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孟明珠明艳照人是圈內公认的事实。
美艳的外貌加上凹凸有致的身材,不少片商曾以高价诱她拍三级片,但皆被孟明珠所拒。她是堂堂孟氏企业董事长孟扬的长女,无论是在见识上或是气质上完全符合上流社会的要求。祇可惜她对孟氏企业毫无兴趣!她有自己的目标,她一心想在演艺圈闯出一番名堂,虽然目前她小有名气,但她的目标并不仅此。她想拿一座金钟獎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并不是徒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而现在她的机会来了,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暗自窃喜。
目前她接了一部家庭喜剧,全景在南部拍攝。她自愿提供孟家的别墅作为拍攝的场景,未取分毫的作法羸得工作人员一致的赞赏。当然,她的付出并不是毫无目的的,这部家庭喜剧是名編剧家麥世毓的作品之一,而他的作品连续三年获得金钟的殊榮,今年他将卯上全力专为金钟獎写一部肯定得獎的戏,他打算由自己来选择适合的角色。
孟明珠希望获得青睞,即使诱惑麥世毓亦在所不惜。更何況,她并不吃亏。在这部家庭喜剧中,麥世毓亦将同行。她看过麥世毓,他有一副足以大红大紫的外表,但他却选择了幕后工作,这点令她非常的不解,但她也没打算去瞭解他,她祇想为自己的事业再创高峰。
所以,她来求助她的妹妹——孟天爱。
孟天爱,和孟明珠迥然不同。
古板的眼镜配上邋遢的外表,孟明珠简直不相信这真是她的亲生妹妹!但毕竟血浓于水,她再怎么不愿意相信,天爱还是她妹妹。
而姐妹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忙。
「你到底要我怎么个帮法?」孟天爱坐在孟家别墅专为明珠准备的套房里无奈的问道。
孟明珠比工作人员提早一天回到南部家里打点一切。
「我祇是希望你能从麥世毓身上打听他新剧属意的人选。」孟明珠说道。孟天爱扶扶镜框,皱着眉看着她。「我根本不认识他,怎么帮你打听?」
「你当然不认识他。他是名編剧家,而你一直待在乡下。我祇是希望你能在我们拍攝期间暂时充当佣人。」
「佣人?但是我要照顾孤儿院的孩子们。」
孟明珠手一挥,一副不屑的神情。「你可以再请别人帮忙,难道你忍心让你的亲姐姐失望?」
「我没有这个意思。姐,你可以直接问那个甚么麥的,不就知道了吗?」孟天爱长年在乡下,不太明白都市人繁杂的心思。
「傻瓜,我要是直接的去问他,岂不给他留下坏印象?天爱,我祇是希望你帮个小忙,你不会不愿意吧?虽然我很想用美色去诱惑他,但我怕偷鸡不着蝕把米。你就不同了,你长得那么平凡,没人会注意到你,你祇要偶尔靠近他,然后放尖耳朵去听听他说些甚么,有没有谈起属意的人选就够了,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孟明珠说得好似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孟天爱苦笑。她对于明珠无心的刺伤倒已不在意,毕竟自己长相平凡已是公开的事实。
孟家两女,就属明珠样样出色,而她祇能在乡下过着平凡的生活。
她从没抱怨过,因为她满足于自己愜意的日子。
「天爱,你真忍心看见你姐姐一辈子祇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孟明珠裝出楚楚可怜的腔调。她深知自己妹妹是吃软不吃硬的。
「我……」天爱似乎心软了。
「又不是要你去勾引他。若是要勾引,我干脆自己来就好,也用不着求你。你放心,他不会看上你这种女孩的。」
「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但我先声明,我不可能一直放着孤儿院不管。」
「没问题,祇要你答应,我会安排一切的。」孟明珠满心欢喜的说道。
隔天,工作人员浩浩荡荡的来到孟家别墅,孟明珠早就打点好一切。他们一抵达,餐点、洗澡水全准备好了,让工作人员看了笑呵呵,对孟明珠细心体帖的服务赞不绝口。
在他们眼里,孟明珠守时、敬业,还设想周到,在圈內真是难得一见。但麥世毓倒没啥感觉。
他一抵达孟家别墅,就直接钻进暂时属于他的房间里。
孟明珠向天爱使了一个眼色。
天爱轻叹口气,悄悄消失在客厅。
她端着餐点走到麥世毓的房前。
她敲着门。
好半晌,一点声响也没。
她加重力道地敲。
一会儿,门打开了。披着浴巾的麥世毓怒气腾腾的站在她面前。
「你想干甚么?」他吼道。
她发愣的看着他赤裸的胸膛,有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
虽然她时常替孤儿院的孩子们洗澡,但这倒是头一次见到男人的胸膛。
他的嘴角讥誚的扬起。「我该不会是遇上女色魔了吧?」他双手环胸,高傲的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女孩。
她蓦地抬起头来,瞪着眼前那张英俊的脸孔。镜框后一双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怒气,然后她笑了,笑得那么突然,反让麥世毓大惑不解。
「你笑甚么﹖」他压低声音问。
「这是头一次有人称我叫女色魔。」她的眼里有着浓浓的笑意。
「被人当作女色魔,你很高兴?」他仍然疑惑。
「不是高兴,是有趣。」她的笑容使她的脸孔散发出纯真的风采。「你饿了吗?」她想起她的身份,还有她的使命。
他上下打量她,祇有「平凡无奇」四个字可以形容她,他挑起眉看着她。
「我是很饿,但恐怕你不太合我胃口。」他故意以懒洋洋的腔调说道。
「我?哦!不,我是指餐点……」她停顿下来,像是瞭解他话里的意思。她瞇起眼睛盯着眼前得意扬扬的麥世毓。
「你饿了?」她轻声说道。
「甜心,你真聪明。」他故作诱惑的口吻回答她。不知为何,他就是想逗她,尤其想到刚才她瞪着他胸膛的模样,好像从没见过男人打赤膊,但却又裝作一副世故样,他就更想逗她了。
她的笑容未曾消滅。「我去替你打电话。」
「打电话?」
她笑得眼睛都瞇起来了。「告诉我,你喜欢高的、瘦的还是胖的﹖或许金发碧眼比较合你口味?祇要你告诉我,我马上替你打电话,保证三十分钟之內就到,来得及吧﹖」
他愣住了。没想到这番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你倒满清楚的!」他无法测量她寬松的衣服下究竟是洗衣板或是玲瓏有致的身材。或许是他麥世毓的眼光有误……
她耸耸肩。「住了二十多年,不清楚也难。」
「你一直住这里?」他倒有些讶然。「不想去台北闯闯?」
「在这里不好吗?」她有些不耐。「你想不想吃?如果不吃,我可要退下了。厨房还有事呢!」她捏造理由。
「你是孟家佣人?」他依旧靠着门,完全无视于自己正半裸着,也没打算回答她先前的问题。
「临时佣人。」她更正。
「你几岁了?」他突然问道。
「女人的年龄向来保密。」原本她打算先来探採这位名編剧的为人,先有个认识,将来好逐步接近他,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他们就说了这么多……一点也不像第一次认识。
她可以忍耐明珠无心的讽刺,因为她知道那是事实;但对于眼前这位从台北来的陌生人,她就是无法忍受他的嘲弄。满脸的自大,好像全天底下的人都必须匍匐在他脚底似的,纵使她孟天爱的个性再温驯,也会被他激怒。
「你还在这里吗?」他举起手在她眼前晃,英挺的脸庞尽是嘲弄的意味。她看向他。
「我在这里。你不怕着涼?」她若有所指的瞄向他健壯但赤裸的胸膛。他耸耸肩。
「我天生耐寒,你叫甚么名字﹖」基于某种原因,他冒着会感冒的危险在这里陪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孩聊天。不知道是为甚么,但他真的不想终止这谈话。换言之,他喜欢跟她聊天。
虽然她有着再平凡不过的外貌,黑色大眼镜像只丑陋的蜘蛛盘据在她脸上,及肩的秀发绑成马尾,看起来倒是清新可人,如果她的刘海不遮住大半个脸,相信会更好。
他根本无法看清她完整的脸蛋,但她稚嫩俏皮的声音还有犀利却并不伤人的言词却吸引了他。是吸引吗?也许该说很久没人跟他这样说话了,自从他红透演艺圈后……
最重要的是她的笑容。薄薄的红唇一上扬,彷彿天底下再烦恼的事也会因为她的笑容而消失了。
她看着他。「你还在吗?」她仿照他的话。
他回过神来。「我当然在。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有必要吗?」她皱起眉头。「我祇是个临时佣人,没必要大肆宣传我叫甚么名字。」
「不是大肆宣传,祇有我知道而已。」
「我又不认识你,干嘛要告诉你?」她把不耐表露在脸上。「若是你不吃,我就退下了。晚餐八点准时开饭,你想吃饭就自己下来。」她转身欲走,捧在手上盘子的重量已经让她有些吃不消了。
「等等。」他光着上半身,挡住她的去路,完全不在意有没有人看见他。「我还会见到你吗?」他情不自禁问出这个问题。
「我是临时佣人。」她祇肯回答这一句。
「你都是这样对待孟家客人的吗?你不怕我打小报告,然后解僱你?」
「解僱?」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将盘子重重地放在他手上,否则她不敢保证下一秒钟,它是否会摔成碎片。「我求之不得。」说完,她从他身旁闪过,迈步就走。
「喂……」他想追下去,却顾忌着半身的赤裸。他并不羞于让自己健硕的体格见人,但某些女工作人员恐怕就会造作地尖叫了。
他虽无奈,却也祇得放弃了。
他走回房间,一股寂寞之感油然而生。
他想知道她是谁,叫甚么名字?听她的谈吐,不像是个临时佣人……更重要的是,他想再见到她。
他为这个念头感到好笑,但没一会儿,他的笑声尽褪。
因为他感受到其中的严重性了。
上帝保佑他!他竟然对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孩感兴趣了。
孟天爱一下楼,马上被孟明珠拉到一边。
「怎样?他有没有露口风?」她着急的问道。
孟天爱心不在焉的回答她:「姐,没人第一次见面就会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的。」
明珠失望极了。「我真希望他属意的对象是我,或许我该自己上阵……」
「姐,事情要慢慢来,急不得的。」她安慰道。
「我又不是要你勾引他!再慢慢来,要是他真属意别人,我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他真没露一点口风?」孟明珠不死心的追问着。
天爱摇摇头。「你要真有实力就不怕他不选你。姐,没必要靠他才能达到你的目的,他太过自负,我不喜欢他。」即使他看起来魅力十足,她也不为所动,她孟天爱不是祇看男人外表的女孩。
「又不是要你嫁他!」孟明珠口气有些轻蔑。「你想嫁他,还得排隊呢!多少美女想跟他约会,哪会轮得到你?天爱,你得再加把劲,你不是对人类心理学颇有研究,把孤儿院那群小鬼头整治得服服帖帖的吗?你可以想办法让他说出来嘛!」
「谈何容易!」天爱低声说道,她想起麥世毓高傲自负的脸孔就有气。她孟天爱一辈子没见过这样自大的男人,在乡下的男人全是老实、木訥,哪像他嘴巴不饒人;不过是见了他一次半裸就叫她女色魔。若不是倒楣﹐送她钱请她看,她都不愿意。
「天爱,你加把劲嘛!你总不希望你姐姐一辈子做个小女演员﹐一辈子红不了吧。」
「爸的事业……」
「我对它没兴趣。」孟明珠连忙举起手来。「我没商业头脑,而且我也不打算培养。你若喜欢,我帮你跟爹地说,将来把所有事业全交给你。」
「我也不希罕。再说,爸欣赏你,他不会把事业交给我的。」天爱脸色阴暗。
「天爱……」孟明珠没时间管天爱的事,她已经自顾不暇了。她看见导演比着手势要她过去。「不跟你多说了。我还有事要办,你别忘了我交代的事就行了。」她匆匆忙忙的走了。
孟天爱无言的盯着明珠走到一个中年男人的身边。她不禁轻叹口气,这么多烦人的事,她宁愿陪着天真无邪的小朋友还令她来得快乐些。
她突报想起麥世毓英挺而又冷酷的容貌,那是一张足以吸引女人但却自负过头的脸孔。很可惜她对他没兴趣,不祇是她不欣赏他高傲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她清楚自己的份量。
一张称得上是平凡无奇的脸蛋,是很难吸引男人的注意的。
晚上八点钟准时开饭。
孟明珠微笑着站在客厅看着工作人员狼吞虎嚥,尤其她的眼光时常停留在麥世毓身上。
她自愿负担起一日三餐,免除了工作人员天天吃便当的痛苦,此举又贏得工作人员的感激。不过,她倒不在乎这些,她祇在乎麥世毓的感受。
孟明珠不是没看见麥世毓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冷酷。然而,她非但不气餒,反而生出一股斗志。
她孟明珠不到黄河心不死。
她招呼着孟家佣人们端上一盘盘上等的佳餚。
麥世毓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的眼光一直停留在一个个接踵而来的佣人身上。
「嘿,大麥!你在看甚么﹖」高杰是麥世毓的好友,最近因产生了职业倦怠症,把公司全交给副手,跟着麥世毓来乡下度假。
「这全是些老妈子嘛!你有恋母情结呀?」
「你闭嘴。」麥世毓食不知味。他没见到先前的女孩出现,心中感到一丝失望。
他原以为能再看见那个平凡无奇却说话有趣的女孩……他眉头一皱﹐没想到那女孩对他的影响还真大,竟能令他感到悵然若失。
「大麥,你不对劲?下午溅了身烂泥,心情不好?要不要我说笑话给你解闷?」高杰在高中时代就与麥世毓是知心朋友,自然他也格外关心麥世毓。
「你的笑话千篇一律。」麥世毓冷眼看完最后一个上菜的老妈子。
她果真不在这里。
他的心一沉。
「你谈恋爱了?」高杰突然没头没尾冒出这句。
麥世毓回过神。「我像谈恋爱的样子?」
「不像吗?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麥世毓盯着他好一会,摇摇头。「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对她动感情的。」他说服自己。
「她?」高杰惊讶了。「你真认识一个她?是谁?」
「临时佣人。」
「临时佣人?」高杰震惊的看了那些老妈子一眼。「不会是她们吧!」他夸张的语气令麥世毓失笑。
「相去不远了。」
高杰更吃惊了,他想再多挖些內幕消息。
孟明珠走过来了。
「麥大編剧,这些菜合不合你胃口?」她一路走过来,跟导演敬酒,又跟制作寒暄,终于走到了麥世毓这桌。
她想引起麥世毓的注意,所以今天特别穿了一袭红裙,显得她更加地嫵媚动人。
高杰看一眼麥世毓盘中几乎未动的菜,说道:「别管它合不合胃口。孟大小姐有没有兴趣看电影?也许愿意陪陪我这寂寞男人消磨几个小时。」他扬起眉,想展现他「花花公子」的迷人魅力。
「这里离电影院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你可以叫张妈带你到三楼放映室,虽然效果没电影院好,但七十二吋萤幕也够看了。」她随口说完﹐注意力就放在麥世毓身上。「麥編剧,你还习惯住的地方吗?」
如果不是孟明珠有心在演艺圈多闯几年,或许她会把麥世毓列为结婚对象。
就可惜麥世毓太捉摸不定了,否则依他的外形、气质,还有才气,倒是不失为一个结婚的好对象。
「还不错。」他想开口问有关平凡女孩子的消息,但礙于某些因素,他始终未问出口。
他到现在还不太相信,他竟然会对这样一个外貌毫无吸引力的女孩感兴趣。
「真的?让你们住得舒服是我的责任。麥編剧,你肯来这里就是我的光榮,你习惯喝睡前酒还是吃消夜?你写剧本一定需要灵感,或许稍晚些我叫人送上去,你不介意吧?」
麥世毓不耐的表情表露无遗。「我没习惯喝睡前酒,也不打算吃……」他停顿下来,神情古怪的看着她。「你会请人送上来?」
「当然。总不能劳动麥大編剧自己下楼吧!」她微笑着。
他嘴角扬起。「我接受你的好意。」甚至期待送餐的临时佣人,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无形中咧得更大了。
献了好一会的殷勤之后,孟明珠转身离去。高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口气。
「她的嘴巴像是抹了蜜似的。我确定她对你必另有图谋。」高杰注意到麥世毓漫不经心的表情。「你一整晚是发甚么晕呀?」
麥世毓依旧是心不在焉。
他祇回答一句:「或许真如你所说的吧。」
「我说甚么?孟明珠对你另有图谋?这不会让你受寵若惊吧?我高杰认识的麥世毓可不是这种人!」高杰怀疑的看着他。
「或许我真的是谈恋爱了吧!」麥世毓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话后,又开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的话,让高杰惊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真不明白,天爱小姐也是孟家小姐,为甚么就要待在厨房里吃饭?」张妈为孟天爱抱不平。
她在孟家别墅服务三十多年,天爱几乎是她一手扶养长大的。她们彼此之间的感情绝不止于主仆关系,张妈甚至把天爱视为亲生女儿般的爱寵着。而现在要她眼睁睁看着天爱被貶为佣人,她实在心疼。
「不待在厨房里吃饭,我就祇有饿肚子了。」天爱自嘲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妈特地为她燉了碗燕窩,端到她面前。
「张妈,不必这么麻烦。」天爱抗议。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真弄不懂大小姐到底在搞甚么名堂,竟然要你当佣人﹖叫你一个堂堂二小姐侍候外头几十个粗汉,这不是在折磨小姐你吗?」张妈抱怨道。
天爱忍不住失笑。「张妈,这不是以前那时代。我现在祇是普通乡下女孩,你也别叫我甚么小姐、小姐的,我不习惯的。」
「我叫了二十几年的小姐,不叫才不习惯。外头那群人打算甚么时候走?」
天爱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大概拍完就走吧!」。
「那需要多久?让你充当佣人就已经很委屈你了,现在连你的房间也要让给他们住。大小姐也太过份了。」
「不会多久时间的。顶多,把儲藏室清一清,我睡那里就行了。」
「那怎么行?那么小的房间……」
「我自愿的嘛!反正这一切全是为了姐姐。我不尽心也不行啊!」
「小姐,你真苦命。」张妈不禁拭泪。
「张妈,你别太夸张了。我又不是灰姑娘,没那么悽惨﹐祇是睡几天儲藏室而已。」
「不如我的房间让给小姐吧!」张妈自告奋勇。「虽然没小姐原先的房间大,但起码住起来比儲藏室舒服多了。」
「张妈,不必了。」天爱安慰她。「要完成姐交代的事花费不了多久的时间。到时候等姐达到目的,我就轻松了。」
「你老是关心他们,他们可不把你当回事。」张妈忍不住抱怨。「先生还有太太已经好几年没来看你,也不准你去看他们,这次如果不是大小姐要拍戏,她根本不会来这种乡下地方。孟家上下除了天爱小姐,全是自私自利,没一点良心。」
「张妈!」天爱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这是我的命,谁叫我是『扫把星』。」她强颜欢笑,眼里的光采在瞬间消失。
「胡说,我张妈跟了小姐这么多年,我就没遇上过甚么大災大难的,全是先生太太胡謅的。」
天爱笑不出来了。「张妈,我们别谈这件事了,好不好?」
张妈把一切看在眼里,她为她的宝贝感到不值,但却又无从安慰她,怪祇怪她生错人家。
「小姐,下午杨硕老师打过电话来,问你怎么请假了?」张妈突然想起这件事。
「张妈,甚么时候你改口叫他老师了?阿硕也是你从小看到大,你不必这样客气。」天爱说道。
「他现在做了老师就不一样了。老师很值得我们尊重的。」张嫣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她大字不识几个,但尊师重道的道理她还懂。倒是常听人说起北部的学生拿刀想砍老师,她就是没法子理解。这年头大不如前啦!甚么事都反着转了,就连天爱小姐也沦为佣人,这是甚么世界?
孟明珠趁着空闲,走进厨房。「天爱,有机会了。」她开门见山道。
「甚么机会?」张妈好奇的问道。
「一炮而红的大好机会。」孟明珠得意扬扬的朝着张妈说道,报后转向天爱。「麥世毓今晚想吃消夜,你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打听一下,若是他真属意别的演员,在这几天我一定要好好改变他的想法……」她话还没说完,就引来张妈的反对。
「大小姐,你要天爱小姐一个人进男人房间?」张妈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别误会。我祇是想让天爱打听消息。」
「那怎么行?天爱小姐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閨女,又没男朋友,要是传了出去……」
孟明珠翻翻白眼。「我又不是要她勾引男人,祇是希望她替我探探口风,张妈,你别这样古板,好不好?」她不耐烦起来。
天爱饒有趣味地望着她们,她没打算插嘴。
「女孩祇要单独进了男人的房间,男人就成了色狼了,尤其是在半夜。消夜我替天爱小姐送去。」张妈忍不住维护天爱。
孟明珠一副受不了张妈古板思想的样子。
「张妈,你打算怎么问他﹖明目张胆?还是旁敲侧击﹖」
「旁敲侧击?」张妈一头雾水。「打鼓吗?」
天爱低低笑了起来。
「张妈!你连书都没唸过,怎么去套人家名編剧家的口风。别人我没把握,万一传了出去,我就不用做人了。说来说去还是天爱去我比较放心。天爱,你帮不帮姐姐的忙?」
天爱看了眼张妈的脸色。「我都搬到儲藏室去了,还有甚么忙不能帮?」她认命的说道。
「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妹妹。」她亲热的抱天爱一下。「等我红透半边天的时候,你这个做妹妹的也光彩。」
「祇要天爱小姐先别让人欺负了。」张妈忍不住插嘴。她还是不赞成大小姐的作法。
「你放心。他不会欺负天爱的。来片场探望他的女人都比天爱漂亮几百倍。」
「我们天爱小姐哪点不如人了?她……」
「张妈!」天爱阻止张妈继续维护她。「你放心,我会没事的。麥世毓看起来虽然自大些,但我相信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再说,我们是在孟家,要是有甚么不对劲,我会大叫救命的。」天爱安慰她。
孟明珠在旁猛点头。
「你忘了房间隔音设备做得多好,门一关上,里头再吵的声音外头也听不见。」张妈提醒她。
「张妈!」孟明珠和天爱将于忍不住同时叫道。
「你太多心了。你忘了我学过柔道,不怕别人欺负我。」天爱微笑道。虽然她明知依她的外貌相当安全,但她还是安慰张妈。
「这可不一定哦……」张妈咕哝道。
麥世毓第十二回看钟了。
打从他吃完饭回房起,他就开始期待平凡女孩的来临。平凡女孩是他为她取的别名,既然他不知道她的名字,祇好为她取个名字好方便叫她。
他再看一眼钟,不明白自己心中为何如此渴望见到她。就在刚刚数分钟前,他赶走了颇有兴致聊天的高杰,就祇为了等待平凡女孩,这种情形从不曾在他身上发生过。
莫非真如高杰所说,他在谈恋爱了?
不可能!如此平凡无奇的女孩怎会叫他动心呢?再加上她有一张利嘴。偶尔吵吵嘴是颇有乐趣,但做情人?门都没有。
但他还是满心期待着,根本就无心写剧本。
直到十一点钟声响起,轻轻的扣门声几乎淹没在钟声之下。
他耳尖的弹跳起来去开门。
平凡女孩正捧着消夜站在门口。
他的眉不自觉的提起。「好久不见。」
「事实上,还不到一天。需要我端进去吗?」她看着他,问道。
「当然。」他侧开身子让她走过去,他闻到她的发香,顺手把门关上。
他不想让路过的高杰或工作人员看到他们。
她显然没注意到。
她把面放在桌上,看见散乱一桌的稿纸。「你在写剧本?」
「没错。你真的是临时佣人?」他走近她。
「你怀疑?」她抬起头来看着他。
「岂止怀疑。」他又露出自大狂妄的笑容。「晚餐时我没见到你出来。」
「没必要每个佣人都出来给你看吧!」她面不改色的回答他,脑子里净想着该如何才能将话题转到孟明珠想知道的事情上。
「你是編剧﹖」她故意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倒吃惊不少。
「你以为乡下人孤陋寡闻?」她挑起眉,语气尽是挑兴,她就是忍不住跟他斗嘴。
他倒不以为意。「别多心,不是说你孤陋寡闻,祇是觉得好奇而已。下午你似乎还不知道我的身份,面你煮的﹖」他盘起腿,轻松的坐在榻榻米上。
「不是。」她先回答他的疑惑,然后回归正题。「我是听其他的工作人员说的。你很有名?」
「小有名气而已。如果不是你煮的,我就敢吃了。」他故意拿起筷子说道。
「为甚么?不相信我的手艺?」她忍不住问道。
「不是不相信。而是在经过下午短暂的相处后,你似乎对我印象不太好,我怕你下瀉药。」他看她一眼,有意逗她。
「岂止观感不太好。」她想起孟明珠交代的事,又回到正题上。「听说你一连拿了三座金钟﹖」
他开始尝起面来。「你对我有兴趣?」而他很高兴她对他感兴趣。
「兴趣称不上。好奇倒是有些。你打算今年再贏一座?」她渐入核心,也许明天她就可以回孤儿院了。
「你是对我本人有兴趣,或是我的才华?」他盯着她问道。
她也回盯着他。「一定要说吗?」
「当然。」而且他迫切想知道。
「如果我说都没有呢?」
「那你就是在说谎。」
「我像是说谎的样子吗?」她开始气恼起来。介于忠于自我与孟明珠之间的确不好受。
「像极了。你不介意坐下来谈?」
「没必要。」
「但我的脖子想要。它累了,而且非常累,如果你肯坐下来让我平视你的话,我会很感激你的。」他真怕她一转身就离去。
没想到她倒乖乖坐下。
显然她对他也有相当程度的好奇。
这令麥世毓有些开心。
因为他对她也有同样的好奇。
「我叫麥世毓。」他先自我介紹。
「我知道。」
「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难道它是个秘密?」
「不是。」
「这表示我有榮幸知道你的芳名?」他扬起眉。
「我祇是个临时佣人。」天爱显然有些为难。
「而你要我一直用临时佣人来充当你的名字?」他故意裝模作样。「你愿意我看到你时,大声的叫你『临时佣人』?」他裝出滑稽可笑的模样。
「有没有兴趣当演员?」她嘲弄他。
「你真打算跟我打哈哈?我已经说出我的名字。而你却无动于表?」他一副伤心的样子。
她几乎失笑。「我们见面不超过两次。」
「就目前而言是没超过两次。但还有明天、后天,更甚者还有更久的时间,我都会待在这里。」或许更久,他不知不觉的加上一句。
她犹豫了一会儿。「我叫天爱。」她终于说出来。
「姓呢?」他追问。
在无可奈何的情況之下,她的眼神一黯。「我没有姓。」
「没有?」他倒吃惊了。
她垂眼露出哀伤的样子。「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被丟在孤儿院门前。身上没信也没钱,院长见我可怜,好心为我取名字,叫天爱。虽然我不得已跟着院长姓,但我从不知道父母他们姓甚么……」她作戏做得不可自拔。
「取名天爱是希望老天疼爱你﹖」他轻声说道,为她感到有一丝伤心。
她略略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几乎想大笑出声。没想到身为名編剧的他竟然会相信她这种老掉牙的故事,但她一想起她的名字的由来倒也有几分事实,她的心情也跟着沮丧不少。
「现在这种弃婴实在太多了。」他为她的不幸遭遇而感到生气。「不要子女,何必要生?既然生了就该负责。而不是把柔弱无依的小婴儿送往孤儿院,更不应该把他们丟在垃圾桶里。」他愈说愈生气,声量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不少。她颇有同感的点头,想起最近一则弃婴的报导。「任谁想到那幅情景都会生气,更何況是像你这样的好心人。」她顺口说出。
「我好心?」他微微一笑。「你认为我好心?」
「难道不是吗?」
「是啊!没错。」他喜孜孜道。
天爱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发笑。「你这么高兴?」
在她的观感里,他是个好人,这表示他在她心目中的印象比下午裸着上身吵嘴时要好得太多,他怎能不高兴﹖
麥世毓暗笑自己有些像白痴,竟然会为了一个平凡女孩扯动內心深处从未有人进入的感情世界。
「我不是高兴,是觉得有趣。」他掩饰自己的真意。
「有趣?这两个字我在一天之內听见很多次了。」
「显然你相当有趣。」他调侃道。
「有趣的应是你!」她反駁。
他笑了。「绝不是我。平凡……」他差点失口叫出他为她取的别名。「天爱,我可以叫你天爱吗?」
「随你。」她倒无所谓。
「好吧,我也可以允许你叫我世毓。」他大方的说。
她瞪着他。「你简直狂妄到极点。」
「彼此彼此。天爱,还从来没人当着我的面说我是好心人呢。」
她不情愿的问一句:「你是坏人?杀过人?打过劫?还是当街毆打过老人家?」
「都没有。」他惊讶的说道:「虽然我不是甚么大好人,但坏事我也做不来。没想到我在你心中的印象这么槽。」他显然有些不敢相信,更甚者,他的心情似乎是跌落谷底了。
她看到他心情跌落,吃吃笑起来。「你当真?」
他怀疑的看她一眼。「你在开玩笑?」
她耸耸肩,还不时闷笑两声。「想不到名編剧家竟然被我一个临时佣人给耍得团团转。」她开始大笑起来。
「天爱!」他吼道。
「实话。我说的是实话嘛!」她开心的模样像是十几岁的孩子似的纯真,相当诱人……
麥世毓情不自禁的想亲吻她,他很诧异自己竟有这种想法。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柔软细白的脸颊上,她才惊觉麥世毓是如此的接近她。
「麥世毓?」她不安的注意到他怪异的眼神。
虽然她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这种眼神。
「天爱,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吗?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她勉强挤出微笑,想后退。
他们相距如此接近,近到她可以清楚的看见麥世毓浓密且长的睫毛。
很少有男人睫毛长得如此漂亮,她心中突然没来由地浮现这个想法。
突然,他俯身轻触她的唇,正准备吻下去时,忽地,他感觉手臂一紧,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凌空而起,远远被摔了出去,他几乎失声叫出来。
他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背部的疼痛蔓延到全身。
他睁开眼睛看天爱已经站起来,双手环臂的瞪着他。
他低低的哀嚎一声。
「我是不是遇见某个女金刚?」他的声音可怜透了。
「不是女金刚,祇是碰巧你想非礼的对象有练过柔道。」天爱裝出恶狠的语气,事实上她双颊泛红。
「柔道?」他闭了闭眼,显然不打算起来。「我得承认你学有专精,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他顿了顿,想起先前他的冲动。「我没想要非礼你。」他有些口是心非。
「那么我能请问刚才又是怎么回事?」她想起刚才,脸颊就忍不住发汤。
他欢口气。「好吧!我更正。我是想吻你,但那并不代表非礼,如果早知道会有这种下场的话,我保证我一定会离你三呎以上。」他故意嘲笑她。
这回,她不是因为羞赧而感到脸红了。而是一股忿怒,忿怒于他对她的轻蔑。
她的怒火轻易的就被挑了起来。「你还想再揍一次?」
「不敢。」他双手放在头上,一副投降模样。「你没被男人吻过?」他好奇道。
「这是我的私事。」
「那是没被男人吻过了。」他一阵窃喜。
她不答反问:「你呢?听说你麥世毓有不少女人,想必是经验丰富了?」
他挑起眉。「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不敢承认?」
「不是不敢承认,祇是好奇这里也流传我的罗曼史,还是你又是从哪个多嘴婆的嘴里听来的?」他皱起眉头。
「这么说,你承詔了?」
「为甚么不?起码我比你有经验是事实。」他补了一句:「你连个比较的人都没有吧?」他得意扬扬的腔调几乎令她为之气结。
可是她不怒反笑。「你错了。」
「我错了?」他愕然。
她微扬嘴角笑道:「我四岁的时候就跟狗儿亲吻。」
「狗儿?你把我跟一只狗做比较!」他不可思议的大喊。
「事实上,你的吻跟狗儿没差别。」她高傲的说道。她绝不会说跟狗儿亲吻没那股意乱情迷的感觉,她要好好挫挫他的自大。
他威胁地站起来。「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从来没人敢跟我说我接物技术跟一只狗差不了多少。」他向前跨一步,原先甚么悠闲态度全没了。
她警觉的后退一步。「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那根本不算是个吻。」他似乎有些遗憾。「我甚至还没开始展现我一流的技术,就被一个女金刚摔倒在地上了。」他有意的看她一眼。「也许我们可以来验证看看?」
「你想再被摔一次?」天爱大声喝阻他的前进。
「我麥世毓也算是个男人,没道理会被女人连摔两次。」他简直自大狂傲到极点。
「你真想再尝试一次?」她指的是先前他被她摔倒地上。
他却故意扭曲她的意思,说道:「我是很想再尝试一次。」他盯着她的红唇看,向前走了一步。
「麥世毓……」她的声音紧张。「我警告你,你要再前进一步,你会后悔的。」
「我宁愿后悔。」他说道,然后他把她逼到墙角。
「麥世毓!」她已经被困在他的双臂之中。
蓦地,麥世毓左手撑着的墙壁上方高挂的钟突然滑落,直朝他的手臂砸下,若不是他眼明手快急收回来,此刻的他必定得送医急救。
几乎有半个人高的大钟掉落在地上,发出巨响。
他一面暗赞自己的好运,一面注意到天爱脸色大变。
他安慰她:「别担心,大概是钟没挂好。」他倒不在意。
她缓缓摇头。「不,不是的,全是我害的……」她喃喃道。
「你说甚么?」他没听清楚。
一阵敲门声响起。
她松口气,急忙推开麥世毓,跑去开门。
他则低声咒骂着。
张妈站在外头。
「张妈,你来这做甚么?」天爱既是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心里也困惑着。她二十三年的生涯里从没有过这种……差点陷入泥沼的感觉。她既慶幸又有些悵然若失。
张妈来回看着屋里的他,再看看她。
「你没事吧?」张妈的口气儼然像个保母。
「我当然没事,张妈……」
「她以为我是个大色狼,而她必须来保护小鸡,是不是?」不知何时,他已站在天爱身后。
「我是来看看天爱小……怎么还没回去。」张妈充满敌意的说道。在她的观念里,愈是英俊的男人愈不能碰,英俊男人专骗女孩的心。而眼前的男人显然完全符合这些条件。
「我是要回去了。张妈,我们一起走吧。」天爱有些不安的回头盯着他。「晚安,麥先生。」
「世毓。」他坚持道。
「佣人有佣人的本份。」张妈插嘴:「你本来就是麥先生。」
麥世毓根本不睬她。
他的眼光祇望着天爱低垂着的头。
如果不是张妈在场,他几乎会不顾一切的吻她。
但仅止于几乎。
他毕竟还理不清自己混乱的感情,如果到头来祇是一时冲动……
他嘲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敢看我?因为我是名編剧家?」
她立即抬起头来。「名編剧家又如何……」她两眼充满着怒气。
他微微一笑,想拍她的肩,却又收回。
「你笑甚么?」她生气的问道。
「我笑你这么容易被激怒。」他很高兴她又恢复朝气。
「我们天爱从不轻易动怒,她对任何人都很温柔。」张妈又忍不住插嘴。
「看来,祇有我享受不到天爱的温柔了。」他懒洋洋的靠在门边。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她瞪他一眼,然后转身。「张妈,我们走吧。」
张妈点点头,这才拿起一直放在房门边的扫把。这是她预备不时之需用的。
「晚安,天爱。当然,还有张妈。」他微笑的看见她们消失在转角。
他的话当然没得到回应。因为天爱顥然愤怒得说不出话来。
他倒无所谓。他所在乎的是,如果没有张妈的打扰,他会吻天爱吗?答案是会。
即使是冒着再被摔一次的危险,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吻她,更遑论一只小小的钟落下。
他竟然会为一个平凡女孩而着迷了。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心中突然有一股烦躁郁闷。
「这到底是甚么世界!」他突然不顾深夜大夥正沉睡在梦中,粗声大吼道。愿上帝站在他这一边。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