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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说《问狼君》作者:典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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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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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霍鹰将她的手腕握得死紧,紧到手腕隐隐作痛。她却不敢出声,只是无言的仰望他,看着他那铁青的神色。
  黝黑的颊上有着血痕,血迹已经干涸,她看在眼中却仍觉得心疼。她知道,此刻他正在怒火中烧,听不进任何话语。
  即便是他愤怒,她仍是不怕他的。相反的,她为他所遭受的待遇而难过。
  被那样咒骂、攻击,他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难道这些年来,他所承受的,都是这样的指控吗?
  她望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顾手腕的疼痛,用另一只手抚着他的手臂,提供无言的安慰。
  他那么骄傲,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告诉别人。那么,更不会有人安慰他、拥抱他--
  回到独居的院落,连门都还没关上,他就吼出来了。
  「你到后山去做什么?」
  噢,多么熟悉的咆哮声。
  卿卿松了一口气,发现自个儿喜爱他的咆哮,甚于他的沉默。
  「霍擎说,夫人想谢谢我。」她柔声说,试着想缓和他的怒火。
  「我说过!不许你去后山。」他咬牙,颊上筋肉抽搐着,让那道伤口看来看加狰狞。
  「可是,夫人还特地弄了一桌酒菜,我若是不去,是会失礼----啊!」
  霍鹰突然加重手劲,卿卿手腕倏地一疼,几乎要以为,手腕已经被他握断了。她咬着红唇,忍住痛楚,无法再说。
  「我说过,不许你去后山。」他将她拉近,大手箝着她的下颚,冷声重复那句话,阴骛的瞳眸,如无底深渊般又黑又冷。
  「我----我----」她的手腕好疼,而他的暴戾,吓坏了她。
  「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我没有----」她轻颤着,眼儿眨动,珍珠似的泪水,扑簌簌的滚落,滴落在他肌肤上。
  霍鹰反射性的松了手,像被她的泪水烫着。可松手之后,他却为之一楞,心中浮现的陌生情绪,让他极度不安。
  那是什么?心疼?还是恐慌?
  他瞪着泪眼汪汪,抚着红肿手腕的卿卿,脸色霎时间发白。
  他在心疼她?!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原本只是方便用来暖床的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愈来愈重。他的冷血、残酷,在她面前全都崩解,他甚至舍不得见她掉泪!
  老天!  当他看见,她那纤细手腕上的红肿时,莫名的气愤充塞在心中----
  这念头教他心头又是一震,脸色更加青白。
  卿卿抬起头来,看不穿他的表情,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里,还有着残泪。
  「我原本以为,只是一餐饭局,不会有事。何况夫人是长辈,我不想失礼,还特地换了衣裳才过去----」她迟疑了一下。「我并不知道,夫人她----」
  「疯了!」他粗鲁的低咆。
  巨大的咆哮,让她身子一颤,本能的想躲开。
  这样的反应,令霍鹰更加愤怒。他瞪着她,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的,不是寻常的粗布衣裳,而是初来时,那套上好的绣花衣裙。
  突然之间,他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像是跟他有着千山万水的隔阂。
  她的秀气柔美,她的知书达礼,她的温柔婉约,她说话的方式,她身上穿的上好衣裳,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在在都显示着她出身高贵,绝非寻常民家女子。
  而他,只是个山贼----
  胸口蓦地浮现惊恐,他勉强压制那些苍慌,紧握拳头,用咆哮来发泄起伏的情绪。
  「她疯了!你不是听见霍擎说了!我爹是我杀的,后娘也是被我逼疯的!  」他瞪着她,面目狰狞。
  一句句的怒吼,震得卿卿双耳嗡呜,她抚着心口退了一步,泪水落得更急。
  她的泪,让他误以为,她相信了霍擎。怒火在瞬间狂飙上了脑,他气她的不听话,可更多的,是她的不信任----
  曾经被多少人误会过,他不在乎,可就她不行! 
  她曾说过,她不信的!
  但是此刻的她,却只是摇着头,满脸泪痕的哽咽着,一双大眼里堆满慌乱。
  直到此刻,霍鹰才明了,这个小女人的信任与否,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一瞬间,胸口疼痛得几近撕心裂肺,他甚至想要抓住她的肩,用力摇晃她。
  他想逼迫她,要她开口,重申那些信任,他要她说,说她不信那些话,说她相信他----
  「别这么说你自个儿----」卿卿哽咽着,含泪看着他,试了几次,终于将话说出口:「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的----」
  他这么折磨自个儿多久了?他的愤怒咆哮,能让旁人颤抖,她却能看穿他的无奈与绝望。
  她走上前去,环抱他高大的身躯,紧紧的靠在他怀中。
  霍鹰为之错愕,没想到她真的不信,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更加火大。
  他气愤自己,竟如此容易受她影响。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就凭你跟我上过床,所以对我的事就能一清二楚?」他讽刺的说道。
  卿卿咬着下唇,因他尖刻的话而轻颤。他的话,伤害了她,却并未打败她。
  「就算你爹真的是你杀的,那也一定是事出有因,你绝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她拥抱着他,听见他沉重的呼吸。
  他撇唇,挤出冷笑。
  「别忘了,我是没血没泪的山狼,杀人放火,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
  卿卿摇头。
  「如果你真是冷血的恶人,大可连霍擎与霍夫人一块儿杀了,而不是留下活口,尽心照料,让他长大成人后,再来向你寻仇。」她一字一句,仔细说着,仰头望进那双黑眸。
  霍鹰瞪着她,为那些话而震颤。
  她的答案是如此简单。但,霍擎多年来体悟不到,而山寨内的众人,也总对他心存惧意。可她,一个和他相处不过月馀的女子,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的用心。
  她是如此的贴近,将他看得那么透彻,仿佛他的心,已被她掌握在手中,任凭她仔细端详剖析----
  「你真以为,陪我上过床了,就能干预我的事?」
  卿卿咬着唇,仰头望着他,再度因为那些话而颤抖,泪水滴落在粉颊上。
  他深吸一口气,逼自已忽视那些泪。
  「还是你以为,上过我的床,就是我的押寨夫人?」他口吻鄙夷,说出口的中句比刀剑还伤人。
  「不,我----」她紧闭着眼睛,不愿意再听下去。
  他怎么能够,将那些美好、那些温柔,说得那么不堪----
  霍鹰仍在咆哮,甚至握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听。「别妄想干预我的事,更别以为你了解我多少。你只是我图方便,才捡回来暖床的女人,听见没有?」他吼叫道。
  她以手背抵住了嘴,跟舱的退了一步,一双清澈的眼儿望定他。「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她轻声说道。
  霍鹰深吸一口气,更加慌张。
  他无法忍受,她用那种神情看着他,仿佛清楚他的想法,知道他此刻的愤怒只是虚张声势----
  她太近了,贴得太近了!
  他愤怒的再拍桌案,指向门外。这一刻,他只想着要将她远远推开,避开那双清澈的双眸。
  「滚,你给我滚出去!」他吼道。
  卿卿浑身一僵,震慑的看着他。
  「滚出去!」因为那没来由的慌乱,教霍鹰失了理智,他气红了眼,大声咆哮。
  卿卿小嘴微张,试着想说些什么,话却全梗在喉头。串串泪珠滑落,她无力遏止。
  看着眼前怒发冲冠、暴跳如雷的霍鹰,这些天的相处在眼前闪过。他割下衣袍的模样、他用餐时的模样、他吻住她的模样----
  她的心好痛好痛,眼泪落得更急。
  温泉里,他拥抱着她的神情;山林里,他主动伸出手,牵着她走过崎岖山路的厚实手掌;深夜里,她寒冻得轻咳时,他凑过来,仔细拥抱她的热烫胸怀----
  「你……你不是真心的……」她喃喃说道,话说出口,却显得那么虚弱,没有半分肯定。
  是吧?霍鹰不是真心的,他绝不是真心要赶她的----
  抑或是,他真的要赶她走?
  心口好痛好痛,卿卿的小手紧揪着胸口,两眼垂泪,渴盼的看着他,期待得到不同的答案。
  霍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但激烈的情绪,随即被他眼中的暴戾掩去。
  「滚!」他咆哮道,语气狠绝。
  但是,即使只有那么一瞬间,对她来说也足够了。至少,她知道他是真心的,他是在乎她的----
  只是她还是好难过,心痛得几乎晕厥。她是那么爱他,但是直到如今,这男人仍不肯真心对她,甚至还要赶她离开----
  卿卿咬着下唇,任凭泪水滴落。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这顽固的男人,才缓缓转身,如他所愿地朝门口走去。
  可来到门边,她又转过身来,默默看了他一会儿。
  他坐在桌边,不言不动,甚至不肯看她。
  卿卿开口。「我觉得,你说的话,并不是真心的。」
  之后,她抹去泪,低首转身,跨出门槛离去。这一回,没再多做停留。
  清晨的风,透着沁凉。
  寨子里的作息如常,随着旭日东升,起床的人多了,长屋前的广场逐渐变得热络。
  「小翠,把这饭菜送给寨主去。」掌厨的大娘一声吆喝,锅勺朝小翠指去。
  「嘎,我?」小翠指着山口个儿鼻头,赶紧将桌上的酸菜全抱进怀里。「大娘,这酸菜还没弄好呢,我一身酸菜味,怕不把寨主的饭给熏酸了。」
  锅勺转了个方向。
  「那王家妹子----」
  王家妹子两眼瞪得老大,忙提起大茶壶猛摇头。「大娘,说好了我得给汉子们送茶去的,去晚了,怕他们喊渴。」话毕,她头也不回,提着大茶壶便往工地走去。
  「那蒋家媳妇----」
  「唉呀,我家那口子在叫人了,不好意思,我过去看看。」她边说边退,退到了门口,裙摆一提,跨出门槛便溜了。
  「这----」杓子再一转,只见厨房里的女眷,纷纷找起借口想溜,一时间说话声四起,差点没给掀了长屋的屋顶。还有人反应快,假装晕厥,来个眼不见为净。
  开玩笑啊,昨天夜里,全山寨都听见,寨主吼着要问儿滚的声音,大伙儿心忧如焚,却没人敢探出头。
  平日的寨主,就已经让人胆战心惊了,盛怒中的他,更加的可怕。少了问儿,女眷们一想到,必须为寨主送饭,就吓得手脚发软。
  大娘翻翻白眼。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不想去当炮灰,都别吵了!  我去,这总行了吧?」她把杓子一丢、围裙一解,没好气的端起饭菜。
  唉,真是的,瞧寨主跟问儿,这些天都还处得好好的,像蜜里调油似的,怎会才一晚光景,就突然闹翻了?
  平日里,问儿总是乖巧温驯,但谁也想不到,她其实外柔内刚,自有主意,一日下定决心,就任谁也劝不听。
  这下可好,往后寨主的饭菜,只能照老样子,让女眷们抽签送去。
  大娘再叹口气,出门前不忘交代。「咯,我这就送饭菜过去,小翠,你等会儿去把签筒拿出来,午时可得照规矩来呀!」
  「知道了。」小翠点头,表情有些哀怨。
  等大娘一出门,女眷们便围了过来,好奇的发问。
  「怎样、怎样?昨儿个到底怎回事?」
  「月刚上山头,寨主的屋子里,就传来吼叫声,可吵得凶了。」小翠叹息,抚着心口。「过不久,问儿就到了我屋里,哭得好伤心呐!」
  「问儿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你们不也听见寨主的意思了?」
  「真的?假的?寨主真的赶她下山啊?」
  「唉,寨主那声[滚]  ,吼得整个寨子里的人都听见了,这还有假吗?」
  「说的也是----」
  长屋中,女眷们的讨论声不绝于耳;寨子里,男人们虽没聚在一块儿,却也是一遇到人,就停下来交换情报、互报详情。
  这一日啊,怕是难过喽。
  在床上辗转一晚,尚未闭眼,天已大亮。
  霍鹰起身梳洗,眉头始终紧蹙着。梳洗完毕,他站在床边,瞪着那半边无人的床榻,紧抿着唇。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进来。」他僵硬的转身,却没看见想看的人。
  方大娘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寨主,早。」
  霍鹰僵硬的瞪着她,没有开口,更别提回应。
  大娘低着头,将饭菜端上桌,假装没看见寨主铁青的神色。
  他看向门外,恼火问儿的不见踪影,想要开口询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迟疑了一会儿,浓眉紧蹙,他索性一掀衣袍,坐了下来,拿起碗筷吃饭,兀自生着闷气。
  「寨主慢用,我一会儿来收。」大娘扯出微笑,想要尽快离开。
  「等等!」霍鹰突然开口。
  大娘一愣,有些不安的停下。「呃,寨主,还有事吗?」
  「她人呢?」他背对着大娘,口吻僵硬。
  「谁?」大娘一呆,眨了眨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问儿。」他不耐的吐出那两个字。
  「嘎?」
  「别让我问第二次。」他啪地一声扔下筷子,冷着脸回首。
  大娘大惊失色,抱着饭篮,杵在旁边直发抖。
  「呃……问儿……她……她……」惊慌过度,她连话都说不好。
  「怎样?」他耸起浓眉,在不耐的情绪中,掺杂了些许不安。
  「她昨儿个晚上走了。」大娘鼓起勇气说道。
  「走?」他一楞,僵住。「谁让她走的?」
  大娘倒抽一口气,冷汗直流。「这个----寨主您昨晚不是……赶她走吗?」她怯怯的说道。
  糟了啊,听寨主这口吻,情况肯定不对劲,事情似乎不是大伙儿想的那模样。
  霍鹰瞪着方大娘,这时才完全明了,原本铁青的脸色,霎时间转为苍白,高大的身躯猛地站起。
  「她出寨了?!」他咆哮道。
  「呃……是啊……」大娘吓得后退数步,连忙点头。
  「为什么不拦着她?!」这回,咆哮升级,俊脸青筋暴绽,好不吓人。
  该死!她一个失忆的姑娘,大半夜在九山十八涧里乱转,就算没跌死,迟早也让山兽给吃了!
  「可----可----问儿说,是、是寨主您要她滚----呃----要她下山的。」大娘脸色发白,鼓起勇气。这可是「罪证确凿」,赖也赖不掉的,寨主喊得好大声,整个山寨都听见了呢!
  霍鹰脸色更难看,猛地重击桌面。轰的一声,木桌在重击下转眼分尸。
  「我只是要她滚出这房子,不是要她----」他话声一顿,握拳咬牙,粗声咒骂着。「该死!」
  她手无缚鸡之力,没了他的帮助,连山路都走不好。如今趁夜下山,会遇上哪些惊险?
  她可能迷了路,正吊在某座山崖上,或是又失足滚落某条山涧。她也可能误闯深山,或是正被哪只猛兽追赶,受了伤、跌了跤,甚至奄奄一息地在垂死边缘----
  众多臆测在脑海中闪过,他紧握拳头,背脊发凉,担忧得快要无法呼吸。
  问儿,他的问儿,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
  「寨主。」大娘低唤一声,从没见过寨主有这种表情。那双从来冰冷的黑眸,如今满是惊慌,冷静消失不见,他成了个方寸大乱的普通男人。
  霍鹰猛地回过神来,额上已经布满冷汗。
  「叫大夫到前头等着!」他吼道,抓起长剑,脚尖一点,便飞身冲了出去。
  还未赶到广场,霍鹰的哨声已传遍山寨。?
  一匹高峻的黑马嘶鸣着,回应他的召唤,立即冲出马厮,在他身旁喷气踏步等着。 
  他翻身上马,停也未停,策马便朝寨门而去。 
  「开门,放桥!」巨大的吼叫声,像能震动地面。 
  守门的大汉吓了一跳,忙跳起来照做,生怕动作慢一些,便会被寨主砍了。
  桥还没放到一半,霍鹰已连人带马骑至,未等整座桥落下,他便冲上桥去,策马一跃而起。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人马一体,飞跃山沟,落至对岸,不一会儿,他的身影便已消失在森林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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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纱城----
  「大小姐、大小姐----」
  隔著花苑小径、层层垂柳,便听见春步一面大呼小叫,急急的奔过来。
  「这回又怎麽了?」舞衣停在回廊中,啼笑皆非的看著贴身丫鬟。「还大小姐呢,小心让城主听到了又要罚你。」
  「你是大小姐嘛。」春步喘气叨念,唤了二十年的称谓,即使舞衣嫁为人妇,她还是改不了口。
  「好了,说吧,为什麽跑得这麽急?」
  「啊,对了,大小姐----」
  「嗯?」舞衣挑眉警告。
  「是是是----」春步警醒,连忙改口。「夫人,门外有个姑娘啊,说她是楚狂,呃,是城主失踪的妹妹----」
  「是卿卿姑娘?」舞衣一楞。
  春步忙点头。「秦不换在门前见著了她,吓了一大跳呢!」
  前些日子,楚卿卿由虎帐弟兄迎接南下,经过九山十八润时,让人给劫了。虎帐弟兄覆没,卿卿则不见踪影。
  楚狂以为是山狼所为,气愤的领兵攻打山寨,亏得是舞衣出面阻止,才拦下一场厮杀。在那之後,发生了太多事情,挽纱城被攻陷、楚狂被劫、舞衣领兵复仇,杀了始作俑者,还救回了丈夫。
  这些日子以来,挽纱城忙著重建,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也极有默契的不去提起卿卿的事。他们都以为,卿卿已经香消玉殒,哪里知道,这会儿那姑娘竟从鬼门关前跑了回来。
  「人呢?她人在哪?」
  「  请进厅里了。」
  舞衣惊喜交集,匆匆往大厅走去,一面还吩咐著。「要厨房备膳,准备一桌上好酒菜。还有,辟出一间清静屋子,送热水跟衣裳去,让她洗洗尘,可别怠慢了。」
  「是。」春步闻言,忙去办事。
  「等等。」舞衣想起一件事,又唤住她。「再派个人,立刻去堤防上通知城主。」得知妹妹安然无恙,他肯定高兴极了。
  春步微笑。「已经派人去了。」
  「很好。你回厅里时,记得去泡壶上好的桂花茶来。」
  「是。」春步点头,用小跑步奔开,急著去做事。
  舞衣则往大厅走去,她绕过重重庭院,踏过遍地的雨花台石,走入宽阔明亮的大厅,在门前停下脚步。
  杉木客座上,正坐著一名秀丽温婉的姑娘,手里拎著个包袱。她垂眼敛眉,一身荆钗布裙,却衣著整齐,掩盖不了那灵秀的气质。
  「卿卿吗?」舞衣问道,主动走过去。「我是舞衣,楚狂的妻子。」她轻声说道。
  跟粗犷高大的楚狂比较起来,卿卿纤细如柳,是个令人忍不住要呵护疼宠的美人儿。那双蓊水秋瞳,像是总蕴著泪,让人心疼,就连眉宇间,也有几分的愁。
  卿卿点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呆望著眼前的美丽少妇。
  早就听说过,款纱城的方舞衣,是南方的第一美人,美若天仙。但那仅止於听说,没有想到,传闻可只形容到方舞衣十分之一的美丽,真正的她,美得慧黠秀雅,令人神迷。
  卿卿赞叹著,立刻对这新嫂子有了好感。
  也只有如此绝世佳人,才匹配得起大哥呢!
  舞衣微笑著,热络的拉起她的小手,在主位上坐下。
  才一坐下,卿卿便察觉,嫂嫂的腰间穿著南方妇人有孕时所系的绣兜,卿卿瞪大了眼,有些惊叹。
  啊,大哥手脚真快呢!!
  发现她的视线,舞衣粉脸微微泛红,装作不知。
  「你一路辛苦了。」她轻描淡写的说道,察觉少女微笑下的愁容。
  卿卿略略一僵。
  「没的事。」她轻声说道,心头一酸,想起一张狰狞的俊脸,以及那声吼叫----
  滚,你给我滚出去!
  真是不争气,明知道该对他死了心,为什麽只是想起他,心口就好疼好痛----
  厅内有瞬间沈默,外头却传来一阵骚动,跟著就听楚狂人未到,声先到。
  「卿卿!」他吼道,高大的身躯,像阵风般卷进厅里----
  卿卿才刚抬头,就看见多月未见的兄长。
  「大哥!」她笑逐颜开,连忙奔了过去,扑进兄长怀里。
  楚狂一把抱住她,连日来的担忧,直到此刻才松懈。他紧紧抱著小妹半晌,确定她安然无恙,没少条腿,也没缺条臂膀,才松开双手。
  紧接著,才一开口,连串责骂就涌了出来。「你这小丫头把我给吓死了!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既然没事,怎不快点来挽纱城找我?」
  舞衣在一旁,掩著唇微笑,早习惯了他以责备代替关怀的性子。
  这个男人,要他说出肉麻话儿,可比杀了他还难过呢! 
  楚狂的质问,让卿卿哑口无言。
  很显然的,大哥跟霍鹰有些过节,要是让大哥知道,她这些日子都待在山寨里,又入了霍鹰的院落,成了他的女人,大哥肯定要气坏了,只怕到时候挽纱城跟山寨,又要兴起一场争斗。
  「呃----我----我摔了个跤,跌下山崖,一时摔伤脑子,记忆有些乱,这些天都懵懵懂懂----」她、心念急转,编了个谎话,不敢据实以告。
  「你这些天都待哪儿?」舞衣问道。
  「这个----有人救了我,替我疗伤,收留我一些日子。後来,我恢复了记忆,才找到城里来的。」
  「那人住哪?姓啥名啥?咱们好去谢谢人家。」楚狂问道。
  「咦?」卿卿僵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人名唤霍鹰,又称山狼,他不但救了你妹妹,顺道也吃了她----
  她怀疑,要是实话实说,大哥会不会气得当场昏倒。
  「怎麽不说话了?想不起来吗?」楚狂一瞪眼,浓眉狐疑的蹙起。
  卿卿咬著唇,水汪汪的大眼看向一旁,不知该向谁求救。
  聪慧的舞衣立刻看出端倪,款款走来,握住卿卿的手,睐了丈夫一眼。
  「好了、好了,卿卿才刚到,肯定累极了,就先让她歇息吧!」她转过头,对卿卿露出友善的微笑。「来,我让人清了间屋子,在里头备了热水,你先去洗个澡,先歇会儿,其馀的事情,就等晚点儿再说也不迟。」
  楚狂一扬眉,方要开口,就见舞衣回头,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皱眉,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闭上了嘴,眼睁睁看著妻子带著小妹往内院走去。
  入夜後,方府内寂静无声。
  用完了晚膳,卿卿坐在房里,隔著窗棂,看著天上的月儿。
  那轮月亮,让她想到山寨里,躺在霍鹰床上时,所望见的那轮。
  霍鹰!
  他在做什麽?会不会----也正在想著她?
  可能吗?他那麽无情,是不是早就把她忘了,怎能奢望,他会想念她--
  想得出神,敲门声突地响起,卿卿愣了一下。
  「哪位?」
  「是我,舞衣。」
  卿卿应了一声,连忙起身开门。
  「听楚狂提起,你夜里总是手脚冰冷,我让喜姨煮了一壶活血益肤的桂圆蜜枣茶,让你喝了,看能否好睡些。」舞衣已经换了件秋袄,缓缓走了进来。秋意跟在後头,手里端著药壶与瓷碗。
  「让喜姨费心了。」卿卿福身。
  「别这麽说,把这儿当你自个儿家吧!」舞衣笑著说,见秋意将茶壶摆在桌上後,便轻挥左手,示意她退下。
  门被关上,屋内只剩姑嫂两人。
  「来来,别站著,我们坐下聊聊。」舞衣亲切的牵著她的手,来到桌旁坐下。
  「你刚到挽纱城,一切都还习惯吗?」她一面说著,一面替卿卿倒了碗热茶。
  可茶才刚递过去,卿卿却突然脸色一白,捣住了嘴,奔到一旁去乾呕了起来。
  「怎麽了?你没事吧?」舞衣连忙走过来,取了手绢,替鲫卿擦著额上冷汗。
  「没----大概是最近胃不太好----恶----」卿卿白著脸,抬首才开口,又是一阵恶心上涌,不由得再度转头乾呕。
  舞衣愣了一下,一个念头闪过心头。
  「你这情况多久了?」她追问。
  「半个月左右。」卿卿缓过气来,轻声说道。
  舞衣心下有些明白,接著又问:「闻著食物的气味,就会不舒服吗?」
  卿卿点头。「是的。」
  「早上的时候呢?」她不死心的再确定。
  「呃,想赖床。」卿卿脸儿微红。
  糟了,嫂嫂会不会觉得她很懒?
  「楚狂知道这件事吗?」舞衣眼儿瞪得老大,伸手覆住胸口,知道自个儿的猜测,肯定有十之八九跑不掉了。
  「知道啊!方才用膳时,他还追问,我是不是黄瓜吃多了。」哥哥每次问她时,脸色都好苍白呢!
  舞衣低笑一声,想起前不久,丈夫才吃过黄瓜的苦头。
  「有什麽不对吗?」卿卿好奇。
  「没什麽不对。」舞衣敛起笑容,认真的看著卿卿。[只不过,我想-----」
  「嫂嫂想什麽?」卿卿问道,有些不安。
  「你大概是怀有身孕了。」舞衣轻声说道。
  卿卿闻言一呆,手儿一松,茶碗跌在桌上,香甜的热茶洒了一桌。
  「小心别烫著了。」舞衣连忙说道,拉著她的手,不让她收拾桌上翻倒的茶碗。
  看卿卿的反应,这下子,十成十是真的了。
  「我我我……那……那那----」刚被人点醒,卿卿慌了手脚,小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别慌、别慌。」舞衣拍著她的小手,要她回床边坐好。「没事的,一切有我。」
  「我……他……」卿卿捣住小嘴,红了眼眶。
  舞衣牵著她的手,注视著那双带泪的眸子,神情严肃。「卿卿,你和嫂子说,是不是对方,呃----用强的----」
  一个年轻姑娘,失踪多日,会遭遇的危险,可比男人多上千百倍。她虽然心疼,却也不得不朝最糟的地方想去。
  那张粉嫩的小脸,顿时热得发红,小脑袋垂得低低的,摇了摇头。
  舞衣松了口气,总算露出笑容。
  「是救了你的那个人?」
  卿卿点头,两手在裙上绞著。
  「你喜欢他?」她语音带笑。看来,是两情相悦了。
  卿卿再点头,只觉得脸儿烫红得快冒烟了。
  「那好办,来,告诉我,孩子的爹是谁,我帮你去说这门亲事。」舞衣热络说道,急著想办喜事。
  亲事?!
  卿卿猛然抬头,脸色煞白。「不要、不要,别去说.」
  「为什麽?」舞衣不解。
  「因为----因为----」卿卿咬著下唇,挣扎了好半晌,未了,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出几个字。「是山狼。」
  「山狼?!」舞衣惊呼一声,几乎吓傻了。
  山狼?那个残酷暴戾、人人间之色变、传说中没半点人性的山狼?
  「嘘----」卿卿将指搁在唇上,求嫂嫂噤声。
  「是霍鹰救了你?」舞衣坐回床上,眼儿还是瞪得很大,一脸不可置信。
  「你认得他?」卿卿狐疑,很诧异会在嫂嫂的口中,听见山狼的真名。
  「当然认得。」
  「我以为,挽纱城和山狼有恩怨。」卿卿迟疑的问,看嫂嫂的模样跟口吻,压根儿不像是正在提仇人的名号。
  舞衣嫣然一笑。
  「那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那时,山寨里当家的,是霍鹰的爹,那人几乎无恶不作,过路行旅,无一放过。直到霍鹰成了寨主,情况才有所好转。」
  这些一年来,霍鹰劫富济贫,虽然顶著山贼的名号,却做收留流民的义举。就连这次挽纱城被攻陷,也亏得他领兵下山,助黑衫军一臂之力,才能顺利减了乱军。
  卿卿心头一动。
  「嫂嫂晓得霍鹰的家事?」
  「你是想追问,关於他杀了亲爹,又逼疯後娘的谣言吧?」舞衣扬眉回问。这些年来,她时常乔装上山寨去,寨子里的事,她可是一清二楚。
  「嗯。」
  「霍鹰的爹,名讳是啸天,可谓丧尽天良。偏偏长子霍鹰自小强硬,不肯抢夺寻常百姓,也不动良家妇女。两人不时争吵,当时的霍鹰,不时遭到毒打。」
  卿卿捣著小嘴,倒抽口气。
  一想起他曾受过的可怕待遇,她就想哭。是因为那些过去,才让他变得如此冷酷吗?
  舞衣一脸同情,叹了口气。
  「你知道霍夫人是疯的,对吧?她原是官家千金,父亲告老还乡时,被霍啸天袭击,眼见家人惨死,她才陷入疯狂。」
  「但,她生了霍擎了----」那悲惨的往事,让卿卿脸儿惨白。
  「霍啸天见她美丽,不管她已陷入疯狂,仍强抢回寨子里,几年下来,她几乎被折腾得不成人形。」
  「天----」
  「几年後,是霍鹰亲手弑父,救了只剩半条命的霍夫人。她疯病难愈,总把他当成霍啸天,见到他就尖叫不已;霍擎年幼,甚至视他为仇人。」
  积蓄在眼中的泪,终於再也克制不住,纷纷滚了下来。
  这麽多年来,他始终背负著这麽多误解吗?谣言愈传愈盛,他又不肯解释,於是误会愈来愈深----
  一条手绢递来,替她拭乾泪水。
  「别哭了,免得让楚狂瞧见,以为是我欺负你。」
  卿卿低下头,羞红了脸。
  「嫂嫂。」她怯怯的唤道。
  「嗯?」
  「你怎麽对他那麽清楚?」
  「谁?」舞衣假装不懂,逗著她笑问。
  卿卿满脸通红,红唇动了动,仍是说不出那个名字。
  舞衣嘴角噙著笑。「说起来,他算我邻居,毗邻而居多年,那些传言,我自然清楚。」
  「那……那……」卿卿红著脸,语焉不详。
  舞衣眨眨眼,意会过来。「你大哥吗?」
  卿卿双手乱挥,吓了一跳。
  「你你你……哥知道了吗?」大哥要是知道,会气成什麽样子呢?
  「别担心,这事有我。倒是山狼那边,你打算怎麽办?我可不认为,他会放任自个儿的骨肉流落在外。」
  卿卿无一言,心里头好乱。
  她好想他,好想飞奔回他怀中,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
  只是,那晚他的咆哮与狰狞,又历历在目,兴奋的情绪中夹杂著担忧。他都开口要她滚了,是否连他们的孩子,他也会无情的置之不理?
  知道事情复杂,舞衣不再多说。
  「夜也深了,我再不回房,你哥可是会罗唆的。你要好好休息,别的事情,我们明儿个再打算。」她边说边起身。
  卿卿跟著起身,  送舞衣出门,临到门边,突然又开口。「嫂嫂,能否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舞衣微笑。
  「霍夫人对我很好,虽然染了病,但平时和一般人没两样的。我在想,是否能将她接下山治疗,也许情况会好转些。」
  舞衣即刻点头。「我明天就派人上山去。」
  「谢谢。」卿卿松了口气,福身为礼。
  「别这麽多礼,早些睡吧!  」
  送走了舞衣,合上了门,卿卿回到床边,褪下外衣。
  解下腰带时,她抚著仍平坦柔嫩的小腹,红唇弯成一个浅浅的笑容。孩子呢,一个像霍鹰的小男孩----
  一想到腹中已有了他的孩子,先前那令人难受的孤单,似乎被冲淡了些。她有了他的孩子了,他们的孩子。
  她躺在床上,双手搁在小腹上。闭眼入梦时,满脑子都在想一个神似霍鹰的小男孩。
  狼来了!
  挽纱城里一片哗然,人人争相走告。
  消息很快便传进大厅。
  楚卿卿正喝著刚炖好的鸡汤,外头的喧哗,令她心头一跳。端坐在椅上的方舞衣则是秀眉一挑,仍低著头,审视著手里的绣品。
  反应最激烈的,是楚狂。
  他猛地一拍桌子,抓起了长剑,怒极咆哮。「该死的,他还敢来?穷山恶水多刁民,真该把他们都铲尽了!」
  「嫂嫂。」卿卿连忙向舞衣求救。
  舞衣按住她的小手,不让她起身,安抚的轻拍几下。
  「放心,喝你的汤,一切有我。」她轻声说道。
  「他们会打起来的。」卿卿既慌又急,就怕大哥当真拿剑冲出门,和霍鹰杠上。
  舞衣摇摇头,放下绣品,转身看向楚狂,笑吟吟的开口。「小声点,别让卿卿肚子里的小刁民听见,免得他以为,你这舅舅讨厌他。」
  已经冲到门边的高大身形,陡然一停,猛地回过身来。
  「什麽?」巨大的吼叫声,差点把屋顶掀了。
  舞衣神色如常。「咦,你没听清楚吗?我说,你说话小声点,别让卿卿肚里的小刁民听见,这样对胎教不好的。」
  楚狂完全傻眼了,双眼圆瞪。
  「你怀了谁的孩子?」他逼问。
  卿卿脸儿发白,没胆量回答,更不敢面对大哥的质问,手里捧著鸡汤,直往舞衣身後缩。
  「就教你小声些的。」舞衣蹙眉,软声叨念。「她在九山十八涧里被人救了,你想想,在那儿会救人的,除了山狼,还会有谁?」
  山狼! 
  楚狂倒吸一口气,气得怒发冲冠。他对山狼本就没啥好感,早想铲了那山寨,想不到他还没有行动,那家伙竟已吃了他妹妹!
  「我要砍了他!」他吼道,转身就要出门劈了那个混蛋。
  「大哥!」卿卿一惊,忙要阻止。
  「楚狂。」舞衣秀眉一扬,跟著开口。
  「放开她!」
  咦?这句话是谁说的?
  三人猛然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持剑冲了进来,两眼直瞪著楚狂,冷声再开口。
  「我说,放开她!」
  啊,孩子的爹来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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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鹰万万没想到,她人会在挽纱城。
  他在山里寻了她一日一夜,几乎急得发狂。寨子里却有人赶来告知,说她被挽纱城的人带走了。
  他不假思索,独自策马奔进款纱城,一进大厅,却见到楚狂持著剑,对著她怒吼咆哮。
  「鹰。」卿卿率先反应过来,乍见到他,心里溢满纯然喜悦。
  他来找她了!他没有对她置之不理! 
  太过高兴,她端著鸡汤走近霍鹰,压根儿忘了楚狂还站在一旁,气得头顶冒烟。
  霍鹰瞪著她,黑眸深幽饥渴,急著确认她安然无恙。
  她看来毫发无伤,挽纱城非但没有苛待她,反而待她如上宾;不但让她换了上好衣裙,还替她炖了盅热腾腾的鸡汤。
  如今,那盅鸡汤正凑到他面前。
  卿卿仰头望著他,发现那张冷峻脸庞,看来有些憔悴。
  「刚熬的鸡汤,很好喝呢,你也喝几口。」她舀汤喂他,专挑软嫩的鸡腿子让他吃,猜测他肯定没好好吃饭。
  霍鹰眼睁睁地看她绕过楚狂手上的剑,若无其事的走来。他震惊过度,甚至在她喂他时,呆愣的吞了两口。
  「好喝吧?」卿卿仰著小脸,像献宝的小孩。
  霍鹰全身僵硬,眯眼看著她,考虑著该恶狠狠的吻她,回退是把她按到膝上,给那粉嫩的圆臀一阵好打。
  那家伙看卿卿的眼神,让楚狂怒火中烧。
  「卿卿,你给我回来!」他吼道。
  「你冷静些。」舞衣拉住怒气腾腾的夫君,不让他上前。
  楚狂不理会妻子,仍对著霍鹰吼叫。「你这家伙,离我妹妹远一些,不许碰她!  」
  「妹妹?」霍鹰眯起黑眸,低头看著她。
  她低垂著头,不敢看他。
  「他在说什麽鬼?」他冷声问道。
  小脑袋垂得更低了,几乎要沈进鸡汤里去。
  「你叫什麽名字?」霍鹰一咬牙,火从中来,不爽的逼问。
  卿卿娇躯一颤,连连深呼吸,才有勇气开口。
  「楚卿卿。」
  楚?
  锐利的黑眸住旁一扫,睨著咬牙切齿的楚狂。
  「你姓楚?」他的声音很低、很轻柔,却也蕴满危险。
  小脑袋点了一下。
  「你是他的妹妹?」
  小脑袋点了两下。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压抑著怒火。
  「先前的失忆,其实是场骗局?」
  「不!」卿卿拚命摇头,脸儿苍白。「刚开始,我是真的忘了一切,你相信我,我----」
  「别和他罗唆!」她话还没说完,楚狂已经挣脱了老婆大人的牵制,猛然冲了过来,挥剑便砍,一心只想宰了这个山贼。
  霍鹰反应极快,翻手举剑,也朝楚狂挥了过去。
  只听得铿铿两声,刀剑交击!
  「啊!」刀光剑影间,卿卿惊叫出声。
  两个男人眼明手怏,不愿伤到她,同时伸手,想将她拉到身後护著。可这下一人一边,一人一手,卿卿人在中间,两人都不肯放手。
  楚狂和霍鹰一瞪眼,同时对著对方低咆。
  「放开她!」
  一人一句,词儿可是分毫未差。
  两人闲言一楞,再度开口,竟又是异口同声。「你先放!」
  这下好了,谁也不肯让谁,两个男人隔著卿卿,怒目对峙著。下一瞬间,他们同时扔下刀剑,铁拳对准对方,猛然挥了过去。
  两个男人恶斗,打得天昏地暗,一个是护妹心切,一个是夺爱心急。卿卿挡在中间,只听见拳风呼呼作响,拳脚无眼,几次差点打到她,两人都及时收手。
  夹在中间,虽然没被打到半拳,却也不怎麽好受。一时之间,两个男人又同时使力扯她。
  「好痛。」她低呼一声。
  两人同时松手。
  「你弄疼她了!」霍鹰大吼,避开她挥出一掌。
  「这句话该是我说的!」见到这小子跟宝贝妹妹的亲昵状,楚狂就觉得火大。
  「唉啊,别拉了,鸡汤洒了。」卿卿惊叫,手里的瓷盅早空了。
  「没关系,这儿还有大半盅呢!」舞衣拦不住楚狂,乾脆坐在酸技椅上喝茶,态度从容,等著两个男人打完。
  卿卿被扯住放开、扯住放开,重复了几次,她忍无可忍的尖叫。
  「够了!要打是不是?打啊,朝我肚子打啊!  」她站定了脚步,双手插腰,挺在两个大男人中间。
  真是肚子一出,谁与争锋啊!两个男人立刻神色一凛,火速收腿。
  「卿卿,别这样,你有著身孕。」楚狂连忙说道。
  「你怀孕了?」霍鹰脸色发白,整个人呆住。
  「打啊!」卿卿气昏头了,也不答话,挺腰就往前跳。「来啊,看是老子要打儿子,还是舅舅要打甥儿,动手啊!」她挑衅着,即便有再好的教养,也被这两个男人气得失去理智了。
  娇小的女人逼近一步,两个大男人就後退三步。
  「卿卿,你----你先坐下。」楚狂怕了她,忙要她坐下。
  「对,坐下。」霍鹰脸色死白,看著她的肚子,脑袋里一团混乱,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开口同意。
  这是两个大男人,从入门起,头一次达成共识。
  「不要。」她一坐下,他们又要开打了!
  背後传来声音。
  「卿卿,乖,先坐下。」舞衣放下杯子。「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麽?不会去拿椅子来吗?」她浅笑,看著这两个力敌千军的男人,被小丫头弄得手足无措。
  男人们这才回过神来,一个抱住卿卿,另一个端来椅子,把她安安稳稳的供起来。
  「来,喝鸡汤。」霍鹰率先端来鸡汤,目光黏在她的小腹上。他的孩子,他们的结晶----
  「来,喝参茶。」老哥也凑了过来。
  两个人又对上眼儿,霎时间空气中又迸出点点金光,杀气四溅。两个大男人用目光厮杀上了。
  舞衣在一旁见了,忍不住低笑出声,两人同时转头瞪她,却又只见她神色不动,老神在在的轻啜著茶。
  就在这时,门口又是一阵骚动。不消片刻,春步走了进来。
  「夫人、小姐,霍少爷和霍夫人到了。」她福身禀告。
  「啊,真的吗?」卿卿连忙站起身,推开面前两尊门神,匆忙跑了出去。
  「卿卿,别用跑的。」楚狂担心的喊道。
  霍鹰随之跟上,不过他一声未吭,只是在追上卿卿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你!」楚狂才要再吼,却听到後方传来低叫。
  「唉呀。」舞衣抱著肚子,弯下腰去,成功的吸引楚狂所有注意。
  楚狂回身,连忙扶著妻子,却见霍鹰抱著卿卿出门时,薄唇一掀,似笑非笑。他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瞧你气成这样,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嫁女儿的人是你。」舞衣轻抚著丈夫的脸庞,微微一笑。
  「你不是肚子痛吗?」楚狂狐疑的问。
  舞衣眨了眨眼,笑得更美,拉著他的大手,轻轻搁在小腹上。「不疼,只是你儿子踢了我一脚。」
  楚狂大手放在她肚子上,瞪著那张笑靥,准备开口责备她的欺骗,可下一瞬间,她柔嫩的小腹下,还真的传来震动。
  他全身一僵。「他动了!」
  「当然。」舞衣轻笑,拉回他的手。「你儿子正在里头伸腿呢!」
  他瞪著她的肚子,轻轻触摸著。这一回,那震动轻了些,却依然让他感到万分神奇。
  不觉间,他喉头一梗,某些陌生的情绪,充塞在胸口。他抬起头,望著心爱的妻子,只觉得眼前的她,美丽得让他心折。
  舞衣微微一笑,轻抚著他的脸庞,轻轻吻过薄唇。
  「好了,吃饭去吧,我饿了。」
  说完,她便牵著还没回过神来的楚狂,住饭厅而去。
  庭院深深,落樱缤纷。
  挽纱城里,一处一院落,院落里处处可见庭花。这儿无论朝哪个方向看,都像是一幅画,即便是前不久的叛军攻陷,也无损这儿百姓的坚韧。夺回城池後,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挽纱城恢复旧观。
  花榭、小桥、春流水。
  绿柳、香荷、秋飞雁。
  清晨,朝雾在湖面升起;黄昏,夕阳在山头落下。
  美不胜收这四字,在这儿实至名归。
  一艘小舟滑过沈纱湖的湖面,站在岸上的冷面男子剑眉一挑,脚尖一点,轻飘飘上了小舟。
  「呀!」坐在小舟中的卿卿轻呼一声,乍见来人,小脸微微泛红。
  「去哪?」霍鹰瞪著楚卿卿,心情躁郁。
  前两天小弟和後娘一到,伯後娘又错认他是父亲,他只得先行避开。谁晓得几日下来,她却忙东忙西,处处躲著他,好似他是什麽毒蛇猛兽。
  两人正事没谈著,话也没说到几句,他倒是看了楚狂不少臭脸。
  「我只是到湖上逛逛。」大眼滴溜溜的左看右瞧,就是不敢正眼瞧他。
  「你躲我。」他点出事实。
  「没有。」卿卿低下头,伸手掬著清澈的湖水。
  霍鹰双臂抱胸,眯起双眼。「我以为,我们还有些事没说清楚。」
  「有吗?」她偏头。
  他咬牙瞪她。「没有吗?」
  「那你倒是说说,有什麽事要说清楚?」卿卿咬著红唇,瞥了他一眼,委屈的低语。「是你叫我滚的。」
  霍鹰一翻白眼。「我只是要你滚出屋子,可不是要你滚下山。」
  「有差别吗?」她皱眉,抬头看他。
  不论是离开屋子,还是离开寨子,到底说来,他还是开口要她走。他的人虽肯让她贴近,他的心却拒人於千里之外。
  霍鹰紧抿著唇,一语不发的瞪她。
  船靠岸了。
  卿卿叹了一口气,心中渺小的希望,在他的沈默中渐渐枯萎。她提起裙摆,款款上了岸,走上码头。
  「对了,我们是有些事情没说清楚。」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霍鹰扬眉。
  「我还没向你道谢过。」她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对他福了一福。「多谢霍公子搭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那副生疏有礼的模样,教霍鹰没来由的火从心起。他浓眉一挑,抱子一撩,俐落的跃上岸,大踏步朝她走去。
  见他来势汹汹,卿卿心知惹火了他,转身便跑。
  可她哪跑得过他,才跑没两步,就被他逮住,那铁条似的臂膀,紧紧的圈住她的纤腰,将她往怀里扯。
  「放----手----放手----唔!  」
  下一瞬,他已吻住了她。
  「霍……霍鹰……」四周人来人往,卿卿羞得小脸通红,却用尽力气也推不开他,好不容易发出的抗议声,也被他悉数吞入口中。
  城民们见这景况,全都瞪大了眼,一时间骚动声隐隐四起,却没人胆敢上前。
  半晌後,他炙热的唇,才松开对她的封印。
  卿卿脸儿通红,腿软得无法站站立,只能瘫软在他怀中喘息。
  她嫣红的粉脸,令他满意的勾起薄唇。即使在一言语上生疏,她的反应却是诚实的,那生涩却热情的吻,证明了她的心仍是他的。
  「走了,回家。」他说道,心情稍稍好转。
  「回家?」卿卿一愣,从他怀里仰起小脸。「寨子吗?」
  「不然还有哪里。」
  她看著他,小脸上瞬间失去了表情。「是因为我怀了身孕吗?」
  霍鹰瞪她一眼。
  「废话。」他的孩子,当然只能在他的保护下出生、成长。
  卿卿心头一揪,那阵酸楚又袭上心头。原来,他要的是孩子----
  「不要,我不要回去。」她低声说道。
  「为什麽?」他脸色一沈,黑眸中迸出怒火。
  「因为她订亲了。」一旁突然括来楚狂的声音,如平地惊雷。
  卿卿和霍鹰双双一楞,回头看他。
  楚狂挥舞手上的家书,缓缓走了过来。「小妹,爹捎来家书,要你立刻回京城。你的亲事已经说定,是皇族的五王爷,对方已上门下聘了。」
  「骗人!」卿卿小脸一白,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抢走楚狂手里的信纸。
  「这是爹的封腊,难道还会有假?」
  见到爹爹亲笔写的信,卿卿呆住,又慌又惊的抬首,只见霍鹰冷眼看著她,俊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听见她必须嫁给旁人,他竟然半点表示都没有----
  「我不嫁!」她脱口而出,眼眶里蓄积泪水。
  「你不嫁五王爷,难道还想嫁给这山贼?」楚狂瞥了眼霍鹰,冷笑两声。
  霍鹰一僵,眼中怒火乍起。
  「怎麽样?不服气?我有说错吗?」楚狂冷眼冷语的。「你不过是个山贼,身家比得上皇家吗?倘若卿卿真嫁给你,你照顾得了她吗?还是要让她每日提心吊胆,等著你抢劫回来?」
  「大哥!」卿卿急得直跺脚。
  「别急。你也看清楚些,别一心向著他。瞧这小子吭都不吭一声,说不定根本就不要你。」楚狂睨著霍鹰,双手环抱胸前,眼中精光四迸,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像在等待答案。
  四周岑寂。
  卿卿转过头去,只见霍鹰虽然脸色难看,却真是不发一语。
  「鹰……」她怯怯的开口,突然间却没了自信。
  他----真的不要她吗?真的吗?
  心痛来势汹汹,她望著他,眼中泪花乱转,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霍鹰看著她,额冒青筋,半晌後才冷著脸开口。
  「随便你。」
  说完,他一甩袖,转身大步离去。
  方府院落内,落花飘飘。
  一片枫叶,随夜风吹进卿卿暂住的楼阁。
  烛火通明,她坐在床沿,摺著织厂送来的丝料衣裳,粉脸恍如玉雕,没有表情。
  枫叶落在衣裳上,她微微一愣,想起了山寨里那座枫叶林。
  舞衣站在一旁,神色焦虑,忙著劝说。
  「卿卿,你可想清楚了,这趟一回去,不是你想脱身就能脱身的,你当真要嫁入王府?」
  听闻这最新发展,可把舞衣给听傻了。她一方面气愤楚狂的搅局,一方面连忙赶来劝说,可她劝了一晚上,却徒劳无功。
  卿卿看似柔弱,骨子里却倔得很,比楚狂还要顽固。
  唉,楚狂也真是,明明对皇家没有半分好感,为何到这关头,偏要将自个儿妹子往皇家送去?
  「王爷是得罪不起的。」卿卿轻声说道。
  霍鹰不要她了,那麽,她嫁给谁又有什麽差别?
  「管那什麽王爷,你怀的可是霍鹰的孩子啊!」
  些许哀伤,迸出平静的面具,卿卿双手一停,眸色黯淡。
  「嫂嫂,你不晓得。」
  「哪件事我不晓得了?」舞衣叹息著。「你呢,明明就是喜欢他;霍鹰呢,我看他也差不到哪儿去。」
  针刺般的疼,从胸口袭来,她闭上双眼。
  「我是爱他,可他根本就不要我。」她低语著,想起他那冷绝的表情,心口的痛就加深几分。
  泪都流乾了,心痛却挥之不去。她好怀疑,自个儿会为他,这麽疼上一辈子。
  「怎麽可能?」舞衣低语著,不肯相信。
  明明记得,这几日来,山狼总追著卿卿跑,那神态、眼神,早宣告了众人,卿卿是只能属於他。
  那样的男人,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就算卿卿许了亲,只怕他用抢的,也会把她抢回怀里,这会儿怎会说放手就放手?
  「他下午就回山寨去了。」卿卿低语著,捻起那片红叶,将红叶抛向窗外,让它随水流出府外。
  舞衣呆住,聪明的脑袋,难得的失了主意。
  「让我回京城去吧,嫁给谁都无妨,只要嫁了人,我这一生就不会再来南方,更不会再遇见他。」她的声音更轻,变得缥缈,每个字里都掺杂著幽怨的叹息。
  「你别急著下主意,我来处理。」舞衣嘴上这麽说,却又心慌意乱,不晓得该如何留住她。
  事情原本好好的啊,都因为那封突然冒出来的家书,打乱了一切,才会弄到这般田地!
  她一跺脚,想起那拿出家书、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
  楚狂!这全是他害的!
  舞衣咬牙握拳,纤细的身影转身出门,迅速冲回房。
  夜深人静,娇叱声惊破岑寂。
  「楚狂、楚狂,起来啊你!」冲回房里,舞衣跳上巨大的杉木床,奋力推著早已就寝的丈夫。
  才推没两下,坚实的手臂伸来,轻轻一扯,就将她拉回床上。
  楚狂绷著脸,不悦的看著她。「你一晚上跑哪去了?」
  一晚上等不著她回房,他已经堆了满腹牢骚。好不容易睡著了,她竟用最恶劣的方式扰人清梦,硬是把他摇醒。
  「当然是卿卿那儿啊!」舞衣瞪大双眸,戳著丈夫宽阔的胸膛。「你倒是说说,为什麽尽在山狼跟卿卿之间穷搅和?」她就不信,楚狂真会要卿卿嫁入皇家。
  他翻身躺回床上,看著头顶的雕梁丝幔,薄唇上染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笑。
  「我只是激激他,谁晓得那刁民竟是禁不起激的。」他嘴角的那抹笑,加深了些许。
  「别刁民、刁民的叫,卿卿怀的可是他的孩子。」舞衣想起身,腰却被他揽著,无力起身。「你让卿卿带著身孕嫁到王府,要是事迹败露,那可是罪及斩首的!  」软的不行,她索性搬出刑罚当理由。
  岂料,楚狂毫无反应,掩嘴打了个呵欠,睨了小妻子一眼。
  「被杀头的是卿卿,又不是你,你担心什麽?」他淡淡说道。
  「楚狂!」舞衣气极,张开唇儿准备开骂。
  可红唇张了一半,却又立即收住。
  她眯起眼睛,瞪著丈夫。他已经闭上眼,准备再回梦里,跟周公对弈去。
  有问题!楚狂表现得这麽冷静,肯定是在进行著她不知道的诡计。否则,他怎会眼睁睁看著卿卿揽上杀身之祸?
  她把小脑袋搁回他胸膛上,眼儿眨啊眨,顺著他的话回答。「说的也是,反正被砍头的又不是我。」
  「乖。」楚狂唇角微扬,轻吻她带著淡淡花香的黑发。
  半晌後,她忍不住,低声开口。
  「楚狂。」
  「嗯?」
  「那封信是谁写的?」
  他在黑暗中微笑,赞许她的慧黠。
  「秦不换。」
  夜深沈,九山十八涧里,黑山闱黯、白川汹涌。
  月下,山寨耸立向天的圆木方尖,看来如同森森利牙。
  「谁?」惊见一名黑影在寨门外的林子中鬼鬼祟祟,站岗哨的王二麻子弯弓抽箭,出声喝问。「哪里来的狗扒子,快报上名来!」
  「等等、等等,别射----」林叶後,走出一名男孩,他高举双手,站到了灯光下,喊道:「是我。」
  「小少爷?」王二麻子看清了来人,一楞。「你怎会在这儿?你不是下山了吗?」
  「我……」霍擎神情有些别扭,不自在的说。「我来找……我哥的。」
  听到这句话,王二麻子差点没从岗哨上给摔了下来,不禁脱口道:「可你不是----」
  小少爷不是一向不肯唤寨主哥哥的吗?
  霍擎闻言,万分尴尬,忙打断他。「快让我进去,我有急事和他说。」
  「你等等。」王二麻子听了,连忙和岗哨底下的看门人打了声招呼。
  不一会儿,山寨大门旁,突然打开了一道小门,小门里伸出了长竹桥,架上了山沟。
  霍擎上了竹桥,两、三下就过了山沟,进到小门里。
  寨子里的人见他回到山寨来,脸上都难掩惊讶。
  他刻意忽视众人的目光,匆匆跑过广场,直直走向灯火通明的议事厅堂。
  进了大屋,他一见到霍鹰,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有些消褪。
  霍擎一进门,霍鹰便看见了他,见小弟找来,他有些微讶,一挑眉,仍是交代一旁的蒋老二道:「照我所说的去做,有问题吗?」
  「没有。」蒋老二露齿一笑,领命而去。
  「我有事和你说。」霍擎见机不可失,连忙开口。
  霍鹰看著他坚决的眼神,发现他有了些改变。跟著,他才察觉小弟的眼神中,少了以往每回见到他时的那种怨恨。
  「寨主----」旁等著要领命的狗仔七有些等不及,忍不住开口。
  霍鹰一挥手阻止他,两眼仍看著霍擎。
  好半晌,他才转过头,交代狗仔七道:「你带著其他人,到十里坡,负责阻断追赶的人。」
  「是,知道了。」狗仔七一点头,忙带著品下子弟兵出了议事厅。
  一等人都出了大厅,霍鹰才又重新看向一脸严肃的霍擎。
  「找我什麽事?」他面无表情的问。
  霍擎深吸了口气,试著想开口,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霍鹰也不催他,只是等著。
  好半晌,在张了好几次嘴又合上之後,霍擎才终於发出了声。「我……呃……娘她说……」他咬了咬唇,皱著眉、低著头,再试了一遍道:「娘她下山後,情况好了很多,昨天……城主夫人找我去彻夜长谈……」
  说到这里,他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
  城主夫人?!方舞衣吗?
  霍鹰唇角微扬,猜测那番长谈,铁定真的很长、很长。
  「总之,那个……」霍擎再度鼓起勇气,抬首看他。「我想……我应该来和你道歉。」
  霍鹰看著他,什麽话也没说,只是在出门经过他身旁时,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就像小时候他常常做的那样。
  知道哥哥不怪他,霍擎松了口气的同时,只觉得喉头一梗,眼眶有些湿润。
  发现自己快要哭出来了,霍擎忙用力眨了两下眼,眨去泪光,跟著他想起另一件事,忙回身追了出来。
  「哥,还有件事,问儿----」他一顿,改口道:「我是说卿卿,她要启程回京里了!」
  霍鹰没有回头,只开口道:「我知道。」
  见他没什麽太大的反应,霍擎急急跟了上来,再道:「城主夫人说,天一亮卿卿会走东门出城!」
  霍鹰还是没有回头,只直直往广场上走,嘴里还是那」句:「我知道。」
  「你不去追吗?」霍擎焦急的问。
  霍鹰在这时翻身上了马,动作乾净俐落,他从马上高高俯看著小弟,嘴角微微一扬。「我是山狼,我不追,只抢!」
  霍擎一呆,这时才发现他们来到了广场中央,而霍鹰身後,站满了整齐划一早已整装备战好的山寨弟兄们。
  「开门,放桥!」他一声长啸,长发在风中飞扬。
  山贼们随著头头举枪对月长啸,声动九天!
  门桥砰然落下的同时,霍鹰一提马缰,他胯下良驹像是感受到主人的战意,人立而起,长嘶急呜,跟著它马蹄一落地,便带头冲了出去。
  一时间,蹄声震动大地,扬起漫天尘沙。
  霍擎看得目瞪口呆,突然间,觉得他大哥好帅!
  狼来了! 
  蹄声杂声中,一句狼来了,语惊四座。
  坐在轿中的卿卿,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轿子一阵摇晃,便砰然落地。
  搞不清楚发生什麽事,她掀起轿帘,往外看去,只看见轿夫竟然丢下她四下逃窜,嘴里还喊著:「狼来了、狼来了----」
  什麽狼?哪来的狼?
  卿卿惊慌的瞪大了眼,狼没看到一只,倒是见著了攻击护送她的士兵的盗匪。
  不过,咦,那人怎麽有点眼熟啊?
  瞧著那势如破竹,一路上过关斩将的一人一马,卿卿两眼越瞪越大。下一瞬,他已来到了她面前,长臂一伸,大手一捞,就将她给捞上了马。
  「霍鹰?」卿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傻傻的看著他。
  「坐好,别掉下去。」给了那不知死活冲上前来的守卫一记刀背,他皱眉要她抱紧自己。
  「你在这里做啥?」卿卿仍然无法反应,还是傻傻的。
  「低头。」他轻喝,护住她的小脑袋,反手再用刀背打落另一名冲上来的护卫,回道:「带你回家。」
  「可……你不是不要我吗?」她轻咬下唇,一颗心微微发疼。
  「我没说。」他瞪她一眼,抬脚再踢落另一名马上的护卫。
  「你说随便我啊!」卿卿皱眉,搞不懂这男人究竟在想什麽,明明不要她的,现在又来抢。
  他闻言重重哼了一声。「你想嫁人是你的事,我想抢人也是我的事!」
  卿卿呆了一呆,半点不懂他的思路是怎麽转的。
  看著他的俊脸,她抱著希望问:「那……你是……爱我喽?」
  他闻言一震,差点被人砍了一刀。
  「小心!」卿卿轻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挡。
  霍鹰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紧急将她的手拉了回来,顺便一拳接下那不长眼的笨蛋,回头对著她就是一阵好骂。「你搞什麽?」
  「我怕你被砍到啊!」她被骂得冤枉,不觉垂泪。
  「救我,就凭你!」他火大的骂道。「再敢乱伸手,我就把你给丢下去!」
  「下去就下去!」卿卿一撇嘴,赌气就要下马。
  「楚卿卿」他低吼,怕她掉下去被马蹄踏到,霍鹰被她吓得紧急拉缰停马。
  一旁两方人马见状全傻了眼,这场仗嘛,本来就只是打假的,大家你一刀、我一枪,虽然是铿铿作响,不过全是作作样子而已,现在这边山狼停了下来,其他人也不好攻上去。
  於是,挽纱城的人马和山狼的人马们,这边你看看我、那边我看看你,乾脆继续你砍一刀、我刺一枪的作假下去,所有人全装作没看到战场中那一对争执的男女,可偏偏又忍不住拉长了耳,偷听情况。
  这下大夥儿的心全不在对阵上,搞到後来连刀剑交击声都没了,每个人手中的武器全都只是在空中挥舞,而且动作慢得活像在打太极一样。
  「放开我!!反正你又不要我!放我下去,我要回家!」卿卿要跳下马却被他拦腰扣住,气极败坏的握起小拳头捶打他。
  「我又没说过不要你!」霍鹰任她捶打,火大的骂道。「我没事抢个不要的东西做什麽?」
  「你才不是要我,你只是因为我怀孕了。」她气得哭了出来,呜咽著说。
  「我不是!」他额冒青筋,不爽的吼道。
  「你就是!」卿卿生气的道,泪流满面。
  「不准哭!」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心慌意乱,可是天生不善安慰,脱口一句就是命令。
  「我偏要哭!」卿卿气得冲回去,还用力将眼泪擦到他衣衫上。
  「你哭得丑死了!」他粗鲁的道。
  「呜哇----」她听得更加伤心,埋头在他怀里,又用力捶了他好几下。
  「爱哭鬼……」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大手却笨拙地拍抚著她的背。「别哭了……」
  看著战场中央这一对,双方人马纷纷放下了早已没在挥动的刀剑。
  「喂,我说城里的,听说你们造水车的技巧挺不错的。」
  「喂,我说山里的,听说你们养马的技术也挺不错的。」
  「我看咱们不久大概就要办喜事了,大家有机会切磋、切磋如何?」
  「好啊!咱们城主早就想请教你们关於养马的技术了。」
  「好说、好说,你们城里的桂花酒也是名冠天下啊!  」
  「是啊、是啊,听说你们酿的酒也是天下一绝。」
  「谦让、谦让,抱歉,刚刚不小心砍了你一刀。」
  「不不不,是我不对,方才先重重踹了你一脚。」
  日头爬过山巅,金芒四射,就见方才还在对阵的两方,此刻纷纷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於是,就这样,开始了另一个美好的一天。
  - 
  (全书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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