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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于晴全集》之《万万万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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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7-06
第八章

 

  矿夫们个个面色凝重,不由得放下工作,连常平县百姓都起了大早,纷纷聚集在矿场附近。
  据说京师派来的官员,在昨晚抵达县内——这是县府里某个仆役传出来的。本来是极为机密,但人多嘴杂,一时间人人都知道这官员前来,就等于是要宣判他们岁爷的生死了。
  马车门缓缓被打开——
  首先下来的是众人熟悉的县太爷,接着是一名苍白没有血色的男子,这名男子一身素黑,连腰间也仅以一条黑腰带打发,浑身上下没有什么饰品,他下了马车后,徐徐扫过矿场的男女矿工,最后停留在万少七脸上。
  躲在人群里的万少七抖了下,迅速藏进矿夫之间。
  最后走出马车的,是一名很富态的中年官员,圆滚滚的脸圆滚滚的鼻子圆滚滚的肚子,看起来就是很油光满面——捞了很多油水所致。
  「就是那名京师官员!我昨晚看到他跟县太爷谈了一晚上。」人群里有个细小的声音传出,随即悄悄泛滥开来。
  个头还很小的年有路钻不出去看个仔细,只能小嘴微张,呆呆地看着蹲在身边捏着鼻子发出谣言的万少七。
  万少七瞟到她注意到自己,连忙食指举嘴,要她保密。
  「秘密。」年有路小声道,表示了解。
  「我还瞧见,那些矿业主子瞒着县太爷,私会京师来的秦大人,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呢。」继续散发谣言中。
  年有路看他每说一句话,竟然能像涟漪一样悄悄在人群中散开,不由得好奇蹲在万少七身边,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县太爷没察觉到人群的小小骚动,对着京师官员卑躬屈膝道:
  「大人,这就是岁家矿场啊。」
  「看起来跟普通矿场没个两样啊!」圆滚滚的秦大人东张西望,只觉此处跟他在其他地方见过的矿场一模一样。
  县太爷低声说道:
  「大人,矿场虽无二样,但出来的白银连宫中都赞不绝口,尤其岁家银饰您是见过的,那几乎是奢侈的高级饰品啊。」
  「这倒是。」秦大人转向苍白的青年道:「二少,你设计出来的饰品花样,宫中妃嫔极为喜爱,要是连这里也没有你心目中的美人,没有关系,立即到邻近的县城找,总会找出来的。到时候二少你多设计几份银饰品,让本官带回,将来可有你好处的了。」说穿了,就是想借机先讨好后宫妃嫔,为升官发财而铺路。
  因岁银有限,在制作银饰方面,会因一年的银质而决定银饰数量,但每年绝不过百饰。如果能多做一些,他好处可多多了那被称银二少的男子点头,道:
  「我设计向来只凭感觉,银饰品向来以女子为主,我的灵感也来自女人,好比——你过来!」人群如潮水般散开,露出蹲在中间的万少七与年有路。
  银二少单指着万少七。「就是你,你过来。」
  万少七脸色一白,浑身暗颤地走过来。
  银二少连头也不回地说:「昨天给县太爷看的银饰呢?」
  「在这儿,二少。」年有图捧上前。
  银质手环静静躺在柔软丝滑的白绸上。
  这是当日被县太爷掉包设计图后,所制造出来的其中一组,银二少拎起来递给万少七。
  「戴上。」他命令。
  「啊,喔。」万少七颤巍巍地接过套在手腕里。
  「大人,您说好不好看?」银二少问。
  秦大人看了半天,点头。
  「挺好看。」可是,好像少了点什么味。
  「当真好看么?我设计的银饰一向有灵气,只能让女人戴。昨晚让我不喜欢的男人碰了,它已经是垃圾了。」
  在旁的县太爷闻言,脸色微变。昨天晚上就他一人碰过,这种话当着京师官员面前无疑是不给他留情面。
  「我觉得挺不错的啊……」万少七咕哝。
  「那就送给你好了。」
  万少七双眼发亮,感激问道:「真的?」正好他的手环拿去送给更夫,正愁没有好东西戴在身上。
  「反正是要丢茅厕的,送给你也无所谓。」银二少冷淡道。
  「……」换话说,他万少七形同茅厕,专收废物就对了。
  眼泪汪汪,他颓着肩退进人群。
  年有路见他的脸色像吃了两条大苦瓜,闷蹲在地上,她赶紧安抚地拍拍他的肩。
  秦大人将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微有打量,嘴里却说:
  「县太爷,快把女工们带出来,银二少你快瞧瞧,有没有能让你生灵感的?」
  县太爷见状,连忙插嘴道:
  「大人,那岁君常的罪……」昨晚不是说好了,为防百姓反他这县太爷,由秦大人定岁君常的罪刑,以严刑拷打逼问岁君常挖掘银矿的秘密后,岁家银矿两人对分,他负责在此坐收银矿,京师官员回京之后,每年有一笔丰厚银量,同时接收银饰,全数送进宫中打点关系,这都是事先谈好的了啊。
  秦大人摆了摆手,脸色不悦:
  「岁君常之罪,不急于一时,税收官之死,还需详查。银二少,你瞧,这些个姑娘是都不怎么美,不过,灵感这事很难说,是不?」他很亲热地拉过银二少的手臂,走向排排站好的女工们。
  县太爷瞇起眼,有随从听见方才人群的窃窃私语,赶紧附在他耳边低语一阵。
  「真的?昨晚其他县的矿产主子私下跟秦大人见面?」县太爷难掩惊诧。
  「你不知道吗?」不知何时,年有图忽然出现在县太爷身边,神态有些冷漠。「我也瞧见了,连偏南方的赵家金矿都密会他了,你可要小心偷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将大好银矿拱手让给那些矿业主子啊。」
  「胡扯!大人跟他们共谋有何好处?」县太爷压低声音,又往秦大人觑去。
  「怎么会没有好处?这些矿业主人比你还懂得如何采矿,你呢?谋杀了税收官后,对他已经没有用处了,小心过河拆桥啊。」
  「有图,你企图分化我跟大人?你到这时候还想帮岁君常?」
  年有图嗤笑一声,看着自己的爹。「县太爷,你为我取的名字,我可不会忘记,是有利就图、有所图谋,我去为一个已经失去权势的人着想,对我有什么好处?不管岁家矿场最后是谁抢到手了,都已经不关岁君常的事,不是吗?」语毕,垂下的眸闪过一抹羞耻与坚决。
  县太爷闻言,心头更加不安,瞧着曾与他共谋害死税收官,嫁祸岁君常的京师秦大人。
  当初看中岁家银矿,所以他、税收官与这大人共谋,想共吞银矿,但三人分矿,总是不如两人合图来得好,于是一石二鸟,在税收官前来常平县途中杀了他,顺道嫁祸岁君常……会不会现在,这秦大人认为两人合图不如一人独吞好?
  那方秦大人热心地问:
  「怎样?二少,瞧见了吗?」
  银二少缓缓走过横排的女工们,到万家福面前时停下。
  「就是她?」秦大人讶异问,看着这个可以跟他争「弥勒佛」的女子;只是他争的是弥勒肚,这女人争的是弥勒脸。
  万家福也诧异地瞪着银二少,就连他突然摸上她的嫩脸也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背后一道灼热的视线烧啊烧的,她垂下眼,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避开他的碰触。
  银二少见状,脸色一沉,冷冷地瞪向矿夫的某一处。
  「我就要她了。」
  「找着了吗?就是她?她……适合吗?要不要试看看?来人,把银二少的银饰拿过来。」怎么看都不适合吧。
  「那些东西只适合丢茅厕,怎么会适合她?」银二少拉起她的手,十分不悦:「双手微粗,脸蛋虽嫩却被阳光晒伤,头发……」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长发,稍感满意。「没有盘过?」
  她暗叹口气,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还好没有。
  「那很好。真不象话!是谁让妳在这种地方干粗活的?没有人替妳受罪吗?」冷眼扫射人群。
  人群里的万少七已经开始在猛挖土了。
  「万哥哥,你在做什么?」年有路小声问,也跟着蹲下陪他挖掘泥土。
  「我要钻地洞了,快帮我挖,不然今天晚上我会死在乱葬岗上。」万少七闷声说道。
  年有路闻言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努力挖。
  银二少拉过万家福,让她脱离女工的行列,道:
  「我就要她了。」
  「她一人就好?」
  「就她一人。」银二少没有什么表情,拉着她走向马车。「有她在,我灵感不绝,过去几年的设计全作废,我不要了。」抱起她的腰,逼她上了马车,银二少头也不回地说:「对了,我设计银饰时一向不喜欢有人闯进来。」
  那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秦大人诧异,连忙问:「二少,总得让本官瞧瞧啊。」
  「不,她戴银饰不能让人看见。」
  「什么?」
  银二少终于回头,难得露出苍白的笑:「饰品这种玩意,戴在女人身上不过是增色而已,但有一种人天生能与银饰共存,没有足够的设计能力,在她身上只会成废铁而已。我要的,就是这种人。」语毕,他跟着进了马车,而后关上车门,摆明不让任何人再进来。
  也无人胆敢敲车门,由此可见秦大人对他的看重。
  马车内,两人对视一眼,万家福难得有些讨好的笑:
  「我没有想到是你啊。」
  「哼,这世上也只有我配得上动用岁家的银矿。」银二少阴恻恻地,抿着嘴道:「如果我知道我要帮的,是妳喜欢的男人,我连来都不来。」
  万家福闻言,暗自笑叹,主动地拉起他柔软的男子掌心。
  「你别这样嘛,二哥……还有,你千万别揍小七,他很尽力帮我了。」
  风向,悄悄地变化了。
  自那日多疑的种子深埋之后,县太爷果然注意到各方颇负名望的矿主都曾与秦大人密会过。
  不仅如此,银二少与京师秦大人似乎称兄道弟,而开始疏远起他来,有利的筹码全数从他手里丧失。论官位,他只是小小县官,远不及朝官的重要性,再加上当日就是看中这名官员的贪性,才会合谋害人岁君常的罪罚始终未有结果,他也曾各自宴请过矿主,探探口风,但个个不若当初的热络,反而言语间闪避不断。
  「如果秦大人同意放人,我倒是愿意重金买下岁君常,他探矿的能力非常人所及,如果有他在,我名下矿业必定日进千里。」
  「岁家银矿尚未彻底挖空,至少还有好几年的纯银,秦大人已私自允我加入岁家银,分一杯羹,不,分一份力为大人尽力!」
  在七、八分醉意下,宴请的矿主不小心说溜嘴。虽然很快地掩饰盖过,但已经让县太爷心里有底了。
  年有路半夜醒来,东张四望,看见女工都睡得很熟。自从姐姐离开后,很少人陪她,她跳下床,乖乖穿鞋子走出通铺。
  「哥!」她吓了一跳。
  年有图看见她,也愣了下。「有路,妳睡不着么?」
  「我尿急。」
  年有图摇头,牵起她的小手,往茅厕走去。「姑娘家这样讲话不好听,要说解手。」
  「喔,解手。哥,你来找我啊?」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有路,等过几天,哥带妳离开常平县,好不好?」
  她仰头看他一眼。「要去哪儿?」
  「暂时没个定论。也许往南走吧。」
  「那可以去姐姐家。她说她家很好玩,跟矿场不一样。我没进过矿场以外的屋子,哥,你有住在县太爷那里,那儿是不是跟矿场不一样?」
  年有图忽然停下脚步,盯着她的小脸好一会儿,忍不住蹲下来抱住她小小的身子。
  「有路,他是妳爹,妳老叫他县太爷,不是很奇怪吗?」
  她闷声说:「哥也叫他县太爷。都是叫同一个人,没有差。」
  「是啊……我也叫他县太爷……」
  她被抱得好紧,开始有点忍不住。「哥,我尿急……我要解手。」
  年有图苦笑地放开她,她冲向茅厕。
  「有路!」
  年有路面带苦恼,回头看她的兄长。
  「如果……县太爷不在,妳伤不伤心?」
  她想了一下,道:「哥在就好。」不行了,要来不及了,她顾不了哥,狼狈地奔进茅厕里。
  年有图沉默地望着茅厕的方向,心思远扬,忽然间,身后有人平声道:
  「有图,三更半夜的,你在茅厕前做什么?」
  年有图立时转身,瞧见是他最崇拜的岁爷,不由得吓了一跳,东张西望一看——
  「不是有人在监视你吗?」他脱口。
  「你以为在我的矿场里,小小的几名练家子就能看住我吗?」那声音平平的,又开始「杀人如麻」起来。
  果然不傀为他最崇拜的岁爷啊,连县太爷特地雇来的人手都没法看住他。年有图掩去内心的情感,斥道:
  「半夜三更的,你是罪犯,不该在矿场随意走动!」
  岁君常哼了一声,道:「我是来警告你,别坏我的事。」
  「什么?」
  「非要我重说一次吗?别坏我事。有图,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县太爷算是你爹……」
  「是我爹又如何?」年有图冷笑:「他无后,才让我认祖归宗;有路的名字是我取的,因为他不肯命名!」
  「你的意思是,你对他没有感情了?」
  「岁爷,你是什么意思?」他防备地问。
  「即使任我作主,你也不会难过?」
  年有图愣了好半晌,结结巴巴道:
  「岁爷,你……」
  「矿脉是你炸的,不是吗?你明知谁有心要谋害我,却又不敢明白说出来,只能想了个蠢法子来提醒我。」他必须说,当他看见矿处被炸时,几乎要狠狠地责骂这忠心的混蛋。有许多方法可以暗示,用不着浪费炸药去示警!
  年有图动了动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早就知道?那么、那么……你知道为何、为何我要出卖你?」
  岁君常闭了闭眼,一脸厌烦。忽然间,他很庆幸与他共难的是那个还算聪明的小老头,即使有图忠心,有时也觉得这小子疑问太多。
  「有图,你当我是笨蛋么?我自乱葬岗消失后,你找我几天?」
  「岁爷消失几天,我就找了几天!」他激动地说:「你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带,你又这么娇贵,即使躲在山里也撑不了几天!」
  岁君常瞇眼,暗深吸口气,懒得跟他争话,只道:
  「你在矿洞一看见我时,你打什么主意我都清楚得很。老大夫必跟你提过我体内余毒未清,为了让我能及早接受治疗,所以你选择让我走回阳光下。有图,你以为为何我束手就擒?因为是你,你无论如何也会想尽办法将我转至矿场,老大夫不敢看诊,怕县太爷有所警觉矿工反他,这些你们都以为我不知情吗?」语毕,突然见到年有图朝他扑来。
  他眉心微拢,本要踹开这小子,后来强忍下来,任由年有图抱住他的大腿。
  「岁爷!果然不愧是我最崇拜的爷,什么事情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呜,他当叛徒也当得很辛苦。「岁爷,你什么时候来常平县,我就什么时候跟着你,虽然后来我认祖归宗,但我很清楚谁才是我学习的目标……」顿了下,他低声说道:「那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老人,我怕你会瞧不起我,才不敢明白警告您。」
  「你是你,你爹是你爹,干你什么事?」
  年有图闻言,暗自激动地紧紧抱住他的大腿。
  岁君常一脸忍耐。「有图,我是来警告你,谁也不准坏我的计划,谁也不准动县太爷,懂吗?」
  「爷,你哪来的计划?你长年待在常平县,虽然每年出县几回,但你从未认识过什么达官贵人,怎么……好痛!」用不着弹他额面吧。
  「我自有打算。记得,不要插手,没必要弄脏你的手!」语毕,他闭上眼,极力忍耐年有图肉麻的拥抱,直到不知第几阵夜风吹过,他终于发声道:「有图,你放手。再不放手,就休怪我无情了。」
  在茅厕里——
  年有路捣着耳朵,不知道该不该出去。难道哥没有发现,岁爷爷发出的声音愈来愈难听了吗?
  姐姐曾告诉她,岁爷爷愈是看重的人,愈会用这么可怕的声音去毒害他,那是不是表示……岁爷爷愈来愈看重哥了?
  可是,岁爷爷的声音让她拎着裤子连动都不敢动,她不要岁爷爷也这么看重她,今天晚上她躲在这里睡觉,不要让岁爷爷发现好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7-06
第九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句不经意的流言,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绝对能撩拨彼此的信任。
  何况,两个贪心人兜在一块,哪来的信赖根基可言?
  「岁君常,这就是你说的银矿?」秦大人惊叹地抚过地图:「怎么可能呢?山腹之间竟然藏有丰富银矿,岁君常啊岁君常,你到底是什么人物,为何天下的矿产都在你的掌握中?」
  他闻言,沉声道:
  「秦大人,有些事是不能明说的。」
  秦大人点点头,想起近日南北矿业提及岁君常时,说他天赋异禀,不论到了何处,总能教他找出上等的矿石来,世上要找这样的奇才难矣。
  人人都以为南北矿业的主子与他密谋私会,是为了抢岁家银矿,哪知,他们对银矿毫无兴趣,个个愿以巨额重金撤销岁君常的罪名,买他回自家矿场开掘新矿。
  这令他好奇了起来。能够无视岁家银而执着于岁君常此人,此人到底有什么能力,现在……再度轻抚过那张图卷。
  岁君常果然有其过人之处,要合作也是跟这种人合作,才能长保财富。岁家银矿迟早会有挖光的一天,但如果有像他这样的人才,只怕一生矿银不完……
  思及此,秦大人吩咐下属,将公文取来,直接盖上官印。
  「岁君常,这是你跟万家福的转让文以及撤销罪名的公文,你看清楚了?」
  「何必看?既然大人有心与在下合作,没有基础的信赖哪来的长久合作?」他连看也没看就收起,随即起身。
  秦大人连忙追问:「你就一个要求?」
  「是,草民只有一个要求。」他毫不考虑地说:「我可以与大人合作,却绝不愿意与陷害我的县太爷合作,您是京师官职,迟早回京师,但县太爷则否,他不是一个有远见的人,再者,他始终是你的背上芒刺啊,大人。」
  秦大人闻言一震,想起那税收官之死是二人共谋……
  「等等!岁君常,那么为何你愿意与我合作?」
  「当然要合作。秦大人,您以为您得利许多,我跟你合作完全没有好处?」见秦大人一脸默认,岁君常笑道:「以后岁家银你占三成,将来要委派哪位税收官由你作主,你想从中图利多少都随你,但这对我来说,不过是失去点利润而已。我在朝中需要有官员当靠山,而且官员愈高愈好,我巴不得秦大人您能借着岁家银与银饰能爬上高官,您官位愈高,对我愈有利,您的靠山是源源不绝的银矿,而我的靠山正是您在朝中的地位哪。」黑眸绽放势利的光芒。
  秦大人愈听愈心痒难耐,目送这名对他极为重要的男子走出房门。
  也该是他下最后决定的时候了……
  他负手而立,衣衫束带随着即将入秋的轻风飞扬。由这山丘往下看,可以清楚瞧见岁家矿场。
  成千上百的矿夫在挖矿,他一手创造的银厂、矿场,甚至因银矿而繁华的常平县景色尽收眼底。
  「岁兄。」不知何时,有人徒步走到他的身边。
  他头也没有回,道:「万家福的兄长吗?」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岁兄果然厉害,你我根本没有碰面的机会,竟然能猜出我是谁。」
  「不止是你,连银匠都是小老头的兄长,不是吗?」万家福那小老头的性子,绝不会随便让男人抚上她的脸。
  「小老头?」年轻男子怔了怔,而后放声大笑:「岁兄,这小老头……可别让万家其他兄弟听见啊。」虽然真的挺适合福福的。
  岁君常这才回头看他一眼。这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是标准的江南相貌,偏着斯文俊美,但双眸带锐,不是简单人物。
  「你们万家,个个毫无神似之处。」
  年轻男子笑了两声,上前,与他并立于山丘之上。
  「我家七兄妹,虽是同父同母所生,相貌却完全不一样。福福她排行老六,咱们兄长本以为她是最后一个,所以十分疼她,没有想到多了一个少七。」挑眉看向岁君常。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即使对方有上等的条件,他也不认为这个男人配得上他家的妹子。「岁兄,你真是走运了。」
  「走运?」
  「没人告诉过你,我家妹子的特殊体质吗?」见岁君常并没有主动询问,万家兄长很好心地说:「我家妹子,自幼体质带灾,不管她到哪儿,身边一定有人出事。」
  「然后?」
  万家兄长眼底抹过难读的光彩。「岁兄,你看来一点也不介意,但你可别忘了,你也吃过这样的苦头。」
  岁君常的确一点也不在意。「我可不信天底下有什么天生。没有一番努力,哪来的成果?何况是福禄喜灾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万家福也只是个普通的小老头,嗯……稍微丑了点,但他喜欢就好,不过他可不想跟她说明,至少要欺压她一下才爽快。
  万家兄长凝视他一会儿,明白此人当真不介意她的「谣言」。他摊摊手,真正坦白道:
  「你信不信我都得告诉你这件事,家福并非带灾之身,她也不会为你带来喜庆,岁兄,世上没有白来的喜事,有得必有失,人们只会在意平空而来的喜事,却没有注意到紧跟而来的灾难。家福,是制衡。」
  「制衡?」
  万家兄长瞧见岁君常质疑的眼神,轻笑两声:
  「你觉得我迷信?无所谓,你若真跟她有缘,将来有的是时间验证。想必有人曾跟你提过家福一些事,好比,在朱乐县发生一桩惨案……穷客栈的老板因家福住上一晚而失火。」
  「这干她什么事?」
  「是啊,这干她什么事,她也只不过将喜灾颠倒过来,朱乐县老板本该先找到金子才会在一夜之间失火,烧得一点也不会留下,也许连命也不会留住,但她在场,所以先灾后喜,保住了他的金子与性命。你呢,岁君常,我不知道你的喜事何在,但若没有家福在,也许你就死在地道里。」
  「我没有死在地道里,全仗她的百宝货袋。」干她何事?了不起,货品是她选的而已。
  万家兄长耸了耸肩,说道:
  「以后你自然明白。」没有经历过,不会明白那种微妙的变化。
  「万家福就是万家福,就算带灾,我还应付不了吗?」岁君常冷眼注视着他。「听说京师有官员又要来?」
  「没有。」
  「那就是你放出的谣言了?」
  他微笑:「打我发现那些南北矿业专程前来常平县,不是来看戏而是来帮人的,我就明白你打的主意。岁君常,常平县县太爷用了一个最愚蠢的法子谋夺你的矿场,你却用星星之火点燃他的多疑。我助你一把,本要买通朝官前来助阵,但毕竟太浪费时间,不如假造京师又有朝官前来的假象,让县太爷以为秦大人决意舍弃他,造成窝里反……我催化整件事,也是为了我家妹子着想,你切莫见怪。」
  岁君常抿唇不语。
  他一向厌恶有人相助,此举分明是要他欠下人情债。偏偏这个男人是小老头的兄长……回头改欺她一下,谁教她兄弟一堆,个个惹人嫌。
  万家兄长见他勉强接受,不由得暗自失笑。
  「为什么你们万家为她许了那种亲事?」岁君常忽然问。
  万家兄长一怔,而后恍然大悟,道:
  「你是说,对方是个不惑之年的男子?家福若是性子好动,我断然不会为她配那种亲事,但她个性沉稳,也唯有年长者才适合她,再者……」俊眸抹过狡猾的光芒。「这样的亲事,只能让他俩相敬如宾,她心里最爱的还是她的兄长们,又有什么不好?」
  岁君常闻言,瞇眼瞪着这名男子。这人是恋妹成狂了吗?万家福那种性子怎会有这种兄长?
  正要不爽开口,山丘下一辆马车让他的视线转移,那辆马车急驰过矿场,直往山背的乱葬岗而去——
  「县太爷去乱葬岗做什么?」马车行驰未免太过急促了,令他隐觉不安。
  「县太爷?」万家兄长诧异,循着他的视线看见那辆马车消失在转角。「你是说,那方向是乱葬岗?县太爷可曾去过那种地方?」
  「不曾。」语毕,瞧见京师秦大人的人马追逐在马车之后,其中万少七也在快马之列。「不对!」
  岁君常迅速滑下山坡,疾步奔向京师人马,他一跃而起,喝道:「下马!」立即拉下一名京师随护,骑上快马。
  万姓兄长动作也快,见到最后策马的是自家小弟,连忙喊道:「少七!」
  万少七回头一看,很有默契地伸手拉他上来,随即追上岁君常,迎风对他喊道:
  「县太爷知道秦大人撤你罪刑,还你清白,又私藏山腹银矿地图,再加上听说京师朝官赶来,他跟秦大人闹开,秦大人竟然当众质疑县太爷谋杀税收官,嫁祸给你,所以……」
  「所以,他逃了?没有任何辩解?」万家兄长问道。
  「三哥,我在场全看见了!哪来得及辩解?根本是要就地格杀了好不好?」
  「你在场?」万三哥嫌他骑术太糟,不顾万少七落马的危险,硬是跟他换了位子。
  万少七早已习惯,反正他天生被虐待惯了。「我去找福福,三哥,你知道的,二哥设计银饰向来只要看福福一眼就够了,福福就在她的房里画县解图……」
  「废话少说!」
  「是是,我带年有路去找她,咳咳,正好撞上县太爷,所以县太爷就顺势抓了有路走……咳咳……」
  万三少一听他语气有异,厉声问道:
  「你姊姊呢?」
  「咳……县太爷知道未开采的银矿在地道之中,所以他带着福福……」
  万三少脸色遽变,快马加鞭的岁君常虽然听见,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你二哥呢?」
  「二哥正好出来,要救福福,结果……伤了手臂,只来得及救下年有路,他现在待在县府里……」万少七很心虚地说。他很霉的没有受到任何肉体伤害,也很清楚等到事过境迁后,他的肉体会饱受拳头的袭击……他也很奇怪啊!每次只要事关万家福,他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或者灾难,最多只会被兄长们饱以老拳而已!
  他甚至怀疑,就算他挡在福福面前,大刀也会自动闪过他吧!
  乱葬岗在前,不等马停,岁君常立刻翻身下马。万三少也跃下马,让少七手忙脚乱地抱住马鬃。
  「为什么大队人马停在这里?」万三少问道。
  「岁爷!」跟着一块前来的县府捕快赶紧上前。「马车停在这里,您瞧,县太爷是不是上了乱葬岗?」
  「为什么不追上去?」岁君常问道。
  捕快犹豫了会儿,道:
  「之前秦大人曾下令,不准任何人进乱葬岗,违令者斩……」
  岁君常暗咒一声,骂那个贪心的老混蛋!不再多说,直接奔进小林子。过了林子,就是当日他与万家福逃入的乱葬岗。
  「你找着的银矿产地就在乱葬岗内?」万三少也追了上来。
  「乱葬岗只是入口,没有万全的准备,必死无疑。」岁君常头也不回地说道。
  「完了,三哥,福福什么也没有带耶……」
  一出林子,就瞧见无数的坟碑一如当日,即使是夏天的午后,依旧是阴森鬼气,他双足不停,奔往乱葬岗深处,瞧见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垂在那具破棺木外头,接着是正要跨进棺木的县太爷!
  「县太爷!银矿地道只有我清楚,你带她下去做什么?」岁君常怒喝道。
  那县太爷一见是他,咬牙切齿,不顾一切爬进棺木。
  岁君常内心大震。他设计的机关每动一次,须要过一阵才能再度启动,若是在这中间县太爷逼迫她走进迷宫里,那什么也完了。
  没有烛火、没有食物,她根本看不见地道,如何认路?他就算下去了,也不见得能在她饿死前找着她!
  「等等——」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的恐慌,让他既是陌生又是痛恨。他尽全力地奔到棺木前,机关已经启动,县太爷先是滚了下去,接着是万家福——
  岁君常眼捷手快,硬是攫住她的手臂。万三少动作也迅速,扑身拉住她另只手臂。
  「福福,别动!」
  她吃痛地叫了声:「他拉住我的头发!」
  岁君常发现她的身子在下沉,毫不考虑地拉住她的长发,企图撕扯的同时,万三少从靴间抽出匕首,直接削去她尾端秀发,随即,地底深处传来一声凄惨的长叫。
  岁君常连忙将她抱上来,木板弹回原处,一切归于平静。
  「万家福,妳有事么?」他语气不显著急,俊目却死瞪着她。
  她摇摇头。「没有,我没事……」随即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狠狠抱住。明明他的神态很自然,语气也很无所谓,可是做出来的举动却完全背道而驰。
  「没事?妳的脸看起来真苍白。」轻轻捏了她的弥勒脸。
  她迟疑一会儿,道:「县太爷他还在下头……」
  「等这机关再开必须一阵子,也得看那京师秦大人愿不愿让人动这机关!」没有说出县太爷十之八九不离死。他注意到她的眼光不停在他身上,反而落在他的身后。
  他心知是谁追了上来,没有回头地说:
  「接下来你可以自己做决定,求秦大人让你下去救人,我不会阻止。」
  年有图沉默好一阵,才低声道:
  「他拿有路当人质,那是他女儿……就算他上来了,秦大人也打算让他一人背起谋杀税收官的罪名,而他确实也有罪了,上来的结果还不是都一样?」
  万家福抬眸看向岁君常。他一脸无所谓,就像平常对待常平县百姓的方式,可是,这样无情的脸皮下,对常平县百姓却处处纵容留情。
  「福福,妳受伤了吗?」万三少关心问道。
  她摇摇头。「我还好,倒是二哥,伤了手。」
  「他受伤事小,倒是秦大人一事……」反正附近没有什么隔墙有耳,万三少索性就说个清楚。「岁兄,你当真要跟他合作?你可知道他这一贪,不知会贪上几年?」
  岁君常毫不在意:「每年税收官所收之税,并非全数入国库,他也在贪。不就是这样吗?跟官府硬碰硬没有什么好处,有容许的范围内,我可以合作,再者,有朝官在京,我方便多了。」
  这种话会由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多半是有了家,必须保护一家子才会妥协,这岁君常哪来的家累……万三少暗讶一声。是了,对他来说,常平县的百姓就是他的家啊。
  「二哥,我想先回去看看二哥。」万家福轻声道。
  「好,岁兄,你送她回去吧。」万三少抱拳道。
  用不着他说,岁君常也会要她远离这种地方。他可没忘了她不爱见死尸……混蛋,这么在乎她做什么?
  「小老头,是不是我错觉,妳变圆了?」
  「我没有。」
  「妳三餐都吃了什么啊?胖成这样?」
  「我三餐照旧,没有变胖。」她很平静地反驳他恶劣的捉弄。
  万少七见他俩离开,岁君常还特地配合她的慢步。他摇摇头:
  「二哥,我以为你会抢着送福福呢。」
  万三少斜睨他一眼,双臂环胸道:
  「少七,刚才你姊姊的头发是谁动的手?」
  「不就是三哥你吗?」他看得可清楚了呢。
  「你再说一次。」
  万少七看着三哥很沉稳的神色,猛然心跳了一下,连忙道:
  「我看错了,是岁君常!对,三哥你平常这么珍惜福福,怎么会动刀呢?就是那不知死活的岁君常一把剪了福福美美的长发!你放心,我对外一律说实话!」
  「算你有眼力。」万三少走到破棺木前,注视好一阵子,才道:「少七,你瞧,县太爷没有命了。为什么呢?明明,他也接近过福福的,怎么会落得这种下场呢?」
  万少七搔搔头,道:
  「三哥,他是个坏蛋耶!一个把福气送出去的人,怎么会有喜事迎门呢?要是福福能为这种人带来好处,那可真没天理了。」
  「说的是啊,这种人,没有运气了。」语毕,伸进棺木之中,摸上人骨,找到机关之后,用力一扯,在万少七的目瞪口呆中,破坏整个机关。
  「三哥……」
  万三抬眸,朝他微微一笑。
  「你看见什么了?」
  「没、没有……我最近眼睛老是一片黑暗,真的……」他是瞎子,变瞎子了。
  他哈哈笑了一声,道:
  「少七,我可一点也不介意你把这事说出去。你该明白,咱们万家是不允许有外人欺负的。」
  「……那个,如果哪天我被外头人欺负呢?」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还是很想感受一下虚幻的兄弟情份。
  万三弟睇向他,微笑地反问:
  「你说呢?」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7-06
第十章

 

  翻了好几遍,像是平空消失一样。万家福连忙奔出房,瞧见三哥路过,轻声喊住他:
  「三哥!」
  万三少面不改色地转过身,朝她笑道:
  「怎么,要跟三哥出门吗?」
  她摇头。「三哥,我的县解图不见了。」
  「不见了?」他轻愣,而后问道:「是少七或者老二替妳寄回去了吗?」
  「没有,二哥正忙着设计他的图,小七向来不碰我东西的。」她满心疑惑啊。
  难道是小偷?
  万三少才这么想,她就猜到他的想法,道:
  「不可能的,谁会偷这种东西?」
  「这可难说了。妳忘了么,万家历代的县解图总是不见,说不定这一回提早消失而已。」他显然不是很在意。
  「三哥,我已经十九了,你别老拿我当孩子唬。那多半是爹或爷爷他们把图收了起来,没教咱们知道。」
  万三少闻言,露开赞许的笑颜,说:
  「妳真聪明,我少年时的确发现历代县解图收藏在密室里,等妳回去之后,我带妳去看看吧。」只是,有点蹊跷。
  他幼年曾看过万家叔伯画过一幅县解图,与密室里的县解图虽是同一幅,但他总觉得密室里的画功更为精细,不像是同一人绘的。
  万家福沉吟一会儿,道:「三哥,既然图不见了,那么我想重……」
  「还是得回家。」为预防万一,万三少保险地退了一步,继续笑道:「妳忘了吗?妳还有一门亲事在等着妳呢。」
  万家福闻言微怔,注视着他。「三哥,你没有帮我推了那门亲事吗?」
  「为什么要退?」
  「你……」天生弯弯的笑眸瞇成一直线。
  「福福,妳别生气。三哥也是为妳好啊,岁君常那种人有什么好的?虽然年轻,但也没法跟妳吟诗作对,过着夫唱妇随的日子啊。」
  「我不会吟诗也不想作对子,更没要这么快成亲。三哥,你到底愿不愿意为我退亲事?」她很平静地问。
  「我很想啊。」万三少摊摊手,神色自若但一闪眼已退到院子拱门后。「可是,我无能为力,那个姓岁的,不配妳……别这样看我,福福,妳上头除了我之外,还有五个兄长,别说老二不快到极点,连其他三个全尽力赶往这里,我不想犯众怒啊。」
  她深深吸口气,柔声道:
  「三哥。」
  万三哥面色终于微变,及时从身后拎过一名过来人。
  「万、万三哥。」年有路小声叫,像小猫一样被拎得高高的。
  「乖,妳来陪姐姐。」赶紧放猫进院,然后转身闪人。
  「姐姐,妳、妳上不上街?」年有路害臊地问。
  「……」深吸口气。不能迁怒、不能迁怒。「我正要上街呢,我县解图还没有画完,打算走一遍常平县,有路,妳也要一块去吗?」她柔声问。
  年有路闻言,兴高采烈,连忙挨在她身边。
  「要!我也要去,我没上街过……姐姐,哥说,做人要有礼貌,要送万二哥谢礼,我要去挑礼物哦。」年有路小心翼翼打开手掌,露出她的工钱。
  万家福闻言,轻轻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噙笑道:
  「好,我陪妳一块去挑礼物,万二哥一定喜欢的。」
  「姐姐,妳有好多哥哥吗?」不像她,只有一个哥。
  「是啊,我哥哥有五个呢。」
  「他们对妳好吗?」她好奇问,补了一句形容:「像哥一样对我好的那种?」
  「好,非常好。」从小到大就很宠她,宠她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当然,无法无天是指他们,害她气也不能,只能偷偷地恼他们。
  年有路高兴地牵起她的手,抬头看向她的脸,松了一口气。
  「有哥哥很好啊。姐姐,妳恢复正常了,刚才妳的脸有点点可怕耶。」
  再次走在常平县上,如同跟其他县市没有什么两样,完全没有当初排外的异样眼光。
  有路帮她背着小货袋,东张西望看着四周,乖乖跟在她的身后。
  「姐姐!姐姐!」年有路拉着她走向一个摊子。「好吃耶!我买这个给万二哥当谢礼,他喜不喜欢?」
  万家福看见摊子上卖的是烤鸡腿,不由得笑了。
  「万二哥跟有路一样,最爱吃这个了。」
  年有路露齿一笑,道:「老板,我买三个。」姐姐一个、她一个、万二哥一个。抬头一看,看见老板傻傻地盯着万家福,她又重复小声喊道:「我要三个。」
  那老板连忙回神,拿油纸包起烤鸡腿。
  「万姑娘,妳、妳的货袋里还有什么货色?」老脸微红。
  万家福先是怔了怔,而后答道:
  「还有很多,不过都是些女孩家的玩意。」
  「正好,我有女儿啊!晚点我叫她上县府挑个玩意吧!」
  她虽然一头雾水,但点头道:「没有问题。」
  买了鸡腿,跟着年有路走在大街上。大街上热闹又繁华,尤其近日山腹银矿很有可能准备开采,各地人群拥来简直不断。
  「哥说,岁爷爷允外地人进来了。」年有路拼命闻着鸡腿香气。
  「原来如此啊……」难怪每个常平县百姓都笑脸迎人,再也没有之前的冷漠。
  「哥最近好累喔,他说岁爷爷简直把他当成三头六臂,指使他做这做那的,不过我有偷听到哦。」
  万家福心不在焉地问:「有路偷听到什么呢?」在木板上沾上只有她才懂的符号,继续初来常平县未完的工作。
  「哥说,他要故意散播姐姐是福星的消息,买通很多人在县里传哦。」
  万家福蓦地停下脚步,低头与年有路对视。「我是福星?」见年有路用力点头,她不由得暗恼。
  难怪方才老板要买她的东西,原来以为可以沾喜气。哪来的喜气可沾?未免玩笑开大了。
  「万姑娘。」一名在卖木雕的少妇见到她,连忙起身走来,问道:「请问……妳还有货可以卖我吗?」
  万家福点头,轻声道:
  「有,不过我放在县府里,夫人如果愿意,回头我拿给妳。」
  那少妇点头称谢,走回摊前卖木雕。
  万家福摸了摸自己的脸。正因为自己跟弥勒佛有几分相像,才会让人这么容易信以为真。
  花了一上午,将常平县初步记录后,先送年有路回县送礼,但她的兄长们都不在,她只好再送年有路回矿场。
  时值正午,矿夫正在吃饭。她轻扫一圈,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道:
  「小老头?」
  她心一跳,转身瞧见岁君常迎面走来。
  他的俊颜抹过诧异,盯着她一身衣物,慢吞吞地说道:
  「是不是我的错觉,妳变漂亮了?」
  「……」她低头看二哥要她换上的新衣,忍住笑:「是哪儿漂亮?是衣物还是脸?」哪有人看着衣物读人美的?他的眼睛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啊?
  他轻哼一声:「不都一个样么?我以为妳要多休息几天。」
  「我没有事,何必休息呢?」
  「没事?我几次过去,妳兄长都说妳受惊过度,半夜三更还在哭鬼神号,必须休养呢。」
  她闻言,先是拢眉,而后见他一脸狡诈,分明是故意来告状的。
  「我哥,就这个样儿。」她叹息,不知是为谁。
  「我知道,所以我等妳来找我。」他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拉扯她的长发,逼得她不得不投进他的怀抱。
  这个男人……她深深吸口气,轻声道:「我听三哥说,你正准备开采山腹银矿。」
  「不是我,是有图。」
  充满疑惑的弯眸看向他。「你不开采?」
  「我想,却也不想。」他坦承道,没有主动搂住她,反而开始玩弄起她的发丝来。「在常平县多年,虽然谈不上感情深厚,但我也不讨厌这地方,百姓崇拜我,我是清楚,不过……」对上她的眼,平淡地说道:「这里没有人了解过我的本性。」
  她轻轻应了一声。
  「再者,我要去偿债了。」在看见她再度惊讶时,终于控制不住轻捏她的脸,让她皱眉无声抗议。
  他不由得大笑两声,惹来矿夫惊奇的偷看。
  「人人都以为我是采矿奇才,天生的本能,其实不然,没有长年累积的努力与经验,哪来这一身好本领?」因为是他日积月累下的实力,所以他有本钱自负,也非常自傲。「要了解矿地,绝不是只在一处坐井观天,每年我都有一段时间不在常平县,我专往有矿地的地方去,遇见不少矿主子,他们全没我这一身本领,自然求才如渴。人人也以为同行就该相忌,但却忘了没有识才之能,那些矿主绝不会爬上今天的地位。那些人也许羡慕我如今的地位,却更舍不得我消失在这世间。」他耸了耸肩,很践地说:「所以,在那些年,我被抢得凶,现在,他们存心来施恩,故意在那贪官面前说我的奇能,又在县太爷那头挑拨离间,每个人都来邀功,我能不还债吗?」
  她见他谈及矿业时,真的自负到无以复加的地方,但她一点也没有取笑的意味,因为她看见一个男人因为他的本事而骄傲,因为他喜欢的矿业而自负。
  她脸微晕,最贪看这样的神色,轻声问道:
  「你要离开去报恩了?」
  「说报恩,不如说,我非常想知道天下间还有什么矿是我找不出来的。大部份的人都从古书得知矿产知识,但古人也有错,没有亲身经验,永远局限在一角。」
  「……你要我陪你吗?」她有点哑声,心微微颤着。
  岁君常颇为玩味地抚过她的脸颊,道:
  「一个人也是挺无聊的,有人陪,也许是件不错的好事。我预计五年,小老头儿,五年后,回常平县定居。」
  明白的宣示里藏着隐晦的承诺,这人也就是这样顽劣,不肯明说。她暗叹,迟疑一会儿,握住他玩弄她脸颊的五指。
  「六年。多一年,是给我哥哥们的,我要陪他们一年,就待在万家里,那时,看你先回常平县或者要跟我去家乡看看,我要一年陪着他们再回来。」
  岁君常哼了一声,撇撇唇角:
  「那种人……」看她不同意的眼神,耸了耸肩:「好吧,我将就点,五年后去妳家乡看看是不是每个姑娘都老气横秋的,满街都是小老头。」
  她展颜笑了声,越过他的肩头,看见年有图往这里走来。
  岁君常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又开始用那个杀人如麻的腔调说话:
  「你脸红什么?」
  年有图回神,赶紧奔过来,小心地与万家福保持距离。他刚看见什么了?好像看见一个很美的笑容?明明是弥勒脸,怎么会笑得这么美?
  「有图?」岁君常皱眉。
  年有图赶紧答道:
  「岁爷,方才我发现一件事很不对劲啊,要不是有人提醒我,我根本没有想到!」
  「说。」
  「爷……你这几日把一切工作全教给我,你该不会是……要离开吧?」
  「谁告诉你的?」
  「您先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是。」
  「爷!」
  「因为我受不了京师来的秦大人他那副贪婪无比的脸色,你以为依我的性子,能容得了那种人吗?」他毫不犹豫地挑起年有图的罪恶感。
  他就是这样的人。愈是当成自己人,愈是爱欺负对方,尤其事关他的利益,他可不打算委曲求全。
  「都是我的错……」年有图满心内疚,低声道:「岁爷,你是这么尊贵的人,当然不能受那肥官的鸟气,我替你担下这重担,可这里永远是你的地盘,开采的银矿也是你的……你一定要回来啊!」
  「这不是傻话吗?我叫你去挖矿,你还是岁家银矿的工头,银子自然全是我的,难道你想独吞?」
  万家福听着这对主仆一来一往的对话,开始觉得她喜欢上的男人真的劣根深种,没有把年有图欺压到跪地求饶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愿……以后他别这么戏弄她,再好脾气的人迟早也会生气,她怕她会变脸吓跑他的。
  「是万三他们告诉你,我要走的?」岁君常忽然问道,注视着远方走来的万家人。
  年有图连忙点头。
  「福福,妳果然在这儿。」万三少微笑:「这样不好,妳毕竟是未出嫁的闺女,跟个男人这么贴近,不是件好事。」
  万家福遗来不及吭声,蛮腰一紧,被岁君常紧紧搂住,示威意味十分浓厚。
  万三少脸色虽然不变,但眼神稍有不悦。「岁兄,你这是暗示我家妹子,非你不能嫁了?」
  「三哥!」
  「也可以这么说。」岁君毛道。
  万三少耸肩,很平静地说出令众人脸色微变的事实:
  「但是,举人婚事还在,即使我有心要帮你们,也无能为力。万家在南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管是退人家婚或者让人退了婚,都会有损我们的面子,在这一点上,我非常为难。」
  「万家退不退婚,于我并无差别。」换句话说,他一点也不介意横行霸道抢人未过门的老婆。
  「你不介意,但我家妹子会介意。她被人说成灾星,已经是非常惨了,如今要变成一个被人抢婚的灾星,岁兄,你擅用人的心理,理当明白流言的可怕啊……」很成功地引起岁君常的不快了。
  虽然可以预料他宝贝的妹子,此刻必定是既平静又带恼意看着自己,但他还是有点小心虚地不敢瞧向她。
  「福福!」万三少对着岁君常喊着,当作在跟万家福说话。「打小,我跟妳就是最亲的……」
  「没有。」万家福坦白地说:「我跟哥哥们一样的亲。」
  万三少有点受到打击,听而不闻,再道:
  「再过两天,大哥跟四弟、五弟也会来到常平县,到那时,会有什么惊人的情况妳也是明白的。这样吧,我自愿点,替妳说话,承受他们的怒气。」
  万家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三哥没有这么好心过。」
  万三少又是一脸受创,带着微恼的语气道:「我在妳心里,就这么坏么?」
  「倒也不是。三哥跟其他哥哥一样,早成了老奸巨猾的人。」顿了下,她叹息:「而这全是为了我而努力的。」
  「福福,妳能这么体贴是最好的了。」万三少又恢复老神在在的样子,但为了确保万一,他还是退了一步。「虽然我不是一个无端拆散鸳鸯的人,但也必须安抚大哥他们,这样吧……」他转身扫过矿场一圈,别有用意地笑道:「三哥一直很想知道妳常平县的县解图画得如何,不如妳以地为巨纸,绘完常平县的县解图,我就为妳说话,不只应付其他兄弟还顺道推了举人的婚事,这笔交易很划算吧?」
  其中必有诈,岁君常心知肚明,但并未明说。他与万家人相处不久,但也知道这万家兄弟重万家福而轻万少七,不会这么轻易让她离开他们身边。
  他不明说,因为他根本不怕这小老头儿真嫁给那孔子的后代举人,他要带人走其实很简单,只是这小老头很念手足之情。而且……
  他个性中恶劣的一面,非常想看万家福要如何应付。不可否认,就算他喜欢上一个女人,依旧很想欺负她。愈喜欢,愈爱欺负她。
  万家福默默看着兄长的背影,叹道:
  「好。」
  万三少惊喜地转身瞧着她。「福福,妳愿意?」
  「三哥用心良苦,我怎么能不配合呢?」
  这么平静又温驯的回答让万三暗自心跳,抹了抹冷汗,绽出毫无破绽的笑来。
  没有错,没有错……他在心里默念,为了让这个妹子在他们身边多留一些时日,他可以稍微卑鄙无耻点。
  只是稍微一点点而已。
  向晚时分,落霞满天。
  从午后开始,十乎县的百姓开始聚集在矿场附近,看着据说以矿场前方大地为纸,绘下县解图的万家福。
  有的百姓站在山丘上,居高临下好奇地观望,那当日看过她县解图的老板讶异地惊呼:
  「我看到了,那是县里的大德街!」一条一条街道上还有住宅房舍跟商铺。虽然地面粗陋,画功也以简单单墨为主,不似那天她画得色彩微艳、商铺细致,但久居常平县的老百姓,一看就知道这是常平县的县解图。
  柔软无骨的身子半蹲在地上画了下午,岁君常就在旁观看,连秦大人也因为矿场部份暂时休工,而好奇地过来察看。
  「福福,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万二少苍白的俊脸带点心疼。
  「不用,快画好了。」她头也不抬,一头青丝垂在地上,纤白素裙轻折,跪在地上作画长达数个时辰,虽然不舒服,但她首次以地为纸,很有新鲜感。
  岁君常向年有图招招手,取过一个包子,然后蹲在她的身边,故意吃给她看。
  「小老头儿,画得辛苦吧?」确定他做出了人间美味的表情。
  万家福瞪向他,张口欲言,他哈哈一笑,把自己咬口的那一角塞进她的嘴里。
  万二少阴沉地看着岁君常,万三少拉了他一把,使了一个眼神,吩咐雇来的人去做事。
  「福福,瞧,妳还剩下这些地方没画,对不?」万三少微笑,指着那之前圈出来的空白地形。
  她由下而上倒过来画,现在只剩上方空矿处还没有画完而已。
  她抬眸,看着她家三哥跟二哥背光的身影。
  「是啊。」不用看万少七的暗示,长年的相处也知道这两名兄长必定有异。
  「咱们是不是约定过,县解图全画完才成,要是画不完就跟三哥回家成亲去?」万三少极为温柔地问。
  「……是啊。」她面不改色。
  「那好。」立即对着身后推着车的工人说:「还不快推过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辆板车推到空地,然后将巨石推下,正好压在那块空地上。
  万三少微笑:「万家福,回家了。」
  万二少十分满意地点头,见到万少七叹息摇头,立即在他后脑勺送了一掌。
  「三哥……」万家福瞅着他,轻声道:「我还没有画完。」
  「福福,妳已经不能画了。」万二少说道:「妳一向聪明,理应明白困兽之斗毫无意义。」
  她看了两名兄长一眼,默不作声地趴在地上继续画。
  万家兄弟对看一眼,彼此耸肩,同时看向岁君常,后者继续无所谓地吃着他的包子,这令他们相当不满。
  这男人是对万家福太有信心,还是从头到尾不当回事?
  两人的视线移向万家福,看她画着简陋的常平县图。自幼她就爱画这些图,当年兄弟们带着她出门,陪她试画家乡地图,第一张图她画得又丑又难看,她却不死心,埋在房里努力修画,害他们兄弟只能躲在门外偷看。她画多久他们就陪多久,要让他们把这么宝贝的妹妹交给一个虽然出色但实在令人讨厌的男人,他们绝不甘心!
  事实上,无论家福将来属于谁,他们都会很不爽!
  万三少低讶了声,跟万二少同时瞪着她一笔竟然画上巨石。
  在众人的低呼里,巨石上绘满常平县的房舍街道,再连回地面。
  「等等!」万二少低喝。
  万家福不理他,收完最后一笔,才任着岁君常一把扶起身道:
  「二哥,图画完了。你不会下承认吧?就算把石头搬走,二哥站在这里,我一样可以画。」
  万三少深吸口气,柔声道:
  「福福,妳以为咱们当真会放妳走吗?这种承诺妳也信?」
  万家福瞇起弯眸,轻声道:
  「三哥,你退不退婚事?」
  「不退。」万二少坚持代答,在旁的万少七倒抽口气。
  因为看见弥勒脸开始在变化了。
  万家里,万家福天生弥勒相,平常看起来既慈爱又安宁,笑起来如带着牡丹香味的莲花,既清雅又有动人的艳美,所以,万家兄弟与她相约,不得随意对外人笑,以免她年纪小小,就被哪家男子给霸了去。
  而很遗憾地,「有得必有失」,她的笑美丽动人,但她唯一的缺点,是她生气的时候——
  常平百姓暗自抽气不断。这是福星吗?不是吧!
  「福福!」万三少暗自吞了吞口水,试着以最真挚的笑容面对她。
  「咱们开玩笑的,真的。」万二少挤出笑道。
  「开玩笑?」她动怒道。
  「是、是,开玩笑。妳别气了,妳想做什么,当然可以!」他哄道。所以,拜托,不要破坏他们心目中美丽安静的妹妹形象。
  神佛与恶鬼,只是一线之隔。
  他家的妹子也一样,笑起来如春风,一气起来……连他这个大男人也会在半夜惊醒,以为身处阿鼻地狱,遇见了来押人的鬼差!
  「我图画完了?」她怒声问。
  「画完了!画完了!」二兄弟连忙道。
  「婚事退不退?」
  「退退退!一定退!不退的话,三哥头剁下来让妳踢!福福,生气伤身啊!真的伤身,别气了,妳知道咱们最怕妳生气了!」太可怕了,简直破坏他心目中的形象。
  万家福深吸口气,慢步上前,停在万二少跟万三少面前。
  「福福,妳允过我们,不在自家兄长前恼火的。」万二少说道。这一吓,把他脑海中美丽的身影给吓跑了,他怕这一阵子想出来的银饰图全是适合恶鬼的。
  万家福抿了抿嘴,含怨地注视眼前两名兄长。
  「哥,我没有这么早要嫁人,至少,还没有陪够我家人前,我不想成亲。」见他两人脸色一喜,她是又恼又笑。「我知道你们疼我怜我,不过家人之间有各自的路要走,改日我若远嫁它方,哥哥们是否就不理不睬我了?」
  「当然不会!」
  「我有喜欢的人,可是哥哥们的地位一定跟他相当。」她柔声低语。
  「真的?」万三少见她点头,满意地摊开手。
  万家福暗叹口气,轻轻抱住他的腰身。
  「不管哥哥要我陪多久我都陪。」
  「那……」不敢太过嚣张,万三少与万二少对看一眼,而后试探地问:「至少在妳嫁出门前,有半年时间待在家里陪咱们兄弟。」
  「别说半年,一年我都不肯离开你们的。」这么不贪心,肯定是被她的怒火吓到了。从小到大她很少生气,通常她一生气,万家兄弟就很容易受惊,所以她尽量不发火的。
  「福福,我跟老二是勉强可以接受,但将要到的其他兄弟,我可不敢担保他们会有什么作为。」万三少附在她耳边提醒,注意到岁君常盯着他们看,不由得轻轻抱紧她。哼,要示威谁不会呢?
  被吓得差点两眼翻白的年有图,终于勉强回神,奔到岁君常身边说道:
  「岁爷,这样男女相抱不太好吧……」
  「兄妹相拥也不是件怪事。」岁君常平声说道,同时看了他一眼。「你要跟我结拜当兄弟,我也可以抱着你,怎样?」
  年有图立即受宠若惊,摇着头:「不用不用!现在就很好了……爷,我注意到了,明明你声音挺好听的,对万姑娘说话也很正常,为什么对咱们县民说话,老是用这么难听的声音?」他忍不住问出这些日子以来的疑惑。
  爷的声音,很容易杀人于无形啊!
  常平县的百姓没被他的声音杀光真是奇迹了!
  难得地,岁君常朝他绽出个俊朗无比的笑,才慢吞吞地说道:
  「有图,在常平县里,我愈是喜欢的人,就愈爱这样欺他,愈爱让他受不了我。难道你一直没有发现,我对你格外的特别?」
  「……」年有图傻眼,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秦大人拍拍岁君常的肩,还有点闪神地说:
  「岁爷,您……真是为难你了……」
  「难为我?」
  「就因为共处在地道十来日,你才被迫跟她兜在一块……也亏得你能容得了这样相貌异常的女子……」秦大人有点惋惜道。明明是一个奇才般的人物,却跟万家福在一块,方才他也亲眼目睹那怒气横生凶恶的变脸,他想,他以后一看见万家福,就会自动想起她的变脸。
  岁君常闻言,朝她一身不知比地道好上几百倍的衣物看去,耸了耸肩道:
  「这算不错了,她最丑的样子只有我见过。」无视身边人的惊悚,也没有看见常平县百姓惊恐的表情。
  方才她凶的样子算什么?不就是老样子吗?人是变漂亮了的确是事实,不过,美丑都是万家福,于他根本没有差别。
  视线移向矿地上的常平县地图,俊眸抹过难得一见的情感。常平县算是他的根,虽然可以割舍,但终究有感情,不管他上哪儿,就如同随处可以画出的县解图一样,常平县一直在他心里。
  他微微瞇眸,直到夕阳西下,终于忍气不住,跨步上前,毫不犹豫地用力拉过她的长发,逼得万家兄长不得不松手。
  她的身子轻而易举地落入他的怀里,他这才满意地看向万三少,狂妄地说:
  「跟她共度往后几十年的是我,不是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7-06
尾声

 

  一头撞上那个温暖的躯体。
  有人轻拉她的长发,嘲笑道:
  「马在右边。小老头,去练练眼力吧,将来妳要跟错人,我可不会追回来。」
  她轻轻拍掉他恶劣的手,改伸双手往前摸索。
  「妳摸到我的身子了,小老头,妳想摸哪儿,我可以拉着妳摸。」那声音略带沙哑的笑。
  万家福立即收手,脸红道:
  「我是想看你带我的货袋了没?」
  「带了,怎能不带呢?将来咱们再落难,这可是保命的百宝袋。」他一把将她举上了马,欣赏她略带紧张的神色一会儿,才跟着翻身上马。
  他主动拉过她的双臂用力环住他的纤腰,确保她不会中途飞出去。
  「小老头,真连声招呼都不打?」她这么重兄妹情份,怎会主动提出私下离开?
  「三哥是明白的。他暗示我很多次了,我大哥他们就快要到了,那时不会像三哥一样好应付。」
  「妳家真是兄妹情长啊。」他哼声道。半夜离开也好,省得有人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别走。
  她闻言,微笑:「岁君常,你要先往哪个县?」
  「就从妳想画的县开始吧。」
  「嗯,下一个……」在他的背后,她眨眨眼,很镇定地说:「提高县、华城,再从平安镇到天重县……」难得有一次可以捉弄到他,必须忍住笑才行。
  「好啊,提高县有铅矿,倒可一看。」他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异样。
  轻踢马腹,两人一马静悄悄地消失在街上。
  「小心点,我货袋里有我兄长给我的东西。」
  「还会有什么好东西?小老头,妳的转让文在我身上,从今天开始妳可要乖乖听话……」顽劣的声音愈来愈远,终至隐去。
  未久,县府几抹人影出现在官门口,万二少神色微些不悦地说:
  「你明知福福想趁夜离开,为何还要让他们走?」
  「等大哥来了那可不是随便哄哄就可以解决的了,何况,得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
  「假装去退亲事再说。」那张举人像,是兄弟们共谋,由他主画的画像,根本没这人,当初是想骗她早日回家,没有想到……终究是晚了一步。
  「姐姐、姐姐白天有告诉我,明年等我十三,她要带我回万家一趟玩。」年有路小声地说。她刚尿急,看见姐姐跟岁爷爷在后门,才想上前搭腔,就被姐姐的哥哥给捣住嘴。
  万三少微笑:「是这样吗?」她终究不忘她的兄长们啊。
  「明年才能见到她……」
  「谁说明年才能见到她?少七,把地图拿来!」接过万少七的地图,他摊开来,指腹从常平县开始移动,说道:「先是提高县、华城,再来会从平安镇过天重县……」笑意灿灿,点亮他俊美的五官。「老二,给福福一个月的时间吧,咱们再结伴过去陪她玩。」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变更她原有的路线?」万二少微诧。
  「当兄妹你是当假的么?咱们家的宝贝妹子可不会有了意中人就忘了十九年的相处。」说起来就很骄傲,他们的「爱」没有白白浪费,这个妹妹虽然从小像小大人,不太爱撒娇,但也将他们的疼爱放在心上了。万三少补充一句:「你信不信她早就知道你将你设计的银饰当嫁妆,放进她的货袋里。」
  「……信。」万二少仍是极度不习惯自家妹子迟早会属于他人的事实,明知男婚女嫁理所当然,就是不太高兴自己捧在掌心里的妹妹成了别的男子深爱的女人。
  深爱?哼,他怎么看也看不出那个姓岁的深爱他家妹子了,以后他的银饰美人也成绝响……
  「万二哥,你的鸡腿吃了没?好不好吃?」年有路忍不住小声地问。
  万二少低下头,看着这个小妹妹,随口说道:
  「还可以。」
  「是非常好吃。我非常感动,有路小妹妹!」万少七眼泪汪汪,蹲下来插嘴:「这是第一次有人发自真心送我礼物,我好感动喔……」
  年有路腼腆地笑了笑。不敢说那多余的烤鸡腿是她肚子痛,才让给万少七的。
  万二少瞇眼,忽然间,用力拉下年有路盘在头顶的辫子。
  她吃痛地低叫一声,然后捧住头,低声道:
  「万二哥,我会痛。」
  「别动手!」万二少厉眼瞪着她披头散发,忽然间,拖着她的小手走回房。「妳叫什么?」
  「我、我叫年有路,哥帮我取的,要我有路就走……万二哥!万二哥,我头发快松开了,要再绑一次……」
  「别绑!」
  门一关,声音蓦然消失。
  万少七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而后听见万三少说道:
  「这也好。他若找到另一个银饰小美人,就不会对福福这么执着了。」
  「三哥不也很执着?」万少七咕哝道。怀疑福福到七老八十也会被万家兄长们很执着地疼爱着。
  万三少哼了一声,盯着地图良久,笑道:
  「少七,我去修书一封,明儿个你拿去寄吧。」
  「三哥要寄给谁?」
  「如果我没有记错,咱们万姓开枝散叶,在各地都有亲戚叔伯,总要让那姓岁的了解,咱们姓万的有多么地疼惜家人。」
  「……三哥,福福迟早要嫁人的。」
  万三笑着看他一眼,道:
  「嫁人跟兄妹情根本不相抵触,一个女人即使出嫁了,会不会跟娘家疏离,全看她与家人的感情,我要让岁君常亲眼看看,什么叫永远的兄妹之情!也要让他看看,我家的万家福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女子,能一生一世拥有不变的手足情。少七,来来,你也来加点主意,看看要在哪儿追上福福好?或者,在那姓岁的研究矿时,咱们把福福骗回家……」兴致勃勃地决定来个持久战,决心要跟自家唯一的妹子耗上半年不止,她在外几年,他就有本事跟个几年。
  万少七看着万三的背影,搔搔头,然后低声说道:
  「三哥,你根本是记仇吧?」谁教岁君常有胆子说,福福的未来是跟他过,而非跟万家兄弟——这句话别说是三哥听不爽了,连他都有点不痛快了。
  万家的家福耶,跑去岁家干什么?
  「三哥,让我献计吧!让我加入你们吧!我也来想办法去闹,不,是劝福福回家,绝不让他们独处,福福是我们的——」
  楔子之尾——焉知非福
  「小、心!」
  一进后院,万三看见众人疼爱的妹子成了「空中飞人」,不顾一切立即扑身上前,及时抱住那小小的身子。
  「福福!」他脸色带愠,忙摸着怀里的小孩。「妳有没有哪儿受伤?哪儿撞上什么了?」
  她张大着天生的弯眸,跟他对视好一阵子,才缓缓摇头,细声答道:
  「没有。」然后主动抱住他。
  万三一怔,脸色赫然难看起来。
  他家的妹子打小性子就像小大人一样,虽然兄长疼她怜她爱她爱得要命,她却丝毫不特别黏哪个兄长,只喜欢自个儿玩,这一次她一定被吓到,才会主动搂住他。
  万三回抱住她,然后安抚地笑道:
  「福福,我带妳回房。」他冷眼看着院里一团混乱。胆敢踹他家的宝贝,等于是跟所有万家人作对!
  她应了声好,然后爬下他的怀抱。
  「福福,妳上哪儿?」
  「我要把地图收起来。」
  「待会我再来收,三哥先带妳回房,然后差人煮碗面让妳收惊,收完惊,上床睡觉好不好?」
  「三哥一块吃吗?」
  俊眸闪着光芒,微笑:「当然,福福要人陪,三哥一定陪。」待会门一关,瞒着其他兄弟陪家福吃面。
  万家的三餐一向人仰马翻,每个人都想挤到家福身边吃饭,难得听她主动要跟谁吃。
  她的小手主动牵他的,她道:
  「不是要三哥陪,是三哥也受惊了,所以也要吃面收惊。」
  万三闻言,暗诧她小小年纪,也明白兄长们疼她入骨的心情。他轻轻微笑:
  「是啊,三哥也受惊了,福福,咱们俩一块吃面吧。」
  叩——叩——叩——
  小小男孩敲着木鱼很诚心地祈祷:
  「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音菩萨,赐我好哥哥,阿弥陀佛,救苦救难弥勒佛,赐我一生平顺,现在哥哥全部消光光……」
  万三一经过万家福房门,就听见诡异的佛号声从里头传出来,微讶地看向里头——
  「少七,你在做什么?」他面露薄怒,立即奔进去,拎起那小小男孩的背,丢到床上去。「你当你姊姊是什么?对着她敲木鱼?」
  本来在被人当佛像膜拜的万家福,乖乖坐在椅上看书,一见兄长进来,她轻声道:
  「三哥。」
  「乖。」万三柔声回应,随即瞪向那角落瑟瑟发抖的幼弟。「过来!说清楚!」
  小小男孩不敢违背地爬下床,悲苦的小脸显得更是愁云惨雾。
  「三哥……」
  「你对着你姊姊敲木鱼做什么?」
  「……福福长得好像弥勒,哥哥们也说她是天降神佛,所以、所以,我、我想,对着一尊佛雕像许愿,不如对真的神佛许愿……」
  万三闻言,不知道该嫌这个小苦瓜傻气,还是该说他一点也不像万家人。
  「你许什么愿?」他随口问。
  小苦瓜抖了一下,偷觑一眼万家福,喃喃道:
  「我许了两个愿望。一个是,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全部都长命百岁;一个是下辈子再做兄弟,相亲相爱、相扶相持、相……」还好福福没揭露他的谎言,福福真是好人!
  万三摇头笑了一下,弹了一下他的额面。
  「今天你运气好,遇见的是三哥,要遇见其他哥哥,你少不得一顿毒打。还有,没人老爱脸上长苦瓜的小孩,你最好练练笑,免得愈来愈讨其他哥哥的嫌。」
  「是是是……三哥说的是……」小小年纪,他已经很明白什么叫逢迎巴结了。
  万三没再理会这个小弟,转向万家福,宠溺地微笑:
  「福福,少七是闹着玩的,妳有没有被吓着?」
  万家福摇摇头,轻声道:
  「都一样的。」
  「什么?」
  「跟二哥老是要我坐着,他画设计图是一样的。我只要坐在这里看书就好了。」没有什么差别。
  「呃……千万别让妳二哥知道妳把他跟少七敲木鱼视作同一等级。」老二会发疯,到头来家里的小苦瓜可能会被整得很凄惨。
  「好。」
  万三见她小小年纪,就十分沉稳不讨宠爱,心里不知该喜该忧。仔细观察发现她神色自然,一点也没有被前两天的「踢人事件」给影响到,不由得暗松口气。
  如果不是为了万家生意,早就毫不留情地踹那姓岁的出门,胆敢这样对他家小妹。
  年岁愈长愈无法随心所欲,愈要顾及万家颜面,不能怒发冲冠为家福。也罢,万家的家底愈好,将来她就能嫁更好的人家:她要不嫁是最好,万家能养她一辈子……
  「就算要嫁,也要嫁一个老头子。」对,从今天开始,要灌输她年长者才是好对象的观念,就算她将来嫁给老头,也不会放太深的感情,等对方百年之后,她再回万家来……他好像卑鄙无耻了点。
  他拉着她的小手,走向桌上,瞧见她刚才正在看的书。
  「福福,妳对画画很有兴趣?」
  她点头。「我想画天下的街景图给爹的爹的爹的爹的爹看。」
  他闻言,唇畔抹出温柔的笑:
  「妳真用心。这样吧,光画万家毕竟不够真实,等再过两年,妳再大一点,我陪妳一块先记住咱们这个县,让三哥看看妳画得如何?」
  她轻轻点头,难得地,绽出笑容来。
  「谢谢三哥。」
  万三目不转睛地看了她美丽的笑容一会儿,摸摸她的头。
  「福福,要笑可以,只能对自家人笑,懂不懂?唔……要生气的话,对外人就好。」这种笑颜,可不想让别人看见。
  万家福正要答话,忽然看见万二快步进屋。她时常觉得哥哥们把她的房间当聊是非的地方,明明她的房间不大,硬要塞下五个哥哥跟一个老躲在角落里的弟弟,让她觉得很奇怪。
  「福福!」万二苍白的脸抹上宠溺的笑,献宝时地说:「双手伸出来。」
  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一天离开过万家兄长们,长年的经验告诉她,不必多问,必须伸手,否则会被呶到她天黑也不放过她。于是,她乖乖伸出细小的双臂。
  万二拿出纯银手环套进她的皓腕,满意地点头。「果然只有我设计出来的银饰适合福福!喏,福福,二哥帮妳戴上项链……还有发饰,瞧,妳头发真漂亮,真漂亮,闪闪发亮,像二哥的小银饰美人……」他不停地让美,果然自家妹子就是不一样,银饰配身多半是增色,但他家的妹子戴上银饰却像共生,谁也不抢谁锋头的同时,也让人觉得这一人一银互相配合得极好极美,缺一不可。
  可惜,他设计虽好,但银的质地不佳。
  万三在旁也愣了愣,连忙拉过安静的万家福。叮叮当当配饰一堆,却不嫌庸俗,尤其她脸若慈祥弥勒,戴上银饰只让她更为典雅出色。
  「……福福,笑一个?」
  她不笑,兄长一定不罢休,她只好故作很开心地笑着。
  万二跟万三同时眨眨眼,忽然间万二沉不住气,轻轻搂住她小小的身子。
  「福福,妳别吓着我,以后不准人看见妳戴银饰的模样,明白没?」明明是弥勒脸、明明小小年纪,一层笑颜却如带着牡丹香气的莲花,让他好心跳。可恶,怎么会是他妹妹呢?不,如果不是他妹妹,他是连理都不理的!
  「二哥,你抱疼我了。」万家福平静说道。
  万三摇头叹息。「老二,你设计银饰的功力简直是神乎其技,以后可以当福福的嫁妆了。」
  「谁说是我功力好?是福福天生就适合银质品,要不,举个例来吧!」万二又朝她宠爱地笑一笑,很随便招来角落里的万少七。
  万少七指指自己,有点心惊胆跳地定到二哥面前。
  「二哥……您老人家叫我啊?」
  万二掏出小小的银质手圈。「给你的。」
  「给我的?」万少七颤声问:「是要送我的吗?要送我的吗?」兄长从来没有送过他东西啊!天降奇迹了,刚才跟福福拜拜果然有用!他浑身发抖地接过来。
  「戴上吧。」
  万少七感激地点头,小心地戴上。
  「瞧,好看吗?」
  「很好看很好看!」万少七眼泪汪汪,差点掉了下来.「你懂什么?老三,你看,少七完全不配银饰,幸亏我那是要丢掉的劣等品,不然戴在一个连增色都没有办法的人身上,实在太浪费了!」
  万三闻言,虽然颇有同感,但一看自家小弟已经是悲伤欲绝惨绝人寰到天地同悲的脸色了,他只好迅速转移话题,道:
  「你做的银饰是很好,不过现今银矿出产的白银质地始终不算上等,那姓岁的人家在矿产业上虽是闻名南北,却不算是天下第一,怎么?你要允了他们吗?」
  万二哼了一声,正要开口,万家福忽然说道:
  「二哥,你别因为我拒绝人。」
  「放心,福福,二哥不是因为妳而拒绝。」轻轻来回抚着她滑顺的长发,看她很认真地开始读起书来,他直接对万三沉声说:「要我设计,得要有上好的白银。我说过了,只要姓岁的能挖出我看得顺眼的白银,那么我愿长期与他合作,但很遗憾,现在他的银矿无法入我的眼。」
  万三点头。在万家,一向随意各自做事,前提是不危害到他家的妹子。
  「我有跟他们谈过几句。岁家父子里,父亲对各矿的了解远不及那儿子,但论交易手腕,这父亲可油了。」儿子是人才,可惜脾气恶了点。
  两人眼角觊见万家福没有因此害怕的表情,都暗自庆幸她不会有阴影。
  「那小子真是活该!跌伤了腿,多住在咱们万家几天,哼。」
  「还好住在咱们家里,不然可能会被压死。」万少七小声地、努力地加入话题,企图博取兄长们的好感。
  「什么压死?」万三问道。
  一见有回应,万少七很高兴地说:
  「我今天早上经过客院时,听见他们说,山路今早崩塌,落石十分严重,若照他们的行程,昨天离开,今天正好路经山路,会给压死喔。」
  万家兄长闻言,不约而同地瞇眼,然后同时看向正在读自己书的万家福。
  「真是好狗运。」万一一哼声。
  万三叹息:「我真怕以后闹出事来。」虽然人不可迷信,但在万家早觉得他家的妹了跟平常人不大一样,靠近她的人,颠祸为福、先灾后喜都有可能。为她改名家福,宁愿她的福气尽给自家人,也不要在外头「惹是生非」。
  「二哥、三哥,你们别生气。」万少七小心地瞟着他们的脸色。「那客院里的岁家人说,福福……是灾星,才会让那少爷跌伤腿的。」
  万二脸色一变,万三则一脸精光乍现。
  「说得好!」万三道:「就要他们认为福福是灾星,以后谁敢抢她?老二,跟我去客院再道个歉。」
  万二脑筋转得极快,立刻明白兄弟的暗示。
  「好。」万家人天生自私自利,绝不允福福天生有这种迷信的能力,而祸害到她的人,不如让外人以为她是灾星。哼,是世人眼光太短浅,只看眼前的福祸!
  两名兄长再跟妹子思心一番,随即出门。
  万家福一见他们出门,马上跳下椅子,安静地关上门,然后转身面对万少七。
  「小七,你戴着二哥做的手环真好看。」她赞美道。如果之前当着兄长面赞美,小七下场会很惨。
  万少七沮丧道:「别骗我了啦,这是二哥不要的垃圾……」他也不是瞎子,福福戴银饰,不管是本人还是银饰都闪闪发光,不像他,呜……他不是专门装垃圾的啦!
  万家福很老成地摸摸他的头,微笑:
  「那是因为二哥不好意思,你瞧,他不送其他哥哥银饰,只给你,那表示他一定很喜欢你。」
  「是这样吗?」他抹抹眼泪,盯着这银环看。
  她点头。「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二哥随便在街上买个镀银的手环给你都好,怎么会拿自己做的送你呢?」
  「好像有点道理……」虽然他不怎么相信。
  万家福看他心情稍微恢复了,笑道:
  「你自个玩吧,我不陪你了。」
  坐回桌边,捧著书继续看。原来县解图要这样画啊……等她把天下都画完了,是不是可以弥补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第几个爹无法完成的梦当她听见曾有祖先因战乱而没有办法四处游走时,她觉得很难过,内心催促着自己去完成这样的梦想……三哥说她明明年纪小,想法却很老成,那时她不认为,现在却觉得在万家里,她的想法算是小大人了。
  因为,其他哥哥有时候比她还小孩,而她的弟弟……
  她从书后觑小弟一眼,看见他又把木鱼搬到她的面前,叩叩叩地直敲着——
  「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赐我新兄长,阿弥陀佛,救苦救难弥勒佛,让我家兄长一夜变性改疼我,当我是银饰俊小孩……」
  万家福默默地又把视线放回书上。
  她家的小弟,从小到大的娱乐就是这个。把她当弥勒佛一样地拜,她哪是真的弥勒佛,最多只是生得有点像而已。就像小弟生得像苦瓜,总不能真当他是苦瓜吧?
  算了,随便他了。
  继续读她的书,将来长大她要画天下各县图,让不知道第几代的爹能够圆梦,所以现在要多努力一点。
  「……阿弥陀佛,救苦救难弥勒佛……」
  【全书完】
  后记
  这一次《万万万岁》的主题很简单,就是轻松小品。
  自从接下这一次「喜从天降」套书后,开始屈指数来本年度的作品。
  《花呆》——是一个淡而不轻松的作品。
  《家佛请进门》——嗯,虽然有人说这是来骗眼泪的,但我不承认。如果专程骗眼泪,我可是一路悲到底,绝对不会花心思写里头的轻松有趣点(可能没有人相信,我在写这一部上下时,是十分认真朝轻松小品迈进的)。
  《是非分不清》——这个,算轻松却跟我心目中的轻松小品文相差甚远了。
  好了,终于到新的一年了。新的一年,第一本小说一定要给它货真价实贴上「我是轻松小品文,请不要误会我哦」的贴纸。
  所以,《万万万岁》就这样出来啦。
  当初接到「喜从天降」的主题时,我直觉反应: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喜从天降的事。也许有,但「有得必有失」,相信年纪大一点的人,在累积的生活经验里,会时常从一些事或口耳相传里得知,一个人得到一些「喜事」时,一定要交出去一些,否则紧跟着一定会有失去东西。
  好比中了乐透、发票,一定要捐出去啊,不然老天冥冥中一定会驭走生活中另一部份重要的事物,因为这是偏财运(所以录取第一本稿子绝对不用请客,因为那是凭实力得来的,叫正财运。喂,谁谁,把请客钱全还我)。
  因此,在我书里的主轴是有灾有福,福祸相倚,这是我对「喜从天降」的诠释。
  至于,主角的来源嘛——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乱世里的祖先姓万,叫家佛,他的儿子当了高官,让乱世逐渐恢复正常,后来开枝散叶,完成他亲爹儿孙满堂的梦想。因为实在生太多太多小孩了,一代接着一代,努力增加地球人口,于是到了万家福这一代,四处随便乱遇也会遇见万姓人(没在常平县遇见,是因为常平县一开始排外,没有万姓)。
  这也就是所谓的《万万万岁》的由来。
  别说我在胡说八道哦,大过年的,谁在胡说八道?这就是我传说中极为神秘,从下出现在剧情里的旁枝末节大纲。
  至于为什么要写万家佛的后代呢?理由也很简单,只是很想看曾经化为瘟鬼在乱世中求生存的男子,他的后代能很安稳地在太平盛世里平安地成长,能在太平盛世里慢慢谈着她不温不火的爱情。
  能产生平静安和的世道,全仗先人的努力,不管哪个时代都通用,也包括我们现今的生活。
  所以,大家都快乐地享受,并且努力地珍惜它吧。
  对了,以后我(于晴),就在飞田里生活,要找我,就请到飞田来吧。
  最后,咳咳,本来这一行应该完结,拉幕退场,不过因为作者在年初一定要玩一下,所以,接下来的小小小番外篇,可以说跟本故事几乎没有关系的(不想看的人快闭上眼吧)。
  记不记得每回电影打上全剧终播毕,人人都准备离席时,屏幕还播放着感谢相关人等的字幕以及幕后花絮,或者可有可无的多余尾声?对啦,接着,接下来的番外篇就是就是那可有可无的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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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7-06
《家佛请进门》VS《万万万岁》小番外

 

  一大早常平县就乱糟糟的。
  来常平县好一阵子的木雕师傅买了一把新雕刀,听见老板在说:
  「岁爷走了!为什么要走?年有图有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啊!现在咱们都在找有图!」
  「好好,我也一块去弄个清楚!马师傅,不好意思,我要先关铺子。」
  马师傅神色有些冷淡地点头,然后拿着新雕刀走出铺子。
  「娘子。」
  她一抬头,看见极为俊美出尘的书生在旁等着她。
  「相公,我以为你还在睡。」
  「这睡么?一大早就被整间客栈的人吵醒……」书生上前,瞇眼看着她的雕刀,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我是不是太没有用了?妳卖妳的木雕像,卖到刀子都削钝了,我呢?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叹了口气。
  「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相公,你在我心里非常英勇威猛的!」她很以夫为尊的。
  他眨眨眼,拉过她的手,定向街头。「英勇威猛可不是随口说说的,晚上让妳知道妳相公有多英勇……青青。」
  「嗯?」
  「妳还想待几天?」
  「……最近弥勒像卖得很好,我可以再多待几天凑盘缠再回山。」
  「在外讨生活,我这相公是该出分力的,青青,陪我去买文房四宝,我虽然不会雕刻,好歹也会作画。」还画得栩栩如生,世上无人能及,县解图更是小事一桩。
  「可是……相公,画钱太少,一天也卖不了几幅的。」
  他瞇眼。「妳再说一次。」
  「我是说,我一天卖不了几尊小佛像,得有劳相公多多凑盘缠。」她非常非常以夫为尊的。
  他嘴角抹笑:「这还差不多,养家糊口该是男人做的事,妳可不要跟我抢。」
  「我不抢,连我摊子收了都成。」
  「……在收之前,青青,妳手头还有没有钱,借我买文房四宝,我一定还妳。」
  「……」她微笑,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岁府。
  岁府的门口,放着一蹲很大的弥勒雕像,她看了良久难以掉开视线,身边的相公轻轻说道:
  「妳要喜欢,咱们再回平康住一阵。」
  她摇头。「不了,该回山上去了,只要万家人都好,咱们也没有久留的理由了,这种世道,我们留下也不方便。」
  「这种世道……」书生点头,扬笑:「这倒是。这种世道已经不适合咱们,愈不适合愈好,太平盛世才是人该居住的地方。对了,要回山上,每年盛暑妳可得照往常一样伺候我,别像今年一样赶着上常平县。」
  桃颜泛笑。「是,往后每年相公说什么我都做。」
  书生闻言,暗喜在心,牵着妻子的手走在街头上。
  常平县的百姓跑来跑去,找着年有图搞清楚岁君常的下落,整条大街上就他俩当散步时的走着。
  「佛哥哥,咱们的子孙真多。」
  「是啊。」
  「咱们的儿子只有一个小四。」
  「那当然,」身为父亲,十分骄傲。「能有现在这样的世道,他居功不少。」再补一句:「因为他是我儿子嘛。」
  她噗哧一笑,点头,任着自己相公牵着自己走完这条大德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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