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魔女
当艾丝美伏在杰特的肩膀上痛哭的时候,杰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围了很多人,全都对自己指指点点地。难道,他们把自己当成了色狼?
但,传入杰特耳中的却是:
「这就是百战磨练的结果吗?也太惨烈了吧!」
「当然!不经过血的洗礼,拉洛将军怎会这么强?」
「剑术再强的圣骑士,也比不上从战场上归来的勇士啊!」
原来,刚才在杰特和艾丝美的枪、剑交击那一瞬间,杰特的上衣受不了强大的冲击力,已经全部粉碎了。这样,杰特就赤裸着上身了。而连杰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无数伤疤,就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了。他腹部那个巨大的「米」字型伤疤,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噢!好强壮!这样的男人,我喜欢!」在人群中也夹杂了这类的评语。而且,多半出自那些闲来没事干的贵族妇人口中。
在看到一个体重不少于两百五十斤的五十岁贵族妇人向自己飞吻后,杰特吓得连忙四处找衣服穿。此时的他却不知道,在人群中有人在兴奋地低声喃喃自语。
「老天!终于让我找到了……不行!我得马上通知所有人。」说完,那人转身离去。
在杰特取得大骑士资格后的第三天,杰特被迫参加了三王子拉兹的成人试炼。
这是神圣利卡纳王国的古老传统:凡是有机会继承王位的王子,在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要带领当年通过大骑士和高级魔法师测试的三十岁以下年轻人,去完成一个中等难度的任务。
这个传统的原意是要磨练后代,力求保证所有的王子都有很好的综合素质。同时,可以让王国未来的精英分子和王子一起出生入死,增加将来君臣之间的信任和了解。
为了保证王子的生命安全,国王也可以特别派出实力强大的人作为王子的护卫。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试炼也渐渐地变了味。就拿现在的利卡纳大王子──卡奥罗·利卡纳作为例子。十年前,他成人礼时候的任务是剿灭一伙五百人的山贼。结果,当年参与任务的有两百多名大骑士和高级魔法师……
最后,在大王子「英明」的指挥底下,那座藏有山贼的山在地图上消失了……
而且,当年和王子一同参与任务的人,通常都会成为王子日后的亲信,反而加剧了王子之间斗争的激烈程度。
今次拉兹成人礼的任务是:去利卡纳北部山区调查一个信仰暗黑之神的邪教──纳罗派斯特教。而参与任务的人却不多,国王派的护卫只有格鲁斯查大魔法师和艾丝美等七个圣骑士。除此之外就是杰特等二十六个大骑士和八个高级魔法师。
任务看起来不难,杰特没有多想,告别了太鹰就出发了。一路上和拉兹有讲有笑,再加上他的名声和官衔,在无形中,杰特成为了大骑士中的首领。
在皇宫里的一个密室中……
「甚么?真有此事?」一把充满怒气的声音说道。
「殿下!此事千真万确,根据后宫耳目的回报,那女人这阵子一直在陛下枕边使劲地献媚,昨天终于趁陛下大醉,让陛下降下旨意:让拉兹这次回来后,就搬到那女人的宫里,美其名曰:母子团圆!」
「殿下,此事可大可小,让拉兹搬入宫中,这当中意味着什么,相信也只有陛下自己知道,但是……殿下您要防范于未然啊!」庞勒斯继续进谗言道。
「哼!那女人的野心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今天想当皇后,谁敢说她明天不想当太后,我看她是忘了自己的身分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干预朝政,眼中还有我这嫡长子的存在吗!」
愤怒的声音到了极点后,密室中传来了重重的拍案声,然后是一阵子的寂静。当声音再响起,语气却变成了阴森森的:「既然如此,我就让那女人尝尝丧子之痛好了,大公,你那里的情况都安排好了吗?」
「是的!都安排好了,这次一定让他们有去无回!」庞勒斯那副原本冷漠的脸松了下来,脸皮配合着高亢的狂笑声,开始不停地抽动着。
「哈!哈!哈!哈!哈!」密室中回荡着两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狂笑声。
庞勒斯公爵以及这位殿下开口闭口的那女人,就是拉兹的母亲「妮丝伯纳皇妃」。她十六岁嫁入宫中,六个月后就生下拉兹。对外宣布是早产,但是知情的人都知道,是陛下当年在神圣教廷教区视察时的杰作,然后「奉子成婚」的。
自从四年前皇后去世,利卡纳二十五世就一直想封她做皇后,但是一直以来被庞勒斯公爵一系,以及二王子一系的人马所反对。
「正宫皇后,必须出生显贵,如此一来,方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人民需要的是偶像,所以皇后必须是才德兼备的女人,还请陛下三思啊!」
甚至还有一群老臣总是以死相逼,破口大骂:「皇后怎可让出身贫贱的女人担当呢?」
虽说妮丝伯纳出身低微,但由于在婚前一直担任教廷的圣女,而且其父母均为教廷的人,所以教廷公开表明:如果她被封为皇后,教廷会当众对她进行祝福的!但即使是这样,反对的声浪仍然是一浪比一浪高。
所以,尽管国王一腔的怒气,但是为了平息反对声浪,也只好一而再,再而三的作罢。四年来,国王提案、群臣反对、国王抗争、臣下再反对、国王投降,这样子一模一样的闹剧,也不知道上演多少次了。
而在利卡纳城内另一个不知名的密室中。
「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一把优雅的声音,对着他的心腹说道。
「二殿下!他是您的三弟啊!真的不把这情报告诉他吗?」心腹的声音有些颤抖,与其说恐惧,毋宁说是惊讶与不信。
「你想到哪去了,他是我三弟啊!我早已派三号去通知他了,大哥无情我岂能无义?倒是你,一定要把我那位恶魔大哥的罪行给找出来!」他说完后一脸不悦。
「是!属下明白了,二殿下胸襟与气度,令属下万分钦佩。」心腹兴奋地说完后,身影一闪便消失无踪了。
希亚洛再次确定密室已经没有其他人后,万分感叹的说道:「……二号啊!二号!你永远只能是二号……三弟一死,卡奥罗陷害三弟的证据一旦被揭开,不仁不义的骂名将使他永远失去角逐皇位的资格。」他随即眉头紧锁,声调变得感伤地说道:「三弟……请你原谅我这不肖二哥吧!二哥也是身不由己,悔叫生在帝王家,咱们的兄弟情谊,也只有来生再续了……」
话刚说完,脸色迅速变得狰狞起来,扭曲的玉脸变得比面容腐烂的僵尸更可怕。「三弟你放心的去吧!黄泉路上不寂寞,二哥我,会送大哥下去给三弟你赔罪的!」
十天后,蒙在鼓里的拉兹一行,到达了纳罗派斯特教的总部──位于利卡纳北部群山当中的一个山洞群。到达后,凭着周围异常的魔法波动和黑暗力量的外泄情况,格鲁斯查大魔法师迅速判断出,这个邪教准备打开一条魔界和云飞大陆之间的空间传送信道。
经过短暂的商议,拉兹决定在信道未打开之前,一举把这个邪教连同传送信道一起毁灭。因为根据「准确」的情报,邪教里面只有不到十个的中级黑暗骑士,没有魔法师,另外只有不到三百人的普通信徒。而邪教总部只有三层深。
就这样,拉兹下了一个被后世认为极之愚蠢的命令──马上进攻邪教的总部。
但试想一下,世界上有哪一次战争的开战理由不是愚蠢的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战让拉兹损失了不少未来的得力助手。
冲进邪教大本营的拉兹马上就发现,情报的误差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不但有数以千计的疯狂教徒,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不要命地冲上来,而且有几个和圣骑士同级的魔骑士冲了上来。但,现在一切已经不能回头了,只能不顾一切地往魔界传送门的方向猛冲。而拉兹和杰特的合击则发挥了意想不到的惊人威力,枪与剑的完美组合,形成了「火与风的葬礼」。
在杰特全力配合下,两人一前一后,把各自的攻击范围重合在一起,长剑所到之处,长枪必如影追随。从整体看来,两人是陷于重重包围当中,但在局部上,两人却是占尽上风,无人能敌!
这对天衣无缝的组合,硬是在无数的敌人中间杀出一条血路。漫天飞舞的血肉落下后,混在了一起形成血浆,慢慢地流向地底深处。
五颜六色的脑浆,混合着花花绿绿的肠子,再加上鲜红的血液,一古脑地溅在了石壁上,形成了一幅幅令人作呕的诡丽图案……
冲到地下第五层的时候,拉兹不得不命令十名大骑士和三个魔法师留下,抵挡蜂拥而来的敌人。但在地下第六层的时候,大问题终于出现了。
当拉兹的宝剑刺入一个穿着金边黑袍的高级魔法师身体后,诅咒的话语从那家伙的口中喃喃地飘出。
格鲁斯查大魔法师突然发现附近的魔法波动变得很异常,一个闪耀着黑色光芒的魔法阵正在自动地完成。「糟了!殿下快走!那家伙以生命为代价唤来一个高级魔族。我留下顶住,快走!」格鲁斯查惊叫道。
「拉兹,我留下!」杰特突然出声。
「不!要走一起走,我绝不会一个人跑掉的!来!让我们合力对付它。」拉兹抗议道。
「不要天真了,要对付高级魔族,起码要魔导士加上剑圣!」
「但你……」
「我可是有一万条命的蟑螂之王啊!」杰特打断了他。
「知道了,你……不要死!这是……命令!」拉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遵命!」杰特微微一笑。
拉兹还想说什么,但是,他忍住了,猛地转过身子,毅然带着大约一半人离去,冲向第七层。这时候杰特突然发现:艾丝美也留下了。同时留下的,还有三个圣骑士、七个大骑士、两个魔法师。
邪恶的气息,透过未完成的魔法阵不断向外渗出。令人不安的气息,同时感染了山洞里面的其他生物,老鼠一马当先跑了出山洞,而像蟑螂这类虫子也紧跟其后逃走。
莫名的恐惧,如同挥之不去的黑夜,牢牢地抓住了山洞里所有人的心。但是,并没有人后退。骑士们摆出了阵势,紧紧握住手中长剑。
在算准了高级魔族出来的时间,格鲁斯查和那两个魔法师已经开始合力念咒语,准备等它一出来就给予它迎头一击。
「艾丝美!为什么留下来?」杰特问。
「你死了,谁帮我报仇!」艾丝美给出一个奇怪的答案。
「那你死掉呢?」
「在帮师傅报仇之前,我是不会死的!」她的答案已经越来越牵强了。
「……记住,打不过的话,把最后一剑留给自己……有时候,女孩子不是死就可以的。」杰特突然说出丧气的话来。
「……知道了!」艾丝美向杰特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邪恶的气息也越来越浓烈了,山洞里的其它生物早已跑光了。剩下的,只是这群无畏的勇士了。
「出来了!灭──绝──涡──球──」格鲁斯查突然大喊。
不由分说,三个魔法师合力把一个巨大的电球,轰向刚出来的魔族。
突然,一股浓烈的黑雾出现在魔族的身前。电球冲了进黑色的浓雾,但是,仿佛泥牛入海般,并没有出现预想中那种惊天动地的破坏,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接着,一只美丽的手从黑雾中伸了出来。
这只手是那么的完美,没有一丝的缺陷,白里透红的肌肤宛如婴儿般幼嫩,修长的五只手指尖上是淡紫色的指甲,显得那么的高贵、典雅。
但是,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一个个诡异而又充满诱惑的音符从黑雾里传出,最后:「噬──血──灭──魂!」死亡的使者缓缓地宣读出它的判词,数十道「黑烟」从这只完美的手上疾射出来。
面对未知的危险,格鲁斯查的做法是连忙放出神圣魔法──光之壁,护住自己全身。
艾丝美等四名圣骑士则使出神圣的斗气,企图打散「黑烟」。而杰特的做法最为稳妥:在发出斗气击向「黑烟」的同时,让身体做出最大程度的躲闪。
结果,没有人能制止「黑烟」的进攻,但以上六人最终都能成功躲过这一轮的攻击。
不过,与生还者相比,受害者占了多数。七个大骑士和两个魔法师被击中了。
惊魂未定的生还者看到了最恐怖的事情:被「黑烟」击中的受害者,在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全身的肌肉都在不自主地颤抖着,手中武器「铿」地掉在地上。皮肤上的血液仿佛被什么东西迅速抽走似的,皮肤的颜色好像变魔术一样,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色变成浅黄色……深黄色……黑色,代表死亡的黑色。原来结实的肌肉,现在像泄了气的气球,眨眼间扁了下去。
更可怕的是,受害者连惨叫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咕哝声。最后,连像死鱼一样突起来、充满血丝的眼球也干枯了,仿佛成了两颗干枯的葡萄干。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小伙子,现在变成了干枯的尸体。已经干枯的躯体无法支撑沉重的盔甲,倒下了。一阵风吹过,所有干枯的皮肉仿佛龟裂的油漆一般,纷纷剥落,再化成碎片,成为了大地的一分子。散落的盔甲重重地砸在地上,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一个回合过后,杰特方面只剩下六个人了。心理上已经完全战败的他们,连侥幸生还的希望都被彻底地夺走了。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绝望。
恐惧的幽灵,牢牢地抓住了每个生还者的心。
我要死了吗?即使是见惯血腥场面的杰特,也被这种恐怖的魔法吓呆了。
至于艾丝美则在考虑,最后一剑是留给自己……还是送给那恶魔。但,对方是魔女,自己就算死,也可以得一个痛快吧!
这时候,黑雾中,一双妖异的美目静静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如同水晶般的紫色瞳孔中,流露着兴奋和满意。
「不错嘛!看来,你们已经算是人类中的高手了。我的心情很好,就陪你们玩玩。」
魔女那娇滴滴的声音中,饱含着无限妩媚。但,听在杰特等人的耳中,却觉得从她口中飘出的每一个词,活像一个个催命的音符,如同水银泻地般渗入自己的皮肤,把自己的内脏全部凝结起来!
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杰特等人开始了绝望的反击,六人同时冲了上去,目的只有一个──让格鲁斯查冲到这个魔女的身边自爆。
魔法师,作为一种能够用自己的精神力,调动大自然的力量,产生无尽破坏力的恐怖家伙,可以在自己生命消亡的前一刻,以自己的生命为媒介,召唤附近所有能够调动的自然力量,在瞬间引爆所有能量跟敌人同归于尽。
这就是没有人愿意与魔法师为敌的原因了。
但是,双方的力量差距太悬殊了。望着向自己冲过来的六人,魔女冷冷地哼了一声。黑雾突然扩张,一下子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众人的步伐为之一顿。
「再见了!骯脏的东西!热──血──暴──狱──」
就是这么一停,就够了!魔女不紧不慢地念出魔法的名称,然后玉手轻轻一扬,五个黑色的光球如流星般掠过,一瞬间击中了五位男士。至于击中艾丝美的光球,却是……紫色的?
在五位男士向后倒飞出去后,黑色光球那「嘶嘶」的破风之声才传到他们的耳中。
杰特重重地摔在石壁上,顿时口中一甜,一大口鲜血同时从口中喷出。黑色的光球化为千万条黑丝,刺在杰特的皮肤上,像灵蛇一般抖动几下后,迅速融入了杰特的体内。
杰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一刹那沸腾起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马上传到了杰特的大脑,全身的皮肤好像要撕成碎片似的。
其他中招的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死于非命。沸腾的热血,让他们的心脏在一瞬间爆裂,然后,高温的鲜血爆发了,把全部的内脏炸成碎片,最后混合了一切碎片的肉浆,从身体所有的孔洞中流出……
完了吗?我要死了吗?杰特的脑海里面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两句话来。
他只觉得上唇和耳朵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但,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连他的手臂都渗出血来。现在的他连举起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最后看到的是:那个魔女,竟然开始脱掉艾丝美的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