菜的运输工具;常德则让母亲缝制了三条布口袋,还有四只盛过化肥的塑料袋;石头准备了一杆秤和一只竹篮。贩菜的用具齐备之后,我们又打听了蔬菜的价格差,选定了买菜和卖菜的区域,就只待正式起程的“东风”了。
去贩菜这天,我们约定起了个大早,揉着睡眼草草地用了饭,带上中午吃的干粮,拉着板车就上路了。我们愉快地走出村子时,街道上渺无行人,东方的启明星仍旧闪烁出熠熠的光芒。尽管因为起得太早,身体稍有不适,可我们心底却兴奋不已,这毕竟是我们少小人生的第一次啊!
我们来到十多里外的产菜区时,火红的太阳像面铜锣,已高高地挂在东山头上。为赶在中午之前,把菜运到二十多里外的集市上出售,我们很快选定了两户菜农,购买黄瓜和辣椒。黄瓜要价一毛六一斤,辣椒一毛九一斤。我们觉得价格偏高,照这样或许赚不到什么钱,甚至有赔本的危险。我们三人经过商议后,对菜农说,现在是早晨,蔬菜的水分大,价格应当便宜些,黄瓜降一分每斤一毛五,辣椒降二分每斤一毛七,这样才比较合适。菜农见我们说的在理儿,也就应允了。我们买了二百四十斤黄瓜,一百八十斤辣椒,满载着绿色的信心和希望,又奔向一个新的目的地——金屯镇农贸市场。我们走在阳光灿烂的山道上,高兴地哼起歌儿,因为我们第一次学会了讨价还价,而且进行得非常顺利。
离金屯镇还有十多里的路程时,我们都感到了疲劳,走路的速度愈来愈慢,赶到金屯镇怕要过午了,错过卖菜的时机怎么办?我们决定打破原来的行动计划,提前售菜,走街串巷,边走边卖。这个办法非常妙,可是收效甚微。为招徕顾客,我们把鲜嫩的黄瓜摆在显眼处,仍是少有人问津。机灵鬼小石头很快发现:村里的壮年都下地干活了,老人和孩子因天热躲在家里,需大声吆喊才能把他们招引出来。谁来吆喊呢,顿时成了大问题。别说十几岁的孩子,又都是在校的中学生,就是大人们第一次沿街吆喊,也是一件难为情的事。后来我们三人玩起了抽棒棒,谁抽到最短的谁吆喊。结果少言寡语的常德抽到了最短的棒,可他无论如何张不开口,宁肯一人包拉菜车,也不干沿街叫卖的事。三人中数我年龄大,总不能眼看着带花的嫩黄瓜晒蔫巴。最后,我深呼一口气,憋了个大红脸,终于喊出一声:卖—黄—瓜—喽!喊出了第一声,下面的问题也就好办了。
暑季的空气又闷又热,正午的阳光似火炉,炙烤得头皮麻木刺痛,脸上爬满了汗珠,口干舌燥,一阵阵头晕目眩。尽管水灵灵的脆黄瓜是消暑解渴的佳品,可谁也不舍得吃一根,因为我们都清楚,自己消耗的黄瓜是要记入成本的。卖冰棒的迎面走过来,虽然是五分钱一块的“冰疙瘩”,石头却馋得直咂嘴。我们最终还是忍受住了难耐的口渴,楞是没有动用卖菜得来的一分钱。该吃午饭了,我们掏出自带的杂面窝窝头,就着青皮辣椒吃得很香甜。吃饱后,又去井台上喝足了生凉水。应该说,这一天的生活很是辛苦,可我们却有一种满足而惬意的感觉。
我们初次贩菜旗开得胜,除去成本,共赚取人民币十二元六角整,每人分得四元二角钱。就钱而论,的确是微不足道的,可这是用汗水换来的劳动果实,更何况,我们收获到的不仅仅是有数的几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