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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0楼 发表于: 2007-07-27
“如果你把那些看得比我还重,所以要除了我,是这样吧?”少年脸上的表情,浮现着诡异中带着一丝妖艳的冷冷笑容:“可是你知道么,我根本不在乎!”
    “什么狗屁天意,什么天下众生,那算什么?”他的神情越发凄厉。奇怪的是,尽管那眼神表情极其可怕,他的容貌却越发的妖艳漂亮,几不似常人。
    “你要我死,说一句就够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他厉声咆哮着,对着那尊石像女子,然后,慢慢的,他的声音低落下来。
    “可是,为什么……你竟然把那些东西,看的比你自己、比你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碍…”慢慢的,他伸出手去,轻轻抚摸过经历了无数岁月风霜侵蚀、渐渐粗糙的面容,拂过深深记忆中,那曾经温柔的脸庞啊!
    冰冷的感觉,不带一丝温暖,从手心缓缓传来。
    张开了双臂,轻轻的拥抱,将石像拥在怀里,少年的表情渐渐变成异样温柔。巫妖站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那个怪异的场景。
    “我知道,是这个天下苍生害了你的。”那少年半闭上眼睛,如梦呓一般的轻声道:“你放心吧!我曾让所有的一切,都来为你陪葬,然后,我再来找你……”“你等着我……”低低的声音,悄悄低落而终于消失。
    妖艳的少年拥抱着冰冷的石像,黑衣的巫妖木然而立,天空中的乌云一声惊雷,天际飘落了雨滴。
    大雨在风中飘落,将这个世界变得朦朦胧胧。隐约中,巫妖怔怔望去,雨滴落在那石像女子脸上,无声滑落——恍如泪水!
    青去山东方三千里,从空桑树山向东南延伸的古道边,寂寂荒野,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
    离小池镇一日路程的何家小店,也和往日一般,孤独的站立古道旁,迎送着过往的旅人。
    小店的主人何老板自然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迎接送走过多少的客人,过路的人么,自然是什么样子的都有。但是在这三天之中,他渐渐肯定,虽然自己岁数渐大,但想必是会记住这么一位客人的。
    其实要说是一位客人,也不大准确,真正来说,应该是带着一只古怪猴子的客人。而且对何老板来说,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那只模样古怪且居然有三只眼睛的猴子的作用,反而还还更大一些。
    三日之前,正站在古道旁丫门外拉客的何老板,看到这位满面风尘之色、一脸茫然的男子从古道上走来,肩上趴着一只三眼猴子之后,不知怎么,就觉得有几分眼熟。
    当时他迎上前去,本想说个天花乱坠,将这位客人拉进小店歇息片刻,却不料他只说了一句:“客官,本店有热茶美酒,不如到里面休息……”这后面的话还未出口,那看起来十分憔悴的男子忽地就从他眼前消失了,下一刻,在何老板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男子已经坐在他小店之中的木桌旁边。而桌子之上,丢着一锭足可以在这家小店里不停吃喝三日的银子。
    何老板自然是好生欢喜,连忙端酒送菜。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位客人和这只猴子,居然真的就这么在他的小店中,足足待了三日三夜,直到今天,似乎也没有上路的意思。
    那个男子的精神显然非常不好,三日之间,何老板竟未看到他说过一句、笑过一次。每次当他将酒菜端上饭桌,那男子都只是默默望着酒壶,然后慢慢喝酒。
    只是这位客官的酒量似乎极差,每次喝了一点,何老板心里估算着还不到半壶吧,他整个人就仆倒在酒桌之上,不省人事。而与主人相反,这个男子带来的那只三眼猴子,却令何老板惊讶的目瞪口呆。
    老实说,何老板在这里开店,地方虽然偏僻,但因为过往客商颇多,也算是有点见识的人物,但这三天之内,他已经在内心里无数次的发誓,自己真的见到了这辈子最能喝酒、酒量最大的一只猴子。
    只不过是一日夜的工夫,何老板小店中所有库存的美酒,包括他藏在店后那棵老槐树下的一坛女儿红烈酒,都被这只猴子喝完了。
    而这只猴子,显然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捉耳挠腮,四处张望,蹦跳许久,冲着何老板“吱吱”叫个不停。
    何老板虽然不通猴语,但傻子也能看出这只猴子的意思,本来不欲理会,不料这猴子机灵的如鬼一般,居然偷偷将何老板收起的银子又偷了回来,并在何老板面前晃来晃去。
    何老板无可奈何,何况别人本来就付了足够的银子,只得派伙计从小池镇上连夜往这里送酒。
    刚开始他还颇为恼火,但时间稍久,居然渐渐喜欢上了这只猴子。而且这只三眼猴子除了爱喝酒之外,倒也并没有其他恶劣地方,反而时常在店中玩乐嬉闹,心情好时居然还玩了几个杂耍,比如凭空就能从手上生出一簇火焰之类的玩意,不仅何老板看的眼睛发直,其他这几日经过的客商,也无不看得兴高采烈,在何老板这店中多待了许久,让他赚了更多的银子。
    而那只灰毛三眼猴子的主人,却与活泼的猴子截然相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酒气冲天的伏着睡觉,间中醒来一次,也只是双眼无神地望了望周围。偶尔猴子跑回身边,他眼中才有几分光彩,懒洋洋伸出手摸摸猴子脑袋,随后似又想起什么伤心事情,拿起酒壶又喝起来,不到一会,便又沉醉于梦乡了。
    有时候何老板也偷偷想过,这男子该不会是个疯子吧!然而他虽然只是个普通店主,但仍然感觉到了这男子与其他过往路人的不同。
    别的不说,单是这男子待在这小店中的三日,以往夜间这个时节最多的蚊虫,突然全部都消失不见了;更有甚者,往日每到深夜,小店外古道荒野中时常回荡起的鬼哭声音,竟然也似被什么东西吓到一般,全部都消失不见。以至于听惯了这些鬼哭狼嚎的何老板,突然这三日里如此安静,他竟然睡不着了。
    这一日黄昏时候,何老板站在小店的柜台后边,合上刚刚算好的帐本,长吁了一口气。随后他向自己的小店中望去。
    窗外西落的残阳还有淡淡的余光,照红了天际晚霞的同时,也从小店的窗口照了进来,将这里的桌椅都拉长了影子倒映在地上,仿佛时光也在这里悄悄路过。
    何老板的心情忽然有些异样,心头一阵惘然,算来自己也已经过了五十了吧!虽然帮忙的伙计从来都说自己看着只有四十左右,但他自己知道,身体还是渐渐不行了。
    风貌不饶人,就这么过了一辈子吗?
    他怔怔地向着地上那些渐渐变长的桌椅影子望着,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又看到了这间小店四壁上斑驳脱落的痕迹。
    寂寂残阳,照在他的脸上,有几分人世莫名的沧桑。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些事,还是不要想吧!何老板苦笑一声,拿起帐本向着此刻小店中唯一的客人和他的猴子走去。
    那位客人总是坐在最靠里的那张桌子旁,此刻如往常一样,正喝醉了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而他的那只猴子则蹲在桌上,左手拿着酒壶,右手从桌上几个装着菜肴的盘子中抓着美味,喝一口酒,吃一口菜,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何老板走到那位客人身前,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但眼睛却是忍不住先向那只猴子望了一眼,只见三眼猴子显然也不在乎他的到来,只看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到手中酒壶上去了。
    何老板叹了口气,这只猴子实在是他生平仅见的如此嗜酒的动物,而且看它背后还背着一只大酒袋,虽然已经干瘪,但可想而知往日里面是装什么的。
    何老板收回目光,不知怎么,心中却有几分紧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又咳嗽了几声,才小心翼翼道:“这位……客官。”
    他身前的男子一动不动。
    何老板有些尴尬,但还是说了下去:“呃,客官,是这样的,三日前你付的那锭银子,如今已然用完了,本店本小利薄,是不是……”那男子不知是不是真的醉了,伏在那里,还是没什么动静。
    何老板叹了口气,呐呐道:“其实,客官你付的那锭银子的确不少,别说在小店里吃三日,便是吃上五日也尽够了。只是……只是贵畜实在太过厉害,酒量太大,只这三日工夫,已喝去了小店里所有存酒不说,另差人分两次送来的四缸酒,居然也被它喝完了……”何老板说到这里,又看了看三眼猴子,却只见猴子瞪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
    何老板低声下气道:“能不能请您再付一些银子——呃,对了,三日前您付的那锭银子,还被贵畜给偷了去,至今不还,我……”话未说完,忽只听“叮”的一声,一锭银子在桌上蹦了两下,出现在何老板面前。何老板定睛一看,却是猴子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那锭偷去的银子,丢在他的面前。
    何老板连忙拾起,收到怀中,但迟疑片刻,看了一眼那只猴子,又将银子取了出去,拉开衣襟,放在自己贴身衣服里去了。
    就在他收好银子,打算再次向那个男子开口的时候,小店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有人在吗?”
    何老板一怔,回头望去,只见门口站在三人,两男一女。为首一个老者,手边拿着一支竹竿,上边挂着一块白布,上书着“仙人指路”四字。
    在老者身旁,是一个看去十七、八岁的少女,容貌秀美,脸上正挂着一丝微笑。
    这老少二人,老的是仙风道骨,少的是美貌秀气。而在这二人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拿着所有的包裹,却是生得古怪,身材高过前二人一个头以上,一张脸却长的如野狗一般,望之生厌。
    何老板连忙迎了上去,毕竟带猴子的客人显然不可能偷偷溜走,还是先招呼刚来的客人为好。只见他迎上笑道:“有,有,三位客官,请问是吃饭还是住店呢?”
    为道那个老人呵呵一笑,眯着眼睛笑道:“怎么?老板,不认识我们了吗?”
    何老板为之一怔,仔细端详了一会那位老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在这古道边做生意,过往路人何其多,如何能一一记得,只得尴尬摇头,道:“抱歉,客官,在下年纪大了,记性不行了。”
    那老者面有侧隐之色,摇头叹道:“唉,可惜,可惜啊!世间凡人,多半如此,有仙缘在前,竟无慧眼可知。”
    何老板心中一惊,登时起了几分敬畏之心。仔细看了看这老者,只见他白发飘飘,鹤骨仙风,多半乃是得道高人。
    虽然何老板不知道为什么得道高人看起来像是个江湖相士,而且那个老者身边的少女看起来大是不以为然的表情,但想来既然是高人,自然是自己这等凡人无法明白的,若是明白了,岂不是自己也成高人了?
    想到这里,何老板脸上早就多了几分尊敬,恭声道:“是,是,这位客官……不,大师里面请。”
    老者答应一声,手持仙人指路的竹竿当先大摇大摆走了进去,他向后的少女苦笑摇头,转头对背后那背着包裹的男人道:“野狗道长,我们也进去休息一会吧!”
    那男子应了一声,也跟了进来。三人坐到一张桌旁,狗脸男子将身上包裹往旁边椅子上一放,发出了“砰”的一声,看来份量不轻。
    这三个人,自然就是周一仙和小环爷孙两人了,至于那个狗脸男子,便是炼血堂一系仅存的野狗道人。自从死泽之役结束之后,野狗道人就跟着周一仙和小环两人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一开始的时候,周一仙对野狗委实看不顺眼,三天两头地挑野狗的不是,时不时就出言讽刺。
    而野狗道人不知怎的,仿佛洗心革面,重新变了个人一样,居然听若不闻,仍是一路跟了下来。
    而小环心地善良,看不过眼,多有出言维护。她年纪虽小,但牙尖嘴利,周一仙纵然是个老江湖,却时常被说得无言以对,最后只得接受这个事实。
    幸好时日一久,也倒渐渐发现野狗也并非一无是处,比如往常需要自己背的包裹重物,如今可以全部丢给这个“苦力”,而且“苦力”在小环略带歉意的眼神中,居然没有丝毫反感,反而很是高兴的样子。
    至于其他好处,诸如野外行走遇到野兽、行路见鬼、过山遇见强人等等,自然也是派遣这位野狗“大侠”出力摆平。
    一路下来,周一仙只觉得舒畅之极,天涯路走了一辈子,还从未走的如这几个月一般舒服,恨只恨没早点遇到野狗这厮。
    这段时日,他们三人重游故地,反正是浪迹天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得,走着走着,又走回了这条古道之上。也亏得周一仙如精鬼一般,竟然还记得何老板这么一个在路边开小店的人,上来就装扮了一回高人,唬得何老板一惊一咋的模样。
    看到何老板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周一仙大是得意,大模大样地点了几个菜。
    待何老板快步走开前去准备的时候,周一仙才回头正欲向小环和野狗道人吹嘘一番,却忽然见小环和野狗道人脸上不知怎么,突然浮现出不可思义的表情,目光直瞪瞪地。
    周一仙奇道:“喂,你们怎么了?”
    野狗道人抬起似乎变得有些沉重的胳膊,向小店内里深处指了一指:“你自己看。”
    周一仙瞪了一眼,转头看去,忽地身子也是一震。
    只见黄昏残阳余光中,最后一缕光线从窗口落下,在小店深处那个昏暗的角落,伏着一个男子身影,而桌子之上,在阴影之中,一只三眼猴子正向他们望来。
    小环愕然,低低叫了一声:“小灰?”
    第六章 偶遇
    把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菜肴放在桌子上,何老板退回了柜台后面,重新打开帐本,装作算帐的模样,只是眼睛微微转动,在字里行间不时悄悄向小店里的那些客人望去。
    周一仙、小环和野狗道人三人,此刻都已经坐到了三眼灰毛猴子小灰的那张桌子上。至于新点的菜,自然也送到了这张桌子,只是他们都毫无胃口就是了。倒是小灰颇为开心,大口喝酒大口吃菜,很是开心的模样。
    周一仙等三人的眼睛,此刻都没有望着小灰,而是默默望着桌子一边,正伏着的那个男子。
    小环沉默半晌,慢慢伸手,推了推那个男子,低声叫道:“鬼……历。”
    那个男子身子被她推的动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反应。旁边周一仙与野狗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那男子身材模样,自然就是他们往日见到的那个鬼历,只是这曾经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此刻竟变得如此落魄,他们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
    小环转过头来,愕然道:“他怎么变作了这个模样?”
    周一仙瞪目耸肩,道:“这话你别问我们两个人。”他停顿了一下,忽地眉头一皱,转头对着仍趴在桌上的小灰露出笑容,道:“小猴子,你主人怎么了啊?”
    小灰三只眼睛一起转动,向这位道骨仙风的老人看了一眼,没有其他反应,只有向后一条尾巴竖了起来,在向后摆动几下,片刻之后,忽地“嗤”地从口中啐了一声,大模大样地转过头去喝了一口酒,浑然没把这看去如神仙一般的老头放在眼中。
    周一仙大丢面子,登时脸上挂不住了,怒道:“死猴子,居然敢给我脸色看,反了你了。若是惹怒了你家仙人,待我用仙法将你收了压在青云山下,镇封个一千八百年的,看你怕不……”话音未落,周一仙只听见一声呼啸,眼前一黑,似有一物当面冲来,眼看躲闪不及,旁边小环也惊呼一声,幸好从旁伸过一只手,迅速无比地将周一仙推了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周一仙猝不及防,只摔了个四脚朝天,登时将仙人模样摔的七七八八,大是狼狈,不过总算也因此而躲过了当面丢来的那件事物。这时那东西砸了个空,飞出一段距离,“嘟”的一声闷响,砸到小店墙壁掉了下来,却是个烧鸡的骨头。
    众人包括正站在远处看热闹的何老板一起转头望去,只见三眼猴子手中抓着一只鸡腿啃得不亦乐乎,只不知道这骨头是它用手扔出来的,还是直接用嘴吐出来的?
    周一仙只恨得牙痒痒的,但他阅历毕竟非同小可,知道这猴子乃是不世出的灵物,而且看这模样,似乎脾气居然颇为暴躁,还是不惹为妙。再说这背后还有个以嗜血闻名的主人鬼历,万一那家伙清醒过来,更是麻烦。
    周一仙当下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怪眼一翻,却是冲着野狗道人怒道:“你这厮存心要我死是不是,干嘛用那么大力推你家仙人?”
    野狗哑然。若是依他以前的脾气,自然早就骂了回去,只是如今狗一般的眼睛转了转,居然将头转了开去,不理周一仙了。
    周一仙吃了个闭门羹,更是恼火,正要再说什么,小环已在旁边嗔了句:“爷爷!”
    周一仙近年来,倒是对这个牙尖嘴利的孙女最为害怕,当下呐呐住口,但嘴里仍是低声咕哝着什么,显然很不甘愿。
    小环不去理他,转过头望着小灰,露出笑容,道:“小灰,还记得我么?我给过你冰糖葫芦吃的哦!”
    小灰眼睛望着小环,三只眼一起眨呀眨的,忽地点了点头,咧嘴笑了起来,而且居然连尾巴也摆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前在青云山大竹峰跟那只黄狗“大黄”学的?
    小环噗哧一笑,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过来吧!”说着伸手向猴子招手。
    小灰眼珠转了转,伸手到脑袋上,看样子似乎是微微有些困惑,习惯性地想抓抓脑袋,不料双手中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抓着鸡腿,都不得空,索性直接用鸡腿在毛茸茸的头上蹭了几下,留下了几点油渍。
    旁边周一仙、野狗道人,还有远处的何老板都看直了眼睛。
    小环细细打量了下猴子,从怀中拿出一块丝巾,皱眉道:“把手上的东西丢掉啦!”
    三眼猴子怔了一下,“吱吱”叫了两声,显然不是很愿意。小环轻轻拍了它脑袋一下,道:“快!”
    小灰撇了撇嘴,将手中鸡腿放回盘子里,还多看了一眼,然后刚要放下酒壶,却忽然又拿到嘴边喝了一大口,这才放回桌上。
    小环摇头失笑,道:“怎么变得这么馋了?”说着伸手将小灰双只猴手都拉到身前,用丝巾将猴子手上的油渍细细擦去,小灰居然也就这么一动不动,任由小环摆布。
    说来也怪,除了主人鬼历之外,三眼灵猴似乎只对其他少数几个女子有些许好感,至于像周一仙、野狗之流,它似乎从来就看不顺眼。
    擦拭完毕,小环将丝巾放到一旁,目光向酒气冲天伏着的鬼历看了一眼,对小灰道:“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灰抻手抓了抓头,“吱吱吱吱”开始叫唤起来,同时手臂挥舞,无奈在场众人大眼瞪小眼,很明显没人听的明白。小灰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动作停了下来。
    忽然,猴子伸手一指小环,险些戳到了小环脸上,小环吓了一跳。旁边野狗道人身子欲动,以为这猴子野性难驯,不料却被他身边的周一仙一把拉祝只见小灰此刻指了指小环,然后身子忽地就在桌子上翻了个跟斗,跳到桌子中间,口中“吱吱”乱叫,对着小环比划着,接着双手从上到下沿着身体做曲线状。
    小环愕然,旁边周一仙却皱起眉头,道:“女人?”
    小灰连连点头,接着一指那个伏倒的鬼历,随即双手捧心状,口中“吱吱呀呀”叫唤了几声,忽地身子向后一倒,整个猴身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
    小环突然叫了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小灰表演的太过投入,忘了这只是张不大的桌子,自己刚才蹦蹦跳跳,不知不觉已到了桌子边缘,这一倒下去,只听“扑通”一声,登时掉到了桌子底下。
    小环又好笑又担心,连忙要起身查看,但“嗖”的一声,猴子已然从地上重新窜了上来,双手及桌,咧嘴对小环笑着。
    小环看三眼猴子似乎没受什么伤,这才放心,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小灰眼睛眨呀眨的,望着小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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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1楼 发表于: 2007-07-27
小环沉吟片刻,又看了看鬼历的身影,转头向周一仙道:“爷爷,他这个是……”周一仙皱眉道:“难道是他被一个女子所伤?以他如今的道行和鬼王宗的势力,放眼天下,可没几个女人能做到这一点了。是青云门的水月,要不就是魔教合欢派的三妙……”一直坐在一旁的野狗道人突然开口道:“我看不像。”
    周一仙怒道:“你说什么,居然敢说老夫,呃,本仙人说的不对?”
    野狗道人却不看他,一张狗脸上浮现着奇怪的表情,望着那个伏倒的身影,慢慢道:“以我所知,他不是那种把胜败看得很重的男人,再说了,他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周一仙哼了一声,大是不以为然,讥讽道:“那是你道行和人家差的太远,若是如你一般只会几手三脚猫的道行,打一场几一场,自然对胜败看的很轻,天天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野狗道人大怒,正欲反驳,小环在旁边瞪了他们这两个人一眼,提高声音道:“好了,别说了!”
    周一仙和野狗这才同时住口,但仍怒冲冲地对望一眼。
    小环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似做了什么决定,然后对蹲在自己面前的猴子道:“小灰,你们先跟我们一起走吧!”
    “什么?”
    小灰还没反应,周一仙和野狗道人却先喊了出来,声音之大,连远处的何老板都被吓了一跳。
    小环看了他们一眼,道:“怎么了?”
    野狗道人一时有些结巴,呐呐道:“他、他仇家太多,只怕会有麻烦的。”
    小环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野狗道人默然,但他旁边的周一仙却不忿了,对着小环怒道:“我们又不是开善堂的,你干嘛整天收留别人?”
    小环瞪了爷爷一眼,道:“他不是别人,他在死泽里救过我的命!而且,”她忽地大有深意地笑了一声,道,“爷爷,十几年前你骗了人家踩狗屎运的事,你还记得吗?”
    野狗道人一怔,周一仙却是老脸一红,怒道:“十几年的旧帐你翻出来做甚?”
    小环哼了一声,淡淡道:“你记得就好,反正我不能看着不管。”说罢也不理会爷爷,转过头去照看鬼历。
    将这个男子身子轻轻翻转过来的时候,一股酒气迎面而来,小环皱了皱眉,却只见那张熟悉的脸上,双眼紧闭,眉头却皱在了一起,不知是不是就算在酒醉时候,他也在伤心的?
    小环默默看着这张男子的脸,心头忽地掠过了那日在死泽之外,这男子走到她算命的摊位前,低声说的那么一句——“你长大了……”周一仙自然不知道孙女此刻心中突然有些胡思乱想,但他却很清楚自己只怕要多了一个大大的麻烦,如此之下,心情哪里会好?只得恨恨转头,瞪了鬼历一眼,大声道:“老板,算帐。”
    何老板连忙跑了过来,陪笑道:“客官,您不多坐会了?”
    周一仙没好气地道:“多坐?本仙人坐了一会就惹了大麻烦,再多坐还给麻烦烦死了!”
    何老板忍住笑,道:“谢谢客官,四钱银子。”
    周一仙嘴里咕哝着,才从怀里拿出银子,忽地旁边小灰窜了过来,却把身后背着的那个大酒袋拿到身前,对着何老板不停挥动,口中“吱吱”叫个不停。
    周一仙、小环等都是一怔,不知道这只猴子在搞什么鬼,倒是何老板与这猴子相处三日,多少知道一点,此刻眉头皱起微一沉吟,突然道:“你是不是要往这酒袋里加酒?”
    小灰大喜,拼命点头,咧嘴而笑。
    周一仙等人愕然,过了半晌,小环咳嗽一声,干笑道:“掌柜的,你就帮它加……加点酒吧!”
    何老板大为高兴,连忙应了一声,回身拿酒去了。
    说起来这大酒袋委实极大,随着酒水灌入,酒袋渐渐鼓起,但那个何老板倒了两坛子的酒进去,竟然还没有倒满,小灰在一旁眉开眼笑,周一仙却是忍无可忍,再也顾不得仙人身分,跳起来怒道:“够了、够了……”“呼!”一道黑影当面飞来,周一仙这时有了经验,一听声音连忙躲开,果然是小灰直接就丢了个菜盘过来,“砰”的一声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周一仙还待再说,“呼呼呼”桌上的盘子接二连三的被小灰丢来,他左闪右避,也顾不得再说什么,只是那何老板却见一个个盘子清脆的碎裂声,登时心痛不已,再看酒袋其实也剩下不多,连忙道:“算了,算了,剩下的一点酒水算我奉送、奉送。猴子老爷你就别丢盘子了,这位、呃,这位仙人你就算两坛子的酒钱好了。”
    小灰这才住手,周一仙停住身子,大口喘气,口中咒骂,却不敢再靠近那只脾气暴躁的三眼猴子。
    小环笑了笑,从那边转回目光,重新回到鬼历身上,却不曾注意到身旁很久没有作声的野狗道人,此刻也从旁盯着鬼历,眼中渐渐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青云山,通天峰。
    玉清殿大殿前石阶下方,碧水寒潭之中,青云门镇山灵兽水麒麟在水中惬意地翻了个身子,水波翻滚,被它巨大的身子向四周压的滚滚流去,掀起层层波涛,煞是壮观好看。
    焚香谷特派弟子李洵在石阶上向碧水寒潭里注目一会,转头微笑道:“早就听说青云门镇山灵兽水麒麟乃是千年灵兽,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李师兄过奖了。”一声清朗笑声,发自陪在李洵身旁,如今已是青云门通天峰长门一脉最出名的弟子萧逸才口中,只见他也向水麒麟望了几眼,笑道:“说起来灵尊还是当年我派青叶祖师收服之灵兽,遥想当年祖师风范,真叫我等后辈弟子敬慕不已。”
    李洵点头微笑,他出身正道名门,眼高于顶,但对于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青叶祖师,却也一样是钦佩不已。
    萧逸才伸手做势,向山顶方向道:“李师兄请。”
    李洵谦让片刻,与萧逸才同时走去。
    萧逸才边走边道:“不知道李师兄此次来访,有什么要事吗?”
    李洵笑道:“倒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家师有一封信,要我呈递给道玄真人。”
    萧逸才一怔,动容道:“怎么,难道贵谷主云老前辈已经出关了么?我前一阵子还听刚从南疆回来的陆雪琪师妹言道,云老前辈仍在闭关呢?”
    李洵微微一笑,道:“不瞒萧师兄,家师乃是数日前刚刚出关的。听他老人家言道,与中土道玄真人、普泓上人等故友多年不见,十分关怀,颇有心前来拜访啊!”
    萧逸才脸色微变,随即大笑道:“如此可再好不过了,云老前辈仙驾光临,真是我中土正派许久未有之大事了。”
    李洵转目看去,萧逸才与之对望,二人注目良久,忽地同时大笑出来,状极欢悦。
    萧逸才一把拉住李洵的手,笑道:“走走走!家师今日正好就在玉清殿上与诸位师叔聊天,让我领路,替李师兄引见。”
    李洵笑道:“如此有劳萧师兄了。”说着走了几步,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对萧逸才道:“对了,萧师兄,有一事我还要请问。”
    萧逸才笑道:“李师兄但说无妨。”
    李洵道:“之前青云门派遣陆雪琪师妹到南疆探望家师……”萧逸才脸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但这表情仍落在李洵眼中,李洵心中一动,口中却仍继续道:“当日分别时候,似乎见陆师妹身负轻伤,说来她也算是为了帮忙我焚香谷所致,在下心中十分不安,不知道她近日身体可好?”
    萧逸才想了想,道:“多谢李师兄挂念,陆师妹身体无恙。正好,今日水月师叔也带着门下弟子文敏和陆雪琪师妹过来了,待会你便可以见到她了。”
    李洵脸上忍不住掠过一丝喜色,点头应了一声。
    萧逸才看了看他的神情,没有说话。
    二人向上走去,路上话题却也转了开去,都聊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过不许久,二人已走到石阶之上,来到通天峰玉清殿前。
    一座规模宏大、气势恢弘的巨大建筑,出现在李洵面前。李洵注目许久,叹息道:“我本以为焚香谷中山河殿、玄火坛已是世间绝唱,今日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萧逸才大笑道:“李师兄客气了,来,这边请!”
    李洵呵呵一笑,随萧逸才走了过去,来到玉清殿前,深深呼吸,整肃衣衫,随即大步走了进去。
    第七章 杀机
    玉清殿上,道玄真人一身墨绿道袍,长发垂胸,端坐在大殿主位之上,两侧座位上坐着青云其他诸脈首座。
    说起来十年前青云山一战,青云门七脈中倒有三脈换了首座,这番场景,比起当年张小凡和林惊羽刚刚上到青云时候,已是物是人非了。
    除了龙首峰苍松道人的位置,被齐昊接替,其余变换的二脈,朝阳峰首座商正梁之位被弟子楚誉宏接替,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的首座之位被其本脈师弟飞云道人接替。这三脈之中,除了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与道玄真人等乃是同辈,话里话外还能参口说上几句,龙首峰和朝阳峰二脈的首座则比较尴尬。龙首峰的齐昊还好,毕竟乃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与众位师长还算熟悉;于朝阳峰的楚誉宏则一直沉默地坐在最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而那些老一辈的首座,大竹峰田不易、小竹峰水月大师以及风回峰曾叔常,亦是许久不见,而平日与他们争吵的几个首座多已不在,这大殿之上的场面倒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和睦。
    水月大师身后,站着陆雪琪和文敏二人。隔了一段日子不见,陆雪琪容貌清丽如昔,脸色淡淡不露喜怒,只是不知怎么,身上却隐隐散发出往日没有的一股轻微寒意出来。
    至于文敏,也是老老实实站在水月大师背后,但眼神便没有那么老实了,不时向旁边横那么一下,多半便看到站在田不易身后的宋大仁,宋大仁每到此刻,嘴角便忍不住露出笑容,看过去颇为憨厚,文敏瞋了他一眼,又转了过去。
    田不易身边,夫人苏茹也跟了过来,此刻正将随着齐昊一起来的田灵儿召到身旁,母女二人低声说话,许久不见,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而跟随齐昊一起来的,除了田灵儿外,便是他的师弟林惊羽了,这时候他站在后面,与风回峰首座曾叔常的儿子曾书书一起,他们当初一起经历死泽一战,也算是有了交情。
    此番青云聚会,也并非正式场合,众人大都比较放松,连道玄真人与田不易、曾叔常、水月大师等人谈话内容也颇为轻松,除了一向冷漠的水月,其他人脸上大都有笑意。
    焚香谷李洵走进玉清殿中的时候,在他眼前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只是片刻之后,他的眼神却在那个冰霜女子身上,如火焰般闪烁。
    萧逸才走上前去,对道玄真人道:“师父,李洵李师兄到了。”
    道玄真人笑着看了过来,李洵走到萧逸才身边,向道玄真人行礼,口中道:“焚香谷后辈李洵,拜见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微笑道:“罢了,快起来吧!”
    李洵依言而起,随即又向周围拱手行礼,道:“小李洵,见过诸位青云前辈师叔。”
    田不易、曾叔常等人纷纷颔首示意。
    道玄真人道:“你师父还好吧?多年不见,不知道云兄近况如何?前段日子听说云谷主突然闭关,我还着实担心了一阵了。”
    萧逸才此刻已走到道玄真人身旁站着,听到此话,笑道:“师父有所不知,方才听李师兄言道,云老前辈已经出关了。”
    道玄真人微感惊讶,“氨了一声,对李洵道:“是么,贤侄?”
    李洵恭恭敬敬道:“的确如此,家师的确于数日前出关,并特意派遣弟子前来拜年会道玄掌门,另有书信一封,命我转呈真人座前。”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封封好口的信封,递给了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接过信来,沉吟片刻,撕开封口,拿出薄薄信纸,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旁人目光都望在他的脸上,只是道玄真人脸色却一如往常,没有丝毫变化,谁也看不出他心情有何起伏。
    过了一会,道玄真人看完此信,将信纸缓缓收起,放回信封,在手间抚摸片刻,才放到了手边茶几之上。
    李洵小心翼翼地望着道玄真人,却不听那位号称当今正道第一人的人物有什么话语出来,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
    道玄真人沉吟许久,目光轻扫,往水月大师那里看了一眼,水月大师似有所觉,眉头一皱。
    道玄真人收回目光,咳嗽一声,向依旧站在座下的李洵看了看,脸上重新露出和蔼笑容,微笑道:“贤侄,你来我青云之前,云谷主可有交代你什么事吗?”
    李洵迟疑片刻,抱拳道:“恩师曾经嘱咐,青云门道道玄真人乃是当今正道巨擘,弟子来到青云,拜见真人,正要好好见识一番,在回焚香谷之前,一切但听真人吩咐即可。”
    道玄真人一怔,随即失笑道:“你这个师父啊!倒还真是滑头,有什么难题都丢了给我。”说着,他顿了一下,随即点头道:“这样吧!你师父在信中也说了,最多三日之内,他亦会率领焚香谷弟子前来中土,多半是先到我青云山。在此之前,你便先在我这青云山暂住几日吧!”
    李洵心中一喜,连忙道:“是,弟子遵命。”
    道玄真人微微点头,随即似又想起什么一般,转头对站在水月大师身后的陆雪琪道:“雪琪。”
    陆雪琪不料道玄真人会突然唤她,倒是吃了一惊,随即站了出来,行礼道:“掌门师伯,弟子在。”
    道玄真人微笑道:“你与焚香谷李洵师兄算是旧识吧!我记得这些年来你们也见过许多次了,这样吧!这几日间,权且麻烦你带着他在青云山到处走走,不可失了待客之道。”
    陆雪琪眉头一皱,转头向师父水月大师看去,却只见水月大师秀眉亦皱了起来,目光向道玄真人那里望去,道玄真人回望于她,眼中有垂询之意。
    水月大师在心中叹息一声,对陆雪琪淡淡道:“既然掌师伯吩咐下来,琪儿你与他又比较熟,就带他走走也好。”
    陆雪琪嘴色动了动,慢慢低下头来,片刻之后,低声道:“是,弟子谨遵师命。”
    李洵心中大喜过望,但面上仍保持笑容,对陆雪琪微笑道:“如此有劳师妹了。”
    陆雪琪微微点头,却也不见有其他神色。
    座上道玄真人含笑点头,旁边曾叔常、田不易向这里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倒是田不易的夫人苏茹从与女儿田灵儿谈话中向这里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一场聚会许久乃散,田不易带着夫人苏茹、大弟子宋大仁步出通天峰玉清殿。宋大仁跟随师父走了出来,却忍不住偷偷回头张望。
    这动作落在一起走出送父亲母亲的田灵儿眼中,忽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田不易与苏茹都回过头来,苏茹看了女儿一眼,笑道:“你笑什么?”
    田灵儿走到母亲身边,拉住苏茹的手,向大师兄横了一眼,宋大仁心中有鬼,登时面红耳赤。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装神弄鬼,怎么了?”
    田灵儿笑道:“爹,娘,你们还是赶快帮大师兄去小竹峰,找水月师叔提亲吧,不然他可真要急死了。”
    田不易一怔,苏茹却远比丈夫心思灵巧,早反应了过来,对宋大仁笑道:“什么,原来你早有了意中人,还是我水月师姐小竹峰门下的弟子吗?来,跟师娘说说,我来为你作主。”
    宋大仁张口欲言,不料望了一眼田不易,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中,只得低下头去。
    苏茹怔了怔,道:“你怎么了,大仁?”
    田灵儿嘻嘻一笑,道:“大师兄还不是害怕爹爹骂他,我来替他说好了……”宋大仁有些紧张,张口道:“小师妹,你……”田灵儿不去理他,自顾自对苏茹道:“大师兄看上的,就是水月师叔座下的文敏师姐呢!”
    田不易在旁边又哼了声,脸上表情阴阳怪气,苏茹却笑出声来,道:“好小子,倒有几分眼光,文敏那丫头的确不错,不过人家自己什么心思还说不准呢!我也不好就这么……”宋大仁心中一急,抬头道:“她,她也一样的……”话音未落,却只见师父、师娘和小师妹一起都看着自己,面上表情似笑非笑,讪讪然又说不下去,只得又把头低下。
    苏茹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你这家伙学了你师父的眼光,却怎的不学学他的厚面皮……”田不易忽地在旁咳嗽一声,瞪了这里一眼,苏茹却不去理他,对宋大仁道:“你放心吧,这件事包在师娘我的身上了,只要人家姑娘愿望,总叫你遂了心愿就是了。”
    宋大仁心花怒放,脸上登时燦爛无比。田不易在一旁冷哼一声,道:“看你那点出息!”
    宋大仁吓了一跳,连忙收起笑容,站在师父背后,但脸上笑意,却仍是掩饰不祝苏茹微笑摇头,将女儿拉在一旁,又叮嘱了好一会儿,这才回来,与田不易宋大仁一起驭剑飞起,回大竹峰去了。
    这一路上穿云过雾,风驰电掣,大概半个时辰过后,一行三人回到了大竹峰。
    田不易落地也不说话,径直向守静堂行去,苏茹转头对宋大仁道:“你先去休息吧!那件事你放心就是了。”
    宋大仁忍不住又傻笑了两声,连忙行礼,这才大步走了回去。
    苏茹微笑摇头,慢慢走回守静堂中,只见田不易坐在堂上,便走了过去,笑道:“喂,你那个得意大弟子的亲事,可要你自己去向我水月师姐提亲的哦!”
    田不易哼了一声,转过头去,道:“要我去低声下气向你那个师姐求情,我可不去。”
    苏茹也不生气,只是笑道:“那你这个大弟子要打一辈子的光棍,我可不管。”
    田不易面上露出一丝不屑神色,抬头看天,道:“我也懒得管,反正又不是我一辈了打光棍!”
    苏茹忍不住噗哧一声又笑了出来,伸手轻打了田不易一下,道:“真是的,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还这么个老不正经的样子!”
    田不易眼睛眨了眨,却依然抬头看天,一副心如铁石、见到棺材不落泪、踢到南山不回头的模样。
    苏茹没办法,只得道:“好了,说正经的,好不容易你这个弟子有了意中人,再说文敏那姑娘的确不错,我看着也喜欢。你只要去小竹峰找我水月师姐说说,有我在旁边帮衬着,你顶多就被她说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这有什么?既然文敏对我们大仁也有几分情意,我师姐也不会因为与你的一点不痛快,就误了弟子一生的。”
    田不易虎着脸半响,气冲冲道:“我就知道老大没出息。真是的!居然看上了小竹峰的人,害的老夫这么大年纪,居然还要去受水月那女人的鸟气!”
    苏茹“呸”了一声,道:“我也是小竹峰的人,你当初怎么也看上我了?看你那点出息,现在居然还跟我翻旧帐起来了。”
    田不易一时失口,哑口无言,悻悻然道:“罢了,罢了,反正我早就认命了,一君没出息的家伙,我就去小竹峰一趟好了。”
    苏茹这才点头微笑,道:“这还差不多了。”说着把这事搁下,走到一旁,只是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的时候,面上秀眉轻皱,似想起什么,对田不易道:“对了,你今天看到那个焚香谷李洵,后面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
    田不易淡淡道:“你是说掌门师兄让小竹峰的陆雪琪去接待吧?”
    苏茹点头道:“你也看出来不对劲了?”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没什么不对的,如果真是有问题,你那个师姐早就冷言冷语回绝了,但你看她一点声音也没有,可见这事至少掌门师兄是和她说过的,你那位师姐也是同意的。”
    苏茹一怔,随即点头道:“唔,你说的不错,我倒还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师姐向来最疼爱陆雪琪这个弟子,怎么会……”田不易冷冷道:“那个李洵很差么?在她眼中,只怕比我们门下弟子好多了。”
    苏茹讶道:“好好的,你怎么扯到这个上面了?”
    田不易嘴角一动,随口道:“当年东海流波山上,那个风雨之夜,我责罚老七,她不是……”他话说到这里,忽地醒悟,住口不说,却不知怎么了,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苏茹皱眉道:“你倒是越说越是奇怪了,居然连小凡也扯进来了,怎么回事?”
    田不易似乎忽然意兴索然,提不起精神来了,摇头道:“你别问了。”
    苏茹知道丈夫脾气,也就住口不说了,只是此番忽然触动心思,忍不住也叹息了一声,道:“十年了,也不知道小凡他现在怎么样了?”
    田不易沉默许久,缓缓站起,冷然道:“你没听说么?他如今是鬼王宗副宗主,改名鬼厉,号称血公子,厉害的很呢!”
    苏茹低头,在旁边的椅子上慢慢坐下,许久方低声道:“唉!当年他刚到我们门下时候,虽然看着傻笨了一些,但……”她没有再说下去,默然许久,又轻声道:“本来多好的一个孩子,对你、对我都是孝敬恭敬的很,可现在……却落得一个被逐出门墙的下场!”
    田不易面上怒气一闪而过,忽地大声道:“他们要逐出就逐出,我可没说要把这个徒弟逐……”苏茹一下站了起来,打断了丈夫的话,喝道:“不易!”
    田不易看了妻子一眼,收住了话头,住口不说,但脸上神色却更是多了几分愤慨,忽地一跺脚,重重“哎”了一声,大步走进了守静堂后面。
    苏茹默然看着丈夫背影,随即悄悄叹息,转过身子,向外看去。
    从守静堂大门看出去,和煦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大竹峰上,远处,隐约便是地处僻静的厨房,在树影背后露出了一角屋檐。
    屋仍在,人却已经不见了。
    苏茹默看了一会,摇了摇头,转身也走进了守静堂后堂。
    夜色渐临,天空里乌云层层,压的很低,看着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种情况下,无星无月,荒芜的山脚下,只有背风的一处山坡上,生着一堆篝火。
    周一仙一行三人,带着新加入的鬼厉和猴子小灰,顺着古道行走。这一日来到了空桑山下,天色已晚,便在这背风地方生了一堆火,准备在野外露宿了。
    虽说常年在外,早已习惯这些事情,周一仙一旦坐了下来,却仍是大声呼痛,不停用手捶打腰背。无奈其他人都不去理会他,叫了一会,不免无趣,也慢慢停了下来。
    小环蹲在火堆旁,将手放在火上烤暖,而野狗道人则将背着的鬼厉和众多包裹一起放下,走到火堆旁边,这才真正的大口喘气。一行之中,倒算是猴子小灰最为精神,一落到地上,便四处张望,跳过来跳过去。
    从小环决定将鬼厉带走之后,很长时间中鬼厉都这么迷醉不醒,偶尔醒来一次,看了看周围众人,竟然也视若无睹,召过小灰,将它背上的酒袋打开不停喝酒,不到一会,便居然又醉了过去,当真是醒生梦死。
    一路之上,野狗道人便除了包裹之外,又多了一个背着鬼厉的任务,而且多半猴子灰还会跑到鬼厉身上,令他百上加斤,若不是他修炼道法有些时日,常人还真无法支撑下来。
    此番野狗道人喘息许久,向四周看去,只见周一仙嘴里咕哝了半天,此番大概也倦了,躺在一旁和衣睡了下去,小环则是躺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
    至于昏睡着的鬼厉,因为刚才野狗道人有意无意间将他放在较远的地方,这时火光远远的照不到那个地方,只能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而他身边那只三眼猴子,这时却又不知跑哪到哪去了,多半是又跑开找什么野果吃的了,一路之上,小灰时常如此。
    野狗在火堆前面沉默地坐着,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周一仙睡着的大呼声慢慢响起,小环身体微微起伏,看来也已经睡着了。
    火光倒映在野狗脸庞之上,将他的神情照的阴晴不定,也映衬着他眼中奇怪流转的光芒。
    半响,他忽然抬头,望向在黑夜中那高大险峻,岩石突兀如黑夜恶鬼张牙舞爪的空桑山。那里,本是他炼血堂一系的圣地,而此时,炼血堂却早已灰飞烟灭,只残留他一个孤魂野鬼一般。
    他慢慢回头,那个昏睡醉倒在夜色阴影中的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远处。
    野狗道人深深呼吸,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握住了他的兽牙法宝。
    然后,他缓缓起身,向鬼厉走去,火光照着他的背影,将他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渐渐将躺在地上的鬼厉笼罩其中。
    下一刻,他站在了鬼厉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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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2楼 发表于: 2007-07-27
第八章 迷茫
    灰色的光芒从冰冷的兽牙边缘轻轻的散发出来,掠过野狗道人的脸庞,躺在他身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亲手毁去了炼血堂的凶手。
    他眼中光芒闪烁,似有什么念头正交战着,只是这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平素里鬼厉乃是何许人物,野狗道人想也不敢想倒自己能够杀了这个男子,但此番他竟然如失丧心志一般,正式个得报大仇的良机。
    野狗道人目中凶光一闪,兽牙法宝劈了下去。
    风声响起,突然发出的轻微破空锐响,撕破了这深夜的宁静。
    法宝还未及身,风力已经吹到了那个颓废的男子身上,他凌乱散落在额头的头发被一下子吹开,露出了闭着眼的容颜。
    脸色有些苍白吧,野狗道人心中忽的这么转过一个念头。他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鬼厉一般奇怪的男子,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让这个本来看去坚强之极的人心丧若此?
    只是,他也不想知道。在他心中,炼血堂一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所在,这份重要甚至远远超过了原来执掌炼血堂大权的年老大等人,所以在被鬼厉率众逼入绝境之后,年老大等人纷纷而降,却只有野狗道人竟意外的坚持。
    而现在,就是报仇的大好时机。
    野狗道人已经开始想象鲜血喷洒而出,溅到自己脸上的情景了,就在那电光石火的时刻,他忽然又想到:如果杀了这个男人,身后的小环,她会不会伤心难过呢?也许,她就会从此不理我了吧……毕竟,小环与鬼厉之间,有着野狗道人不知道的过去,但只看小环坚持要带上鬼厉照顾他,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野狗道人不知道怎么,头脑中乱糟糟的,就在那片刻时间,脑海中竟转过了无数念头,可是,手中的那枚兽牙,却终究还是,破空而下!
    眼看着,就到了那个颓废男子的咽喉,就要穿透而去。
    一只巨大的手臂,忽然从黑暗之中伸了出来。
    悄无声息的,就这般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野狗道人眼前,那只巨大的手掌还不等野狗道人反应过来,竟赫然硬生生地将野狗道人的兽牙法宝抓在了手中。
    兽牙强力的冲势仍然将这只巨手向下带了一分,但也就是这一分距离而已,此后,整只兽牙便如铁铸一般,被巨手抓在手中,动弹不得,停留在鬼厉候口,就差一点点便刺穿了脖颈,但任凭野狗道人如何使力施法,竟然都无法再下去分毫。
    野狗道人大惊失色,抬头望去,片刻间却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只见在自己上方的黑暗之中,赫然出现三团燃烧的火焰,呈现三角形状,尤其是最上面的那团火焰,其中更隐隐有庄严的金色和诡异凶厉的血红。
    野狗道人打破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代表了降魔异能的金色和噬血之红竟然能混在一起,但此刻他能知道的就是,这黑暗中的怪物凭一只手就能将他的兽牙抓住,这份道行绝非他能力敌。
    而周围无形的黑暗中,忽地也似无声咆哮一般,像是什么怪兽嘶吼一声,转眼间黑暗冲上,眼看将他吞没。
    野狗道人再也不敢停留,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放开手中兽牙法宝,一个转身倒飞了出去,就在那飞出的瞬间,一股凛冽的劲风从上而下,将他原来站立的地方砸开了一个大坑,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小山头都似震动起来。
    远处,周一仙和小环同时被这阵异动惊醒,转眼看来,却只见野狗道人的身子倒飞回来,落在火堆附近,落地之后竟然还站立不稳,一阵踉跄,兀自向后退了几步。
    而在他面上,亦有惊恐神色,口中涩声道:“怪物、怪物……”周一仙与小环同时向后看去,片刻之后也为之色变。
    那篇黑暗之中,就在鬼厉躺着的那个地方,黑暗之中,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身影,双足着地,双臂过膝,一望之下至少有四、五丈高,远远高过在场众人,众人看着慢慢抬头,最终只能仰望。
    就在那最高处,三团燃烧的火焰原来是这怪物的眼睛,巨大而锋利的獠牙出现在他的口中,肌肉贲起的身体,处处都似充满着杀意。
    周一仙倒吸了一口凉气,口中低声道:“三眼灵……不对,是三眼凶猴了。”
    小环一愣,讶道:“爷爷,你说什么?难道他是小灰?”
    周一仙哼了一声,一把拉住小环向后退去,口中却对野狗道人怒道:“你干了什么,要触怒这只怪物?”
    野狗道人默然无声。
    周一仙看他这副模样,更是恼怒,正要破口大骂,忽只听前方一声怒吼,却是三眼凶猴目光如血,巨大的身躯忽的腾空而起,片刻间风声大作,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周一仙等三人面无人色,四散而逃,而此刻化作巨猿的小灰,似乎已被野狗道人意图暗害自己主人的行为触怒真火,眼中凶芒大盛,下手不留丝毫情面。
    他们三人方险险避开,小灰巨手已然砸到,砰的一声,又是一个大坑在厚实的地面上出现,就连一旁的篝火,都顿时被这大力打的四散而开,余火灰烬漫天飞舞,照的小灰巨大的身躯如传说中的恶魔一般。
    “呜碍…”
    愤怒的巨兽咆哮着,右手一挥,一道灰光闪过,如风驰电掣般向野狗道人冲去,转眼已到了野狗面前。
    野狗道人但觉劲风扑面,未及身但破空之势几乎就欲撕破肌肤,大骇之下,拼命向旁边闪去,身子甫一动荡,只觉得背后一疼,却是那灰光从他背后擦过,野狗身子大震,只觉的一股大力从身后排山倒海一般涌来,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已是喷了出来。
    眼角余光闪处,他却看见那道灰光,正是自己的兽牙法宝。
    也不等他苦笑出声,巨猿庞大的身躯赫然出现在他的上方,轰然而下,野狗道人还想躲避,但身子一酸,竟是移动不了了,只得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眼看小灰就要将野狗撕作碎片,巨大的身躯从半空轰然而下,周一仙和小环愕然站在一旁,不知所错。忽地,小灰的身子突然发生了一个诡异的变化,他巨大的身躯竟然向后面忽然歪了过去,然后以一个十分诡异和滑稽的姿势,扑通一声,屁股朝下,坐在了地上。
    “砰!”
    这一座居然还坐的气势十足,声威赫赫。小灰口中“呜”的叫了一声,显然也十分迷惑不解,巨手往脑袋上抓了抓,转头看去。
    周一仙和小环,还有侥幸逃生的野狗道人,也同时望去。
    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鬼厉,突然出现在小灰身后,一脸落寞的神情,右手抓住了小灰的尾巴,想来他刚才也是他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将小灰从半空中拉了下来,从而救了野狗道人一命。
    小灰三只眼睛眨了眨,忽地对只有自己小半身高的这个男子咆哮了几声,鬼厉却轻轻摇了摇头。
    小灰的身子忽地一阵摇晃,片刻之后只听骨骼卡卡之声乱响,就在周一仙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巨大的怪猿突然缩小,不一会,原本庞大的身躯又变作了原来那个可爱的三眼猴子,在地上向四周张望了片刻,“飕”的一声又窜道了鬼厉肩上。
    鬼厉缓缓伸出手去,摸了摸猴子的脑袋,小灰三只眼睛怪眼一翻,看来颇有些不甘愿的样子,“吱吱”叫了两声,同时向野狗道人伸手指了一下。
    野狗道人心中一惊,却发现鬼厉也向他望了过来,然后便听到他说:“你要杀我吗?”
    野狗道人面上神色变换,阴晴不定,而且感觉到旁边小环诧异的目光,但不知怎么,在那目光之下,他心中却一阵说不出的伤怀,口中竟是不由自主的大声道:“不错,我就是要杀你!你灭了我炼血堂一门,杀了我多少同门子弟,我今日向你报仇,不应当吗?”
    鬼厉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他,到是他肩头的小灰此刻安静了下来,口中“吱”的叫了一声,像是在嘲笑野狗一般。
    野狗被鬼厉看的浑身不自在,而身旁小环的默不做声却又更令他心神不宁,煎熬之下,他一咬牙,怒道:“你要杀便杀,看什么看?”
    鬼厉慢慢的,从前方那个色厉内荏的野狗身上收回了目光,面上神情也渐渐起了变化。
    几分萧索,几分落寞,几分伤心,几分痛楚……“我杀你做什么?若是杀人能救她,便是要杀天下人,我也早去杀了……”他低声自语,声音轻轻而飘忽:“十年了,我除了杀人还做了什么?我到底为了什么活着……”他面色苍凉,身子缓缓转动,竟然再不理会其他人,独自行去。
    野狗道人愕然,站在他身旁的小环却突然面色变化,竟是拔腿追了上去。周一仙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去抓,不料却抓了一个空。
    只见小环一阵小跑追上鬼厉,一把抓住鬼厉的手,道:“你怎么了,你要去哪?”
    鬼厉被她这般一问,一时间却只觉得整个天地忽地一震,只有那四个字轰然作响!
    “你要去哪……你要去哪……你要去哪……”“我……能去哪?”
    这个男子,忽地抬头,仰望苍穹!
    那漆黑天幕,黑色深沉,深邃无尽,竟没有一丝光亮,漫天席地的黑暗,铺天盖地的一般冲了下来,将他的身影淹没而去了……我,该往何处去……黑暗中,有轻轻细语,低低地问着。
    南疆边陲,七里峒。
    悲凉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山谷,无数的苗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站在通往半山祭坛的那条道路两旁,有老人,有孩童,有肚汉,有妇人。所有人的眼中,都有不尽的悲伤,有的妇人开始慢慢哭泣,很快的,哽咽声从人群中四处响起。
    青龙跟随在苗人族长图麻谷的身后,手上郑重地捧着装着去世的大巫师骨灰的青花小瓷,缓步向祭坛走去。
    一双双的眼睛,都望在那个青花小瓷之上,年轻人握紧了拳头,妇人们正在哭泣,而老人们的脸色,却只有苍凉。
    族长图麻谷也一直沉默着,面色黯淡,但是他显然比其他的苗人更能接受这个事实。
    穿过夹道的人群,穿过悲凉的目光,山风轻轻吹来,拂过小瓷,仿佛有轻响,似歌声,似欣慰。
    这本是故乡的土地!
    青龙早已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人目,但此时此刻,他却是一脸的肃穆,一步步跟在图麻骨族长身后,走到了半山祭坛前方。
    祭坛前方的平台之上,早已站着一圈的巫师,年纪大的已然头发班白,年纪轻的却还是一头黑发,只是他们眼中,却只有相同的敬仰。
    看上去年龄最大的那个巫师慢慢走了上来,向着青龙深深弯腰行了一礼,口中用苗语说了几句话。青龙不敢怠慢,回礼恭听,只是他并不懂得南疆苗语,于是转头向图麻骨族长望去。
    图麻骨低声道:“这位是白羊巫师,如今是祭坛里的巫师领袖。他向你问好,并十分感谢你将尊敬的大巫师遗骨送了回来。”
    青龙肃穆道:“大巫师德高望重,而且为了我们鬼王宗而竭尽全力,在下做的乃是分内之事。”
    图麻骨将他的话低声翻译给白羊巫师,白羊巫师点了点头,走上一步,来到青龙面前,伸出双手。
    青龙郑重的将手中青花小瓷交给了他。
    白羊巫师珍而重之的接过,就在他接过的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巫师突然一起打破沉默,开始用苗语颂念一种奇怪的经文,声音渺渺,虚幻不实,似幽魂低语,似冷月轻寒。
    这咒文声音渐渐变大,远远传荡开去,回荡在七里峒的群山之间,从远处山下,人群之中,又传出了一片哭泣的声音。
    白羊巫师向青龙和图麻骨行了一礼,转身捧着青花小瓷向祭坛里面走去,其他的巫师也随即跟上。
    青龙望着这一切,耳中还回荡着远处哽咽哭声,不由得一声长叹。
    图麻骨面色黯然,低声道:“苗族上下,多谢尊使将大巫师送回故乡。”
    青龙肃容道:“族长太客气了,大巫师对我鬼王宗有大恩,我们敬仰前辈之心,亦不逊于诸位。本宗鬼王本来实欲亲自护送大师回来,无奈他实在有事在身,分身不得,特地托我向众位致歉。”
    图麻骨点了点头,道:“鬼王大人太客气了,不敢当。尊使这边请。”
    说着,手一伸,却是请青龙向祭坛里走去。
    青龙心下一愣,暗自奇怪,本以为这祭坛重地,并非外人可以随意进出,难不成这族长还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说吗?
    只是他这般想着,脚下还是向那边走去,果然,只有图麻骨异人陪着青龙走进祭坛里,在他身边陪着的其他苗族武士都没有跟来,而刚才的那群巫师此刻也不见了人影,想来实走入祭坛深处。
    见四周无人,图麻骨停下脚步,青龙随即也婷了下来,望向面前这个面色复杂的苗族族长,低声道:“怎么,族长,莫非还有什么事情吗?”
    图麻骨迟疑片刻,道:“我的确还有一件事,要请问尊使。”
    青龙道:“请说。”
    图麻骨道:“前翻来到我苗族七里峒中,将大巫师请去的那位年轻人,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青龙一愣,心头掠过鬼厉的身影,沉吟了片刻,道:“不瞒族长,那位年轻人乃是我们鬼王宗的副宗主,但此时他伤心过渡,少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图麻骨脸上露出失望神色,但随即肃容,沉默许久,道:“那就麻烦尊使待有机会见到他,转达老夫的一句话。”
    青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随即点头道:“族长请说。”
    图麻骨眼光向着祭坛黑暗的深处望了望,声音也变得飘忽了起来,道:“请你转告,当日在南疆七里峒祭坛之中,一位老人对他的请求,还望他记在心上。”
    青龙眉头一皱,他亦是聪明之极的人物,只听一次便知道鬼厉答应了苗族什么事情,大巫师才决定如此不顾一切去救碧瑶,可惜鬼厉不在此处,否则他还真想问问,到底有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心中这般想着,青龙面上也不表露出来,只是郑重点头,道:“族长放心,在下一定带到。”
    图麻骨叹息一声,正欲再说些什么,忽地只听见祭坛外头,远远传来一声尖啸。
    这啸声仿佛从天际而来,连绵不绝,却沉闷的又似从九幽地底而出,满步杀伐之意,其间有深深不尽的凶厉滚滚而来。
    刹那之间,就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整个七里峒群山之间鬼哭之声大作,无数猛兽嘶吼咆哮声音震动山谷,奔雷阵阵,轰然涌来,如大海波涛巨浪,将七里峒这座小岛顷刻吞没。
    图麻骨霍然变色,连青龙的脸色也微微动容,二人同时向祭坛外头掠去,只见得这片七里峒的上空,原本蔚蓝的晴空不知何时,已经被黑沉沉的乌云遮盖了。
    刺耳的尖啸声依旧轰鸣不绝,黑云翻涌,山下的苗人们惊惶失措,孩童妇孺大声尖叫着。
    一阵紧过一阵的阴风,从天上黑云之中冷冷吹出,如高傲的恶魔,狞笑的望着大地。
    奔腾的脚步声音终于接近,从远处的山头出现了第一个庞大身影。
    白色的骨骼在这片黑云下方显得特别刺眼,但在他身后那三对色彩斑斓的翅膀却异样的美丽,只是这般美丽的翅膀却生长在一具除了脑袋外全身只剩白骨的巨蛇身上,却显得格外恐怖。
    一只将近有三丈多长的白骨妖蛇,震动着身后骨骼上的三对翅膀,蛇头上的蛇信不停的吞吐着,喷出一股股黑烟。
    片刻之后,从这只白骨妖蛇的背后,身旁,乃至连绵起伏的群山山脉,七里峒周遭山谷山峰之上,在无尽鬼哭的声音当中,涌出了无数各种怪异的妖兽异族,尖啸着,狞笑着,挥舞着兵器,舞动着厉爪,从山上冲了下去,扑向这山谷之中,惊恐万状的人们。
    而此刻,天际之上,阴风呼啸声中,霍地炸响一声惊雷,隆隆巨响,如波涛翻涌滚滚而来,震动天地,夹杂着那么隐约的嘶吼——玲珑……第9章 劫数青云山通天峰,祖师祠堂。
    看守祠堂的那个老人,此刻受中仍然握着他那把残破的扫把,站在祖师祠堂大殿门口向外看去。布满皱纹的脸上隐隐透露出一分异样的表情,似带着几分期望,又像是有少许的激动。
    大殿之外的空地上,空无一人,但若细心看去,便会发觉这片空地四周,比往常多了许多奇怪的符咒,或贴于周围树干之上,或藏身于草丛石块之下。每张符纸相隔在半丈左右,看似互不相关联,实际上却隐隐组成一神秘法阵,将这片空地与周遭隔绝起来。
    阳光和熙,从天空照下,法阵内外,却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同是一般的被阳光普照。
    只是下一刻,忽有一声锐响,从那片空地上方突然响起。站在祖师祠堂门口的老人抬头望去,握着扫把的手,也下意识地紧了几分。
    一片一样的黑暗,突然从这片空地上方出现,转眼笼罩了空地上空,瞬间将周围染上了重重的肃杀之意。但这片黑暗,竟只在这片空地之中,准确地说,只在周围那些符纸所成的法阵之中,很显然,这外围的奇异法阵,就是高人设置将这股威力束缚在其中所用。
    只见半空中黑气越来越浓,让人仿佛置身于九幽地狱,但就在下一刻,忽的一声龙吟长啸,从黑气之中传出,但见得碧光闪耀,从黑气中霍然迸发,转眼间光芒万丈,将黑气驱除殆荆林惊羽手持斩龙神剑,凌空出现在高空之中,碧光从他身上发出,耀目之极,但见他双目神光炯炯,人剑合一,赫然从天空直扑而下。
    斩龙剑夹带万道霞光,发出轰然巨啸,气势万千,剑还在高空,地面上竟然已经尘土飞扬,沙石飞走。而随着林惊羽身子如电般射下,周身之侧也仿佛因为速度太快气势太猛,而凭空燃起火焰。
    他看去就像一个不顾一切、充满战意的战神,飞声而下。
    祠堂老者的嘴唇,忽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轰!”
    巨大的轰鸣声转眼传来,被这股神奇真法威力所击中的地面发出痛苦呻吟,而那股力量正中耀眼的碧光光团,已深深刺入地底深处。
    这片空地四周的各种符纸,包括上面所画的神秘符咒,突然发亮起来。空气中隐隐有神秘咒文声音,如低吟倾诉一般响起,无形的力量散发开去,将这股巨大的破坏力量笼罩其中,不使外泄。
    法阵之外,阳光和熙,草木悠然;而法阵之内,却是天翻地覆,如狂风暴雨。这便是此刻青云山祖师祠堂之外的神奇景象。
    远处,一个墨绿身影,远远地望着这里,负手而立,一动不动。
    法阵之中的风暴渐渐平息下来,被巨大力量激发上天的沙石尘土纷纷落下,地面上的裂痕和那个巨大的深洞,却依然记录了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
    站在祖师祠堂殿口的那个老人面上,嘴角动了动,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在他眼神深处,似还有深深的一丝欣慰。
    一声呼啸过后,林惊羽手持斩龙剑,从那个深坑中跃了出来,身上满是灰尘,连英俊的脸上也沾染了几分。他身子一落到地面,登时开始大口喘息,但面容之上,却仍然是禁不住的兴奋激动表情。
    他抬头,向站在祠堂门口的那个老人望去。
    老人的嘴边,挂着一丝笑意,慢慢抬手向他轻轻招手。
    林惊羽喘息稍定,快步走到那老人身边,展颜叫了一声:“前辈,我……”那老人微笑点头,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满是欣慰疼爱之色,低声道:“你很好,真的很好。”
    说着,他慢慢抬头,看着天空,悠然道:“就算是我当年,修成这式‘斩鬼神’真法剑诀,也比你快不了多少。”
    林惊羽‘刷’的一声,将斩龙剑插回剑鞘,面上兴奋之色仍未褪去,道:“前辈,若不是您指点,我还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修习这等绝世真法!”
    那老人‘哼’了一声,面上露出一丝不屑神色,淡淡道:“如今的青云门中,除了道玄之外,也就田不易还有你以前那个师父苍松还算可以,其他长老首座都是些不成器的家伙。”
    林惊羽一怔,他从师这位神秘的祠堂老人学艺至今已超过十年,这些年来,他修行每深一分,对这位老人的钦佩敬慕之心就更深一分,当真觉得这老者为自己打开了从来不知道的一份天地,原来修道还可以这样修行的。
    而平日之中,林惊羽与这老人相处日久,老人也日渐疼爱喜欢于他,平日与他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其中自然牵涉到一些评论天下人物,每逢此刻,这老人的口气竟是意外地狂妄起来,仿佛放眼天下,竟没有几人能入他的法眼。
    一开始林惊羽虽不敢反驳,但心中却也有些不服,但随着修行深入,越来越觉得这老人实在是深不可测,更加觉得他这般狂妄,自然有他的道理,以他这般道行,当真天下又有几人能被他看得上眼?
    只是他向来对大竹峰那个肥胖师叔田不易很看不顺眼,其中只怕还有一些当初看到田不易骂张小凡的原因,此番忍不住道:“前辈,我看那个田不易稀松平常的紧,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老人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少年人知道什么?田不易看去帽不惊人,但在道行之上却是另有一番天赋,而且他性子坚毅执着,远非常人能及,这一点在修行深入之后尤其重要。当年他入门之后一直平平无奇,一旦得到指点开窍,道法修行便一日千里,成就反而还在平日那些活蹦乱跳、看不起他的师兄师姐之上。”
    他冷冷又哼了一声,道:“这世间人物,庸才十之八九,如以前天云、商正梁一帮废物,又知道什么?”
    林惊羽默然,但看那老人面色倨傲,话里更将天云道人等几位当初名动天下的青云首座看作废物一般,这要是传到外头去,便是惊世骇俗的笑话,但不知怎么,林惊羽此刻听来,却连一点怀疑都没有。
    那老人转头看了看林惊羽,道:“你虽然已可以施展这式‘占鬼神’,但此式真法剑诀刚猛至阳,威力虽大,却也大耗本身元气。你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已然可以修成此法,但仍需不断修行,方能运用自如,不到危急关头,还是不要运用此真法剑诀。”
    林惊羽在他面前跪下,恭声道:“是弟子知道了。”
    那老人将他扶起,打量了他几眼,面上掠过一丝傲色,道:“方今天下,青云门内外都只道‘神剑御雷真诀’乃我青云门无上真法,其实当年我派青叶祖师乃是何等人物,他老人家整理前辈祖师传下的道法,又以自身从无名古卷上领悟所得,总共传下四式真法剑诀,哪一个不是威力绝伦的无上真法?”
    “什么?”林惊羽一惊,道:“还有这等事!我师父他……他以前从来没和我说过。”
    那老人微微摇头,道:“你师父也不知道的。”
    林惊羽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当年苍松道人在青云门中的地位,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这老者居然说他也不知道,但实际上苍松道人的确也没有对他说过。
    对这个老人的身份来历,林惊羽心中不由得更多了几分好奇。
    那老人满是沧桑阅历的眼光只在他脸上转了一转,便知晓这年轻人的心思,只是他却不说破,反而突然间眉头一皱,似是发觉了什么动静一般,目光忽地向远处望了一眼。
    片刻之后,他收回了目光,面上表情有些奇怪,随即淡淡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林惊羽心下委实有些舍不得,但他对这位老人一向以来敬若神明,不敢不听他的话,便端端正正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返身离去。
    场中不久便只剩下了那个老人,他沉默许久,身子又恢复了倨偻模样,蹒跚走到一边,扫把舞动,灰尘扬起,在扫起石块灰尘的同时,那些隐秘处的神秘符咒也轻若无物般地被他扫起,飘进了灰尘之中。
    整理好了那片空地,将那些石块胡乱填在被林惊羽打出的大坑之中,勉强填平后,这位老人似乎有些喘息疲倦,站着休息了一会,这才缓缓转身,走回到祖师祠堂的大殿之中。
    祠堂大殿里,依然如往日一般的宁静与婚暗,殿堂深处供奉的无数灵位之前,一点一点闪烁的烛火无声地燃烧着。
    只是此刻,却赫然还多出了一个身影,宁立在那些灵位之前,长身而立。
    那人一身墨绿道袍,仙风道骨,正是当今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听到脚步声音,转过头看了老者这里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又转过头向旁边那些祖师灵牌望去,然后踏上一步,在灵牌前方的祭桌上拿起三根细香,在旁边烛火上点着了,恭恭敬敬地握香三鞠躬,将香插在香炉里面。
    我有段日子没来进香了,道玄真人声音平和缓慢,像是在对一个很老很老的朋友说着话,不知道列为祖师会不会怪罪于我?
    站在他身后的那位老人颤巍巍地走了上去,将扫把靠在一旁,拿起一块抹布,在祭桌上轻轻擦去香灰,低声道:你将我们青云门搞得有声有色,列位祖师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
    道玄真人淡淡笑了笑,转头向他看去,忽然道:你好像又老了几分了。那老人身体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擦拭桌子,头也不回地道:连心都死了的人,自然老得比较快。
    道玄真人默默地望着那个老人,没有再说话。老着缓慢而细心的将祭桌擦完,将抹布放到一旁,转身面对着道玄真人,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你刚才都看到了?
    道玄真人默然点头,叹息一声道:“那孩子资质的确很高,但是”,他的声音似乎大了些:“我却没有想到,你会将”斩鬼神“传了给他”那老人哼了一声,道:“这孩子心性资质都是好的,既然如此,为何不传?难道都如你一般藏密于身,死了带到棺材去吗?
    道玄真人脸色一变,似有怒容,但却不知怎么,对着这位老人,他这天下正道尊崇的领袖竟各外的忍耐,便是这等讽刺话语,他也只是面色一变,随即忍住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一下。]道玄真人淡淡道。
    那老人抬了抬头,道:我只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有什么事了?
    道玄真人道:就在今日,迟些时候,焚香谷谷主云易岚就要摔门下弟子前来青云山拜山了。
    那老人忽地眉头一皱,道:云易岚?
    道玄真人微笑道:你也还记得他吧?
    老人冷笑一声,转过头去,声音变得有些意味深长,道:那个人,可是个老滑头了……南疆,七里峒山脉。
    这里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以七里峒山谷为中心,向四周延伸开去。一向以来,这诸山之上都是森林繁茂、青山绿水的地方,但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来的模佯。
    冰冷的阴风从天而降,在群山间呼啸吹过,如鬼哭一般。天空中布满了黑色乌云,压得很低,有点像当日黎族侵入七里峒时的模佯,但威势却远非当日可比。而原本各种飞禽手类繁多的森林之中,此刻也已经完全变作了人间地狱,到处都是各种怪异的妖兽异族,到处都是被杀戮的鸟兽尸体,一片腥风血雨。
    随着一声长啸,一道身影从远处飞掠而来,几个起伏就到了跟前,正是青龙。
    只见他面容严峻,身上衣衫早已沾满血迹,劲风掠过,他停留在一根横出的树枝之上,向四周急望一眼,随即向身后望去。
    原本平服的森林树木之间,突然响起一声刺耳长嚎,振翅打响处,那只巨大的白骨蛇妖赫然腾空而起,两只巨目中登时倒映出青龙在前方的身影,更是大吼一声,扑了上去。而紧接在他身后,黑烟滚滚,嘶吼阵阵如潮,竟然是无数妖兽蜂拥而来,一齐向青龙扑去。
    就在不久之前,七里峒苗人聚居所在之地,突然被无数妖兽团团包围,领头的就是这一只状极可怖的妖物白骨妖蛇。这白骨妖蛇身去巨大,所过之处白骨挥舞,人畜皆被打了出去,而且它更能喷出毒气,中人即死,至于其他普通的妖兽,亦是力大无穷,残忍之极。
    苗人虽然勇悍,但又哪里是这些妖物的对手,转眼间七里峒就变成了人间地狱,屠戮杀常青龙眼见情势不妙,当机立断,让苗族族长图麻骨将残余苗人撤入祭坛,那些祭坛中的巫师还算懂得一些南疆巫法,能够抵抗一阵,而他则冲上前去,出其不意地偷袭白骨妖蛇,同时以迅疾身法连下重手,杀伤妖兽,果然将大部分妖物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只是其他妖兽倒也罢了,那只白骨妖蛇却是非同小可,以青龙这等道行,加上身怀奇宝[乾坤青光戒],竟然也无法取胜。而且周围妖兽越来越多,青龙压力也越来越大,他心中震骇之余,也有心引开这些怪物,便瞄空往山上逃去,果然将许多妖物包括白骨妖蛇引了过来。
    只是他既然要引开妖物,便不愿飞天而起,只在森林地面飞掠,但出他意料之外的是,似乎这漫山遍野的野兽飞禽都发生了怪异变化,不是被屠戮掉了,便是变作了攻击性特别强的妖兽,走到哪里都会出现,都会被攻击,委实难缠。
    此刻,青龙在此飞起,躲过了怒气汹汹的白骨妖蛇甩来的巨大尾巴一击,但见角下三、四根不知已经活了多少岁月的巨木,一齐被这只妖兽如摧枯拉朽一般扫到一边,发出哗啦啦的吵杂声响,期间更直接砸到了许多各自较小的妖兽,顿时哀号声四处响起。
    白骨蛇妖看着青龙飞起,蛇头冲天仰起,怒吼一声,忽地三对翅膀振动,巨大的身躯居然飞了起来,凌空向青龙扑去。
    青龙倒是吃了一惊,虽然他一开始就看到这妖物有三对翅膀,但这么巨大的身影当真飞了起来,这威势却也实在惊人,一时间但见那巨大身躯铺天盖地地扑了下来。
    不过青龙毕竟不是凡人,他名列鬼王宗四大圣使之首,自然有过人之处,只见他身体扭动,硬生生就从白骨妖蛇身去扭动的缝隙间穿了过去,朝与七里峒相反方向飞去。
    白骨妖蛇嘶吼连连,振翅追了上去。
    青龙费了一阵,他道法毕竟深厚,渐渐将白骨妖蛇等妖物甩得远了,一看距离也比较远了,心中正打算是不是该甩掉这些怪物,在折返回七里峒看看那些苗人情势如何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地眼角余光一扫,竟看见了身下树林一处闪过紫芒,随即鲜血溅起,妖兽嘶吼声音此起彼伏,登时四面八方的妖兽都向他身下地方赶了过来。从空中看去,无数狰狞妖兽张牙舞爪的扑来,如无尽恶海波韬汹涌澎湃,实在是惊心动魄。
    而其中,更是夹杂着一声女子怒喝。
    青龙心中一动,心中闪电般转过几个年头,终于还是身子折了下去,前去察看一番。
    甫入树林,便只闻到腥臭味到,闻之欲吐,到处都是妖兽尸体,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鲜血溅得到处都是。不远处果然有个女子模样的人与无数妖兽嘶斗,手中一件紫芒闪闪的法宝,锋芒吞吐,望之就非凡品。
    青龙眼睛一缩,失声道:紫芒刃……你是金瓶儿?
    那女子似也吃了一惊,回头一望,身子飘了过来,首上却丝毫没有停顿,紫芒山摇身所处,有斩杀了三只妖兽。
    你是谁?金瓶儿落到青龙身边,冷然道。
    青龙心中奇怪,以金瓶儿此刻的道行修行,为什么不御空而起?一旦到了天上,这些妖兽只有少数能够上天,如此岂不简单?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但青龙还是准备回答,只是还不待他开口,他与金瓶儿二人却同时身体一震,若有所感,一起抬头向前望去。
    就在刚才还是一片陷入疯狂境界的无数妖兽,突然如潮水一般地退了下去,但就在他们前方的森林深处,一股冰冷杀意却涌了过来,这无形杀意之冷,竟令他们两个道行如此之高的人物,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青龙心中一阵骇然,南疆之处,竟然还有这等可怖之事!
    就在他们惊骇处,下一刻,前头一棵巨木背后,忽地人影闪动,竟是慢慢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身披鲜艳丝绸做的衣裳。一头黑发散落肩头,双手修长洁白,容貌更是英俊至极,竟是个漂亮的几乎带着几粉妖艳的少年。
    青龙只看的有些目瞪口呆,但几乎就在同时,他却突然感到,身旁的金瓶儿的身体不知怎么,在这个少年出现以后,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第十章 不愿
    森林中渐渐安静下来,片刻前还凶狠吠叫的妖兽,不知怎么都远远散去,速度之快,着实让青龙吃了一惊。只是在他心中,金瓶儿看到这个奇怪少年时的反应,却更让他捉摸不透。
    那个少年的目光缓缓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似轻轻皱眉,道:你们是中土人吧?
    这少年说的,竟是是柔和好听且十分纯正的中土语言,青龙心中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微微一笑。露出了白皙的两排牙齿,看上去竟有几分天真意思,与周围一片血腥的场面格格不入,只听他微笑道:我是谁?这个问题问得好啊!他徐徐道:我是谁呢?
    青龙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是鬼王宗青龙,此人是谁?
    金瓶儿吃了一惊,显然他也知道青龙的名头,本来魔教三大派阀向来的内斗激烈,金瓶儿作为合欢派新一代的杰出弟子,虽然没有见过青龙,但这个鬼王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的资料,却早已烂熟于胸。
    金瓶儿当下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本来以他们的立场,算起来当是敌非友,只是此刻在这南疆异地,妖兽横行,二人都不资金的将对方当作了战友。
    金瓶儿向前方那个少年望了一眼,低声道:小心,他就是兽妖,周围所有的妖兽都是他的手下,道行很高。她顿了一下,又轻声接了一」句,道法也很是古怪。
    青龙眉头皱起,正欲多问几句,但身后方向却突然传来一声嘶吼,随即树木倒地声音不绝于耳,二人忙转头望去,只见方才那只白骨妖蛇一路横冲直撞扑了过来,只是在他身旁却不见了其他小妖,想来也和其他妖兽一样,被兽妖的出现震慑,不敢接近此处。
    青龙不料白骨妖蛇这么快就追了上来,眼看那妖蛇转眼就到了面前,伴随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白影闪动,妖蛇的巨大蛇躯横扫了过来。
    生长多年的大树在这等药物面前,几乎就象小草一般被横扫而过,轰轰声中纷纷被连根拔起,向着这边飞来。
    青龙和金瓶儿同时跃起,他二人都不是普通人物,俱是一眼看出面前这只白骨妖蛇并非普通妖物,其内妖气充盈,显然道行不低。
    但更重要的却是在前方那个神秘少年,从始至终都未出手,他二人却无论如何也看不透其深浅。
    青龙倒还罢了,只是心中暗暗忌惮,但那个金瓶儿却似乎知道的比青龙多些,紧张之极,就算面对白骨蛇妖的时候,一半的心思似乎还是放在背后的。
    金瓶儿这般模样,自然逃不过经验丰富的青龙的眼睛,他二人此刻也不与白骨蛇妖直接缠斗,而是靠着身法机灵,在白骨蛇妖附近追逐飞腾,偶尔趁空狙击白骨蛇妖一下,那蛇妖躯体却似乎极是坚韧,寻常法宝道法竟是伤不了他。
    而一直追不上青龙和金瓶儿,那白骨蛇妖怒吼连连,巨大的身体不断扭曲,速度竟然也是越来越快,并无丝毫笨重模样,渐渐的快追上了他们二人。
    青龙心中骇然,这一只白骨蛇妖已然如此难缠,身后那个被金瓶儿称作兽妖的少年是这些妖物的首领,岂不是更是可怕?此念头转动,他心中便萌生去意,趁着飞掠过金瓶儿身边的时候,急道:快走!
    金瓶儿显然也不愿在这里久留,马上点头,同时手一指天空。青龙会意,几乎是在同时,两人发出一声轻叱,青龙手上一道青光夹杂在金瓶儿紫芒之中,从侧面打中了白骨蛇妖的骨锥。饶是白骨蛇妖骨骼坚厚,也被这两大高手打得向后倒去。蛇躯柔软,几番摇动便将这股大力消了去,但终究已经是被压下无法追赶。
    青龙趁此空隙,轻啸一声,腾空而起,但就在身子飞起的那一刻,他信念忽地一动,眼角余光向旁边望去,果然不见金瓶儿身子向上飞起。
    吼碍…
    就在青龙心中一阵惊疑时刻,眼前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黑了下来,一片黑幕突然出现在他刚刚飞出树枝的头上,排山倒海般的大力直扑过来。
    青龙便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险险有了戒备,右手上乾坤青光戒青光大盛,瞬间成一光圈将全身护住,同时身体硬生生向旁边横移开去。
    虽然如此,那片黑幕的下扑之势却是快的匪夷所思,砰的一声大响,青龙护身的光圈还是被大力集中,登时飞了出去。
    也就是在同一时候,青龙清楚地看到金瓶儿化作一道紫芒,从被自己引开的那片黑幕之后飞上了天去,远远的,还听到她传来的柔媚笑声:多谢大叔了,日后有缘,小女子当面拜谢!
    青龙强忍住胸口烦涌气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自己一生纵横,老来居然让这么一个小姑娘给算计了一次。
    只是这个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金瓶儿,半空中伸手在一棵大树干上一抓,嘶的一声手掌便深深陷入木头之中,身体随机瞬时转了一圈,落了下来。
    而下一刻,白骨蛇妖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后,虎视眈眈,却没有立刻冲上来,一颗巨大蛇头上蛇信吞吐,嘶嘶作响。
    至于前方那片黑幕,此刻落到地上,嗖的一声又不见了,速度之快,简直罕见罕闻。
    倒是那个妖艳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有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青龙身前一丈远的地方,负手而立。
    青龙落到地上,常出了一口气。他被阻截了下来,此刻却反而并不急于逃跑了,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向着那个少年望了几眼,突然道:刚才天空妖物,可是传说中之饕餮?
    那少年眉眼一抬,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容,点头道:想不到你还有几分眼光,不错,正是饕餮。
    吼啊随着少年的话语,着一次响起的怪声却是轻细低沉,从少年深厚发出,片刻之后,一个狰狞之极的怪头从少年身影后,缓缓探了出来。
    说不清楚这个怪头就竞相是什么怪物,但粗若铜陵大小的四只眼睛,上下两对分列脸侧,六只锋利獠牙从大口中露在外头,并有口涎从其上不停滴下。
    灰黑色的皮肤上,满是一粒粒粗硬的疙瘩,便是人间传说最凶恶的鬼魂,只怕也没有这只怪兽如此丑陋狰狞。
    青龙倒吸了一口凉气!
    饕餮的脖子似乎十分的长,那只怪头从少年身后伸出许多,转了过来,居然绕到了少年身前肩头地方,而少年在这般凶而异兽的身前,面上神色却从容自若。
    青龙镇定心神,缓缓道: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凶兽存在!
    那少年笑了笑。伸出手去,竟然莫勒莫饕餮的脑袋,那饕餮看似凶恶无比,但在少年手掌之下,却只是低声吟吼,还用头去蹭少年的手,若不是长相太过凶恶,几乎就象一只小狗一般。
    那少年看了一眼青龙,忽然道:刚才那个女子是你同伴吧?他明知饕餮隐在半空,却故意让你做饵,将饕餮引下来后自己逃走,你此刻心中一定十分恼怒吧?
    青龙心中暗自戒备,但口中却笑道:被他摆了一道,乃是我自己无能,怪不的人!
    那少年多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死吧!
    话音未落,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但一直在青龙背后虎视眈眈的白骨蛇妖突然想得到命令一样,巨口猛张,一口噬了下来。
    青龙一直凝神戒备,虽然白骨蛇妖突起发难,他却并不着慌,不退反进,直接就冲向白骨蛇妖,倒把那只蛇妖吓了一跳。
    趁着那蛇妖一愣神间,青龙已冲到蛇妖身下,身子闪动,多开了愤怒蛇药喷下的毒气,脚一蹬蛇妖白骨,硬生生将蛇妖巨大身躯往前踹开了三尺,同时借力冲天而起,并且受众青光亮起,在饕餮方向瞬间布下六道光墙。
    这两兽一人之中,他最忌惮的,却是那个一直没有出手的少年。
    白骨蛇妖怒吼连连,却已是追赶不及,眼看青龙就要飞上青天,的脱陷阱,忽地脚上一紧,冲天而起的身子竟被一只手抓住,片刻之后,身下低沉的笑声传来,那只手上传来一股大力,青龙知觉的体内忽地如惹火焚身,身子巨震,竟是身不由己被这只手甩了出去。
    半空之中,只见他身子飘荡,伴随着树皮撕裂折断声音,青龙的身子被再次甩进了森林。
    林中,又再次响起了无数妖兽的嘶吼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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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3楼 发表于: 2007-07-27
半空中,那少年微微闭眼,仰首望天,有风吹过,吹动他鲜艳的丝绸衣衫猎猎舞动。远处,仿佛也似有猛兽嘶吼……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上。
    青云门自掌门道玄真人一下,各脉首座齐聚殿上,另有多位长老也站在首座身后,少有的站立在玉清殿门口,看他们的模样,竟然像是在等候某人。
    不论是谁,能够得到青云门这般礼遇,实在已经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了。
    除了青云门的人,李询也站在下手,安静恭谨的站着,只是眼中隐隐有机动神色,目光不时向另一边看去。
    那里,一身白衣的陆雪琪正站在面色漠然的水月大师身后。过不多久,远远的青云山头悠扬的钟鼎之声传来,连响五声,在座诸人纷纷向殿外看去,远远的,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焚香谷谷主,云易岚云老先生拜山……
    几乎就在那声音落下同时,一个火焰一般的身影,出像在了玉清殿门口。
    呵呵,道玄师兄在哪里?可想死小弟了!
    一身红衣,满面笑容的云易岚,大踏步走了进来,身后跟随着上官策,吕顺等人一种焚香谷长老弟子,人数望去,竟有将近几十人之多。
    青云门人群中发出了一阵细微的惊疑声音,但片刻之后,众人的眼光却都集中到了云易岚的面容之上。
    这位享誉天下正道多年的人物,当年也曾是叱诧风云的角色,在场的年纪稍大的青云门中长老,多半都有见过此人,但此刻众人眼中,却都只有惊鄂之意。
    这个面容依稀相似却分明只有壮年模样的男子,当真便是那个数十年前就已经白了头发的云易岚吗?
    道玄真人仔细打量了云易岚几眼,走上前来,含笑道:云失主,你我多年不见,不料阁下道法已然大进,竟然已从焚香玉册上领悟了“玉阳境界”开焚香谷八百年之先河,可喜可贺!
    云易岚原本笑容可掬的脸上,表情突然一僵,片刻后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但脸色已经恢复自然,道:道玄师兄真是好眼力,佩服,佩服!
    道玄真人笑道:哪里哪里,该当时我佩服你才对。
    云易岚以目视之,道玄真人含笑对望,片刻后两人相望大笑。旁边李询走了上来,跪倒行礼道:师父,弟」子在这里等候许久了。
    云易岚点了点头,笑道:起来吧,你在这里呆了这几日,可领略了青云山这份人间仙境的奥妙?
    李询站了起来,恭声道:青云山果然名不虚传,弟子大开眼界,此外也要多谢道玄师伯和……他顿了一下,朗声道:和小竹峰的陆雪琪师妹,带着我领略了这篇仙家胜景。
    青云门人群中登时嗡的一声,议论开去,在座的除了长老首座外,年轻一代弟子也有许多,无数目光瞪视就像那个冰霜女子望去。
    陆雪琪嘴角动了动,但面色漠然,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道玄真人笑了笑,拉住云易岚的手道:云谷主有此佳徒,后继有人,来,请上坐吧!
    云易岚欠身道:真人请。
    二人相视一笑,同步走上,道玄真与云易岚同坐主位,两侧各是本门中人。一阵寒暄客套过后,道玄真人笑道:焚香谷乃天下正道巨派,天下无人不敬仰,云谷主此番竟然大驾光临,实在令青云门蓬荜生辉。
    云易岚连连摇头,道:真人太过奖了,太过奖了,说着,他面色忽地一整,肃容道:其实,在下这次前来拜山,实在是有两件大事,要想青云门诸位相求。
    道玄真人连忙道:云谷主客气了,有话请说。
    云易岚咳嗽一声,道:不满诸位,这第一件事,就是一件关系到者数百年来天下罕见之大浩劫阿!
    青云门众人登时纷纷动容,坐在道玄真人下手的田不易眉头皱起,道:云谷主此话何解?
    云易岚叹息一声,道:主位有所不知,就在一个月前,本谷世代镇守的南疆十万大山之中,又一个绝世妖魔已然复生了。
    道玄真人愣了一下,道:绝世妖魔?
    云易岚点头道:不错,正是一个绝世妖魔,诸位远在中土,并不知晓其中底细,但我焚香谷一脉世代镇守南疆,所以知之甚详,这妖魔自号兽神,那远古妖孽,不知其何所来,只知当年为祸世间,屠戮生灵无数………坐在田不易旁边,风回峰的首座曾书常皱眉道:难道以云谷主的通天道行,再加上焚香谷上下实力,竟然不能对付这支妖魔吗?
    云易岚面色黯然,道:诸位见笑,非是弊谷怕事,不敢担当,实在是在下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绝非焚香谷一家能挡,所以才冒昧前来,请真人看在天下苍生得分上,登高一呼,天下共击之,如此方可有取胜希望。否则大事去矣,时间生灵不免死伤无数!
    青云门人面面相虚见。说来也是,本来好好的,焚香谷突然跳出来说出了一只绝世妖魔,非要全天下秀到人一起抵挡才能有希望,如何让人能接受得了?
    不过道玄真人毕竟乃是得道之士,沉吟许久,绝然道:如果事情果然如云谷主所言,便是天下苍生一场前所未见的浩劫。我等修道中人,又一向自诩正道,决不能置之不理。既然如此,我青云门就与焚香谷共同联手,抗击此妖魔,稍后我当在发书给天音寺的普洪上人,请他也来青云山相商。
    云易岚长出了一口气,抚掌道:如此甚好,小弟这才放下了一颗心阿!
    道玄真人笑了笑,道:云谷主说笑了。对了,不知那第二件大事,又是什么,莫非又是一场浩劫?
    云易岚眼光一闪,向着道玄真人深深看了一眼,隧道:非也,这第二件事,却是一场好事了。
    道玄真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云易岚微笑道:在下次来所为第二件事,便是要为弟子李寻,向贵派陆雪琪姑娘求婚的。
    此言一出,站在水月大师身后的陆雪琪身子一震,霍得抬起头来,而青云门中登时也如炸开了锅一般,一时哗然,这个反应,简直比刚才听到有绝世妖魔天大浩劫还要惊讶得厉害!
    无数道目光,瞬间望到陆雪琪那惊鄂的脸上,片刻后,有北道玄真人吸引了过去。
    青云门掌门人,道玄真人沉吟片刻,朗声说道:李寻这孩子我这几日看了,的确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阿!
    云易岚笑道:真人过奖,不过我的确是打算将来将谷主一位传给这个不成器的弟子,而大敌当前之际,我们有这么一件喜事,更显得我们精诚合作,同时也振奋天下英雄士气,不知贞人以为如何?
    坐在一旁的田不易面上不屑,险些一声冷哼就哼出来,幸好他妻子苏茹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拉祝道玄真人目光移动,扫过青云门众人,最后落在陆雪琪身上,陆雪琪紧皱眉头,嘴唇微微颤抖,似乎要说些什么,但顾忌到场合不对,还是没有说出来。
    道玄真人微微一笑,转头对云易岚笑道:云谷主此番好意,还当真是出人意料阿!
    云易岚抱拳,微笑道:在下与小兔一片赤诚,还望真人成全。
    道玄真人伸手到胸口一抚长须,徐徐道:天生妖魔,迫在眉睫,务须你我两排并肩协力,才能拯救苍生,而且这件婚事,郎才女貌,我也十分中意……青云门中又是一阵哗然,众人都没有想到,道玄真人竟然是同意这件婚事的。
    只听道玄真人接着转头对坐在一旁的水月大师微笑道:水月师妹,雪琪是你的弟子,该当有你拿主意才是。
    陆雪其脸色煞白,显然也是被这件事给振动心神,这是听到道玄真人的话,忍不住踏上一步,对水月大师叫了一声:师父……水月大师缓缓抬眼,目光在陆雪琪绝世面容上转了转,似乎也想从那容貌中看出什么一般,眼中神色复杂难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琪儿,这椿婚事,我也十分赞同。李公子人中龙凤,乃是良配。
    玉清殿上,突然一起安静下来,包括田不易等人在内,一起都不可置信的望着水月大师。
    陆雪琪的身子,忽地摇晃了一下。
    而远处的李寻,此刻早已经喜形于色。
    哈哈哈哈哈!云易岚的消声打破了这片沉默:太好了,既然两位长辈都同意此事,你还不快快上前拜谢二位!
    李寻连忙跑上前,跪拜下去。
    云易岚笑道:今日此番佳话,他日必能够流传千古,为天下传颂……且慢!
    忽地,一声轻喝,竟在这大殿之上,在这个号称天下巨擎之一的云易岚话声中,冷冷响起,打断了云易岚的话。
    满堂变色。
    陆雪其一身白衣若雪,面色苍白,一只手紧紧握着天邪剑鞘,缓缓走了出来。
    道玄真人脸色微变,向水月大师望去,水月大师却只是看着陆雪琪的身影,忽然低声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一副不再理会的模佯。
    道玄真人脸色又是一变,面色缓缓沉了下来,慢慢站起身子,道:雪琪你有什么话说吗?
    玉清殿上,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那个白衣女子。
    她衣襟无风却轻轻飘动起来,远远看去,连她的身影也隐约若萍,飘摇不定,单薄而不经风雨。
    只是她的唇却抿的那末紧,苍白的腮间隐隐有一样的红潮,那一只开始轻轻发抖的肩膀,第一次令人感觉无助。
    忽地,他霍然转过身去,背对着这玉清殿上所有的人,向着那个高大雄伟的殿门之外,向着青天之外的远方,向着远方未知的地方,深深凝望!
    那一眼是怎样的情怀?
    玉清殿上,有她低沉却似斩钉截铁,断冰切雪般的声音:我不愿!
    远芳。
    陌生山头,匍匐在黑暗角落里的人影,忽地颤抖了一下。山野间原本此起彼伏的虫鸣声音,突然断绝。
    那个人影慢慢挣扎着,在阴影中站立起来,仿佛感觉到什么,愣愣向远处张望。
    一只猴子身影,从身边跳了出来,两三下窜上他的肩头。
    许久之后,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小灰,我的心怎么突然跳得这么快……诛仙第十五集第一章 偶遇浩劫是从那一年的春夏时分开始的,千百年后,世间人依然记得很清楚,那一段恐怖而疯狂的日子。
    南疆极南处,十万大山之中,突然蜂拥出无数怪兽异族,数目不计其数,个个嗜血成性,亦不分男女老少,见人就杀,更有许多恶兽贪食人肉,所过之处,惨不忍睹。
    这场浩劫从靠近十万大山的南疆地区爆发,迅速即漫沿至整个南疆,南疆五族苗、壮、土、黎、高山奋起抵抗,但面对着无数怪兽异族,尤其在无数凶恶的怪兽异族中还有十几个妖力巫法特别高强的奇异妖兽,五族的抵抗无异于螳臂当车,转眼即为之击溃,南疆转眼间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此事随即震动天下,传遍世间,中土百姓一日数惊,惶惶不可终日,一些靠近南疆地区的中土百姓纷纷拖家带口,往北方逃去,只希望能离这场浩劫越远越好。天下间修道之士无不震骇,就连一向明争暗斗的正魔二道,这时也暂时都停下手来,暗暗注视着南方的动静,并开始盘算自己的对策。
    位在南方的正道大派焚香谷,因为谷主云易岚正好带领绝大多数弟子前往青云山拜访道玄真人,居然侥幸逃过此劫。传闻事发之后,身在青云山的云易岚谷主听闻南疆百姓之惨状,捶胸顿足痛不欲生,自言若自己在,绝不容妖孽作怪荼毒百姓,言下伤心自责极深,已有自尽以谢天下之心,幸好左右弟子拉住,又有青云门诸长老首座好言相劝,云谷主这才冷静下来,誓言定要尽焚香谷全谷之力,为南疆百姓报此血海深仇!
    未几,云易岚在青云山昭告天下修道中人,说明今日之浩劫实乃一兽妖所掀,此妖妖法高强,生性凶残,非天下共击之不可抵挡,有鉴于此,焚香谷与青云门一脉共同向天下修真之士号召,举天下之力而诛此獠!
    隔日,收到消急的天音寺正式做出反应,赞同青云、焚香之号召,不日即派人前来会盟。
    在正道心急火燎地筹措商量,并最终派遣了数批优秀弟子向南查探这些怪兽异族的底细,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平日气焰嚣张的魔教三大派阀鬼王宗、万毒门和合欢派却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似乎在彼此观望,并不急于有什么动作。也就是在这等风雨欲来的情况下,中土暂时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平静中。
    这怪异的平静是在夏至到来的前一天,终于被打破了,将南疆蹂躏到不成样子的怪兽异族,终于杀入中土。不过最初开始,民间百姓的死伤却并不甚大,因为早在一个月前,靠近南方一带的百姓就早已经跑得干干净净。只是这些怪兽的数目似乎越来越多,也更加迅速地蔓延开来,眼看着就要逼入中土腹地,那时,就是全天下苍生沦入悲惨之地的时侯了。
    说不清楚是惊人的消息还是真假难辨的谣言,但震动人心的消息却的的确确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昨日说一个村庄被血洗,今天则是传闻整座大城化为废墟,在惊恐与害怕中度过的每一天无论对谁来说,都是那么难受与惊慌。
    只是,对于心丧若死的人来说,就算整个世间的人都死光了,仿佛也是事不关己的一样。鬼厉与周一仙、小环还有野狗一行人呆在一起,算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跟着他们,也许是早就觉得自己没有地方可去,也就任其自然了罢。
    一行人中,周一仙是最反对鬼厉跟在身边的人,平白多了一个家伙吃白食不说,偏偏他还不会像野狗道人一样平常搬搬行礼什么的做些杂活,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睡觉,反过来还时常要人去照顾于他。而要说到白食,鬼厉也不过是喝一点酒而已,周一仙现在最大的眼中钉反而是跟在鬼厉身边的那只三眼猴子,小灰非但食量大得惊人,酒量也远非鬼厉这个一喝就醉的人可以相比,一大袋烈酒下肚,似乎猴子的脸连红也不红,若不是小环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带上这一人一猴,周一仙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至于野狗道人,自从那一夜突起杀心想要暗算鬼厉,却被小灰发现阻止,到最后反而是被鬼厉所饶,从那以后,野狗道人就更加的沉默寡言,时常数日里也不说一句话。
    不过这几日中,不管是唠叨抱怨的周一仙还是小环,包括沉默的野狗道人在内,都渐渐发现了鬼厉似乎有些变化,虽然叫他们明白的说出来也很难,但是鬼厉的确是渐渐清醒了,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酒醉的时侯开始减少起来,有的时侯居然整晚也没喝酒,但他的行为却一样很是古怪:鬼厉经常和小灰坐在一起,面向北方的方向,怔怔出神,似平是在想什么心事一样。
    南方那场浩劫的消息,随着向北逃难的百姓涌向北方,渐渐也传播开来,周一仙等人也知道了这件事。众人之中,周一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先是一怔,随即沉思良久,摇了摇头,然后便整日叹气,说道要逃去哪里才好呢?
    至于其他人倒没有像他这么担心,鬼厉和野狗道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小环则似乎没把那听起来还比较遥远的危机放在心上,对她来说,平日里与小灰嬉闹,偶尔照顾鬼厉和他说话,日子也过得似平有滋有味。
    不过这一行人在周一仙的坚持之下,终于还是向北而行,按照周一仙的说法,离南方越远,起码人过日子也轻松一些。但是随着一路之上从南方而来的难民越来越多,消息里的形势也似越发糟糕。从十万大山里出来的怪兽异族势如破竹,一路狂噬,已经渐渐逼入中土腹地了。
    前几日,众多消息其中甚至有个消息说,怪兽异族已经杀到了他们身后数百里的一座城池,吓得周一仙和小环等人连忙赶路,虽然不久之后便表明这个消息是个谣言,但人心之害怕恐俱,由此可见。
    这一日夜深,一行人露宿野外,在一个小山头上生起火堆,围坐在火堆旁边,只有鬼厉坐在远处。小灰从黑暗中跳了出来,手上抱了好些野果,也不知是从哪里摘的,三下两下跳上鬼厉肩膀,坐定之后,放口大吃。
    周一仙向那边看了一眼,沉吟了一会,看了看旁边的小环和野狗道人,道“我有一件事,要对你们说说。”
    小环有些奇怪,看了周一仙一眼,道:“爷爷,什么事?”
    周一仙刚想开口,忽地坐在鬼厉肩头的小灰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声“吱吱”地叫了起来。众人都是一惊,不知何事,纷纷站了起来,走到小灰身后,顺着它手足舞动的方向看去,只见昏暗的光线之下,小山下方的古道上,却走来一群人,男女老幼都有,个个看去似乎疲意不堪,但依然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
    周一仙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道:“是从南方来到的逃难的人。”
    众人默然,没有人说话,周一仙沉默片刻,道:“其实我想说的就是这个,眼下不知道南方那里到底怎么回事,但突然出来许多怪兽蛮族见人就杀,这个是不会错的了。这几日我们都看到许多人纷纷向北边逃去,我看我们也要再加快行程,往北边跑了。”
    小环皱了皱眉,道:“爷爷,往北边走是对的了,反正我们也一向到处漂泊,不过北方那么大,听说那些怪兽异族行动特别快,你有没有个好地方可以躲藏啊?”
    周一仙瞪了她一眼,道:“你没听这些日子里的人传言么,那些怪兽之中颇有些本领的,有的鼻子灵,有的听力好,不管你躲在树上藏入地窖甚至跑到深山里去,都会被找了出去吃掉。这个碰到这种天杀的怪物,我去哪里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小环面色一苦,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退早都要被那些妖怪吃掉么?”
    周一仙哼了一声,道:“胡说,我周大仙人神机妙算,怎会死在这些畜生口中。
    我早就盘算过了,此刻放眼天下,只有一个地方最是安全。“小环一惊,旁边野狗道人甚至鬼厉的身子都动了动,向周一仙看了过来,周一仙不觉有些得意起来,“嘿嘿”笑了两声。小环又惊又喜,道:“爷爷,居然有这种地方么,快说!”
    周一仙咳嗽两声,然后郑重其事地道:“青云山。”
    野狗道人脸色一变,鬼厉则把头转了过去,只有小环有些诧异,道:“我知道青云山乃是青云门所在,修道之士颇多,但毕竟只是一派之力,遇上了那些怪兽异族,光自保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我们?”
    周一仙哈哈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罢,虽然还没消息过来,但我料定焚香谷和天音寺诸派必定在青云会盟,因为云易岚那个老家伙此刻就在青云,再加上十年前青云之战中,青云门的‘诛仙剑阵’……”鬼厉在一旁听到这四个字,身子猛地一抖。
    周一仙却没有注意他,继续兴高采烈地道:“青云门的诛仙剑阵出尽风头,人人都知道那剑阵实有惊天动地的神通,所以若是在青云会盟,起码多了一层安全。我看天下正道之士,只怕在数日之间,多半都会前去青云,共同对抗这旷古未有的大劫数,我们若是到了青云,自然也就是到了最安全的地方了。有那么多修道高人,总不会看着我们老百姓死了不管罢!”说罢,他心中越想越是得意,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声冷哼,却突然在他笑声中发出,周一仙一怔,与小环。野狗道人一起看去,只见鬼厉慢慢从阴影处站了起来,却不转身,冷冷地道:“只怕你那些正道高人不但看你死了不管,还会在背后踢你一脚的。”
    周一仙被他当面嘲讽,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怒道:“呸,反正你是个歪魔邪道,去了也是被人赶出来……”小环忽地大声叫道:“爷爷!”
    周一仙看了小环一眼,知道话说的重了,悻悻住口,小环转身向鬼厉看去,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道:“你、你别听我爷爷说的,他就是这样口无遮挡……”小环不去理会他,还是对着鬼厉道:“但是现在情况真的不好,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去罢,毕竟那里会比其他地方安全一些……”不待小环说完,鬼厉淡淡道:“不用了,天下之大,我自有去处。”说罢身子一动,向前走去,小环吃了一惊,脸上浮现出焦急神色,急道:“张……你,你要去哪里?”
    鬼厉没有回答,身影向前由慢渐快,趴在他肩头的小灰转过头来,望着站在小山头上怔怔眺望的小环,咧嘴一笑,举手摇动。
    小环看着那个迅速变小消失的身影,也不知为了什么,忽地没来由地觉得心里突然空荡荡的,鼻子一酸,险些就要流下泪来。
    *
    嘶!
    破空之声轻响,鬼厉身影从夜空划空而过。天空中乌云沉沉,见不到一丝星光亮点,似乎连这天幕也受了那一场南方浩劫的影响,显得阴阴暗暗,不给人一点希望。
    离开了周一仙等人,鬼厉独自向南飞行了一段时间,只是在这夜空之中,乌云之下,但见得四面八方尽是阴沉黑暗之地,天幕下荒野连山,清冷寂寥,人在空中竟也是空空荡荡,不知往何处去才好。
    趴在肩头的小灰,忽然又叫了两声,鬼厉看了它一眼,只见三只眼睛在眼前,小灰咧嘴笑着,对它来说,似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快乐的。鬼厉难得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和怜爱,轻轻摸了摸猴子的头,身形忽地一沉,向地上落去。
    落脚地方是个有着茂密森林的荒野高山,看着草木繁茂,灌木密集,林间竟难得有容脚踏下的地方,想来在这荒郊野岭,也从未有人来过此山此林。鬼厉面色淡淡,落在林中,身未落下,右手一抖,噬魂魔棒从袖中飞出,在脚下盘旋一圈,也没有听见什么异响,转眼之间,这方圆六尺的地方里,所有的树木灌木荆棘突然全部枯萎了下去,转眼变做枯枝。
    而随着噬魂飞回手中,鬼厉清晰的感觉到一缕缕细细的冰凉气息在黑色的棒身中游走。小灰欢喜地叫了一声,从他肩上跳了下来,往林子深处跑去。鬼厉抬头看了小灰的背影一眼,自从去了南疆一趟,特别是小灰变身之后,猴子的食量就开始急道变大,老是想着吃东西了。
    夜色深沉,夜风从原野上吹来,在这片山林上头吹过,树林发出波涛一样的声音,无数阴影一起摇动。鬼厉缓缓在地上坐了下来,慢慢闭上眼睛,周围的树影在他脸上撩过,黑暗中,他如沉默的阴灵。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隐约传来一声低吼,随即消失无踪,鬼厉微微皱眉,睁开眼睛,但身子并未移动,果然片刻之后,附近灌木丛中一阵抖动,却是猴子小灰跑回来了。
    尖利烦人的荆棘对小灰来说,似乎根本就不放在眼中,许多时侯它都是直接踩了过去,跑到近处,鬼厉看清了它,只见小灰一只手放在胸口,果然是抱着几个野果,但另一只手却拖在身后,好似拉扯什么东西一样。
    鬼厉不由得有些奇怪,向它身后看了一眼,倒是吃了一惊,只见阴影之中,小灰竟然是拖着一只动物模样的东西跑了回来,看那个子还不小,比小灰大了许多,但小灰拖起来却十分轻松。片刻之后,小灰已然跑到了近处,呵呵一笑,首先将野果放下,随即手一挥,“砰”的一声闷响,一大块的东西摔在面前。
    那是一只成年的野猪,个头极大,只怕站起来比小灰还要高,但此刻见野猪头上破了一个洞,身上流血,已然是死了。鬼厉向那伤口看了看,见伤口犹新,怔了一下对小灰道:“你捉来的?”
    小灰咧嘴一笑,同时指了指野猪,又指了指鬼厉。
    鬼厉叹了口气,笑了一下道:“我不饿。”
    小灰抓了抓头,三只眼睛一起眨了眨,随即指了指野猪,又指了指自己。鬼厉倒是被它逗的忍不住笑了一下,一时心中沉重之意倒去了不少,微笑道:“好罢,我帮你。”
    小灰登时喜笑颜开,显然知道鬼厉的手艺非同小可,正是自己的最爱。鬼厉一挽袖子,并指如刀,在野猪肚皮上轻轻一划,登时将坚韧的猪皮划了开去,只见他动作熟练,三下两下将野猪剥皮去骨,又飞起找了个有泉水的地方将猪肉洗净回来,支起木架生起火,却是开始烤猪了。
    火光渐盛,小灰和鬼厉的脸都被火焰照得有些红晕,小灰这时早就把几个野果吃的干干净净,此刻眼睛就盯着火焰上头渐渐冒出香气的烤猪。鬼厉从腰间慢慢拿出自制的各种调料往肉上加了点,又找出香油小瓶,开始往猪肉上轻轻滴洒。香油顺着猪肉缓缓流动,受到下边火焰炙烤,慢慢渗入了肉里。很快的,猪肉表面开始变成淡淡的金黄色,猪肉本身开始渗出透明的油滴,诱人的香味随即开始飘散开去。火光轻动,照亮了猴子和人的脸庞,也照亮了周围小小的空地树木。高高的树林倒影晃动着,仿佛有风呼啸。鬼厉望着面前燃烧的火焰,渐渐出了神,而小灰则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看着烤猪,摸耳捉腮,不时跑到旁边折些木枝加入火中。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奇异而诱人的香味。
    直到树林深处,忽地传来一声低低地吼叫:“吼啊!”
    那吼声低沉而有力,似乎离得很远,但竟仍然清晰地传来过来,一股肃杀之意迅速弥漫开去。鬼厉猛地从沉思中惊醒,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身子没动,但目光渐渐深沉,望向吼声响起的那个方向。小灰则嗖的一下跳上了鬼厉肩头,面上却也没有什么惧怕神色,同样回头看去。
    火焰中“嘛啪”响了一声,一根树枝爆裂开来,野猪的香味更浓了。
    三尺之外,便是黑暗的树林,林上的风似乎突然大了起来,呼呼作响,那一声低吼响过之后就再无声息,但那股冷冷肃杀之意却几乎以有形之质向这里迅速靠了过来。
    鬼厉的眼中瞳孔微微收缩,眉头皱得更紧。
    “噼啪!”另一根小树枝,终于也爆裂开去。
    突然,正在呼啸的风失去了声音,整个树林晰间仿佛静止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声响,黑暗中的前方,茂密的树林和缠在一起的荆棘,突然向两旁倒了下去,现出了一条狭窄但容一个人走路的通道。
    一个身着鲜艳丝绸衣衫的少年,面容英俊的几乎是带些妖艳的感觉,从黑暗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一片夜色之中,他竟是如此的显眼,仿佛周围就是因为他而发亮起来。鬼厉没有起身,没有动作,依然坐在地上,目光直视这个少年。
    那个少年看了看鬼厉,随即目光落在小灰身上,微微一怔,“咦”了一声,道:“三眼灵猴!”
    鬼厉没有说话,小灰却忽然“吱吱”叫了起来,很是恼怒的样子,几乎是在小灰叫嚷的同时,刚才那个低沉的吼声再一次地响了起来,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吼声是直接从少年的背后响起的。
    “吼碍…”随着这低沉而有力的吼声,那个神色自若的少年身后,从他的肩膀处缓缓升起一个狰狞之极的怪头,四只眼睛,上下两对分列脸侧,粗若铜铃。嘴巴极大,几乎和脸一样宽阔,张口之间,可见满口都是利齿,尤其是伸在口外的六支锋利撩牙,更是可怖之极,在场中火焰的微光下,隐约可见点滴口涎从牙缝间滴落,落在怪兽灰黑色满是硬皮疙瘩的皮肤之上。
    鬼厉的脸色终于变了变,缓缓站了起来,冷冷道:“饕餮?”
    那少年还未回答,眼光还在鬼厉身上打量,忽地似有所觉,转眼向饕餮(注一)看去,不由得一怔,只见这只恶兽一向凶狠的目光此刻更增添了十分贪婪,但目标却不是鬼厉小灰,竟是地上正在烧烤的野猪。
    空气中到处飘散着烤肉诱人的香味。
    少年忽地笑了笑,对鬼厉道:“你的手艺不错啊,我说怎么今晚饕餮躁动不安,想不到是被你吸引过来了。”
    鬼厉淡淡道:“饕餮虽是上古恶兽,凶猛迅疾,但向来贪吃,一只烤猪算不了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道:“不然,我这只饕餮可是与众不同,一般美食早就不放在眼中了,想不到居然被你这么看似粗糙的烧烤给馋成这样。”
    此刻果然如那少年所言,饕餮似乎对这只烤猪特别青睐,嘴齿乙间口水狂流,顺着牙缝流了下来,忽地一声呼啸,饕餮从少年肩上跳出,化作黑影,扑向火焰。不料灰影一闪,“吱吱”之声愤怒响起,竟是小灰横空而出,挡在火焰烤猪之前。
    饕餮“吼氨一声低吼,落下地来,现出真身,只见它四足利爪,身躯看去至少比那野猪大了四倍,最奇怪的就是脖子极长,往上升起,几乎将身躯拨高一倍。小灰与它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得可怜,但不知为何,饕餮竟似乎对小灰有些忌惮,不敢大意,只是又舍不得前方美食,当下口中低声咆哮,表情也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鬼厉看了那两只为了烤猪恼怒对峙的异兽,忽道:“这野猪还没烤完,味道也不到火侯,你们争什么争?”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连那少年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那两只对峙的异兽却起了反应,饕餮四只眼睛瞪着小灰,小灰还以三只眼睛圆睁,两只异兽七只眼睛瞪的一个比一个大,片刻之后,小灰对着饕餮“吱吱”叫了几声,露出牙齿,随即向后跑了几步,一屁股坐在鬼厉身旁,眼睛直盯着烤猪。
    饕餮四只眼珠随着小灰动作而晃动,当小灰坐下之后,这只恶兽“吼啊吼氨叫了两声,竟然不可思议地也慢慢走到火焰的另一头,后腿收起,前腿轻摆,居然也在火焰前边趴了下来,只是嘴里口水,仍是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看着可怖之余,却还有几分好笑。
    那少年看着饕餮坐下,慢慢走了过来,也不在乎地上肮脏,就在蓉餐身边坐了下来,看着鬼厉,微微一笑,道:“阁下是哪位高人,想不到竟然有这个手段,让饕餮都可以暂时压下凶性?”
    鬼厉也不看他,坐了下来,目光轻飘飘又回到火焰之中,道:“你我深山偶遇,何必知道姓名,区区一只烤猪,果腹而已。”
    少年望着鬼厉看了一会,忽地大笑,笑声嘹亮,似惊起远处夜鸟无数。
    “说的好,说的好。”他轻轻击腿,面有意外赞赏之色,道,“好一个不过果腹而已。说起来天下芸芸终生,终日忙来忙去,岂不也只是为了果腹而已。如此说来,你说所谓之‘人’,岂不是也和我这饕餮恶兽一般,并无分别了么?”
    鬼厉将烤猪轻轻翻转,猪肉上的香油味道登时浓郁了起来,勾引得对面的饕餮一阵躁动,但不知是为了品尝美味还是什么,这只除了以凶猛之外还以贪食著称的异兽竟然忍了下去,而同时小灰狠狠瞪了它一眼。
    火焰静静燃烧,倒影在鬼厉的脸上,他缓缓道:“人还有不同。”
    少年道:“什么?”
    鬼厉道:“爱恨情仇,人有感觉。”
    少年大笑,道:“岂不知众兽亦有感觉,你杀了这只野猪,当知野猪痛苦畏惧,如我杀你,你亦如猪。众生本是平等,何来人兽之分?”
    鬼厉抬眼,看着少年,道:“有分别处。”
    少年目光凌厉,道:“何分别处?”
    鬼厉道:“我平生有大憾事,日夜镂刻于心,生不如死,却又不能不生。生则尚有期望,死则为背情怯弱之人。此等情仇,猪如何能有?”
    少年一怔,眼中凌厉之色渐渐消退,随即脸上出现的是异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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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4楼 发表于: 2007-07-27
第十五集第二章 相见四下无声,只有火堆中不时发出树枝爆裂的声音。那个奇异少年与鬼厉都没有再说话,火焰伸缩不定,在他们之间燃烧着。
    烤猪表面的色泽渐渐变成了金色,浓郁的香气中同时冒出一股微微的焦味,这时整只烤猪的表面都被透明的一层淡淡油滴所覆盖,鬼厉最后将烤猪转动了几下,道:“可以了,你们吃吧。”
    话音刚落,小灰与饕餮同时扑了上去,小灰“吱吱”乱叫,一伸手抢先抓到了烤猪的一只后腿,本来正烤得火烫的猪皮在它手中似乎根本没有感觉似的。只是那饕餮却更是厉害,也不动作手脚利爪,直接张开血盆大口,不顾这猪肉尚在火焰之上,直接把脑袋伸了进去,一口咬下。
    饕餮这一张口,原本就极大的嘴巴愈发大的吓人,偌大一只烤猪,竟被这只怪兽整口摇住,只留下一只后腿被小灰抓住留在外面。
    小灰大怒,猴脸上露出愤怒表情,手上抓着猪腿不放,同时跳脚大叫,饕餮恶兽却不管这么许多,那满口锋利牙齿“嘎崩”一咬,登时如摧枯拉朽一般将美味的猪肉咬成两段,小灰碎不及防,一时太过用力向后倒去,在地下滚了两圈,站起来的时侯手上只抓着一只猪腿了。
    至于那只美味烤猪的绝大部分,只见此刻被饕餮咬在口中,放声大嚼,残留的猪骨看来也是直接被它咬碎吞到腹中,只吃的是风卷残云横扫千军一般,尤其是脸上四只眼睛,被鼓鼓的大口挤到脸的两边去了,竟然还是四眼大放光芒,显然吃得非常过瘾。
    “吱吱,吱吱……”小灰眼见原本自己的美味竟被这恶兽抢了大半,如何不怒,但叫了几声之后,猛地低头也是大啃起来,它居然也吃的极快,不过一会一只猪腿就吃了大半。
    “吼碍…”饕餮低沉的吼声又一次响了起来,缓缓转过头向小灰看去,那么大的一只烤猪,只这一会工夫就被它吃得干干净净,直接吞了下去,连骨头都不剩。而且很明显的,饕餮意犹未尽,四眼放光,直盯着小灰手中最后的肉骨头。
    小灰恶狠狠将最后一块肉吃了下去,三只眼睛一起瞪大,望着饕餮,饕餮满口流涎,垂涎欲滴,一步一步向小灰走了过来,小灰猛挥手,手中残余的骨头向另一个方向远远扔了出去,同时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不料饕餮身影一闪,如电如光,竟然在眨眼间腾空而起追上了飞腾的肉骨头,一口将之咬住,在空中一个转折,又飞了回来,落在那少年身边。只不过这一次饕餮似乎也知道这是最后的东西,居然没有一口吞下,相反十分爱惜的样子,伸出舌头在肉骨头上面不停舔食。
    小灰倒是被饕餮这个样子吓了一下,片刻之后转头对着鬼厉,突然手舞足蹈,口中吱吱叫着,鬼厉看了它一会,忽地脸色一动,道:“你说它像大黄?”
    小灰立刻点头,随即向饕餮看去,猴脸上怒色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中带些温暖的神色。它看了正在舔肉骨头的饕餮一会,然后小心地移了过去,慢慢伸手,看着似乎想要摸摸饕餮那个狰狞的脑袋。饕餮凶恶的头颅一转,警觉地低声咆哮一声,小灰立刻向后跳开,但随后吱吱低声叫了两声,再一次靠近饕餮,而饕餮的注意力似平也誓时离开了肉骨头,放在了小灰身上。
    片刻之后,小灰的手再一次的伸过来,饕餮没有动作,但四只眼睛都看着小灰的手,而鬼厉和那个少年都保持着沉默,特别是那个少年眼中更有种奇异光芒,默默地注视着这两只异兽之间的交流。
    小灰的手碰到了饕餮的头上,轻轻摸了摸,饕餮嘴里低声吼了两声,却没有再有反对意思,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面前那根肉骨头上,小灰随即慢慢靠近这只异兽身旁,用手轻轻抚摸饕餮身体,猴脸上露出开心神色。
    鬼厉慢慢低下了头,依稀记得许多年前,大竹峰上,小灰和大黄之间,也是这样亲近起来的。时光如水,原来小灰依然还记得当初……那个少年忽然打破了沉默,微带笑意道:“想不到它们两个倒十分有缘,是不是?”
    鬼厉看了小灰与饕餮一眼,眼中也有一丝暖意,道:“不错。”
    少年转过头来,向火堆中加了一根细小树枝,又沉默了下去,过了许久忽然笑道:“这只饕餮跟随我不知有多少岁月了,我一直以为是我在照顾它,没想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它比我快活的多,”他面上的笑容似乎隐约有苦涩之意,道,“除了吃饱喝足,就算不是同类,却也还有你这只猴子愿意和它做朋友。”
    鬼厉抬眼看着这少年,见他面容神色萧索,仿佛有股说不出的寂寞之意,淡淡道:“你若寂寞,去找个朋友不就行了。”
    那少年哼了一声,傲然道:“这天下之大,有谁配做我的朋友,又有谁敢做我的朋友?”
    鬼厉眉头一皱,这少年口气之大,实在夸张,心里有些反感,却又见那少年似想起了什么,面色忽地黯然,低声自语道:“可是,原来是有一个人,我真心相信她的……”鬼厉透过面前燃烧的火焰望着他,淡然道:“怎样?”
    那少年面色忽冷,冷笑道:“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她在骗我,非但如此,她还害的我好惨,几乎万劫不复!”
    鬼厉默然,从那少年神色之中,他不期然地回想起了十年之前的那段深埋内心的往事,那个慈和的和尚的脸,仿佛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忽然猛地摇头,但手中用劲,原本正在往火堆中加的树枝,发出轻微一声沙哑响声,化作粉末,散落满地。少年向他手中看了一眼,忽然道:“你也有这等伤心往事么?”
    鬼厉面色阴沉,没有说话,那少年看着他,眼中光芒闪烁,忽然道:“如果你现在就要死了,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鬼厉一怔,心头忽然一阵迷惘,刹那间思绪万千,纷至沓来,从未想过的这个问题,突然摆在他的面前,深仇、大恨、十年宿愿、缠绵白衣,这一生风雨飘荡,却从未想过自己深心之中,还有什么最后心愿?
    该是救碧瑶罢,如果能将她救活,自己死了也甘心了!这个念头他在十年间无数夜里,不知在心中想过多少次多少回。只是还有那如霜容颜,终究是舍弃不去,在心间僻静角落,轻轻飘动……他一时竟是痴了,夜风萧萧,竟不知过了多少时侯,等他惊醒过来之时,那少年却已经消失不见,地上饕餮似乎也刚刚飞腾上天,与黑暗夜幕融为一体,远远传来它低沉的吼叫声音。
    小灰窜上了他的肩头,吱吱叫了两声,鬼厉慢慢抬头望天,忽然低声道:“小灰,我总是还要见她一面的,对不对?”
    小灰似乎不大理解,不过也懒得理会,猴头抬起来也看着天空,似乎还在找寻饕餮的身影。
    渐渐熄灭的火堆残烬,逐渐化作了一缕轻烟,轻轻飘散,鬼厉与小灰默然站在这深山林间,许久许久,夜风之中,也只隐约传来低低声音:“……总是要见她一面……“这一场世间浩劫随着时间流逝,情况越发的惨烈,怪兽异族已然杀入中土,百姓死伤惨重,正道派出去查探的弟子多半都就此消失,少数道行稍高的弟子回来时侯,也是身上挂彩,向诸位正派师长报告时侯,极言怪兽之可怖。
    天下间生灵涂炭,正道中人却束手无策,就在这个时侯传出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三大正派会盟青云山,并邀请天下正道共同对付这场大劫的消息,顿时天下修道中人纷纷向青云山云集而去,只数日之间,青云山附近已经前所未有地聚集了成千上万人,而其中的大部分却都是逃难而来的中土百姓,在他们眼中看来,青云山这些神仙一样的修道人物,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负责接待的青云门忙的不可开交,越来越多的道友百姓来到青云,很快青云门通天峰上的客房已经不够住了,于是只得让其他各脉也开放客房,好在青云门毕竟乃是千年大派,根深业大,最后还是容纳了下来,不过七脉之中的小竹峰一脉,却是因为向来都是女弟子,水月大师性情又怪,便没有对外开放,倒让许多慕名已久的年轻外派弟子十分遗憾。
    不过不管怎么说,虽然大劫当前,但此番却仍然是前所未有的一场正道大聚会,青云门忝为地主,声望比之以前更是有增无减,隐约间天下已有以青云马首是瞻的意思,而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此时更已是稳坐了天下第一人的位置。
    入夜,青云山脉上下诸峰一片灯火通明,实在是千百年来都没有见过的盛况,远远在山下,随着山风吹来,似乎也可以听见高山之上人们的高声谈笑,因为那场浩劫而害怕的人们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心情也轻松了许多。毕竟,就算天塌下来了,头顶上不是还有一座青云山么?
    而此刻青云山上最安静的地方,大概无过于小竹峰了。所有的门派在青云门善意解释之后,都严加约束门下弟子,严禁靠近小竹峰,毕竟若是在当前情况之下,万一还是闹出一出登徒浪子的闹剧,只怕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的。
    相比其他各脉山峰上的热闹,小竹峰上则显得清净的多,山路上偶尔有两三个美貌的小竹峰女弟子走过,山风习习吹来,满山遍野的泪竹一起摇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一晚月色清冷,照在小竹峰山道之上,竹影婆要,阴影在山道台阶上摇摆不定。远处走来了四、五个小竹峰女弟子,当先一个正是文敏,只见包括文敏在内的这些女弟子,面色都有些阴沉,眉头皱起,似乎心事很重的样子。
    竹林中冷风吹过,似平有黑影闪动。
    文敏旁边一个最年少的女孩看去不过十三岁左右,胆子颇小,向那片阴暗处看了一眼,面色有些苍白,靠近了文敏,拉住她的衣裳,轻声道:“大、大师姐,那、那里好像有人!”
    文敏和其他人顿时一惊,一起看了过去,片刻之后文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那个小女孩的脸蛋,道:“小诗,那是山风吹动竹子,竹枝摇摆的影子,每到晚上都是这样的,你刚刚上山不久,过一段时日就知道了。”
    那个叫做小诗的女孩松了口气,但仍然有些害怕,只是似又想起什么,忽然回头向后山看了一眼,道:“大师姐,后山那个望月台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到处都是这、这些阴森森的东西,我们留雪琪师姐一个人在那边,她会不会害怕啊?”
    文敏脸色黯然,叹了口气,道:“是掌门师伯要你雪琪师姐在那里反省的,我们也没办法,不过雪琪师妹她应该不会害怕罢!”
    站在文敏身后的另一个女子忽地哼了一声,大有不平之意,道:“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掌门师伯要如此对待雪琪,就为了她不肯答应焚香谷的提亲?”
    “啪”,竹林深处,似乎有轻微的一声低响,像是什么小兽踩断了竹枝,不过众女子此刻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没有听到这个响声,只有年纪最小的小诗似乎有些怀疑,但她向竹林深处看了一眼,只见阴影晃动,忍不住脸色又是一白,连忙转头不看。
    文敏叹了口气,道:“其实那位李淘道兄真的并不差,一表人才,身世又好,日后多半焚香谷谷主的位置也是传了给他,而且看他模样,对雪琪也是十分爱惜,不过情之一字,实在不是能够勉强的。”
    另一个女子忽地低声抱怨道:“师父也真是的,明知道雪琪的脾气,怎么也不帮她向掌门师伯说情?”
    原先那个女子却摇头道:“我看不对,雪琪原来是最听师父的话了,对掌门道玄师伯也十分尊重,但此番公然在通天峰上顶撞他们二位,我看……”她忽然压低声音,轻声道:“难道雪琪心中已经有了意中人……”“住口!”文敏忽地低声喝了一句,众人一惊,文敏面色微微放松,但口气仍是十分严厉,低声道:“这种猜测我们万万不可乱说,否则若是传到掌门师伯和师父的耳中,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默然,站在文敏身后的女子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师姐,其实若以我看来,只怕我们能想到的,掌门师伯和师父乃是何等人物,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次掌门和师父故意允诺焚香谷的提亲,只怕就是因为知道雪琪心中有……”文敏猛地转头,盯了她一眼,那个女子脸色微变,叹了口气,住口不说。文敏听她叹息,自己沉默片刻,也忍不住叹道:“林师妹,其实我们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雪琪与我们几个,虽然入门时日不一样,但这十数年间下来,大家早已经情同姐妹,谁都不想看到她变成这样。可是……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反正我想师父向来最疼爱雪琪,终究不会太过为难她罢。”
    其他女弟子一起点头,众人缓缓走去,低低谈论,隐约中还有叹息声,渐渐走得远了。
    竹林阴影晃动,忽地一道黑影仿佛从深邃黑暗中轻轻飘出,落在山道之上,正是鬼厉。在这个四周尽是死敌的地方,他的面色隐隐苍白,沉默许久,然后慢慢回头眺望小竹峰的后山,那片竹林背后,月光清辉如霜,传说就是青云六景之小竹峰望月台的所在。
    孤悬在半空中的悬崖,除了后半部与山体相连,大部分都悬在高空。这夜晚月色明亮,高悬天际,清辉如水,如霜雪一般洒落人间,落在这望月台上。虽然还不如传说中满月之夜那种可以照亮整座小竹峰的灿烂月华,但望月台上月光轻柔,将整座悬崖照得是亮如白昼,尤其是地上光滑的岩石因为角度不同,倒映着无数个月亮,更显得特别清冷美丽。
    当鬼厉踏上望月台的时侯,呈现在他面前的,便是这副美景。而在那如霜如雪一般的月光中,还有个白衣如雪的女子,正背对着他,站在悬崖前方望月台上,眺望着远方无尽黑夜,默默伫立。
    鬼厉的面色漠然,但一双眼睛中仿佛因为倒影着这片美丽月光而显得光芒闪烁,那个白衣身影,如站在月光中的仙子一般,看去竟没有丝毫尘世的味道。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那个身影动了动,陆雪琪冷淡而微微些疲倦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姐,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她缓缓回头,一边说着,但话说一半,声音却突然消失,陆雪琪向来冷漠平淡的脸上,赫然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那一个男子的身影,默默地站在那里,凝望着她。
    “张……”她微微张口,话未说出声音却已低沉,“……小凡。
    鬼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月光照在陆雪琪冰雪一般的肌肤上,几乎如透明一般毫无瑕疵,更增添了她惊心动魄的美丽。远远的,他竟有种不敢靠近的感觉。“你,还好么?”他仿佛腹中有千言万语,可是说出口的,却终究只有这几个字。
    陆雪琪凝望着这个男子,那个站在月光与阴影交界处的男子,他脸上的表情是那般的复杂,仿佛心中有什么事情正折磨着他,可是那身影却分明就在眼前啊,在梦中不知想过了多少次的身影!
    她微微低下了头,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才轻轻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过来?”
    鬼厉身子震了震,此刻原本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灰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只见他眼中闪过犹豫之色,对他来说,似乎这短短的几步路,也需要许多的勇气。
    陆雪琪还站在那里,沉默如许,山风吹来,她白衣轻轻飘动。
    踏出脚步,走在月光之上,身后远处竹林沙沙作响,身前的女子悄悄抬头凝望,鬼厉站在了她的身前。陆雪琪看着他,面上最初的一点激动和惊慌悄悄消失,忽然道:“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么,我们下一次见面,便是誓不两立的仇敌,你,……”她看着他,慢慢地说道,“为什么还要来见我?”
    鬼厉嘴角动了动,眼中闪烁,忽地移开目光,不再和陆雪琪对望,就在陆雪琪面色渐渐黯然时侯,她身前的男子却又慢慢回过头来,仿佛在犹豫,似乎在挣扎,终于轻轻说道:“你,好像瘦了……”陆雪琪身子一震,脸上再次有惊愕神色掠过,但随即而来的,便是欢喜。她如霜雪一般白皙的脸上肌肤,生平第一次涌现出淡淡的晕红,如晶莹剔透的红玉,有不尽的温柔和缠绵的羞涩。
    就算没有明天,就算前方还是黑暗,可是如果心间温暖,也许便不会害怕了吧。
    这美丽清冷的女子,忽然笑了,如深夜最娇艳的百合,在风中无声微笑,她洁白的身姿是月光中那般耀眼的存在。鬼厉屏住了呼吸。
    陆雪琪忽然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很欢喜!”然后,她依旧微笑着,眼光轻柔如缠绵的水波。
    夜色更深,月儿西沉。
    并肩站在望月台前方的悬崖之上,一起眺望着前方那片黑暗,山风吹过,两个人的衣衫同时飘动,身影在清亮的月光之中。
    温柔的,是风吹在脸上的感觉!
    无垠而黑暗的苍弯中,还有点滴星光,静静闪动。
    “焚香谷的人向你提亲了?”
    沉默了许久,陆雪琪平静地道:“是,师父和掌门师伯都答应了。”
    鬼厉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变化,淡淡地道:“我来的路上,听到你那几位师姐说话,听说你不愿意?”
    陆雪琪笑了笑,道:“是,我不愿。
    鬼厉转眼向她看去,印入眼帘的却是陆雪琪淡然的脸色,和眉宇间悄悄的一丝笑意。他心头忽地一阵激动,仿佛从深心中腾起的激动,竟然连身体也轻轻发抖,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跟我走罢!”
    陆雪琪身子一颤,向他看来,只见鬼厉,不,此刻在她眼中的,分明就还是当初那个张小凡啊,那个坚忍而执着的少年么?
    去哪里?
    随便吧,天涯海角!
    她嘴角浮起笑意,眼中却隐隐有晶莹波光闪动,仿佛是犹豫什么,可是片刻之后,她终于还是轻轻道:“那碧瑶呢……”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鬼厉全身皆冷,从深心最深处透出来的寒冷转眼似乎将他冻做了寒冰。水绿色的身影,安详的笑意,那个躺在寒冰石台上的美丽身影,转眼间将他完全击倒。
    他默默低头,沉默许久,然后,他再次抬起头的时侯,脸上激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冷漠。陆雪琪怔怔地看着他的变化,分明那般清晰地感觉到身前的这个男子,从缠绵温暖中渐渐远去,躲进了冰冷的黑暗之中。
    她深深呼吸,嘴角却露出笑容,却有谁望见,眼角淡淡的泪光,那一刻震动心魄的美丽啊!
    “下一次,”鬼厉转过身,慢慢离去,“我们再见面时侯,你用剑罢!”
    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如决绝的情人断了情思,月光在他身后跟随,似温柔的手无力的牵扯,却终究拉不住他的身影。
    他消失在黑暗中,那是他的来路,也是他离去的方向!
    陆雪琪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有些僵硬的淡淡笑容,雪一般的白衣飘舞在风中,在月光下,直到,她无声地流出第一滴泪。
    满山遍野的泪竹,在月光下,在这么一个凄清的夜晚里,沙沙作响……第三章 毒计千里之外,也是一般的深夜,那明月高悬天际,静静望着这个尘世人间。
    荒野之上,也有个人抬头仰望那一轮冷月,他大袍长袖,依然还是道家装扮,棱角分明的脸上,不怒而威的气势仍隐约可见。
    原野上的夜风习习吹过,野草摇动,在衣衫飘动与沉默之间,彷佛时光也静止不动。
    只是,谁又能留住光阴,就在你恍惚之间,终究还是过了十年。
    有人叹息,声音清淡,慢慢飘逝于风中。
    在这片静穆之中,忽然远处有个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笑意,道:「这一番辰美景,道长独自赏月,真是好心情啊!」
    这声音初起时还在远处,但句话说完已到了道人身后,那道人深深呼吸,转过身来,月光之下,赫然是在十年之前勾结魔教叛出青云的苍松道人。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却是面带微笑的鬼王宗宗主鬼王,只不过此刻看去,鬼王面色虽然如常,但一头白发,模样竟似憔悴了不少,只有在他眼光之中,隐隐闪耀着另一股炽热光芒,更比往日刺眼。
    苍松道人目光在鬼王头发上看了一眼,原本从容镇定的神情为之一变,愕然道:「宗主,你的头发怎么…。」
    鬼王淡淡一笑,苍松道人有这种反应,其实早在预料之中,如他这等修行高深之人,便是再过百年,容貌也不会有太大变化,如此番突然三日白头,如苍松等不知就里的外人自然惊讶之极,以为他修行上遇到什么问题。
    鬼王也不解释,甚至面色上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微笑着道:「你我虽然都是修道中人,但毕竟也是凡人,恩怨情仇,总有伤心之事的。」
    苍松面容一敛,肃然道:「不错,是我多话了。」
    鬼王摇头一笑,负手走到苍松道人身旁,微笑道:「不提了。不过自从十年前青云一战之后,听闻道长就被万毒门尊为供奉,尊崇有加,不知今晚突然约我到此相会,有何要紧事么?若此事被那位毒神前辈知晓,我自然无所谓,但对道长只怕多有不便。」
    苍松道人注视鬼王良久,鬼王也不多问,依然保持着一份笑容,含笑等候。半晌,苍松叹道:「宗主你果然并非常人能比,实不相暪,在下今晚约见宗主,确有要事相商。」
    鬼王道:「道长请说。」
    苍松看了鬼王一眼,道:「宗主可知,万毒门门主毒神,已经在三日之前去世了。」
    苍松道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犹如无声处一记惊雷,饶是鬼王如此定力的人物,也忍不住身子一震,面色大变,脱口而出道:「什么?」
    苍松紧盯着鬼王,道:「毒神已经在三日之前过世了,死后留下遗命,将门主之位传于最小的弟子秦无炎。」
    鬼王渐渐镇定下来,但眉头依旧深锁,面上平静但心中却犹如千军万马一起涌来,各种念头激荡不已。
    当今魔教三大派阀彼此对峙,他心中最忌惮的就是这个老的成了精的万毒门老毒物,有他在的一日,鬼王宗几乎就没有机会将万毒门从魔教第一派阀的位置上拉下来。但如今,这个曾经看起来永远也不会死的老毒物,竟然就这么稍无声息地死了!
    鬼王深深吸气,目光重新回到苍松道人的脸上,忽地微笑道:「毒神老前辈乃是我圣教德高望重的前辈,此番不幸逝世,实在让人伤心。」他口中说着哀悼之词,但笑容之中哪里有丝毫伤心之意。
    而站在他对面的苍松道人也是一脸漠然,显然这两个人都没有对那个死去的老人有什么怀念的地方。
    「不过,」鬼王似乎露出了一丝慎重,道:「我来之前,怎么都没有听闻过这个消息呢!这三日之中,万毒门虽然很是平静,但一点消息也没有透露出来。」
    苍松道人笑了笑,微带不屑地道:「老头子死后,虽然传命秦无炎接掌门主之位,但一起赶回为他送终的另外几个弟子却不肯善罢甘休,为了这门主之位争吵不断,并暂时将老头子的死讯压了下来。如今除了包括我在内的几个供奉之外,万毒门大多数弟子都还不知此事。」
    鬼王何等人物,一听明白了过来,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沉吟片刻,对荟松道人道:「此事非同小可,道长以之相告,足见盛情,在下感激不荆」
    苍松道人笑了笑,道:「不敢。」
    鬼王目光闪动,道:「道长可还有其他什么话么,但说无妨?」
    苍松道人哼了一声,道:「宗主乃雄才大略之英主,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万毒门如今已无我苍松容身之地,望宗主念及当年相识一场,收留于我。」
    鬼王愕然道:「道长说哪里话,以道长如此人物,在下盼都盼不来,早已思慕多年矣。只是道长向来在万毒门位居高位,又同是圣教一派,在下才不敢贸然相邀,莫非是毒神前辈去世之后,又有什么变化不成?」
    苍松道人点头道:「宗主目光如炬,毒神对我的确不错,但那个秦无炎却我向来不和,而且此番万毒门众人争位,门中高手无不各据山头彼此对峙,以我看来,纵然能有人一统毒门坐稳位置,也必定元气大伤,不可争一日长短了。」
    鬼王大笑,笑声颇为嘹亮,在荒野之上回荡开去,片刻之后,他收住笑容,正色道:「道长放心,秦无炎黄口小儿,不识道长大才,请道长到我鬼王宗中,屈尊供奉之位,凡事由心,当无后顾之忧。」
    苍松道人面有喜色,点头道:「如此多谢宗主了。」
    鬼王微笑点头,目光一闪,道:「既然道长与我已经是一家人,在下就冒昧请教道长,敢问毒神众弟子中,以何人最有希望继承门主之位?」
    苍松沉吟许久,道:「虽然门中各大高手分而对峙,但以我看来,最后只怕仍以秦无炎胜算最大,此人年纪虽轻,但心机深沉,又得毒神真传,不可小觑。只是他数月之前在西方死泽被鬼厉所伤,听说噬血珠妖力诡异无匹,深入骨髓体内,至今尚未痊愈,所以才被他几位师兄趁势而起,否则以他的本事,那几位不成器的师兄远不是他的对手。」
    鬼王一怔,鬼厉伏击秦无炎之事虽然也在死泽之中,但鬼厉却并未向外透露,他也一无所知,此番突然听到苍松道人说出此事,心头不自禁掠过鬼厉身影,眼中光芒为之一盛。
    他目光之烈,连苍松道人也为之一惊,愕然道:「宗主,怎么了?」
    鬼王反应过来,松了口气,微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没想到我栽培出来的这个鬼厉,如今果然已经成了大器,心中十分欢喜。」
    苍松道人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也没有再说什么,但心中随即也浮现出十年前那个在青云山头的张小凡的身影,联想到刚才鬼王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狐岐山,鬼王宗总堂。
    从天市之中若下,闪烁着青光的那百魔棒稍无声息地飞回到袖子之中,鬼厉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鬼王宗总堂的人口之前。在门前看守的几个鬼王宗弟子吓了一跳随即连忙向旁边让去,口中纷纷叫着:「副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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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5楼 发表于: 2007-07-27
鬼厉没有说什么,面无表情,直接向里面走了进去,小灰趴在他的肩头,如往常一般东张西望着,不过过了片刻就把眼光收了回来,毕竟这里对牠来说,也是太过熟悉了。
    鬼厉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里,推开石门,房间中的所有东西都和他离开之一模一样,似乎根本没有人动过。他在房间中站了许久,彷佛在想什么,脸上表情中竟然有一丝罕见的犹疑害怕。小灰从他肩膀上跳了下来,两三下跳到了床铺上,自顾自玩耍去了。
    鬼厉紧闭着唇,忽地叹息一声,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走了出去,然后向着山腹深处的寒冰石室走去。
    一路之上遇到了不少鬼王宗弟子,但对于这位消失许久又突然出现的副宗主,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低头走开,在他们眼中,似乎还是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不过鬼厉显然也不会去注意这些人的态度,只是默默向前走去,他的房间离寒冰石室并不远,很快就走到石室之前,也就看到了站在石室之外的那个身影。
    幽姬。
    鬼厉心头忽地掠过这样一个念头:怎么似乎自己每一次来看碧瑶,幽姬都好像站在这个石室的外面呢?看来她对碧瑶真的很有感情……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幽姬似也听到了脚步声音,抬头一看,似乎没想到会是鬼厉突然出现,身子轻轻一震。
    鬼厉默默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走过她的身畔,向寒冰石室的门口走去。
    黑纱之下,幽姬默然无声。
    就在鬼厉就要伸手推开石门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幽姬,道:「幽……」
    他很少与幽姬说话,此刻突然一下子竟不知怎样称呼幽姬了。
    幽姬淡淡道:「碧瑶叫我什么,你也叫我什么吧!」
    鬼厉默然,似乎又触动了什么心事,两个人中间一时有些沉默,但终于还是鬼厉开口,道:「幽姨,上次我走的时候,请青龙圣使将大巫师的骨灰送回南蛮……」
    幽姬黑纱点了两下,低声道:「你放心吧,大哥已经送去了,不过不知怎么,他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说着,虽然看不到幽姬的神情,但她的话音中还是隐隐透露出一丝罕见的焦灼,「南疆那里最近兽妖肆虐,大哥他虽然道行高深,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回来。」
    鬼厉眉头一皱,沉默片刻,道:「妳也放心吧!青龙圣使道行高强,那些兽妖奈何不了他的。」他顿了一下,道:「那我进去了。」
    幽姬默默点头,没有再说话。
    「轰鹿。
    沉重的石门发出低沉的声音,在身后拉开又合上,鬼厉又一次的置身在寒冰石室之中,默默地望着那个安详而美丽的身影。
    从寒冰上轻轻飘起的丝丝白气,一缕一缕飘荡在半空之中,缓缓游走,让人隐约觉得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平滑的地上,依稀还可以看到当初那场惊心动魄的「招魂引」巫法的残迹,黯淡的幽红颜色,此刻也彷佛悄悄融入了石头之中。
    鬼厉的唇不知为何,开始轻轻颤抖,慢慢的,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踩过残红的痕迹,穿过淡淡的白烟,碧瑶安详的容颜出现在了眼前。
    彷佛从来没有改变一般,她这样看去,依稀仍是十年之前,那初见面的美丽少女……鬼厉身子科的更加厉害,在碧瑶的石台前,他一点一点的俯下身子,石室之中,隐约响起了他拼命压抑却终究无法压住的哽咽声音。
    忽地,鬼厉身子摆动,反手一掌,竟然是重重的打了自己一记耳光,手掌和脸击打之后发出的响亮声音,顿时回荡在石室之中,男人的痛楚与后悔,彷佛也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宣泄。
    「对不起,碧瑶,对不起……」那个低沉的声音,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这么低低地说着,重复着。
    不知过了多久,石室中回复了的宁静被再次打破,石门被人打开了。一头银发的鬼王缓缓走了进来,站在鬼厉的身后,鬼厉伏在碧瑶身边的身子动了一下,慢慢站了起来,然后向后转身看来。
    两个男人的目光接触到一起,却都是一怔,鬼厉看到的是鬼王满头白发,鬼王看到的却是鬼厉脸上慢慢浮现出来的五个指樱「你回来了。」鬼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平淡中有淡淡欣慰,却还有另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鬼厉默默点了点头。鬼王显然早就习惯了鬼厉的这个性格,也不在意,:「你跟我过来一下吧!有一个老熟人,我想你应该见一见,而且我们鬼王宗里很快就要有一件大事情了。」
    鬼厉微感惊讶,显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老熟人是谁,不过看他样子,以他现在的心境也不想知道,当下转头又了碧瑶一眼,似乎要将这个苍白的容颜深深刻在眼中,从此再也不变。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
    鬼王的目光,也轻轻在女儿身上转了转,眼光中有慈祥的神色,然后也退了出去,当他转身时候,已经没有人可以看到那份软弱了。
    幽姬仍然站在门外,鬼厉站在前方等着,鬼王走了两步,忽然转头对幽姬道:「妳也来吧!」
    幽姬微微点头,也跟了上去。
    三个人离开寒冰石室,走过弯弯曲曲的甬道,来到了山腹深处的一间僻静房子,鬼王当先推门走了进去,鬼厉跟在他身后走进石室,只见石室中此刻已经有了两个人,其中一人黑纱蒙面,正是神秘的鬼先生;另一人道袍方脸,赫然竟然苍松道人。
    而听到脚步声音,苍松道人与鬼先生也转头看来。
    当鬼厉和苍松道人的目光相接的时候,两个人都怔住了,十年的光阴像是突然停顿,又似老天带着嘲谨给人们开的无情玩笑,当年青云山头的人啊!如今竟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冥冥中,是谁在操纵着一切呢?
    房间中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没有人说话,鬼厉与苍松道人互相望着,都是面无表情,但眼中神情却又都是那么复杂,任谁也理不清楚其中的头绪。
    最后还是鬼王走了过去,微笑道:「怎么,大家故人相见,也算难得,坐下说话吧!」
    他这么一开口,气氛算是好了些,鬼厉与苍松道人都分别移开了目光,坐了下去。
    鬼王首先对鬼厉道:「苍松道长现在已经是我们鬼王宗的供奉了,以后大家就是同道中人,若有机会,你们也要多亲近亲近。」
    鬼厉目光一闪,道:「道长不是在万毒门么,怎么会到鬼王宗来了?」
    苍松道人看来早就料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脸上神情丝毫不变,也没有说话,果然,鬼王在一旁微笑开口道:「因为万毒门已经发生了大变。」
    「什么,大变?」此话一出,不止鬼厉,连两个同是黑纱遮面的神秘人物幽姬和鬼先生,都可以看出他们吃了一惊,如此魔教三分天下,三大派阀彼此牵制,而万毒门发生大变,自然也就是其他两派的大机会。
    幽姬第一个问道:「什么大变?」
    鬼王微微一笑,道:「毒神已经死了。」
    「什么?」这个消息甚至比刚才鬼王的话更加让人惊愕,鬼厉等俱是深知其中利害关系的人物,自然明白此人的死讯意味着什么。
    鬼王环顾众人一眼,微笑道:「诸位都不是笨人,应该都知道如今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机会了。」
    鬼厉沉吟片刻,看了苍松道人一眼,道:「这个消息,是这位……道长带来的吗?」
    鬼王点头道:「不错,而且这几日我也暗中核实,确有其事。」
    鬼厉深深呼吸,道:「那万毒门如今情况如何?」
    鬼王看了一眼苍松,苍松会意,道:「毒神死前将门主之位留给秦无秦,但他另外几个弟子不服,如今万毒门乱成一团,为了争门主这个位置,门中各大高手分据派系,彼此争斗不休。」
    鬼王接口道:「乱的好,越乱越好,如此才是我们一统圣教的大好时机。」他顿了一下,忽然向鬼厉笑道:「说起来,还是你在死泽之中重创秦无炎,才有了这个乱局,你功劳不校」
    鬼厉心中一动,抬头向鬼王看去,只见鬼王目光如常,眼中精光闪烁,却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神色,只得默然。
    鬼王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话,道「今日让诸位来此商议,主要是因为苍松道长有一个计策,可以助我们鬼王宗一举荡平万毒门……」
    众人一惊,万毒门向来在魔教三大派阀号称第一,虽然此时心腹大患毒礼已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倾鬼王宗所有实力,要一举扳倒万毒门,仍是困难重重,就算是能够办倒,只怕自己也会元气大伤,白白便宜了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合欢派而以。
    鬼厉知道鬼王向来心思慎密,绝不会看不出这个连自己都能轻易明白的道理,一时都对苍松道人这个所谓的妙计有了几分好奇,道:「哦,竟有如此妙计,倒要请教了。」
    苍松道人也不谦让,向鬼王微一点头,环顾众人,道:「诸位可知眼下世人最害怕的是什么?」
    这句不着边的话一问,鬼厉等人都是一怔,幽姬道:「自然便是南疆那些噬人的兽妖了,道长你好好的提起这些怪物什么?」
    坐在鬼王身边的鬼先生在最初惊讶过后,此刻黑纱之下忽然微微点头,发出一声轻语,似乎想到了什么。
    苍松道人向幽姬道:「这条计策,便是要落在这些兽妖身上了,否则以万毒门的实力,谁想吞下它,自身都要元气大伤的。」
    在座众人此刻已经大多明白过来,鬼厉点头道:「不错,如果能令万毒门和兽妖彼此争斗起来自然最好,但如何能行呢?」
    苍松道人微微一笑,道:「其实说起来简单的很,那些兽妖不是见人就杀么,而且有许多兽妖鼻子灵敏,好吃人肉,我们只要如此……」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精心策划的计谋一点一点显露在众人面前,时光悄悄的在众人商议之中,滑了过去。
    当这个密会结束之后,众人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鬼王和鬼先生首先离开,幽姬看了看鬼厉之后,也静静离去。很快的,房间中只剩下鬼厉和苍松道人两个人,而他们都没有马上起身离开的意思。
    从别处收回了目光,在变得安静的石室中缓缓游荡,最终落回身前那个人的脸上,却发现,他也正在望着他。
    石室之中,静悄悄的,突然之间,似乎能够听到呼吸与心跳的声音。
    鬼厉忽然道:「你有话对我话么?」
    苍松道人凝视着他,半晌之后,缓缓道:「有,但是我现在却不知道该话什么了。」
    鬼厉默然,过了片刻,淡淡道:「这十年来,你有去过青云么?」
    苍松道人脸色漠然,但眼光却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叹息一声,道「去过了,但都是远远的眺望几眼而已。你呢?」
    鬼厉缓缓站起身子,嘴角动了一下,道:「我也去过,那里的山水和十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变的只有人。」
    苍松道人淡淡一笑,笑容中却有说不尽的苦涩之意,低声道:「是啊!只有人会变……」
    鬼厉转身走了出去,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听到身后依然坐在座位上的苍松道人,口中隐约低声轻吟着念道:「青云……青云……嘿,青云碍…」
    下一刻,他离开了这间石室,再没有回头。
    血池上方的桥梁上,在浓重的血腥气息中,走回这里的鬼王和鬼先生并排向血水中看去,黄鸟和夔牛还是一样都没有什么精神的趴在血水中,而半空中的伏龙鼎正缓缓转动,不时放射出红色的光芒。
    鬼王淡淡道:「这两只灵兽已经差不多了罢?」
    鬼先生在他旁边点头道:「是,黄鸟和夔牛的精魄灵力俱已被伏龙鼎压制,此刻已是完全收服,看来伏龙鼎鼎身上关于「四灵血阵」的铭文的确是真的。」
    鬼王点头道:「伏龙鼎乃是上古异物,灵力非同小可,连这两只如此灵物都已经被其收服,只要我们再将其他两只灵兽收服,则大事可成。」
    鬼先生迟疑了一下,道:「宗主,关于刚才苍松道人那个计策,你以为此人是否可信?」
    鬼王眼中异芒一闪,微微一笑,道:「苍松早已非十年前的苍松了,如今天下虽大,却只有我圣教能够疗护于他,而且他的那个计策,不过就是多死一些普通弟子而已,无所谓的。」
    鬼先生黑纱轻动,忽然道:「既如此,我倒另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让宗主在对付万毒门之余,连合欢派也一并解决」
    鬼王一震,面有喜色,道:「什么?竟有此事,请先生教我。」
    鬼先生微一欠身,道:「不敢。我的意思是,既然宗主不在乎多死一些普通弟子,则索性将事情做到底。将兽妖引至万毒门火拼之后,宗主以鬼王宗名义向合欢派三妙夫人发书,称同是圣教弟子,实不能见死不救,而且兽妖猖獗,无分对错见人就杀,长此下去,我圣教亦危矣,不如合三派之力与之一博,或可有几分胜算。」
    鬼王皱眉道:「如此说得好听,但三妙夫人也是奸滑人物,只怕她不肯相信。」
    鬼先生淡然道:「只说不做,她自然不信。」
    鬼王一震,道:「先生的意思是……」
    鬼先生道:「若是鬼王宗弟子战死了一半以上,尸横遍野,难道她还不信么?」
    鬼王愕然,许久说不出话来,半晌方皱眉道:「先生的意思,竟是要舍弃鬼王宗一半以上的弟子么?」
    鬼先生黑纱遮面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他话声平淡,似乎在说着这许多人命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情绪波动,道:「宗主,你欲成大事,又何必在乎这些人的性命!」
    鬼王心头不由得有些扭扎,权欲与心中那丝不忍覆交战,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更加重了。
    鬼先生默默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候着。许久鬼王眼中精光渐盛,面容之上似乎也隐隐有些晕红,关佛是空气中的血腥味道透了进去一般。只见他深深呼吸,忽的一声长啸,断然道:「先生所言极是,但又怎知三妙夫人不是落井下石,反过来要吃掉我们呢?」
    鬼先生嘿嘿冷笑一声,道:「三妙夫人自然是落井下石的人物,魔教三大派阀之中,又有那一个真正为圣教道友两肋插刀的人物呢?」
    鬼王一怔,随即目光一亮,脱口而出道:「啊!你是说……妙计,妙计!」赞谈之余,鬼王竟忍不任击掌叫好,道:「先生果然乃是不出世的奇才,竟有这等绝妙计策。」
    鬼先生冷然道:「我们便是以这一半鬼王宗弟子为饵,不妨以宗主你亲自带领前往与兽妖激战,待死伤殆尽时候,合欢派料定我们与万毒门以及兽妖已经是两败俱伤,则三妙夫人定会领大队人马前来赶尽杀绝,到时以宗主神通,自然可以事先找个机会迅速逃之夭夭,而剩下的事情便交给兽妖做了。以这段日李那些兽妖所向披靡的情况来看,只怕合欢派想不全军覆没都很难。」
    鬼王连连点头,难以抑制心中喜税,但在这兴奋时刻,他竟能仍保有一份冷静,忽地转身道:「但是先生,如此一来,我鬼王宗自然可以一统圣教,但圣教已然元气大伤,若是兽妖再度……」
    鬼先生摇头道:「宗主难道忘了,我们圣教在西北蛮荒之中,还有圣殿所在么?
    只要我们一统圣教,然后将留下的鬼王宗骨干全数带往蛮荒,在两里整合圣教势力,兽妖虽然猖狂,但一时仍会在中土肆虐,追不到蛮荒之地。而且之后,中士这里的那些正派之士,不就是到了要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么?
    鬼王终于完全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先生实乃天赐于之良师益友也!」
    鬼先生微笑道:「其后,那些所谓正道与兽妖相斗,不管谁胜谁负,想必都有苦头吃的。兽妖虽然猖狂,但是我观天下正道云集青云,十年前青云「诛仙剑阵」的威力,宗主想必还记得罢?」
    鬼王点头,道:「不错,厉害的紧啊!」
    鬼先生笑道:「所以兽妖想要轻易取胜,也没那么容易。我们则在蛮荒之地休养生息,一旦四灵血阵修炼成功,则放眼天下,又有谁能挡我圣教神威?」
    鬼王一怔,道:「怎么,莫非先生对另外两只灵兽也有了消息?」
    鬼先生道:「不错,在伏龙鼎完全收服收兽「黄鸟」和灵兽「夔牛」之后,鼎身铭文已然重新现出新文,下一只正在镇守我们圣教蛮荒圣殿的妖兽「烛龙」,我们回去圣殿收服之后,就只剩下南方恶兽「饕餮」了。到时只要找到饕餮,天下还不是尽在宗主你的手中!」
    鬼王踏前一步,望着下方血池,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息包围着他,恍惚中,竟有种天下操之在手的感觉。
    他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声嘹亮,而笑意是那般猖狂!
    第四章 会盟
    玉清殿外,密密麻麻地站着一大群人,细看过去,都是正道中人,包括青云掌门道玄真人和焚香谷谷主云易岚在内也在其中。在他们二人身后,青云焚香两派的其他知名人士高人,也俱站在此地,看这阵势,似乎是要迎接什么人一样。
    倒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那些小门小派的不算,此刻青云门和焚香谷的重要人物大都在场,焚香谷里上官策、吕顺,第二代弟子李洵、燕虹等人都站在云易岚身后。其中李洵面无表情,但气色看去很不好看,而且周围四下到处有人低声谈论,不时有眼光向他这里瞄来一眼,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而青云门那里,田不易、曾叔常、水月大师和齐昊等各脉首座也都在场,包括萧逸才等弟子也站在道玄真人身后,只是人群之中,青云门中近年来最出色、风头最劲的人物陆雪琪,却没有看到身影。此外,林惊羽也没有看到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祖师祠堂那里。
    这一天天高气爽,天空中万里无云,山风徐徐,不断吹过,给人以心旷神怡的感觉。若不是这凡尘俗世中还有太多恩怨仇杀,牵扯不断,这里当真便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身后的人群之中,许多人在低声交谈,隐约听来,大部分是在谈论如今人间最大的这一场浩劫,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听在耳中,面色凝重,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声音并不大,周围人大都没有注意到,但与他并排站在人群最前方的焚香谷谷主云易岚却听到了,转过头来,他向道玄真人看了一眼,低声道:“道玄师兄何事叹息?”
    道玄苦笑了一下,微微摇头,道:“你听我们身后这些道友的私语么,少有人抱有乐观的。”
    云易岚微微一笑,道:“道玄师兄何必在乎他们,虽然如今浩劫已成,生灵涂炭,但我们此刻已是天下苍生最后的希望,面对那等穷凶极恶的妖孽怪兽,师兄你身为天下领袖,若你再无信心,又如伺能面对天下苍生百姓的殷殷期望呢?”
    道玄真人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向云易岚深深看了一眼,却只见此人脸色从容,似乎并没有话中有话,当下微笑道:“云施主哪里话,贫道何德何能,能当得起‘天下领袖’这四个字?此番兽妖大劫,茶毒生灵,我们身为学道之人,又向来自诩正道,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待天音寺普泓上人到此,你我三派再连同天下豪杰,为民赴死,也不枉我们学道一场了。”
    云易岚点头,道:“师兄说得其是。”
    道玄真人含笑还礼,但心里却掠过异样的一丝感觉,面前的这个焚香谷谷主云易岚,自来说话都谦和得体,无懈可击,但自己却似乎总也看不透此人,心里总是感觉此人似乎城府深不可测的样子。
    就在道玄真人心中思量,是否要找个机会好奸试试这个云易岚,看他心中到底打什么算盘的时候,人群中忽地一阵耸动,道玄真人和云易岚都是精神为之一振,向山下看去,果然看见缠绕漂浮在高耸的通天峰山间的白云深处,忽地金光一闪,随即迅速变大,不消片刻已经快速接近了峰顶。
    只见金光浮动,做一朵金莲绽放形状,在白云间飘荡而上,梵音阵阵,回荡于天地之间,诸般庄严气象,让人顿生敬畏之心。
    道玄真人和云易岚同时迎了上去,金莲落下,摇曳闪烁片刻,金光散去,现出天音寺普泓上人为首的数十位佛门和尚。为首的普泓上人容貌一如当年,慈悲祥和,金红禅衣,宝相庄严,手中握着一串深色檀木念珠,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身材高大,手持“浮屠金钵”的师弟普方,之后还有十数位天音寺高僧和二代弟子,法相、法善等早已声名大噪的佛门弟子也在其中。
    道玄真人走上前微笑道:“普泓大师,你可总算来了,大家可都盼了许久啊!”
    普泓上人微笑点头,道:“让诸位施主和道玄掌门久等了,老衲渐愧。”
    这时,站在道玄真人身旁的云易岚朗声笑道:“大师,可还认得我么,多年不见,当年的知交旧友,你可不要都忘记了才是!”
    普泓上人向云易岚望了一眼,表情明显为之一怔,连一向挂着的笑容也收敛了片刻,然后眼前掠过一丝赞叹神色,道:“难道这位施主,竟是云易岚云老谷主么?”
    云易岚大笑,施礼道:“正是老夫,见过方丈大师。”
    普泓上来欠身回礼,微笑道:“早就听说焚香谷道法精深,尤以‘焚香玉册’之三阳境界更是神奇,云施主心志坚定,天赋超群,莫非已臻‘玉阳’之境么?”
    云易岚脸色微微一变,心中一震,焚香谷道法向来在正道中以秘密著称,远不如青云门和天音寺两大派那般名动天下,一提起“太极玄清道”或者“大梵般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此番他进入中原,遇见中土两大豪门领袖,竟然先后都被道玄真人和普泓上人看出自己道法境界,一想到这其中关系,他忍不住心中暗生狐疑:难道我门下竟有内奸细作不成?
    只是这般想归想,但他面上仍然神情自若,微笑道:“大师慧眼如炬,老夫一点微末道行,不足挂齿啊!”顿了一下,云易岚面色微微严肃,道:“不过大师既然来了,那就好了。如今天下生灵涂炭,妖孽横行,实是千古未有之惨祸,还望大师能领袖天下正道,除此灾劫,如此善莫大焉。”
    道玄真人站在一旁,面色忽然微微一变。
    普泓上人谦让道:“云施主哪里话,天下苍生遭劫,兽妖肆虐,天音寺上下既为佛门子弟,岂能退居人后?只是如今天下正道云集青云,道玄师兄又向来德高望重,道法更是有通天神通,自然便该以道玄师兄为领袖,率领天下正道共抗强敌。”
    道玄真人微笑道:“大师太客气了,道玄实不敢当。”
    普泓上人合十道:“道玄掌门,如今天下荐生日夜期盼,便是早日去此灾劫大祸,你可千万不可再行推辞了。”
    云易岚呵呵一笑,道:“两位都是得道高人,却哪里这么多客气话说,来来来,我们进去说话罢,否则让这许多同道道友一起陪着我们三个人说话吹风,岂不怠慢了人家!”
    道玄真人和普泓上人相顾而笑,当下一起走去,一路之上不断有人向普泓上人及一众天音寺僧人间好打招呼,可见天音寺在正道之中德望之高。
    一路讲了玉清殿中,普泓上人少不得又多夸了几句青云门新建的这座玉清殿气势恢弘、雄伟壮观。道玄真人微笑谦谢,欲请普泓上人坐上主座,普泓上人不肯,几番推辞,最后还是道玄真人身为主人坐上主座,普泓上人和云易岚分坐两侧。
    大殿上此刻站了将近百人以上,但座位有限,坐下的除了少几位名望颇高的散仙之外,便是三大派系之中的人物了,由此也可看出三大派系在正道之中的地位和实力,而讨论对策等等,自然也是大都在三大派系之中议论。
    待众人坐定,云易岚第一个开口,向普泓上人问道:“大师,你此番的来一路上,可有见到那些残忍的妖兽怪物么?”
    普泓点了点头,道:“有的,我们还除去了一些妖兽。”
    旁边众人一阵耸动,如今兽妖之祸早已传遍天下,见过的人也不少,但在这青云山玉清殿里的正道中人,与之交过手的除了三大门派派出去探听消息的弟子外其他门派并没有几个。
    道玄真人也为之动容,道:“哦,竟有此事,大师不妨说说,也让在座诸位都知道一下。”
    普泓大师合十道:“不敢。其实在过来的路上会碰到这些妖物,我们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都听说这些妖孽尚在南方肆虐,但我们在青云山以南七百里外的一个小村子中,却发现有十几只怪物正在袭击村子,可惜我们去得太迟,那些村民已然全部遇害了。”
    “啊!”道玄真人和云易岚都是惊叹一声,青云山以南七百里,算来虽然不近,但也已经不是很远了。而此时站在普泓大师身后身旁的天音寺众僧人,大都面上显露不忍表情,好几个僧人还合十念佛,想来当时景象必然十分惨烈,给这些僧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普泓大师此刻叹息一声,脸上也掠过不忍表情,叹道:“那些怪物果然如传说中一样,模样是从南疆几种猛兽变异而来,而且性格残忍好杀,满村百姓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遇此妖孽,纵然是破了杀戒,修行受损,也是要为民除害,我们便下去将它们除去了。”
    道玄真人单掌竖起,道“大师乃是替天行道,做的乃是功德,并非杀生罪孽,大师不必为此难过。”
    普泓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旁边云易岚皱了皱眉,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道:“方丈大师,我另有一事要请教一下。”
    普泓上人道:“云谷主请说。”
    云易岚道:“早先我们并未听说这些妖孽已经到了那里,此番大师既然遇见,想必兽妖很快就要到达青云山附近了。不知在这一路之上,除了这个村子之外,大师还有没有发现兽妖?”
    普泓上人摇头道:“这个倒没有,除了在那个村子外,其余各地并未见到,想来可能是一小部分的妖孽跑的快,正好被我们撞见了。”
    道玄真人叹道:“这也活该他们倒霉,可惜救不了那些村民们。”众僧人闻言,都合什低颂佛号。
    云易岚微微点头,道:“大师,那以你看到的那些兽妖和天音寺众位高僧的交手,它们战力如何?”
    普泓上人微一沉吟,道:“这些妖孽多半都是些普通的怪物,只不过力大爪锐、凶猛残暴而已,若真要比起来,我们修道中人的普通修行道行,便可以胜得过它们。”
    云易岚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些怪物多半便是普通的妖兽,与大队同伴走散了。”说着,他顿了一下,转头对身后李洵道:“洵儿,你把这些日子我们打听到的消息,向普泓大师说一下。”
    李洵应了一声,走了出来,向普泓上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普泓上人微笑道:“李师侄不必多礼,请说罢。”
    李洵点头道:“禀报大师,经过这段日子以来我们多方派出同道去南方查探,发现这次兽妖大劫祸害如此隆烈,原因主要有三。其一:寻常兽妖怪物多半看去乃是猛兽变异而来,虽然我们不知究章是何异变,但这些怪物的确比原先那些猛兽原身变得更加凶猛,也更加残忍,普通人决计无法抵抗:其二,这一次从南方出来的妖兽异族,数目上章然不计其数,我们派出的弟子多次在天空看到无数妖兽蜂拥而来,数目至少超过上万,在这等情况下,任你再高的道行只怕也无济于事:其三,在这些普通兽妖之中,似乎还有数目不详的特殊妖兽,这些妖兽与普通怪物截然不同,妖法高强,尤胜过许多修道中人,而且时至今日为止,谁都没见过传说中那个‘兽神’,也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物,但看他能操纵这无数妖物,只怕也是个极端棘手的人物!”
    普泓上人白眉紧紧皱起,他身后的天音寺一众僧人也是面面相觑,这一次兽妖大劫,情况之恶劣显然前所未见,看李洵说话时的神情和青云门、焚香谷等人物凝重的表情,显然众人也心情沉重。
    大殿上暂时陷入了一片沉默,半晌,云易岚长长吐了一口气,笑道:“这些怪物若是不厉害,又怎么会是千古大劫呢!反正事已至此,多想无用,不如我们好奸商量一下到底如伺抵挡这些妖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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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6楼 发表于: 2007-07-27
道玄真人点头道:“云谷主说的其是,这样吧!我那里面还有老夫收藏多年的一些劣茶,请二位到内堂品尝,我们边喝边说。”
    普泓上人相云易岚都会意站起,互相向门下交待了几句,便随着道玄真人走进内堂,三位德高望重的大人物一走,玉清殿上的气氛便慢慢松弛了下来,萧逸才、齐昊、李洵等与天音寺的法相、法善都是旧识,当下都走到一起谈话。趁着这难得时候,萧逸才便提议带着法相、法善好好看看通天峰的景色,法相等人欣然答应,而李洵等也正好无事,便跟着一起走了出来。
    这时节已经是夏季时候,人间气候已经渐渐炎热,但在这高耸入云的通天峰上,却依然凉爽无比。走到峰顶远处的一处有栏杆的悬崖上,凭栏远眺,只见云海茫茫,青天在上,让人不禁有出世之心。
    法相赞叹道:“早就听说青云山人间仙境,十年前来过一次已经让贫僧大开眼界,今日再见,还是如此壮观,动人心魄,真是人间奇景啊!”
    萧逸才笑道:“法相师兄又客气了,要说景色,你们须弥山天音寺的‘无字玉壁’和‘须弥道、芥子山’不更是名动天下的地方?”
    法相微笑道:“那些都是小景,如伺比得上青云这般壮观景象。”他眼角余光转动,忽然发现站在身后的李洵、燕虹二人。燕虹还没什么,李洵脸上却似有几分不服,只是毕竟不是当年,他如今也多了几分涵养,没有表达出来而已。
    法相心思慎密,脸上也没有什么神情变化,自然而然便接下去道:“不过真要说这些景色的话,我以为普天之下,也只有李师兄香谷那里的玄火燃天可以相提并论了罢。对不对,李师兄?”
    李洵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口中仍然谦谢道:“法相师兄过奖了,焚香谷小小地方,又地处偏僻,不敢和中上风物相比。”
    萧逸才眼中大有深意,看了法相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即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也不用夸来夸去了,反正每一处地方都有各自景色,人间浩土如此广轰,不知我们是否能够在有生之年全部见识到呢?”
    众人一时都有感触,齐声道:“正是。”说着一起哈哈大笑出来。
    众人谈笑了一会,李洵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慢慢走到萧逸才身边,趁无人注意的时候,低声道:“萧师兄,请问一下。”
    萧晚才一怔,道:“李师兄,有话但说无妨。”
    李洵犹豫了片刻,终干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道:“这个……这些日子,特别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都没有见到小竹峰的陆雪琪陆师妹出现啊?”
    萧逸才脸色微变,看了李洵一眼,低声道:“李师兄,陆师妹因为当日在玉清殿上当众顶撞我恩师道玄掌门,现在已被责令在小竹峰望月台反省思过,到今天已经有好几日了。”
    李洵口中“氨了一声,神情复杂,似难过,又似几分羞愧气恼,半晌后却又是叹息一声,向着萧逸才苦笑一声,道:“多谢萧师兄告知,在下感激不尽,稍后我会恳求家师,看是不是请他老人家从旁劝说道玄师伯几句,唉,也算是尽我一份心力罢。”
    萧逸才点了点头,也不言语,只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站在远处正看着天地美景的众人中,法相慢慢从身后那两个低声说话的人身上收回目光,忽听到身边有人低声说道:“大师可知道李师兄向陆雪琪陆师妹提亲的事情了么?”
    法相微微一笑,向站在身边的齐昊看了一眼,道:“略有耳闻。”
    齐昊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法相却忽然叹息了一声,声音中颇有几分感慨。
    齐昊微感诧异,道:“法相师兄,伺故如此叹息?”
    法相淡淡一笑,恢复了原来神色,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人而已。”
    齐昊奇道:“故人,什么故人?”
    法相悠然道:“一个曾经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和我们,和那位陆姑娘大有关系的故人碍…”齐昊沉默了下去,许久之后,也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声音之中,竟也有了几分世事沧桑、物是人非的感慨。
    魔教万毒门的总坛所在,是在中上西南方向处一个名叫“毒蛇谷”的地方。
    按照地理位置来说,毒蛇谷和鬼王宗的狐岐山、合欢派的逍遥涧,正好形成一个大的三角形,彼此牵制,互相对峙着,构成了当今魔教之中原本相当牢固的势力平衡。
    但眼下此刻,这份平衡却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尤其是原本在魔教势力最大的万毒门中,随着老门主毒神老人的去世,围绕着新门主的继承权问题,万毒门中已经乱成一片,总坛所在的毒蛇谷也已经是剑拔弩张,情势一触即发。
    从名义上来说,得到了毒神临终遗命,而拥有正式继承人地位的是毒神的关门弟子秦无炎,很可惜的是,在魔教之中,特别是在万毒门这样一个尚武成风,实力重于一切的门派中,光靠毒神留下的遗命是无济于事的。
    就在毒神刚刚去世后不久,他的另外几个弟子就赶回了毒蛇谷,来势汹汹,摆出了一副要争夺门主之位的态度。而秦无炎虽然深得毒神真传,一身本领远远胜过几位师兄,但一来他在万毒门资历不深,门中重要的一些高手供奉此番几乎全部站在他几位师兄那边:二来上次在死泽之中,他不慎被鬼王宗的血公子鬼厉伏击,身负重伤,虽然此时已经大致恢复,但鬼厉手中至凶至邪的法宝噬血珠却着实让他吃尽了苦头,那一股噬血妖力竟然如附骨之蛆一般牢牢吸附在他体内气脉之中,令他修为大打折扣,也给了其他人趁机窥探宝座的机会。
    不过,幸运的是,就在这危急关头,秦无炎终于凭着毒神真传的诡异道法,加上包括“七尾蜈蚣”在内的五种剧毒搭配使用,硬生生将这股诡异的噬血妖力从体内清除了出去。而这件关系重大的事情,不过是在数日之前才发生的,秦无炎心思深沉,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他深知自己此刻已是众矢之的,所以甘心苦忍。
    他的忍耐很快就得到了回报,本来齐心协力,结成联盟回来抢夺门主宝位的三位师兄范雄、程无牙和段如山,在发现这个原本最忌惮的小师弟竟然已经是个内伤成疾、病痛缠身的半废之人,而且他还非常诚恳地表示了师父临终的确将门主之位传了给他,但他自己却根本不想坐这个位置的意思,并且当场交出了掌门印信,放在毒神灵位之前,说明只有成为门主之人方能得到之后,这三个毒神传人的联盟便迅速开始瓦解崩溃了。
    万毒门门中的高手供奉和门中弟子,此刻也分作了三派,以百毒子为首的一派站在大师兄范雄一边:而当年与张小凡有杀徒之恨的吸血老妖和他的好友端木老祖一起,站在了老二程无牙背后:至于剩下的老三段如山,虽然道行在毒神四个弟子中排名最后,但其人向来精于心计,早就暗中图谋,此番却以他的势力暂时最为强大,万毒门好些个久不出世的老妖怪都被他拉拢了过去,门下弟子也有将近一半站在他这一边。
    而眼下的毒蛇谷中,正是祭奠毒神头七的最后一天。毒神去世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灵堂之上白幅如山,却难得听到一两句哭声。大多数万毒门弟子虽然头戴白绫,身披麻布,但脸上却连一丝伤心痛楚的神色也没有,相反,许多人倒是怒目而视,与另一派的人对峙起来。若不是顾忌着灵堂之上最后的一点面子,只怕这里早就变做了武堂而非灵堂了。
    毒神的四个弟子,俱都身披重孝,跪在众人之前,但除了秦无炎之外,其他三人都只磕了三个头就站了起来,往旁边一站,身后同样站过去许多人,彼此对峙,而无数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望着灵堂里那个棺材前面的供桌上,摆放着的一个绿色小盒,上面写着四字——万毒神印正是万毒门自古以来门主才能拥有的印信。
    供桌上摆放着水果三牲,桌子前方地面上是个铜盆,燃着火焰,秦无炎磕完头后,和三个师兄不同,默默跪到一旁,拿过纸钱一张张放入铜盆,烧给死者。
    而他的三位师兄都没有正眼看他,反正无论哪个人最终做了门王,这个废人也逃不过被毒死的命运。
    他们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在那个小盒之上。
    一脸横肉、面目表情凶狠的范雄忽地冷哼一声,走上一步,向那供桌走去,但早有防备的程无牙和段如山几乎同时都闪了出来,段如山冷笑道:“大师兄,师父头七尚未过完,你想干什么?”
    范雄双眼一瞪,面上凶光闪现,道:“我是大师兄,这位子当然要由我继承。”
    程无牙呸了一声,道:“你从哪里看来说,这个位置就是大师兄坐了?”
    段如山也讥笑道:“你是想说长幼规炬罢,真要说规矩的话,师父临终也是传位给小师弟,哪里轮得到你?”
    范雄眼中凶光闪闪,霍地回头向秦无炎看去,秦无炎头也不抬,说话声音听起来仍是中气不足,咳嗽一声,颤巍巍地道:“三位师兄,你们刚回来……咳、咳咳……的时候,我已经立刻将印信交了出来,并说明了我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你们……咳咳……你们入门比我早,人望比我高,自然便该你们坐这个位子,师父年纪大了,想来是走的时候有些糊涂,所以才胡乱说的。究竟谁坐这个位置,你们决定好了,就别把我扯讲去了罢。“他说话语气之中,低沉颤抖,似乎还有些心虚害怕的感觉,哪里还有从前深沉嚣张的样子。范雄冷笑一声,不屑地转过头来,再不看他一眼,道:“那你们究章打算怎样?”
    段如山嘿嘿冷笑,道:“不用多说了,还是和我们约定的一样,师父头七先过,让他老人家走好之后,我们明日再在这灵堂之上决定到底是谁坐上这个位置!”
    范雄狠狠瞪了段如山和程无牙一眼,而他的两个师弟看他的眼色也不会善意到哪里去。片刻之后,范雄霍地转身,大步走出灵堂,一大堆的人随即跟着他身后也走了出去。程无牙和段如山随后也都带着人马走了出去,灵堂之上,很快只留下秦无炎一个人默默跪在地上守护着灵枢。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秦无炎手中的一叠纸钱都放到铜盆中烧的干净了,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白绫之下的他的眼晴,漠然而没有光彩。
    “师父”他的声音轻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师父啊!你看到了么,这些人就是你的徒弟、你的手下碍…”秦无炎冷漠的嘴角,慢慢泛上一丝冷笑,冰冷而不带有丝毫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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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7楼 发表于: 2007-07-27
第五章 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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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沉浸在无形的紧张气氛中整整一天的毒蛇谷似乎也慢慢的讲入沉眠,幽暗的灯火缓缓熄灭,除了那个清冷孤寂的灵堂。
    灵堂的门依然向外打开着,凄冷的夜风呼呼吹过,把灵堂上依旧燃烧的蜡烛吹得明灭不定,在地上投射出诡异的影子。门外远处,寂静之中,仿佛有什么声音在低声轻语,似哭泣,似低笑,又似乎根本就是风吹树动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只觉得心中有些发冷。
    从灵堂上那几根还在苟延残喘的残烛照到屋外的光亮中,这个山谷的夜晚,屋外还飘着淡淡的薄雾,如轻烟一般,在黑暗和阴影处,飘过来荡过去,变幻着各种形状。
    而灵堂之上,彻夜守灵的人,依旧只有一个秦无炎。
    他仍跪在灵前,低着头,眼光飘忽不定,似乎在看着某个不知名处。在他面前的那个铜盆中已经满是烧化的纸钱变的黑色纸灰,随着不时吹进的夜风而颤动着,偶尔有一两片散落的纸灰被风吹起,离开铜盆,缓缓飘荡在屋子之中,然后多半都悄悄的落回在灵枢前方的供桌上,飘落在供奉的三牲盘中。
    冥冥中,可还有一双眼睛,正望着这一切?
    脚步声忽然响了起来,踏在平整的地面走进了灵堂。秦无炎身子震动了一下任谁来说,此时此刻突然在身后响起脚步声音,都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他回头望去,眉头一皱,面色有些惊讶,显然来的这个人并不在他意料之内。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但服装与普通魔教弟子大不相同的人,一身道袍,方脸凝重,正是魔教万毒门的供奉苍松道人。
    秦无炎看着苍松,苍松也看了看秦无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然后苍松径直走到灵枢前的供桌前方,拿起桌上摆放的细香,放到一旁一枝残烛上点着了,对着灵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又踏上一步,将香烛插在香炉之中。
    秦无炎耐心地看着苍松道人的一举一动,从头到尾,当苍松道人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秦无炎微微低头,算是弟子还礼,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语气依然很镇定礼貌地说道:“多谢道长。”
    苍松道人点了点头,道:“我与老人家毕竟宾主一场,虽然这一炜香上得有些迟了,但总是我一番心意。”
    秦无炎还是跪着,看向灵位,淡淡道:“无妨,道长只要心诚,想必师父在天有灵,必定会欣慰许多的。”
    苍松道人凝视秦无炎,看了一会,忽然笑了一下,道:“秦公子,你好像一直都不喜欢我。”
    秦无炎双眼微抬,似乎没有想到苍松道人会突然问这么一句,有些奇怪,但看了苍松道人片刻之后,他仍然心平气和地道:“道长误会了,阁下乃是恩师在世时候的客宾供奉,在万毒门中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无炎不敢心存怠慢。只是如今恩师不聿撒手人寰,在下心中悲痛,若有不敬之处,还请前辈海涵。”
    苍松道人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目光也缓缓转到正前方毒神的灵位上,在那个灵位之前,装有万毒门门主印信的盒子正安静地摆在那里。苍松道人看了一会,忽地从他身上传出几声低微而怪异的叫声,似乎如什么虫鸣一般,秦无炎脸色微变,苍松道人也是一怔,但随即忽然笑道:“老门主啊老门主,你应该可以安心地去了,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居然还有个这么了得的徒弟,真是不简单啊!”
    秦无炎面容一沉,眼中厉芒隐隐一闪而过,沉声道:“道长,你说什么?”
    苍松道人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拉起手腕袖子。秦无炎双眼瞳孔收缩,见到苍松道人手臂之上贴肉绑着一只小盒子,刚才那阵怪声此刻又从这里面发出来,清晰可闻。
    苍松道人面上带着神秘笑意,慢慢将这只手伸向前方灵位,但绑在他手腕上的盒子稍微靠近灵位之前放置万毒门掌门印信的那个盒子时,灵位之前的那个盒子里,突然也发出了低沉但十分清晰的虫鸣声,那声音听起来,和苍松道人手腕上盒子里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苍松道人慢慢收回手臂,转头望着秦无炎,淡淡道:“七尾蜈蚣”秦无炎深深吸气,闭上眼睛,待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精芒大盛,整个人突然从那种沉默颓废的觉变得精干凌厉,只见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苍松道人,缓缓地复述了一遍:“七尾蜈蚣!”
    原本幽暗阴沉的灵堂,在他这般一站之后,突然变得似乎有些光亮起来,空气中原本的清冷气息也转眼消失不见,有的,只有凌厉的杀机。
    苍松道人却看不出有什么畏惧之意,反而像是对周围的变化什么也感觉不到还神色自若地向秦无炎问了一句,道:“你说,若是你师父知道他的这些徒弟们在他刚刚死后不久,就在他灵前乱来的话,他应该会十分生气罢?”
    秦无炎冷哼一声,道:“师父他老人家睿智聪明,早就看破了这所谓的礼仪俗法,不要说在他灵前对他不敬,便是我等弟子在这里互相厮杀,他老人家也多半会笑着看热闹而已。”
    苍松道人缓缓点头,忽地叹息一声,道:“的确如此,我这十年来与老门主朝夕相处,以他的性格,怕真是如此了。”说着,他看了看秦无炎,微笑道:“想不到你跟随他时日最短,却反而是众弟子中最了解他的一个人。”
    秦无炎神色不变,但身子却往前踏了一步,冷冷道:“道长你,不也是十分了得么,不但看清楚了师父,而且连我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你的眼晴!”
    苍松道人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晴向秦无炎的脚步瞄了一眼,忽然道:“现在已经过了你师父的头七了罢?”
    秦无炎一怔,不知苍松道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但今晚此人的态度委实古怪,高深莫测,更何况他已经看破自己在门主印信上做的手脚,只怕是不能留他了。秦无炎心中这般想着,口中淡淡地说道:“眼下是丑时,刚刚过去了,怎么,道长莫非有什么指教么?”说着,他又向着苍松道人走近了一步。
    苍松道人却随即向后退了一步,点头道:“那就好了,让你师父平安过了头七,也算是我一番心意了吧。”
    秦无炎一怔,还没等他会过意来,苍松道人忽地身形一动,转眼闪到灵堂门口,提气开声,大声道:“咦,门主印信……碍…”他前头几个字充满惊愕之意,说到一半,明明还完好无恙地站在原地,苍松道人却突然如同受到重创一般失声痛呼,像是破什么人偷袭一般。
    秦无炎顿时脸上变色,但已经来不及阻止,苍松道人的声音已然在寂静幽深的毒蛇谷上空,回荡不已,片刻之后远方都似有回声弹了过来,满山谷中到处都是隐约“氨的声音。
    最初的一刻,毒蛇谷中像是被什么惊到了一样,几乎比原来更加死寂,但只不过过了片刻光阴,无数嘈杂声音从毒蛇谷各个角落上澎湃响起,如波涛一般轰然而响,但听得无数早已枕戈待旦的人跃然而出,种种问话声、责骂声、呵斥声、指挥声融为一体,化作无形之波涛,纷纷从四面八方向这座灵堂涌来。
    苍松道人回头微微一笑,对着面色铁青的秦无炎挥了挥手,道:“贤侄,做叔叔的我帮你一把,日后万一你能坐上门主宝座,千万不要忘了今日之情!”接着也不多说,身影晃动,在秦无炎扑到门边的前一刻,迅速飞入门外黑暗之中,转眼就消失不见。
    秦无炎凭门喘息,且良中满是怒火,显然苍松道人这突然其来的一下完全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此刻周围人声鼎沸,眼看着灵堂就要被三位师兄的无数人马团团包围,秦无炎狠狠一跺脚,当机立断,也如苍松道人一般投身于屋外黑暗之中,片刻之后隐没了身形。
    下一刻,无数手持火把利刀,杀气腾腾的万毒门弟子,在毒神三大高徒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冲讲了毒神灵堂。
    而在片刻的寂静之后,夜幕下的毒蛇谷中响起了愤怒的喊杀声音,顿时席卷了整个山谷。
    夜色,愈发深沉了。
    当初升的太阳将第一道光亮投向大地的时候,从毒蛇谷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出的苍松道人,已经驭剑飞在半空,出现在毒蛇谷东北方向四百里外的一座小城上方,他在天空中向小城四周仔细看了看,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刻向城外北边的一处小山落了下去。
    这座无名小山丘上大都是野生枫树,从天空看下去,红作一片,十分美丽。
    枫树林前,此刻正站着三男一女,正是鬼王、鬼先生、鬼厉和幽姬四人。
    看到苍松落了下来,鬼王脸上现出一丝笑容,迎了上去,微笑道:“怎么样还顺利么?”
    苍松道人点了点头,道:“果然不出宗主所料,秦无炎的确伤势已经回复,而且在万毒门门主印信的盒子中做了手脚,多半就是将七尾蜈蚣放在其中,无论谁打开这个盒子,秦无炎只要暗中操纵,任谁也逃不过七尾蜈蚣的噬咬。以七尾蜈蚣的奇毒,多半此人便要一命呜呼了。”
    鬼王放声大笑,转头对鬼先生等人道:“你们看,这些早就已经用了无数次的土办法,竟然坏有人有用啊!”
    鬼厉脸色淡漠,什么话也没有说,幽姬也保持沉默,只有鬼先生淡淡道:“办法的确有些过时土气,但只要有用,就是好办法了。”(呵呵,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啊?)鬼王点头道:“不错,说起来毒神前辈也算是我们圣教中的一代袅雄,怎的收的徒弟都是如此角色,真是让人失望。”
    苍松道人在旁边笑道:“不过那个秦无炎的确还算是不错的人物,可惜了。”
    鬼王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鬼厉站在一旁默默看了鬼王一眼,皱了皱眉,不知杯么,他似乎觉得鬼王今天有些奇怪。
    不过鬼厉的这个想法并没有深入下去,因为很快的,前方那座在清晨中刚刚醒来的小城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叫声,很快的,无数尖叫声音四处响起,其中清晰可闻有人充满惊恐地喊着:“兽妖,是兽妖来了……”刺耳而带着残忍的尖啸声音,从小城南边传来,远方平静的原野上突然冒起阵阵烟尘,如正在冲锋的战士组成了千军万马,势不可挡地冲来。那从远及近,夹杂着兴奋咆哮声音的呼喊,带着嗜血的渴望蜂拥而至,站在小城另一端的鬼王宗五人都腾空而起,向小城飞去。
    飞到近处,饶是众人早就见过了无数大场面,但眼前景象仍然让他们微微变色。
    无的怪物和变异的兽,嘶吼咆哮着从原野上的烟尘中呼啸而出,庞大的身躯、矫健的身体、锋利的牙齿利爪,在清晨的光亮中散发着浓浓的死意。而另一头小城中的居民惊惶失措,疯狂地到处狂奔,却没有人知道该往哪里才是安全?
    密集的奔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终干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越来越多的兽妖从南方涌来,冲向那座小城。原野上的占道和道路两侧帘阔的大地,此刻都已经成了这些兽妖的乐园,红了眼睛的妖物们在震天的嘶吼声中包围了这座小城,来不及逃讲城池的可怜人,转眼被妖兽们震起的烟尘吞没,灰色的迷雾中有血光闪动,有尖叫传出,随即湮灭。
    而小城城头之上,一些还勉强有着求生意志的人拚命拉起了城门的吊桥,暂时将这些凶狠残忍的兽妖挡在了城外,然后兽妖似乎无穷无尽般的从南方涌来,将这座小城团团围祝天空中的五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远处荒野之上,传来了一声厉啸,那声音听来尖锐刺耳,竟是有几分铿锵之声,远远的似穿透漫天烟尘冲了过来。鬼王神色一变,低声道:“来了,应该就是这个妖兽,大家小心,按原定计策行事。”
    其余众人部微微点头,随即散了开去,只有鬼王留在空中,向那尖啸声音处多看了几眼,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随后身子向上飞起,没入天空云端之中,消失不见。
    随着那声尖啸越来越响,将这座小城重重包围的无数怪兽同时昂首大叫,各种刺耳声音夹杂在一起,混合著野兽腥气和风中隐约的血味,让人毛骨悚然。
    烟尘中,忽的一声轰鸣,那声尖啸夏然而止,半空之中光彩闪动,赫然只见一只身躯巨大,若猛虎状的妖兽从烟尘中跃然而出。从远处望去,这只妖兽形状若虎,就连额头上似乎也隐隐有个“王”字,但其身躯不知比普通猛虎大了多少倍,尖齿利爪,身上皮毛更是五彩斑烂,最奇特的是身后的尾巴奇长无比,看去似乎比身子还要长许多。周围那些凶猛的怪兽和它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小猫小狗。
    隐身在城外的鬼厉皱了皱眉,低声说了一句:“刍吾!(注一)”。
    被兽群包围的那座小城本来就不过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小城池,这只身躯足有五、六丈高的妖兽往那座城池前一站,虎头几乎都构的到城池上方。浓重的腥气随风吹来,城墙上头的人下是吓的傻了,就是失魂落魄,亡命一般地逃走了。
    刍吾低吼两声,眼中凶光闪动,猛的发出一声尖啸,抬起粗大前脚,直接向城门砸了下去。锋利的虎爪轻而易举就刺人了厚木做成的城门,在城门之后拚死抵住的平民还没反应过来是杯么回事,已经有几个被巨大的虎爪刺穿,余下的人惊恐万状,四散奔逃。
    刍吾大声吼叫,利爪接连砸下,“轰、轰、轰”几声大响之后,残破的城门颓然倒塌,整座城池刹那间哭声一片,而城外兴奋的吼叫声也随即响起,无数猛兽蜂拥而入,转眼间腥风血雨。
    刍吾为其他的怪兽打通了城门,但自己却并没有进去杀戮,似乎它已经不屑于干这种事情,而且这个时候,它似乎发现了什么,虎头转动,巨大的身躯缓缓扭转过来,鼻子向空气中不断闻嗅着,似乎想确定什么东西一样。
    就在刍吾正犹豫找寻时,忽地从它前面小城城墙之上,轰隆一声大响,城墙一处猛然裂开,苍松道人破洞而出,正好出现在刍吾身前,手中一道黄色剑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刍吾胸口。
    刍吾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整个巨大的虎身向后倒飞出去,但苍松道人毕竟乃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更是师出当今天下第一名门青云,一身道行岂同等闲,刍吾虽然倒飞出去,但只听如裂帛之声嘶然而响,刍吾胸口被划开了一道长过四尺的巨大伤口。
    若是换了寻常怪物,这个伤口已然是当场毙命,但刍吾显然与周围的寻常怪物不同,身为兽妖座下 [0;1;31m十三妖兽 [m之一,它的生命力和妖法都远非其他普通怪物能比。虽然胸口鲜血如泉涌一般流出,但刍吾竟然看都不看一眼,狂怒地吼叫一声,转眼就扑了过来,看那身形动作,丝毫不比受伤前慢上多少。
    苍松道人脸色微变,身形一闪,躲过刍吾砸下的利爪,驭剑迅速离开兽群向小城北边飞去,刍吾大声吼叫,双眼中如欲喷出火来,紧追不舍。
    苍松道人本想迅速飞到那座无名小山前,再和其他几人合力除去这只妖兽,不料才飞了不到一半距离,只觉得身后风声大作,腥风热气几乎就在脑后。苍松道人大惊,匆忙中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只见这只刍吾的速度竟然快的不可思议,在受伤之后,四脚如飞,如疾风闪电一般,竟然追上了驭剑飞行的苍松道人。
    追到苍松道人背后的刍吾更不迟疑,大吼着张开大嘴一口咬下,看那架势不将苍松道人一口咬作两段实难消它心头大恨。但苍松道人毕竟修行多年,危急关头并不慌乱,身子猛的向下一沉,在间不容发之际险险躲过了葬身虎口的厄运。
    饶是如此,苍松道人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接下来苍松道人再也不敢大意,驾驭着仙剑忽上忽下,左腾右挪,让刍吾不能直线奔跑来发挥其不可思议的速度,这才险险跑到那座小山的枫树林前,而这时刍吾已经被引得离开那无数怪兽的兽群有一段距离了。
    眼看着苍松道人爬的一声,身形没入红色一片的枫树林中,刍吾更加愤怒直向枫树林中冲去。但就在它踏脚枫树林前那片空地的一刻,突然鬼先生黑色的身影现了出来,口中低声颂咒,片刻后全身黑衣飘起,一股怪异灵力从他身上缓缓散发出来。
    刍吾猛的煞住奔驰的脚步,巨大的冲力惯性让它仍往前滑了几丈,冲倒了十数株枫树,但刍吾对身下的树林甚至刚才消失的苍松道人突然都不关心了,眼中只有漂浮在身边的那个黑色身影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灵力。
    而这一次,刍吾竟然也没有再度冲上前去,巨大的虎头一甩,但见它一声大吼,猛的张大嘴巴,从它口中竟然飘出三道黑烟,在半空中迅速凝做三具手持大刀的狰狞骷髅,张牙舞爪地向鬼先生扑了过去。
    鬼先生身子微震,这妖兽非但凶猛快速,竟然还会南疆诡异巫法,实在不可小觑。
    不过鬼先生并没有停止自己的施法以躲避刍吾祭出的巫法骷髅,果然,就在那三具骷髅堪堪冲到眼前的时刻,人影闪动,从两侧飞出幽姬和鬼厉,挡在鬼先生身前。
    幽姬双手交缠,握住奇异法印,手掌一正一反,与中土佛门的法印真诀截然不同,片刻间掌心出现一束银光,迅速放大抵住一只骷髅,那骷髅如被烧灼一般,猛的一震,还待冲来的时候,全身骨架却忽然散了开去,正是被幽姬的“朱雀颖给破了咒法。
    而另一端鬼厉脸色漠然,面对着当面杀来的两只凶异骷髅,右手一翻,噬魂魔棒出现在手上,但这次他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将噬血珠为头祭出,相反,他很奇怪的将如烧火棍般的黑棒倒转过来,用青黑色棒身向前,冲了出去。
    两只骷髅同时挥刀砍下,但还未到黑棒周围三尺,在鬼厉奇异真法催持之下黑棒周身猛然亮过一道红光,棒身登时发亮,黑气涌起,竟比那两只骷髅更加鬼气森森,转眼间双方撞到一起,鬼厉的黑棒如切豆腐一般穿入两只骷髅的妖体,黑气涌动,片刻之后两只骷髅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伺声音,悄无声息地就这般消散开,残余的一点黑气,也被黑棒给吸了进去。
    鬼厉魔棒之上除了大凶之物的噬血珠,棒身的原物摄魂,正是这些鬼物法的老祖宗,也是天然的克星,当年吸血老妖用骷髅法阵偷袭还是张小凡的他的时候,就在这上面吃了偌大的暗亏。
    刍吾显然没料到这些人竟能够如此轻易地破去自己的巫法,不禁怔了一下,也就在这个时候,鬼先生行法已成,双臂忽震,一道红光从天降下,正是伏龙鼎被他祭出,只见瞬间天空殷红一片,红光中更隐隐有鸟鸣牛吼,声音凄厉,威势似比当年更盛。
    红光如幕降下,登时将刍吾笼在其中。刍吾只觉得似乎有一座大山转眼压在身上,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南疆妖兽从来都是兽性票少厚,刍吾深陷逆境,反而更加恼怒,大口咆哮中,拚命挣扎。
    就在此刻,伏龙鼎上人影一闪,鬼王从天而降,如闪电一般在伏龙鼎红光中飞下。
    刍吾似有所觉,大怒抬头,但鬼王已到它的头一声长啸,只见红光乱颤,耀眼夺目,外围竟看不清楚其中景象,隐约只望见鬼王人影闪动,手上突然现出一物,瑞气腾腾直拍而下,一下击中刍吾脑门。
    刍吾身躯剧震,从头到脚都颤抖起来,片刻之后红光渐趋安静,鬼王手中的神秘事物也消失不见,但见刍吾原本光彩的皮毛忽然都黯淡了下去,虎头之上的七窍全部流出血来。鬼王一声长笑,右手猛然贯下,硬生生插入刍吾坚硬头骨之中。
    刍吾发出了震天动地的一声大吼,身子摇晃了几下,终干不支地倒了下去。
    注一:《山海经?海内北经》刍吾:林氏国有珍兽,大若虎,五采毕具,尾长干身,名曰刍吾,乘之日行千里。
    另注:《神魔志异?妖兽篇》刍吾:神州南疆有异兽,状似虎,皮毛五采而长尾,号令百兽,曰百兽王矣。
    第六章剧毒
    青云山,通天峰。
    茶香袅袅,从洁白的青口绿盖茶杯中不住散发出来,刚沏好的茶水飘起丝丝白气,飘散在房间之中。
    这是在玉清殿后堂之中的一个僻静房间,当今正道最有权势,名声最大的三位高人,都聚集在这个房间里,神情自若地品茶商谈。
    旁边原来端茶送水侍候着的青云弟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了下去,屋子中只留下了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云易岚三位。
    道玄真人首先开口,微笑道:“此茶也是我青云山附近的特产,虽然算不得什么罕有珍奇,但也算芳香上品,二位喝着,看看如何?”
    云易岚放下手中茶杯,点头道:“芳香留喉,似从口齿一直流入腹中,果然是好茶。”
    道玄真人笑道:“云师兄若是喜欢,待来日破了这场兽妖大劫,多带一些回焚香谷好了。”
    云易岚含笑点头,道:“如此甚好,真人你到时候可不能不认帐哦。”
    二人相对一笑,普泓上人却在旁边念了声佛号,道玄真人向他看了一眼,道:“大师怎么了?”
    普泓上人叹了口气,道:“其实贫僧也知道面临如此大劫,非得保持镇定心态,方可从容应对。只是佛家慈悲为怀,老衲一旦想到世间百姓此刻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就不免心急如焚,一时失态,二位还请见谅。”
    云易岚脸色微变,道玄真人眼中也掠过一丝精光,但随即面容也肃穆下来。
    望着普泓上人,道玄真人缓缓道:“大师说得甚是,我等既然自认正道,自然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贫道刚才失礼了。”
    普泓上人合十摇首,低声道:“真人说哪里话,刚才老衲并无意责怪真人的。”
    云易岚此刻脸色早巳回复正常,闻言微微一笑,道:“好了,好了,你们这般文绉绉的样子,不是更让人受下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说废话,赶快说整体罢。”
    道玄真人和普泓上人都是一笑,道玄真人点头道:“云师兄说的是。其实今日请二位来此商量,的确是为了眼下这场兽妖大劫,似乎有奇怪的变动。”
    云易岚和普泓上人都是一怔,云易岚道:“什么变化,真人请说?”
    道玄真人面色凝重,道:“前几日我又派遣门下萧逸才、林惊羽等精干弟子出去探查兽妖情况,结果他们昨晚刚刚赶回,却向我禀告了一件不大寻常的事情。”
    普泓大师见道玄真人面色严肃,神情间似乎还有一丝疑惑,忍不住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道玄真人顿了一下,这才道:“据逸才禀告,原本从南方杀人中土的无数兽妖,一直都是向着北方长躯直入,一路杀戮。但近日不知为何,突然有大批的兽妖停止北上,纷纷向西南方向去了,而往我们北方继续前进的兽妖数目,看来只有原来的四成左右。”
    云易岚沉吟片刻,道:“西南方向,那不是魔教向来最猖獗的地方么?”
    道玄真人点头道:“不错,如今魔教内部三派割据,万毒门、鬼王宗和合欢派争斗不休,虽然我们不知其总堂所在,但从蛛丝马迹来看,应该这三大派总堂部在西南,所以那个地方向来是魔教势力所在。而这一次兽妖突然大批向那个方向而去,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普泓上人皱眉道:“莫非兽妖已经和魔教起了冲突,而且吃了点亏,所以大批兽妖前去支援?”
    道玄真人面色深沉,道:“目前还不清楚,但若是如此最好不过,兽妖与魔教俱是祸害,若能彼此火拚,天下苍生幸甚。”
    云易岚此刻忽然摇了摇头,道:“二位掌门,我看这其中没有这么简单。”
    道玄真人看了他一眼,道:“哦,请云谷主赐教。”
    云易岚道:“你我都很清楚魔教中人一向自私自利,要说他们为了天下苍生奋起与兽妖为敌,这种事我看是不可能的……”看到道玄真人和普泓上人同时都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云易岚微微一笑,又道:“相反,以我一向对魔教的了解,他们看如今兽妖如此势大,不要说与兽妖为敌,就算是兽妖无意中伤了他们,只怕他们也宁可哑忍下来,甘愿退缩,而让我们正道锄头去对付这些穷凶极恶的兽妖。”
    道玄真人点头道:“不错,云谷王说的有理,但如今兽妖却的确是大批人马向西南而去,以谷主高见,这又为何?”
    云易岚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以过往一段日子兽妖进入中土的行径看来,它们并无特定目标,都是沿路杀戮,一直北上的。所以这次突然大批转向,其中必有古怪,应该就是原来靠近西南方向的兽妖中吃了什么大亏,所以那个叫做兽神的妖孽才会调动大批人马向西南而去。但在西南方向,一向除了魔教中人,并无其他强大势力人物,所以我以为,这只怕是魔教之中,发生了什么异动?”
    普泓上人白眉一皱,道:“异动,谷主指的是什么?”
    云易岚嘿嘿一笑,道:“这个,却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普泓上人不禁莞尔,摇头道:“如此说了半天,云施主你不是白说了么?”
    一时三人都笑,但片刻之后道玄真人沉吟道:“其实以我看来,云师兄所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不管怎样,如今兽妖大批向西南而去,我们面前的压力也松了不少,至少可以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如今天下苍生对我们期盼之心殷殷,我们也要做些动作让天下人看看。”
    云易岚看了道玄真人一眼,道:“哦,真人莫非是想我们趁兽妖主力不在,下山好奸打上一场?”
    道玄真人正色道:“不错,多除去一只兽妖,世人便少了一分苦楚,如此责任我们正道自然责无旁贷。”
    普泓上人低声念了一句佛号,云易岚眼中悄悄掠过一丝讥讽之色,但随即凛然道:“真人说的极是,如此一切就听真人安排,我焚香谷一脉愿为先锋。”
    道玄真人微笑道:“有云谷主这份心意,何愁兽妖不败!不过西南方向那边,我寻思许久,觉得此事大有玄机,我们虽然不可贸然插手,但若置之不理,似也不大妥当。”
    普泓上人点头道:“不错,老衲也是这个意思,毕竟兽妖大劫,祸害苍生,西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至少也要心中有数。”
    云易岚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还是派遣几个道行高的弟子,悄悄跟过去探听一下罢。”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决定了。”
    这时,云易岚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忽然对道玄真人道:“对了,还有一事,还要向真人求个情。”
    道玄真人一怔,道:“云谷主太客气了,什么事啊!但说无妨?”
    云易岚微笑道:“听说贵派小竹峰弟子陆雪琪最近一直都被责罚在小竹峰望月台面壁反省,在下听闻之后,心中着实不安,而且……”他笑了笑,道:“我那个劣徒这几日三天两头跑来求我,说不愿以我们之求而累陆姑娘受到责罚。再说如今兽妖祸害天下,正是用人之际,陆姑娘又是青云杰出弟子,不如请真人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让陆姑娘免除责罚了罢。”
    道玄真人叹息一声,道:“都是贫道管教不严,让云谷主笑话了。”
    云易岚微笑道:“真人说哪里话,是劣徒痴心妄想而已,而且这些小辈之间的事情,我们干脆以后也不用管了,省得烦心。”说罢呵呵大笑出来。
    道玄真人沉吟片刻,道:“既然云谷主亲自为她求情,这个面子我断然是不能不给的。这样吧!我即日就让雪琪回来,同时再挑选几个弟子,和她一起去西南查探,也算是戴罪立功吧!”
    云易岚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啊!怎的如此之巧,我刚刚还想说让劣徒李汹也去西南那里历练一番呢!”
    道玄真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一起去吧!”
    云易岚大笑,拱手道:“那我先替劣徒谢过真人了。”
    道玄真人收回目光,从面前桌上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眼中神色变幻,缓缓道:“谷王太客气了。”
    西南毒蛇谷。
    这个庞大的山谷周边都是茂密的古老森林,一年之中的大部分时间,清晨与黄昏时候,林子中都有类似瘴气的毒雾升起,那些其实都是这个山谷中栖息着的无数毒蛇的毒气所聚。
    谁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个山谷之中会栖息着如此众多的毒蛇,数量之多,甚至已经到了树上地下无所不在的地步。只有山谷之中万毒门的那片屋宅所在,因为万毒门密法而令这些毒虫不敢靠近。
    而这些满山遍野的毒蛇也成为了万毒门天然的屏障和取之不尽的毒药宝库。
    此刻,正是一日之中的清晨时分,从毒蛇谷茂密的森林之中,隐约可以看到升起了淡淡色彩的雾气,看去像是清晨初起的晨雾,但若是无知的人走近之后,不消片刻便会被这剧毒毒得七窍流血而死,最后葬身蛇吻。
    而在平日之中,除了这些毒蛇守卫山谷之外,万毒门向来都有弟子巡逻,防备外敌,只是这几日不知为何,这些平日戒备的弟子全部都没有出来过,看来万毒门中的派系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了。
    “啪”,轻轻的一声响,一块小石子滚了过来,在毒蛇谷外那条唯一的,同时也已经残破不堪、杂草丛生的古道上跳了两下,滚入了旁边的草丛,消失不见。
    随后,随着轻微的脚步声音,有三只高大但奇怪的野兽出现在道路之上,都是恶狼脑袋,身子却是平常看到的虎豹模样,看上去怪异之极。
    只见这三只怪兽看上去小心翼翼,鼻子不断抽动着,在空气中闻嗅着什么,慢慢接近了毒蛇谷。而山谷之中一片安静,似乎完全对这三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没有戒备。
    忽地,当中的一只怪兽狼头一震,似乎发现了什么,随之发出低声的吼叫,其他两只怪兽都立刻停下了脚步,看着站在中间那只最健壮高大的怪兽。
    狼头怪兽眼中凶光闪动,鼻子不断闻嗅,却没有向毒蛇谷中走去,而是慢慢走向了就在毒蛇谷外头古道旁边的一处茂密草丛,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从草丛中缓缓散发出来。
    怪兽低声咆哮一声,踏入了草丛中,从外面看去,只见怪兽的身子不停动弹,似乎是在草丛中翻找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草丛又是一阵抖动,那只健壮怪兽从草丛中一跃而出,跳回古道之中,而在它口中,正咬着一件奇怪的东西。
    那看起来像是一条长长的鞭子,又似什么怪物的尾巴,上面的皮毛已经开始有些腐烂,色泽黯淡,不住地散发出一丝血腥味出来。
    另外两只怪兽同时咆哮起来,显然又惊又怒,眼中凶光闪动。
    拾回这只尾巴的怪兽将东西放到古道之上,忽地昂首长啸,那声音如狼嚎,凄厉尖锐,直上云霄。
    片刻之后,那只怪兽又衔起尾巴,也不顾其他两只怪兽,四脚如飞,迅速向后跑去,离开了毒蛇谷。
    而那两只怪兽吼叫几声之后,突然发力,向毒蛇谷中冲了进去,进入到毒蛇谷中,只见古道更加弯曲狭窄,向前婉蜒前进,两侧山林荆棘密布,其中更飘荡着似有似无,微带彩色的薄雾。
    怪兽径直向前冲去,看它们咬牙切齿的模样,只要此刻有人出现在它们面前,只怕立刻就会破它们撕成碎片。
    彩色薄雾轻轻飘荡,在林中渐渐聚集起来,两只怪兽吼叫连连,看部不看,直接冲了进去。开始还没有什么异状,但这两只怪兽不知怎么,吼声渐渐低落,越跑越慢,片刻之后全身开始抖动。
    似乎知道不妙,两只怪兽停下了脚步,艰难地转过头来,想要离开这片林子,但还不等它们走出几步,已经颓然倒下,转瞬间面上七窍流出血来,眼看是不活了。
    山林之中,远近同时响起了“嘶嘶嘶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纷纷向这里涌来,不到片刻工夫,从草丛树梢间出现了无数蛇头,丝丝作响,一条条或大或小的毒蛇全部都爬了过来。
    而就在这些毒蛇兴高采烈地争抢着食物的时候,忽地,有许多蛇儿停住了动作,警惕地抬起头来,然后纷纷转向毒蛇谷的入口处。
    那条荒凉的古道远方,仿佛有幽幽低沉的战鼓轰鸣,整个大地慢慢开始轻轻颤动,怪异的声音如千军万马前进一般,从无尽的远方传来。
    清晨的山谷中,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呼!”
    长长的出了一口恶气,毒神生前所收的大弟子范雄恶狠狠地一甩手,将一个被他抓裂脑壳的万毒门弟子尸体甩到一旁。尸体飞过半空,砰的一声砸到灵堂前方的供桌上,掉了下来。
    仿佛是冥冥之中有恶魔冷笑,又或者要给毒神这一位生前杀人如麻的魔教门主做个祭奠,在毒神灵柩所在的灵堂内外,此刻已经是血流成河,到处都是万毒门弟子的尸体。
    浓重的人血腥气,在空气中飘荡着。
    此刻,毒神三大弟子范雄、程无牙和段如山三派势力已经厮杀数日,除了为首的一些道行高深的首领,普通的万毒门弟子已经死伤大半,而这数日的争斗让这三个为了权力而拼争的人都早已红了眼睛,几乎陷入了疯狂。
    灵堂里供桌之上,装着门主印信的盒子,依然还安静地躺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仿佛是杀的累了,灵堂内外的争斗渐渐平息下来,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却反而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三段如山在四个容貌怪异的老者簇拥下,双眼凶光闪现,看着前方分立的范雄和程无牙,冶笑道:“我说二位师兄,你们还不肯罢手么,现在除了你们身边的几个老家伙,还有谁能拿的出来?”
    范雄和程无牙对望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变得猩红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绝望,自从毒神头七的那天晚上,灵堂中突然发出异声,早就彼此戒备的三派立刻大举杀人灵堂,生怕迟了一步,门主印信为别人所盗。
    而在那混乱情况之下,无数人冲进灵堂,自然都认为对方是早有预谋要破坏协议前来抢夺门主印信,三言两语间已然杀做一团。
    而到目前为止,三派混战的结果,终于渐渐清晰起来,一向道行较弱的老三段如山,却凭藉着手中雄厚实力,渐渐压倒了范雄和程无牙。
    此刻,除了还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的百毒子、吸血老妖、端木老祖等不到十人,他们手中已经没有什么筹码了。
    而段如山身边不但有“毒门四老”为护卫,明里暗里至少还有上百人,其中高手所在多有,万毒门一向的雄厚实力,竟然有六成都在段如山的手上,比开战之前还多,委实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眼看着败局已定,范雄和程无牙眼中满是不甘之色,但终究无法再说什么,看到两位师兄的模样,段如山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一向以来他上头有两个霸道的师兄,下面师父毒神又更加疼爱那个秦无炎,只有他一向被人漠视,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
    段如山趾高气扬地向前走去,毒门四老护卫在他周围,范雄和程无牙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供桌前方,站在那个盒子前面,一个紧紧握拳,一个牙齿咬的嘎崩的响,显然心中愤恨之极。
    不过他们此刻的愤怒在段如山的眼中看来,无疑都是胜利者最喜爱的模样,他甚至觉得,就是有了这么一个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时候,他才不枉费了这一生。
    段如山哈哈大笑,态度骄狂,得意万分地伸出手去,将那个绿色盒子拿在手上。
    范雄和程无牙口中同时发出低声嘶吼,向前踏了一步,但毒门四老立刻转身望向他们,同时周围段如山的手下呼啦一下拥了过来,将他们围了起来,二人眼中如欲喷出火来一般,远远地瞪着段如山手中的那个盒子。
    段如山笑声更是得意,志得意满地扭开锁扣,打开了盒子,只见盒子里面金色丝绸铺底,丝绸中间放着一块深褐色小印,印上方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蛇,虽然没有翻转过来,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段如山都知道,那小印下方刻着的是四个字——万毒神樱段如山傲慢地环顾周围,目光更在范雄和程无牙脸上逗留的时间久了片刻,在充分享受了胜利者的喜悦之后,段如山微笑着,虽然这分笑容因为他脸上溅到的鲜血而显得有些诡异和凶狠,他拿起了这个万毒神印,将它翻转过来。他要好好的、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代表着万毒门最高权力的象征。
    那一刻,灵堂之上除了范雄和程无牙愤怒的喘息声外,再没有任何声音了,眼看着,新一代的万毒门门主就要诞生。
    突然,就在众人屏住呼吸的那一刻,段如山竟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手中的盒子和那个至关重要的万毒神印竟然掉在了地下。众人大惊,一起向他看去,片刻之后尽皆骇然。
    只见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段如山此刻全身都在颤抖,一张脸完全失去了血色,尤其是两只手,竟在转眼变做了诡异之极的深黑颜色。
    片刻之后,一声低鸣振翅的声音从他手间发出,有一只怪异的飞虫在他手指缝中飞了起来。
    在场的无一不是万毒门中的资深人物,虽然那怪虫飞的速度极快,但几乎部已经看清了它,百毒子首先失声惊呼出来:“七尾娱蚣,那是七尾娱蚣!”
    这声音如震动心魄的吼叫,震住了所有人,众人一齐向段如山看去,只见他全身抖动的越来越是厉害,旁边一个老者刚想伸手去拉,但手只稍微碰到他的衣服,忽地身子一抖,大叫一声向后飞了出去,片刻间右手黑了一片。
    站在远处的吸血老妖瞳孔收缩,涩声道:“‘腐肉苔’……”那个中毒的老者大声惊呼,旁边的另一位老者想都不想,大吼一声,操起身边掉落的一根不知是哪张椅子破裂的椅腿,向他右手劈了下去,在他高深道行之下,那椅腿如刀锋一般无坚不摧,硬生生将中毒老者的右臂切了下来,随即那老者立刻将椅腿丢了出去,似乎生怕多拿一会,自己的手也会遭到同样下常椅腿在空中飞舞,所有人都闪避不迭。
    此刻的段如山已然满脸黑气,众人清晰地看到,他那两只已经完全乌黑的手上,噗的一声皮肤破裂开来,流出的竟然也已经是黑色的血。
    片刻之间,但听得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噗、噗”声音响个不停,身中天下最毒的两种毒物的段如山,周身皮肉炸裂,黑血四溅,颓然倒地,挣扎了片刻之后,再也没有动弹了。
    范雄怔怔地看着这个前一刻还猖狂不已,现在却已经一命归西的师弟,忽然回头大声吼道:“秦无炎,你这个奸诈的畜生,给我滚出来!”
    众人顿时醒悟,“腐肉苔”毒性凶猛恶毒,乃是天底下最恶毒物之一,就算是在万毒门中,向来也只有毒神一人能够使用,范雄、程无牙、段如山等三人限于修行都不能使用此物。
    而七尾娱蚣更是绝毒珍奇之物,向来只有毒神贴身收藏,此番两大剧毒同时现身,又是在这万毒神印的小盒之中,不问可知,定然是秦无炎骗了所有人,暗中下毒。
    一时之间,灵堂上人人自危,所有人都向自己四周悄悄看去,生怕秦无炎的身影忽然从身边冒了出来。段如山死状实在太过可怕,没有人不为之震动惊恐。
    此时此刻,灵堂上连大气都没有人敢出,只有段如山的尸体处,那滴滴黑血缓缓落下,碰到地面上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嘶嘶声音,硬生生烧了小洞出来,转眼间尸体周围都是小洞,可见这毒性之烈。
    “呵呵,怎么了,两位师兄,诸位长老供奉,我们不过才几日不见,难得大家竟这么想我啊!”一个从容平和的声音,忽地从灵堂外传了进来,众人震动,向外看去,只见秦无炎换了衣衫,脱去了麻衣孝服,换上了平日所穿衣服,面上含着微笑,缓缓走了进来。而眼尖的人已经看到,在他肩膀之上,停着一只小小怪虫,正是七尾娱蚣。
    范雄恨恨地道:“是你下的毒?”
    秦无炎此刻似乎将所有人部视若无物,大模大样地走上前去,来到段如山的尸体旁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将那只剧毒无比的万毒神印拣了起来。
    范雄和程无牙眼睛收缩,程无牙冷笑道:“好啊!小师弟,我们三个都实在太小看你了。”
    秦无炎微笑道:“二师兄说笑了,其实以三位师兄的实力,要取小弟的性命实在易如反掌,小弟本也不敢反抗。只是师父临终之前干叮万嘱,说到如今鬼王宗、合欢派俱都虎视耽耽,三位师兄又不成大器,让我一定要接受门主之位,以免万毒门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小弟从小被师父抚养长大,师恩深重,不敢不从,所以只得略施小计,让三位师兄受苦了。”
    范雄怒道:“呸,你以为你现在就一定赢了么,告诉你,老子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说罢,他转头对程无牙叫道:“老二,这小子太过狠毒,我们先合力杀了此人,然后我们再平分天下。”
    程无牙立刻道:“好,我们上!”
    喊声之中,只见他二人就要冲上,而跟在他们身后的百毒子、吸血老妖等人见状正要追随的时候,秦无炎淡淡道:“几位长老,你们如今也看到了,我这几位师兄委实不成气候,你们要过来杀我,且不说光凭我有七尾娱蚣和腐肉苔,你们能不能胜的过我。就算你们合力杀了我,跟着这两个废物,你们以为日后的日子好过么,能胜的过鬼王宗和合欢派么,能在正道那些人的围剿下逃脱么?”
    百毒子和吸血老妖、端木老祖等愕然停住脚步,刚才秦无炎在段如山身上用的两大剧毒,非深得万毒门毒经真传之人不能施用,他们虽在万毒门多年,但仍然无法到达那个地步,心中实已对秦无炎这个看去年纪轻轻的青年大为忌惮。此番听秦无炎说了这么几句,一时心中迟疑,都不再向前。
    而另外许多跟随着段如山的人,首先就不会听从范雄和程无牙的命令,此刻也多半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秦无炎看着众人,微笑道:“诸位,在下保证,只要在下接掌门主之位,必定不计前嫌,各位原来在门中如何,在下必定一以待之。”
    在范雄和程无牙愤怒而焦灼的眼光中,众人对望良久,然后百毒子首先退了回去,片刻之后吸血老妖、端木老祖以及毒门四老等人也缓缓走到一边,只留下秦无炎和范雄、程无牙三位师兄弟站在场中。
    范雄面上露出绝望神色,知道大势已去,程无牙更是面如死灰。秦无炎面上看去还保留着淡淡笑意,但心中却一样是愤恨难解,他此刻恨的并不是面前这两个已如垂死挣扎的师兄,而是苍松道人。本来他早就定好计策,让二位师兄自相残杀,但绝不是如此大规模的厮斗,只要除去这三个师兄,他自然就能掌握万毒门大权。
    不料苍松道人那晚突如其来的插了一手,将三派纷争引发做一场大混战,生生将万毒门原本深厚的实力在内战中化为乌有。秦无炎此刻又是愤怒又是伤心惋惜,实恨不得将苍松道人生劈成两半才好。不过想归想,苍松道人此刻人影也不见一个,秦无炎只能哑忍下去。
    但是不管怎样,眼下秦无炎已经稳操胜券,他带着胜利的微笑,向两位师兄看去,悠然道:“二位师兄,你们还不在师父灵前谢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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