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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说《叛逆》作者:典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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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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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势在傍晚时分,才得到控制。
  全县的消防车队几乎全都赶到,倾全力扑灭山火。
  伤患陆续被送到医院,医护人员忙得不可开交,处理烧伤与呛伤,镇民们也纷纷赶到医院,探望受伤的亲友,把急诊室挤得水泄不通。
  向柔坐在角落,被父母兄嫂包围着。
  她不但发尾微焦,还满身灰尘,就连衣裳也被火星子烧穿无数小洞,看来狼狈极了。所幸,她只受了轻伤,消毒搽药后已经没有大碍。
  「小柔,你还有哪里疼吗?要不要再找医生来,仔细检查看看?」向妈妈紧张的问,握着爱女的双手直发抖,眼角还有泪痕。
  「不用了,我没事。」她摇头,抱着吓坏的母亲,心里有些自责。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向妈妈直说,脸色还是苍白的。
  烈焰袭山,从镇上就可以看见,火势有多么猛烈,听见花房被山火包围时,她急得哭出来,就怕宝贝女儿逃生不及。
  「幸亏是大业,否则我真怕——」向妈妈说不下去,又开始掉眼泪。
  「消防队赶到时,大火已经包围花房,但是他坚持要进去救你。」沉默的向荣难得开口,他始终握着妻子冰冷的小手。欣欣也被吓坏了。
  「等他回来,绝对得好好谢他才行。」向妈妈擦擦眼泪,还抬头四处张望,像在寻找什么。
  「大业还留在山上,火场中的指挥调度,只怕都缺不了他。」向爸爸看出妻子的心意,连忙提供答案。
  此话一出,所有人全都转过头,看着山区的方向。
  向柔也是。
  沭目惊心的火舌,已经渐次扑灭,只剩浓烟盘桓不去。她看着焦黑一片的山区,心头乱糟糟的,唇瓣也微微发疼,又想起那个霸道的吻。
  他为什么要吻她?
  又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吻她?
  那个吻里,没有半点戏谑,只有比火还热的坚定。他眼中认真笃定的光芒,让她不由自主的心慌——
  救护车的呼啸声由远而近,让每个人都心头一凛,医生与护士纷纷冲出去,迎接新一批的伤患。
  当车门打开时,刺眼的橘红色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急诊室里响起惊呼声,每双眼睛都不敢置信的瞪大。
  坐在救护车里,被送来医院的人,居然是成大业!
  他坐在担架上,黑发被烧焦不少,整件消防衣被剪得只剩两个袖子,宽肩上盖着一条湿得直滴水的毛巾,俊脸有些苍白,脏污得像个矿工,两道浓眉紧锁着,眼中散发腾腾怒气。
  「妈的,把救护车开回去!」成大业咆哮着,试图要离开担架,但是左脚才刚触地,就痛得额上青筋猛抽,表情看来更狰狞。
  「老大,你腿都骨折了,得先处理啦!」小王用尽全力,把成大业压回担架上。「火势已经快灭了,剩下的交给弟兄们就行了。」
  医生跟护士都吓得不敢上前,围在旁边不知所措,对这个凶暴的伤患束手无策,无法开始急救。
  小王被扁了几拳,脑中灵光乍现,突然回过头来,对着急诊室内求救。
  「向柔!向柔在不在?」
  每一颗脑袋都往后转,无数的目光,就像是探照灯般,全都落到向柔身上,让她无处躲藏。她还来不及反应,背后有一双手,急切的把她往前推。
  「在在在,在这里!」向妈妈连忙喊道,把女儿推到担架旁,要不是看在成大业一身是伤,她说不定还会加把劲,把向柔往他怀里推。
  小王松了一口气。
  「模范生,拜托你帮帮忙,只有你劝得了老大!」他连珠炮似的报告。「老大跑进火场救一个小孩,被倒下的屋梁压断腿了。」
  山上有几栋民宅,全部惨遭祝融吞噬,有个小孩独自留在家里,要不是被成大业循着哭声找着,肯定就要葬身火海。
  咆哮挣扎中的他,一瞧见向柔出现,还真的敛了口,黑眸焦急的扫遍娇躯,像在审视最重视的珍宝是否安然无恙。
  她保持平静,不被那灼热的视线影响,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清澈的眼儿看着他,发现他的脸色,似乎愈来愈苍白。
  「你必须接受治疗。」她脱口而出。
  成大业顽强的摇头,坚持要回火场。
  「那是我的责任。」
  「你的责任,是上山去拖累其他人?」她故意低头,看看他绑着急救夹板的左脚。
  这么犀利的问题,让小王倒抽一口气,迅速抱住头,原地蹲下做紧急避难,就怕惨遭池鱼之殃,被成大业的怒火波及。
  只是,他缩在担架旁,等了好一会儿,上方却毫无动静。他鼓起勇气,睁眼偷偷一瞄,瞧见成大业虽然气得脸色铁青,却没有如预料般,轰轰烈烈的来场火山爆发。
  哇靠,老大没吼人耶!
  小王正在猛拍胸口,庆幸逃过一劫,黑眸却扫过来,吓得他双肩一缩,连退好几步。
  「你回山上去帮忙,有什么状况,立刻通知我。」成大业咬牙说道,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伤兵已经没有战力了。
  「是!」小王大声回答,感激的看了向柔一眼,转身就咚咚咚跑了出去,赶着回火场去帮忙。
  护士们围上来,把成大业扶上活动病床,推进急诊室里。向柔也被母亲半推半拉,一起进了急诊室,还被迫待在「特等席」,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当医生小心的掀开湿毛巾,急诊室里再度响起一阵惊呼。
  只见成大业的背部,从肩膀到腰际,全是红肿骇目的烧伤,无数水泡肿胀通红,看来沭目惊心,严重得不见半块好皮,让人只是瞧见,就要头皮发麻,难以想像他会有多么疼痛。
  向柔的心口,像是被重重敲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瞪着那片烧伤,无法挪开视线,某种力量揪住她的胸口,比火场里的浓烟,更让她难以呼吸,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几乎就要软倒——
  黝黑的大掌陡然握住她,源源不绝的热力,从他的掌心透来,她本能的回握,下一瞬间却又醒觉,急忙想松手退开。
  成大业却不肯放手,硬是把她强留在病床旁。
  医生和护士全是镇上长大的同乡,自然晓得他的脾气,见他如此坚决,只得把劝告吞回肚子里,让她像是被「扣」在床边似的,继续「妨碍」急救。
  「先清洁他的背,他的脚断了,处理好背部伤口后,把病患送到X光室。」医生快速的下达指示。
  医生把剩余两个消防衣袖也剪开,才把点滴针头刺进他的手臂。另外两名护士,则拿来生理食盐水和棉花清洁烧伤。
  食盐水哗啦啦的流泻,冲刷过烧灼的伤口,混着血水滴落在床单上。健硕的身躯紧绷着,另一手紧握床沿,他咬牙苦忍着剧痛。
  从头到尾,向柔被迫在旁目睹一切,那张清秀的脸儿,远比身受剧痛的成大业更苍白,纤细的身子也轻轻颤抖。
  仿佛,她才是那个最疼、最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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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浓。
  山区的大火终于熄灭,草木燃烧后的焦味,取代了平日的淡淡花香,弥漫在温暖的夜里。
  急诊室里的病人,也随着亲友们离开,只有几个伤势较为严重的人,必须住院观察,医院里逐渐恢复安静。
  向柔却仍留在医院里。其实,她也想回家,却又身不由己。
  她坐在病床旁的铁椅上,静静叹了一口气,视线从病床上的男人,挪移到自己那只被「绑架」的手。
  成大业非常坚持,她必须留下来。
  除了被推进X光室的短暂时间外,大掌始终都箝握着她,像是她的陪伴,是他愿意乖乖接受治疗后,理所当然应得的代价。
  背上的二级灼伤、骨折的疼痛,以及先前的灭火与救人,已经让他体力透支,医生替他注射镇定剂,强迫他休息,他却强撑到队员们来通知,确定大火已经熄灭,才愿意闭上眼睛,陷入沉沉的昏睡。
  清澈的眼儿,望着那张倦极的俊脸,数着他深匀绵长的呼吸,确定他睡得极熟。
  然后,她悄悄站起来,用最轻的动作,抽回自己的手——
  几乎在同一秒钟,那双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放松的身躯变得紧绷。
  那强健的身体因为受伤,与镇定剂的效力,变得十分虚弱,但是那双幽亮的黑眸里,却有着更强的力量,让她不能挣脱,无法甩开他的手,就此掉头离开——
  窗外,虫鸣唧唧,星光满天。
  或许是因为他救了她、或许是因为他的伤吓着了她、或许是因为,某个她不愿意承认的理由,在那坚决专注的凝望下,向柔重新坐回椅上。
  只见成大业如释重负,紧绷的神色,逐渐松懈下来。他安心的松了口气,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这才缓缓的再次闭上了眼,跌入倦极的梦境。
  向柔的心儿一紧,积压许久的情绪,被他的眼神与掌握,敲出一丝裂缝,悄悄流泄出来,溢满她的胸口。
  之后,她再也没有尝试抽手,只是静静坐在床畔,任由他温热的大手,包覆着她的小手,从深夜直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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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鸣鸟叫,花团锦簇,占地辽阔的成家的花园洋房,仍是镇上最华丽的建筑。
  成大业盥洗完毕后,就拖着打上石膏的伤腿,一拐一拐的走到客厅,忙着左右张望。
  「向柔来了吗?」
  坐在沙发上的成爸爸,翻阅着早报,看着政治版。
  「没有。」
  「喔。」拖拖拉拉的脚步声,踱回房里。
  五分钟后。
  「向柔来了吗?」
  「没有。」成爸爸头也不抬,继续看着经济版。
  「喔。」他垮着脸,拖着那条伤腿,再度走回房里。
  十分钟后。
  「向柔来了吗?」成大业走出房间,重复追问,还踱进客厅里,直接打开大门,往外头眺望,毫不掩饰脸上的期待。
  成爸爸看着地方新闻版,慢条斯理的开口。
  「她刚到,现在人在厨房。」
  成大业立刻转头,双眼发亮的看着厨房的方向,兴奋得直搓手。「她要做早餐给我吃?」
  成爸爸终于搁下报纸,看着心花朵朵开的儿子,泼了他一头冷水。
  「你想得美。是奶奶在炖鸡汤,要替你补身,向柔舍不得让老人家劳动,怕她累着,才会主动去帮忙。」那女孩的心地,还是这么好。
  也亏得是向柔,成大业这个被宠坏的土霸王,才会敛了坏脾气。这几年来,成家的气氛改变不少,从上到下一片和乐,以往人人提心吊胆,深怕踩到地雷的状况,再也不曾发生。
  成大业的眼睛,还是盯着厨房,嘴角噙着微笑。
  他才不管向柔进厨房的动机是什么,只要她愿意踏进成家,日日来照顾他,他就已经乐得快飞上天了。他甚至觉得,只要能拉近两人的距离,受再重的伤也是值得的。
  那场山火后,向柔的态度,有了些许改变。
  在医院时,她寸步不离的照顾他,出院之后,他因为脚伤,得到几周的假期,她就每天来成家报到,替他更换伤药。那冷淡的态度,有了些许软化,至少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像以往那样,一见着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掉头走人。
  看来,皇天不负苦心人,他英雄救美的行径,总算让他跟她之间,有了些许转机。
  从向柔的态度看来,也间接证实,他的猜测无误,这个小女人的心里,的确是有他的。
  虽然,他还是很想问,自己到底曾做错什么,能让她记恨八年。但是又觉得,时机没到,这时候开口,只怕又要惹恼她——
  厨房里有了动静,在他注视下,向柔先扶着老奶奶回到客厅,然后才又走进去,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出来。
  「小柔啊,别忙了,你也去盛一碗来喝。」老奶奶笑眯了眼,跟宝贝长孙一样,视线追着那纤细的身影绕。
  「我不饿。」向柔轻声婉拒,把鸡汤端上桌。
  他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乐得想欢呼出声,手拿着汤匙,舀着鸡汤往嘴里送,眼睛却还是看着她。
  「很好喝。」
  向柔面无表情,淡淡的开口。
  「是奶奶煮的。」
  「却是你端给我的。」他笑得更开心,仿佛就算她端了一碗毒药来,他也会心甘情愿,整碗喝得干干净净。
  微热的晕色,薄薄染上双颊,她刻意避开那灼热的视线,打开随身的背包,拿出一叠教材,逐一整理起来。
  瞧见那些教材,成大业笑容稍敛,好心情才稍微打了些折扫。
  他原本以为,趁着这次的病假,可以找到机会,跟向柔独处,再牟取更多的  「福利」。哪里晓得,她早有提防,看出他就算断了腿,也不见得会老实,所以特别找来一大群的「障碍」,杜绝他任何轻举妄动。
  叮咚!
  门铃声响起,那些「障碍」,准时来报到了!
  帮佣的陈嫂把门打开,五、六个小学生就咚咚咚的跑进来,大声的打招呼。
  「早安!」
  「到书房里去,先把昨天教的部分复习一遍。」向柔指示着,收拾桌上的空碗,帮陈嫂一起拿进厨房。
  时值暑假,她自告奋勇,告诉国小校长,愿意替家境清贫的学童,做暑期辅导,还通知学生们,上课地点从学校改到成家。
  学生们背着书包,一个跟着一个往书房里钻。向柔收拾着教材,多花了一些时间,才从客厅来到书房。只是,一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她讶异得杏眼圆睁。
  只见小学生们伏在桌边,乖巧的复习功课,一个高大的身影杵在旁边,双手环抱在胸前,偶尔开口指导。
  「成叔叔,这题我不会!」有学生举手求救。
  「大哥啦!」他很坚持。「我才二十八岁。」他拿过铅笔,三两下就解了习题。小学生的数学习题,可还难不倒他。
  「成大哥,」另一个学生,从善如流的改口。「我妈要我跟你道谢,谢谢你先前救了我家的小狗。」几个礼拜前,狗儿在散步时,前脚卡进水沟盖里,痛得唉唉直叫,亏得是成大业,才能顺利脱困。
  「它的脚还好吧?」
  「兽医说没事了。」
  「下回带狗散步时,记得要拴上链子,避开路上坑洞,别让它离开视线,免得——」他突然停下来,大手在学生头上揉了揉。「嘿,不要聊天,快点做功课,不然等你们老师回来,一人赏你们一个过肩摔。」
  学生们个个瞪大眼睛。
  「向老师会摔人?」
  「不会吧!」
  「你骗人!」
  在孩子们的惊呼声中,他摇头晃脑的直笑。「我以前就被她摔过。」这可是经验之谈呢!
  学生们的眼里,都充满无限崇拜,好奇纤细的向柔,是怎么把这个小山似的大男人撂倒的。
  「为什么向老师要摔你?」
  「因为你很不乖吗?」
  「你是做了什么事啊?」就算他们再调皮,向柔也从没生气过,成叔叔——呃,成大哥,是做了什么「坏事」,才能让向柔翻脸动手?
  询问声、讨论声充斥在书房内,功课全被搁在一旁,没人有空理会。
  向柔沉默的站在门外,清澈的眼儿,把成大业跟孩子们的互动,全都看进眼里,那爽朗的笑声回荡在书房内,不时震动她的耳膜。
  这个男人变了。
  换做是几年前,她才不敢相信,生性粗暴、脾气恶劣的他,能够跟小孩子和平相处,还轻松的谈天说地。当年的成大业,可是人见人头痛、鬼见鬼发愁的可怕人物,遇上这群聒噪的孩子们,肯定会把他们吼得噤若寒蝉,当场尿裤子。
  原本,她还以为,关于他的种种好评,只是他回乡后,刻意维持的假象。但是,这几天下来,她亲眼目睹,发现他似乎是真的——
  红润的唇突然一抿,向柔捏着拳头,把那个念头逐出脑海。
  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才不相信,他在这几年之间,会由恶转善。何况,就算他真的改了,那也不关她的事!
  思绪在脑子里转了转,那张漂亮的脸蛋,倒是仍旧冷淡。她举步走进书房,里头的谈话声立刻停了。
  学生们火速低头,个个专心一志、振笔直书,唰唰唰的猛做功课,就怕一时怠惰,会惹得老师不高兴,真的像成叔叔——噢,不,成大哥所说的,一人赏他们一个过肩摔。
  不同于孩子们的紧张,成大业倒是老神在在,倚靠在桌边,对着她勾唇一笑。
  「我在教他们功课。」他理所当然的说道。
  「教他们?你不要误人子弟了。」她看都不看他一眼,迳自坐下,拿着教材分给学生们,开始今天的课程。
  他宽肩一耸,既不回嘴,也不离开,反倒拉开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下,坚持当个「旁听生」,跟孩子们分享她悦耳的声音。那双黑眸从头到尾跟着她,将她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看在眼里。
  向柔被盯得不自在,只觉得他碍眼得很,有好几次想开口,叫他快点滚出书房,不要妨碍她上课。
  但是,这么一来,不就等于主动示弱?戍大业肯定会以为,她在意他、他真的能够影响她——
  好胜的性格,让她忍着不开口,把「逐客令」吞进肚子里,只能放任他继续恣意注视,佯装毫不在意的继续教导学生。
  日光慢慢挪移,一寸寸爬上书桌,又一寸寸爬下书桌,书房内的光影变化。不变的是,那双深幽的黑眸,始终追随着她。
  他注视她的眼神,比日光还要烫、还要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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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学生们,一直待到太阳下山,吃过晚饭后才走。
  老奶奶知道,这些学生们家境不好,父母镇日忙着工作,孩子们就算回到家里,也得自己张罗晚餐,不如就留在成家,让陈嫂多做几个菜、多摆几双碗筷,先把他们喂得饱饱的,才让他们回家。
  学生们离开后,向柔也收拾教材,准备回家。只是,在回家前,她还有件「工作」要做。
  她洗净双手,拿着医药箱来到成大业的房间。
  他老早在房内等着,盘腿坐在床上,精壮的上身赤裸着,黑发略湿,大手里还有一条大毛巾,看起来似乎是刚洗过澡,倒是肩背上的伤口,仍旧保持干燥,没有粗心的弄湿。
  向柔笔直走到床边,熟练的拿起药膏,用棉花棒沾了些许,往成大业肩背上涂抹。
  他身强体健,恢复得极快,经过几个礼拜的悉心照料,水泡全数清褪,逐渐长出新皮,从几天前开始,已经可以不用覆盖纱布。
  「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轻描淡写的宣布,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棉花棒从淡色的新皮,挪移到黝黑的旧肌肤。「之后应该可以不用再搽药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成大业立刻明白,她根本是在宣布,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不需要她继续照料。说不定从明天开始,她就不再来了,成家的屋子里,再也不会见到她绰约的身影——
  他的「幸福时光」就要结束了!
  黑眸里闪过一丝光芒,复杂而热烈。
  成大业转过身,突然伸出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反应不及,一时没能避开,被他握个正着。
  「谢谢。」他沉声说道,抬眼望着她。
  「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她说得疏远而冷淡,克制着不要显露,他的靠近、他的体温、他的触摸,对她有什么影响。
  她不断告诉自己,是因为成大业救过她一命,她才愿意每天来成家报到,照料他直到痊愈,把这份恩情销帐。是的,只是因为这样、绝对是因为这样,是的,绝对是的……
  他笑了,像是听见她心中回荡的呐喊。
  「只是这样?」
  向柔板起脸。「当然。」
  「难道,就没有别的?」他却又追问,那双眼睛,像是能透视看穿她的言不由衷。
  慌乱涌入心头,把晕色也逼上了粉颊,向柔扭手想挣脱,却被他顺势一带,就拉跌进他的怀里。
  「成大业——」
  她警告的轻呼出声,却感觉到,他俯下身来,灼烫的呼吸滑过她的发,在她耳畔沙哑的低语。
  「或许,我可以说服你。」话毕,她的唇就被他占领。
  这么直接的进袭,引发无比的震撼,欢愉的火花同时震动两人。他吻得更深更猛烈,双臂一收,把她紧压在胸前,结实的胸膛压熨着她的丰盈。
  曾经浅尝过的快感,因为这个吻,排山倒海的再度涌窜,在向柔身体里发酵。他的吻、他的抚触,都让她难以克制的轻颤,甚至不由自主,生涩的开始回吻他。
  抵着她的热烫薄唇,逸出闷声的低吼,滑褪到她的颈间,再沿着浑圆的粉肩,一寸寸往下移动。
  快感逐步推升,当他咬开衣扣,她忍不住喘息……
  不、不行!
  残余的理智,在脑子里尖叫,向柔心慌意乱的瞪圆眼儿,伸手一推。
  她推开了他——
  几乎。
  要不是成大业突然说出那句话、要不是他的脸上,突然出现那样的表情,她已经逃出他怀抱。
  「对不起。」他吻着雪白肌肤上残留的粉红伤痕,语音诚挚,眉宇间有浓浓的自责,像是没能好好保护她,让她毫发无伤,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过错。
  某种坚硬的东西,悄悄融化了,他的神情与话语,深深撼动了她。
  抵抗的念头,在他的吻下淡化,随着一声声无助的娇喘,消散在空气中。
  她软弱下来,更多更多的欢愉,勾引她最不愿意启齿的欲望。那热烈的薄唇,吻遍了她的全身,黝黑粗糙的双手,褪尽妨碍的衣衫,连她娇嫩无伤的肌肤,也不肯放过。
  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脚踝,灼热的碎吻徐徐的、徐徐的上挪……
  火焰从他的唇舌,窜进她的血脉,激狂的销魂,让她战慄不已,在大床上用力摇头,柔亮的黑发流散在两人之间,红唇微张,飘出无意识的低泣。
  确定她足够湿润后,成大业才缓缓起身,沉重的身躯挤入她的腿间,硬如烙铁的欲望压下,抵入她的柔润。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疼痛。
  他的强悍探挤着,一寸寸的滑入,充满了她的全部,直到她的最深处,契合得仿佛她本来就该属于他。
  向柔迷蒙的轻吟,拱起柔软的腰,无尽的火热与饱满,随着他的进退,像浪潮股冲刷她,让她晕眩、让她轻喊……
  他先是谨慎,接着逐渐逐渐放肆,以狂放的旋律占领她,恣意需索她的娇嫩,填补长达数年的饥渴。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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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曙光乍现,窗外树上,鸟儿在枝头啁啾。
  卧房内的成大业,用手撑着伟岸的身子,低头看着身旁雪白枕头上,熟睡未醒的柔美容颜,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的房间、他的床、他的女人——
  终于,她终于属于他了。
  薄唇轻轻扬起,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勾起她的长发,将那柔软滑亮的发丝,一圈圈的绕在指尖把玩。
  她的睡颜是如此美丽,柔软的身躯蜷卧在旁,紧紧偎着他,粉唇微启,红嫩如同花瓣。要不是怕吵醒她,他几乎想俯下身,再度回味那销魂的甜美。
  像是感应到他火烫的注视,长长的睫毛翩然掮动,睡梦中的向柔,缓缓张开眼睛。
  黝黑俊脸的大特写,填满了她的视线。她眨眨惺忪睡眼,疑惑得无法反应,不明白他怎么会在她的床上,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作梦。
  那茫然的可爱表情,让成大业绽出笑容。
  「早。」他笑着说道,松开指间长发,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在她柔唇上放肆的印下一吻。
  熟悉的男性气息,让昨晚的欢爱回忆,立刻涌回脑中,向柔倒抽口气,半合的两眼立时大睁。
  老天,不对!这不是她的床!这、这这这这这——这是成大业的床!
  贪得无餍的薄唇,还没来得及吻得更深,怀里的小女人已经猛然推开他,用最快的速度,抓起薄被,包住赤裸的身子,像逃难似的冲进浴室,砰的一声,用力甩上木门。
  被「遗弃」在床上的成大业,诧异的皱起眉头,翻身看着紧闭的浴室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浴室里始终毫无动静,半点声音都没有。他等了又等,终于耐心用尽,忍不住翻身下了床,一拐一拐的走到门边。
  「柔?」他试探开口。
  浴室里的向柔,像是被蝎子螫到一般,立刻往前跳开。她紧抓着身上的薄被,戒慎恐惧的瞪着那扇木门,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
  天啊,她做了什么?
  她跟他上床了!
  她跟他上床了!
  她「又」跟他上床了!
  纤细的十指,把被单抓得更紧,向柔只觉得一阵晕眩,心中又气又恼,气愤自己竟然一错再错,又跟成大业上了床。
  八年前那一次,她还可以归咎是酒后乱性,来个死不认帐,但是这次没了酒精当藉口,她再不情愿,也只能承认自己是意乱情迷,不敌他对她的强烈吸引力,只被他拉入怀中一吻,就软绵绵的任凭摆布,还随着他的教导与诱哄,热烈缠绵了一整夜。
  噢,都是他该死的男性魅力、该死的唇、该死的手、该死的……
  最该死的是她自己!
  「小柔?」低沉声音,再度透过木门传来,还伴随着砰砰重响。
  向柔更加惊慌,却只能咬着下唇,死命的盯着那扇门,考虑着是不是该一头撞死,惩罚自己的愚笨。
  当年那些少女们说得没错,成大业粗野的男性魅力,的确是无人能挡,她的防御力,只是此别的女人坚强一些,却还是未能幸免。
  早在高中时期,她就已经被他攻陷,不然哪会早早就跟他偷尝了禁果?现在,她甚至无法确定,当年的挑战,到底是对他的挑衅,还是一种期待:让他得到藉口,能够名正言顺的来「招惹」她。
  八年前的旧事,一桩桩闪过脑海,她仿佛又听见,那些嘲弄的笑声,不断回荡耳畔……
  「向柔?喂,你怎么了?向柔——」
  门外又喊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更加坚决,连木门都被敲得晃动不已,那强大的力道,像是在暗示,她要是再不开门,他就要把这扇门给拆了。
  眼看躲也躲不过,她逞强的挺起背脊,伸手握住门把。
  门一开,猛敲的重拳,差点要槌到她脸上,要不是他及时收力,她肯定要被揍得昏倒。
  「你搞什么?」成大业紧急缩回拳头,拧眉看着她。
  那张清丽的脸儿苍白如雪,她紧抓着薄被,站得好直好直,不让他看出,被单下的双脚,正在颤抖着。
  「这次,你又跟他们赌了什么?」她劈头就问,口吻仿佛云淡风轻,心里却窜过阵阵绞痛。
  俊脸上浮现疑惑的表情。
  「什么?」
  事到如今,这个男人还要装傻!
  「我当初全都听到了。」她的脚颤抖得更厉害,嘴角却能挤出微笑,连声音也平静如昔。尊严是她最后的仅存,她不能失去它!
  「听到什么?」成大业皱眉。
  「你拿我来打赌的事。」她看着那张俊脸,等着他露出得逞的笑容,就能让她彻底死心。「说吧,你这次又跟别人赌了什么?赌你能再跟我上床吗?」
  俊脸没绽出笑容,相反的,他气得脸都黑了。
  「妈的,我们上不上床,关别人什么事?」成大业一掌拍在门框上,火大的怒吼。「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你来打赌了?」
  「八年前,你不就是拿我的事,去跟那些狐群狗党打赌吗?」
  怒吼升级成隆隆的咆哮声。
  「我没有!」
  「不用否认了。八年前那些人去医院,祝贺你『得手』时,我就站在病房外头,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她弯下腰,从他手底下钻过去,回到大床旁边,捡拾起自己散落一地的衣服。
  「八年前?医院?我哪——」成大业语音为之一顿,猛然想起往事,脸色愀然一变。「该死,那是他们搞的,不关我的事!」
  「算了,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她轻描淡写的说着,拿着衣服,原本想回浴室穿上,却又觉得那像示弱,于是一咬牙,背对着他松开被单,迳自穿起衣裙,嘴上还在逞强,故意装作满不在乎。「不过,我告诉你,这次你赢的赌金,我要一半。」
  背后再度传来咆哮。
  「妈的,你没听懂吗?我说当年那件事,不是我搞出来的。我从来没拿你来赌!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我对你一直都是认真的!」
  「认真?」她讽刺的重复,穿妥洋装,才转过身看着他。「有多认真?认真到想娶我吗?」
  「对!」他瞪着她,双眼冒火,大声吼道。
  那一声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她心头震动,强装出来的冷静差点溃裂。有那么一瞬间,她多么想相信,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他没有欺骗、没有玩弄她、没有拿她去跟那些狐群狗党打赌——
  不!不可能,这只是他的谎言!她不能再相信他!
  眼里有温热的水雾流动,她扬起下巴,姿态看似高傲,其实是在强忍着,不让泪流下来。
  「上床可以跟你奉陪,但是结婚——」她冷绝的宣布。「免谈!」
  「为什么?」他朝前跨了一步,怒目逼问。
  「我们不过是上了一次床。」她双臂抱胸,仰头看着他,冷冷的开口。「没有人规定,上过一次床,就一定要结婚吧?」
  「是三次!」成大业咬牙低咆,伸出三根手指凑到她眼前,火大的强调。「三次!昨天晚上我们就做了三次!不对,加上八年前,在山上小屋的那一次,一共是四次!」
  这卑鄙无耻的家伙,竟然还敢提那一次!
  「四次又怎样?像你这种会把女人拿来打赌的家伙,谁知道哪天你会不会把老婆卖了!」
  「你——你这女人——」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探掌紧抓着她,气急败坏的说:「你究竟要我说几次?他们当年开赌局时,我根本就不晓得!你误会了!」
  她仰头看着他,冷声开口命令:「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妈的,这女人根本不听他解释!
  他火冒三丈,却也晓得,眼前没有任何证据,依她那执拗的性子,就算他说破嘴皮子,她也不会信他的。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才能松手,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是无辜的。」
  向柔充耳不闻,迳自转身,往门口走去。
  眼见她真的要走,成大业心里一急,冲动的开口:「你当年明明就是喜欢我的吧,不然怎么会跟着我去了山上?」
  轰!
  熊熊怒火在脑子里爆开,她猛然回头,想也不想的伸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那张俊脸打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室内,他动也不动,黝黑的脸颊立刻浮现五指红印,那双黑眸眯起,直直看进她的眼里,一字一句的问:「你这算什么?恼羞成怒吗?」
  向柔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无法否认。
  成大业说的是事实,却也是她最想隐藏的秘密。从一开始,她就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从一开始,他就牵引了她心神;从一开始,她就对他——
  那张薄唇又动,进一步质问。
  「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覆盖秀颜的冰冷面具,终于彻底碎裂,她万分惊慌的退了一步、再一步,踉跄倒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门边。
  然后,她慌乱摸索,用颤抖的手打开房门,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似的,头也不回的往外冲,用最快的速度,远远的逃离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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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柔一路跑回家中,直接冲进房里,锁上房门,甚至还拉上窗帘。
  阴暗的卧室内,她缩在床上,用力环抱着自己,极力想要冷静下来。但是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脑中仍旧紊乱,成大业的声音更是不肯放过她,一次次在她耳边重复。
  你从以前就喜欢我了吧?
  他说。
  你要自欺欺人列什么时候?
  他说。
  红唇逸出呻吟,向柔绝望的把脸埋进膝头。
  这么多年来,她始终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也一直以为,成大业并没有发现。她从来不敢泄漏半点端倪,就怕这个恶劣的男人,一旦知道她的心思,除了收取赌金外,还会敲锣打鼓,四处去炫耀——
  她不想喜欢他,不想爱他,却还是难以自禁,笨得把心遗落在他身上。
  她也想相信他的话,但当初受到的伤害与羞辱,却深深烙印在心头,就像是块永远挥之不去的乌云,教她想忘都无法忘记。
  别傻了、别想了、别信他。
  向柔,你还想再被羞辱一次吗?
  理智在低语着,渐渐盖过成大业的声音,她咬着下唇,勉强振作精神,强忍几欲夺眶的泪水,起身走进浴室里,脱下衣裙,站在莲蓬头下,把他遗留在她身上的气息彻底洗净。
  她选择出门,到家里的花卉批发行里,坐在办公桌前,一头栽进工作,反覆计算着已经确认过数次的帐目。
  没有人敢多问,就连原本急着逼婚的家人,也因为她眉宇间的愁色,全都乖乖闭了嘴。
  她逼着自己,别再去想成大业,却总在看到刺眼的橘红色时,会心跳加快;在听到剌耳的警笛声时,会忍不住抬头。
  一整个星期过去了,她的生活似乎恢复正常。早上去公司上班,下班后替小学生补习,晚上陪爸妈看连续剧,一切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她的心却始终难以平静。
  成大业没有出现。
  一次都没有。
  整整一个星期,他就像是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往,好像每次回身,她都会撞见他,不管她怎么闪、怎么避,就是摆脱不了他。但是这几天,那高大的身影彻底消失,连影儿都没瞧见。
  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得手」,所以就不需要再来纠缠她?
  向柔收紧双手,握紧手里的水杯,用力咬着下唇,甚至没察觉,柔软的唇瓣已经被咬出伤痕。
  她才不在乎。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她该死的才不在乎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向柔?」
  低沉的声音唤道,坐在沙发上的她猛然回神,讶异的抬起头,却看见向荣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她,明眸中刚刚燃起的光芒,很快的又熄灭了,心中甚至有着阵阵针刺似的疼。
  为了掩饰失望,她抽了张面纸擦手,眼儿往电视看去,这才发现八点档已经结束,原本坐在一旁的父母,也不知在何时离开了。
  「爸妈呢?」
  「去隔壁串门子。」向荣在她身旁坐下,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上。
  「那——那我先去睡了。」她回避大哥的眼光,不安的起身,就想躲回房间。
  向荣却摇摇头。
  「坐下,我们聊聊。」
  见大哥一脸坚持,她心里清楚,要是这会儿不乖乖坐下,依他顽固的个性,总会再找时间逮着她的。既然如此,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她索性一咬牙,忍着逃走的冲动,僵硬的坐回沙发上。
  「大哥想聊什么?」
  「成大业。」
  虽然早有准备,向柔的心口还是微微一抽。她伸出手,重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佯装不在意的说道:「可不可以换个话题?关于他的事,我没有兴趣。」
  向荣瞅了她半晌,才又慢条斯理的开口。
  「你还记得,你高中毕业那一天吗?」他一顿,确定她虽然低头,却竖着耳朵在听,才又说下去。「就是你们被我抓奸在床的那一天。」
  她猛地一呛,被问得措手不及,粉脸被羞窘染得通红。「大哥——你答应过不提的!」
  向荣没理她,维持着平和的语调,继续说道:「那天,我曾经跟他谈过。」
  谈什么?
  向柔等着下文,谁知道向荣却闭了嘴,拿着糖果盘里的花生,默默剥起花生壳。
  沉默只维持了一会儿,她终于忍耐不住,闷声问了一句:「你和他谈什么?」
  向荣瞥了她一眼,嘴角轻扬。
  「谈他对你究竟有多认真。」
  「他一定是说,他认真到想娶我,对吧?」向柔眼底闪过万般情绪,嘴里却还是轻哼了一声,有些愤世嫉俗的说:「他一发现打不过你,当然什么谎话都说得出口。」
  「嗯。」向荣同意的点点头,倒是没替成大业说话,只是默默又剥了几粒花生丢进嘴里。
  见大哥点头,向柔只觉得胸口一闷,眼圈儿也红了。
  「不过——」向荣剥着手里的花生壳,沉声又开口。
  「不过什么?」她哑声问。
  「这句话,不是在我揍他之后说的。他一踏出小屋,在我动手之前,就已经开口声明,他对你是认真的。」他将花生米再丢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动手之前?
  向柔眨了眨眼,微微一愣。
  「我告诉他,就算他对你再认真,也必须等你先念完大学。」向荣剥着花生壳,继续说道:「他想追你,我不反对。但是,我不可能让我妹嫁给一个混混。他必须自己上进,证明他养得起你、配得上你。」
  向柔瞪着大哥,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无法置信的叫道:「你是说,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
  向荣终于抬头看着她,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见大哥没有反驳,她的眼儿瞪得更大,不相信的跳了起来。「你接下来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他这几年来,心里始终惦着我,不曾沾惹过别的女人?」
  向荣嘴角轻扬。「你不是说过,四处跟女人乱来的男人是公共厕所,所以逼着他跟其他女人划清界限,必须洁身自爱?」
  她脸儿一红,没想到成大业竟然连这些话,也告诉了向荣。
  「那才不是我逼他,是他自己——」
  向荣嘴角扬得更高,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一个男人只要对一个女人认真,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向柔哑口无言,脸儿愈来愈红,过了好一会儿,才突兀的转身。「我、我、我要去睡了。」
  她走回二楼房间,机械性的做完沐浴、保养等日常动作,然后躺进温暖的被窝。但是,大哥刚刚的宣言,就像是在她的心里,投下一颗炸弹,轰得她再度方寸大乱。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成大业的身影。
  当年那件事不是我搞出来的,我从来没拿你来睹!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我对你一直都是认真的!
  认真的。他说,他对她是认真的。
  我是无辜的。
  想起他朝她怒吼时的严肃神色,她心口一缩,思绪就像是纠缠的毛线球,剪不断、理还乱。想信他,却怕受伤害;不信他,却又放不开心中微弱的希望。
  就这样,她辗转反侧,想了一整个晚上,想得头痛欲裂,烦躁不已。直到天际微微亮起,才因为疲倦而昏昏睡去。
  岂料,酸涩的双眼才合上没多久,她在半梦半醒间,却听见窗外传来阵阵喧哗的声音。
  向柔以为自己在作梦,预备翻身再睡,却听见某个熟悉的声音,透过扩音器穿墙而来。那声音好大好响,而且好近——
  近得就像是在她房间的窗户外头!
  「来来来,各位乡亲父老,请往这里移动,谢谢——」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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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来来,各位乡亲父老,请往这里移动,谢谢——」
  向柔猛然睁开眼,睡意尽失,连忙撑手坐起身来,侧耳想听得更清楚。没错,窗外不断传来噪音,还愈来愈巨大,震得窗户玻璃也在微微震动。
  「感谢向家全力配合这次消防演习——」
  不会吧!
  那熟悉的声音,让她脸色苍白的下床,走到窗户旁,忐忑不安的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她还没准备好,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更不知道,一旦见了他,该用什么表情、什么情绪去——
  打开窗户的小手僵住了。
  她要面对的,不只是成大业!只见外头人山人海,从向家庭院,到外头大街,每个能站的地方,全都挤满了人,大伙儿扶老携幼,热闹滚滚的来到外头,人数之多,仿佛镇上所有人,全都挤到她家前头来了。
  这荒谬的景象,让她错愕得瞪大眼儿,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害她失眠整夜的男人,竟然穿着橘红色制服、手拿扩音器,站在红色云梯车上,缓缓升了上来。
  「来,现在请看向家右侧,像他们这样,保持和隔邻的防火巷中维持净空的状态,就是最好的示范。」成大业面对身前群众,老神在在的一手拿着扩音器、一手比向右方,活像旅行团的导游。
  他居然带着这些人来参观她家!
  眼看那男人已经随着云梯升到窗外,向柔一时气恼,忍不住伸手,猛拉他颈后衣领。「成大业,你——」
  他脚上还有伤,被她这么一拉,一时重心不稳,高大的身躯有些踉跄,大半个身子惊险的悬宕在云梯车外,下头响起一阵惊呼——
  糟糕!
  「小心!」担忧压过怒意,她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用尽力气,扶住他摇晃不已的身子。
  成大业稳住身子,才回过头来,先看看扶在手臂上的小手,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她露齿一笑。
  「谢谢。」
  向柔却像是被烫着般,连忙缩回手,明眸中闪烁着懊恼,气愤本能竟然淹没理智,让她在危急的一瞬,又泄漏了对他的重视。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摔死在我家庭院。」她逞强的说道,为了掩饰先前的失态,语调僵冷的质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消防演习。」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演习就演习,你跑到我家来做什么?」她怒瞪着他,两手撑在窗台上,气急败坏的倾身向前。「我警告你,快点离开我家,你再闹下去,别怪我打电话报警!」
  成大业却浓眉一挑,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公文,凑到她眼前晃了晃。
  「向小姐,这次消防演习是经过申请的,屋主也答应全力配合。」他宣布着,还拿起扩音器,回头往左下方求证。「对不对?」
  向柔一愣,转头朝那方向看去,赫然惊见爸爸妈妈、大哥大嫂都站在人群里,四个人虽然表情各异,却都有志一同的点头,证明成大业所言不虚。
  她作梦也想不到,竟会被家人出卖,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明眸瞪着始作俑者,冷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成大业回过身来,倾身往窗户靠近。
  「我跟你说了,我是无辜的,你不信我。现在全镇的人都在这里了,你自己问问他们,我当年有没有拿你我之间的事情来打赌。」
  自己问?这种事情,她怎么问得出口?!
  羞窘与气恼,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她怒瞪着他,伸手就把窗户用力关上,企图把自个儿锁在房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眼见吃了闭门羹,成大业也不紧张,他拿起扩音器,神色自若的回身对着下头众人,缓缓开口——
  「各位乡亲父老们,发生火灾时,应该要尽力配合消防队员,千万、千万不要慌张。例如这位小姐就有些惊慌,在这种时候呢,队员会带着破坏机具前往现场,请房内的民众,记得远离窗户,免得受伤。」他稍一停顿,用窗内的人儿绝对听得见的声音喊:「阿诚,拿斧头来!」
  「是!」站在车顶的阿诚高声应道,抽出破坏斧,才刚要递过去,就见那扇窗户唰地又被拉开。
  「成大业!」窗内的向柔,气得俏脸通红。「你不要太过分!」
  「我只是要证明我的无辜,哪里过分了?」他拿着扩音器,朝后头下令:「小叶、阿忠,把那家伙推出来!」
  随着他的呼喝,两个男人押着镇上摄影器材行的独子王大伟,出现在众人面前。
  人群间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喂,老伴,不是消防演习吗?」
  「是啊,怎么把王大伟给押出来啦?」
  「现在是怎样?这是消防演习吗?」
  「不要吵,这个比消防演习好玩多了!」
  讨论声不断传来,成大业拿起扩音器,冲着王大伟问:「说,当年把向柔跟我的事拿来打赌,还收取赌金的人是谁?」
  「呃,是、是我……」王大伟在众目睽睽下,只能乖乖认罪。他苦着脸,挤出几声干笑,还不忘辩解。「不过,那是我年轻不懂事,人都有年轻的时候嘛。」
  「把物证也拿过来。」成大业再度下令。
  绰号黑狗的阿忠,从怀里拿出一本簿子,往云梯上扔去。成大业顺手接住,直接递给向柔。
  「这是我们昨天『消防演习』时,在他家里搜出的帐本,镇上的每对情侣,都曾被他拿来设赌局,乘机捞上一票。」这下子人证物证俱全,她总该相信了吧!
  向柔接过帐本,随手翻了几页,就见某页被特地黏上显眼的黄色贴纸,上头就写着两人的名字,清楚记载着当年她与他的赌盘,以及密密麻麻的下注者与金额。
  她还是不信,把帐本扔回去。
  「这种本子,你伪造多少都行,里头的纪录,说不定是你找人在这几天内写的。」
  这女人真难搞!
  成大业叹了口气,无奈的再次转身,拿起扩音器,开口再问众人:「亲爱的乡亲父老,麻烦一下,曾跟王大伟下注的人请举手。」
  只见挤在大街上的人,竟然有八成以上,都纷纷举起手来,甚至还包括了向爸爸向妈妈,以及欣欣。
  向荣挑眉,无言的看着妻子。
  欣欣略缩双肩,垂下小脑袋,怯怯的说道:「呃,我、我是赌小柔会赢的啦。」
  成大业回身,看着脸色复杂的向柔,放下扩音器,脸上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慎重。
  「我当年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我想要吻你,才会走漏风声,让王大伟有机可乘,设了赌局。」他看着她,再度重申。「但是,我真的是无辜的。」
  「你无辜?」向柔抓紧了窗台,眼里仍有疑色。「那天在医院里,我明明就亲眼看到,你那些狐群狗党掏钱给你,还有个女人削苹果给你吃。」最后一句话,可酸得呛人,饱含了积存八年的醋意。
  「就和你说那全是误会啊!」成大业也火了,搭在云梯车的栏杆上,朝着她怒吼道。「妈的,我那时被向荣揍得下巴脱臼,连话都说不出来,能吃苹果才有鬼啦!」
  「可是我——」
  「向荣!」成大业打断她,回身抓起扩音器,冲着楼下的向荣问:「是你送我去医院的,你说,我那时是不是下巴脱臼了?」
  每一颗脑袋都转了方向,朝向荣看去,等着他宣布证词。
  只见他双臂环在胸前,表情似笑非笑,慢慢点了点头。
  「张医生,当年是你替我主治的,你怎么说?」成大业透过扩音器再问。
  「嗯,患者的确是下巴脱臼没错。」只见站在向荣身旁,那位已经退休的老医生回答,还扬了扬手中的病历。「我连当年的病历都带来了。」
  人群里又传来一声呼喊。
  「嫂子嫂子,你说是那个染红头发的吗?」一个抱着三岁娃儿的女子,在原地跳啊跳,用力挥手认罪。「那是我啊!」
  向柔认出,那女子叫陈晓玲,住在镇西,个性十分直爽,几年前就嫁给黑龙,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
  「你真的误会了,成哥真的没有拿你打赌啦!」阿玲怀抱着女儿,笑着喊道。「成哥老是使唤我家阿龙,那一天,我看成哥难得被人打得这么惨,才故意拿苹果逗他的,他是真的下巴脱臼,半句话都吭不出来,你误会了啦!」
  「对啊,老大对你是真心的!」
  「是啊,他对你的心意,比山高、比海深啦!」
  「我可以用自己的儿子来发誓!」站在一旁的黑龙,举高怀里的婴儿,小娃儿的胖腿在空中直踢,乐得格格直笑,以为是要玩抛高的游戏。
  昔日那票狐群狗党,全都凑齐了,过了血气方刚的少年时期,他们自然而然就收敛了脾气,安分守己的结婚生子,过着平静的日子。只是,听到昔日老大有找,仍旧义不容辞,全部跳出来助阵。
  下头的人们,一句接一句,全在帮着成大业说话,向柔抿着唇,虽然有些动摇,却仍放不下心头疑虑。
  「他们都是你的人,自然会帮你说话。」
  「胡说!」
  「是吗?」她轻哼了一声,朝下喊道:「我问你们,他是不是处男?」
  楼下众人喧哗的声音太大,没听清楚她喊了些什么,只顾着猛点头。少根筋的龙龙与忠狗,还异口同声,很响亮的大喊。
  「是!」
  「妈的,她都不是处女了,我怎么会是处男?!」成大业气得拿起扩音器,朝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头上丢去。
  这一声大吼,倒是响亮又清楚,在场的人们,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向柔又羞又窘,气得伸手抓起床边闹钟,就往成大业身上丢。
  他连忙低头,因为动作过大,整座云梯车都在晃动,摇来摆去半晌才稳下来。他低咒着抬头,却见向柔又要关窗,急忙伸手去挡。
  「好吧,我承认,我一开始是为了你的美色,才会——」一记直拳,把他打回云梯车里。
  那一拳挥得太过用力,丝薄睡衣的肩带,滴溜溜的滑下粉肩,暴露出一片雪嫩肌肤,下头的男人们瞪大眼睛,发出赞叹的惊呼。成大业连忙爬起来,用高大的身躯遮住外泄春光,回身咆哮:「不准看!」
  警告完,他刚回过身,谁知迎面又是一拳。
  「妈的,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吗?」他捣着鼻子跳了起来,冲着她大吼。「我后来是真的爱上你啊!」
  向柔气昏了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一记左勾拳挥了过去!
  这一次,他总算侧身闪过她的拳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怒声咆哮着。「该死!你还不明白吗?我改邪归正,全都是为了你,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我全都不满意!」她用力想抽回手,却抽不回来。
  「全部吗?」
  他额冒青筋,气得头顶冒烟。
  「对,就是全部!」
  「骗鬼!」他低头再闪,把她右手也抓住,怒目冲口就道:「上礼物拜五晚上,你不是对我的——」
  的什么?
  在那万分之一秒,众人无比好奇,面红耳赤的向柔却一拳把成大业嘴里剩下的话全给打掉,免得他泄漏更多限制级的言词。
  他被打得眼冒金星,松开对她左拳的箝制,没想到她恼羞成怒,竟然左右开弓,隔着窗台对他猛挥拳头。
  「女人,你够了!我警告你,你——」
  又是一记左勾拳直击他的右脸,正中目标。
  成大业被打得火了,咬牙忍痛,硬挨了她一记右拳,闪电般抓住她的手,然后强抬起打上石膏的左脚,硬是跨过窗台,爬进她房里,直接将她扑倒在床上,有效的阻止她所有攻击。
  「放开我!」向柔在他身下用力挣扎,却挣不开他庞大的身躯,气得尖叫出声。「滚出去!」
  「休想!」他双手箝住她的手,压着她吼回去。「妈的,我都说好几次我是无辜的了,也说了我爱你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
  「你拿出证据来啊!」
  「人证全在外头,你不全都看到、听到了?你还要看什么鬼证据?」
  「他们都是你的人,根本不公正!」她火冒三丈的直吼。
  妈的!
  成大业全身僵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怒火四迸的黑眸,看着身下那气得面红耳赤,却依然风情万种的女人。
  半晌之后,他猛然松手起身,沮丧的坐在床边,双手用力抓扒黑发。
  他已经黔驴技穷,真的是没辙了!
  从上个星期开始,他打了无数通电话,找到所有能找到的人,用尽了一切办法,就是要证明给她看,他真的是无辜的,谁知道这个女人却还是不信。
  向柔诧异的起身,没想到他会突然松手。那黝黑的俊容上,浮现绝望的神色,触得她心中一抽,一时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几次想要开口赶人,喉头却又干涩得吐不出半个字。
  室内沉寂半晌,双手撑额的成大业,突然闷声开口。
  「我还有物证。」
  「物证?」
  「妈的,这实在太娘娘腔了!」他咒骂一句,抬起头来,咬牙慎重警告。「我告诉你,你要是跟别人提起的话,我是不会承认的!」
  可恶,原本他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但这次再没搞定,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相信他!
  向柔满脸狐疑,却看见他突然起身,从腰后的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手帕,满脸不情愿的递到她眼前来。
  「这是什么?」这算是什么物证?
  他咬紧牙关,神色窘迫,像是拿出这条手帕,比要他的命更难过。
  「手帕,」他咬咬牙,终于咽下男性自尊。「你的手帕!」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像是惊天炸雷,让向柔陡然僵住了。
  那的确是她的手帕。
  她认得手帕上的花纹,更认得手帕的角落,那个她亲自绣上的英文缩写。她记得这条手帕,早在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为他止血后就不见踪影了,原本以为,他该是随手扔了,却万万没想到,他会保留到如今。
  「你、你一直带着?」她讶然开口,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
  成大业黝黑的脸,竟然红得像是火灾警报的响铃。
  「不行吗?」他眯眼闷哼。
  「你这十年来,一直都随身带着吗?」瞧他方才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向柔忍不住再问。
  「你不爽啊!」成大业一张脸比火还烫,有些恼羞成怒。
  向柔眨眨眼,看看那条已经被洗得很旧的手帕,再看看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粗大的指尖拎着那条手帕,显得不协调到极点。
  他竟然随身带着这条手帕十年。
  十年——十年——他随身带了十年——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女人的手帕,带了十年……
  一股热气咕噜噜的滚上喉间,她双肩颤抖,下一秒钟再也忍耐不住。笑声滚出红唇,还愈笑愈大声。
  可恶,他就知道!
  成大业万分不爽的眯眼抱胸,见她还是笑个不停,笑到整个人都趴倒在床上了,双肩还直颤动。
  「喂,你笑够了没?」他跛着脚,倾身跪到床上,却发现她笑着笑着,竟然开始哭了起来。
  乍听见她的啜泣,他还以为自己听错,等他伸出手,将那纤细的身子拉坐起来,才发现她哭得像个泪人儿,泪水像是小雨似的,哗啦啦的滚下粉颊,他不悦的怒火灭了,立刻就慌了手脚。
  「喂,怎么哭了?你——你别哭啊!」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双手停在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她拉入怀中,笨手笨脚的拍拍她的背。
  「该死,你别哭了,我不是故意要闹得这么大的,你别哭了——」
  她双手紧紧揪着他橘红色的制服,依然泪流不止。
  「你别哭了。」他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安慰的轻轻摇晃。
  温热的男性气息,紧紧包围着她,洗去最后的怀疑。
  一直以来,她总是在害怕,胆小得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他,怕一旦开口承认,就会失去某些优势。所以,她死命反抗,努力抵挡,不敢去爱他,而那场误会,更是让她整颗心几乎碎了——
  如今,误会冰释,她不但明白,他是无辜的,还发现他对她的情意,竟是那么的深、那么的重……
  「嘘,别哭,我爱你,真的。」醇厚的嗓音,抵着她的发,震动了她的全身,那声音里饱含着保证与真诚。
  「我只是被逼急了,你相信我,我是认真的,从来不是在玩弄你。我不是故意要搞那么大的,但是我好说歹说,你都不信,我只能找大家来替我作证。」他还以为,她是因为他劳师动众的举动,气得哭了。从小到大,他没见过她掉过一滴泪,见她现在哭得这么厉害,他的心都疼了。
  向柔双肩颤动,尽情哭了好一会儿,好半晌之后,才在他的安抚中慢慢平息下来。
  见她似乎没那么激动了,哭声渐渐转为啜泣,他忍不住一边拿面纸给她,一边诱哄道。
  「小柔,我真的是爱你的。你看,你要我戒菸,我也戒了,这几年之间,我连一根菸都没抽过。你说你不喜欢公共厕所,我就没再交过女朋友,为了怕弄痛你,又不能『实际演练』,只好看A片研究。你哥嫌我是混混,觉得我只会靠父母,没成就,我卯起来考上警察大学,现在虽然不是消防局长,好歹也是分局小队长——」
  他说到这里,偷偷低头瞄了她一眼,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好像也没生气的迹象,还乖乖的窝在他怀中,他清咳两声,厚着脸皮继续说。
  「咳嗯,所以,看在我这几年那么努力的分上,你——」怀里的小女人一动不动,他紧张得手心冒汗,窗外却在这时传来呼喊。
  「老大,搞定没啊?」
  成大业暗暗咒骂,抓起一旁枕头,恼火的就朝窗外丢了出去。
  「哇,什么东西?」有人惊叫。
  「枕头啦、枕头!」
  「看来是没搞定的样子。」
  「可是怎么那么安静?」
  「阿忠,不然你上去看看。」
  「为什么是我?阿诚就在车顶了,叫他偷偷过去瞄一下啦。」
  听到窗外那连串交谈,成大业翻了个白眼,想去窗口吼几声,叫他们安静下来,却又不想离开向柔。
  窗台外头,慢慢探出一颗脑袋,阿诚小心翼翼的伸长脖子,往里头探看,想观察「最新进展」。成大业连忙抬手,往旁猛挥,示意他闪远点。
  眼见老大有美女在怀,又一脸凶恶的表情,阿诚立刻聪明的缩回脑袋瓜,还朝下头猛打手势,要大伙儿稍安勿躁。
  外面安静下来,成大业松了口气,试探的再度开口。
  「小柔?」
  「嗯?」她吸吸鼻子,脸还埋在他怀中。
  哇,应声了耶,好感动。
  而且,她是不是没哭了?
  成大业偷偷再瞄一眼,下颚紧绷,既然「最后武器」也用尽了,他决定快刀斩乱麻,尽速解决一切,趁着向柔十年难得一见的温驯状态,快快把藏在心中数年的渴望说出口。
  他清清喉咙,紧张的重新开口。「看在我这几年那么努力的分上,你可不可以嫁给我?」
  「为什么?」她哑声开口。
  「什么为什么?」他呆愣回问。
  「你为什么……」向柔抬起头,用哭红的眼看着他问:「想娶我?」
  见她哭得两眼通红,他拿着手帕:心疼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
  「因为我是模范生吗?」她哽咽再问:「那如果我不是呢?」
  「什么意思?你是模范生没错啊?你问这什么鬼问题?」
  「如果……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呢?」她声音沙哑,鼓起勇气开口。
  「什么想像,你就是你啊,我喜欢的就是这样子的你。你哭傻了啊?还是发烧了?」他皱起眉头,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额头。
  他直率的回答,却又让她掉下泪来,一张小脸哭得泪花花的。在她冷淡的面具下,她其实是胆小的,所以才会固执的不敢相信他。
  「怎么又哭了,拜托你别哭了。」他替她擦着泪,一边哄道:「别哭了,你是不是模范生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万年留级生咧,你不嫌弃我,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听到这句话,她忍不住破涕为笑。
  「对嘛,笑一笑多漂亮。来,乖,说你愿意嫁给我,让我养你一辈子。我可是『有口皆碑』,人人『用过都说好』!」他嘻皮笑脸的开着自己玩笑,拿邻里间对他的赞誉,当作是「品质保证」。
  清澈的眼儿望着他,她哑声开口,红唇吐出一个字。
  「好。」
  一个女人还能期待更多吗?她是如此感动,心中溢满暖流,过往的种种闪过脑海,原来曾经有的酸涩,都是为了酝酿如今的甜蜜。
  高大的男人,因为过度狂喜而呆住了。他屏住呼吸,瞬间无法动弹,不敢相信耳里听见的答案。
  「我愿意。」向柔含泪微笑,伸手攀着他的脖子,抬头吻了他一下,哑声重复:「我愿意嫁给你。」
  那个吻,以及那句话,像是解除他僵硬石化的魔咒,他脑袋发热,握紧她的纤腰,把她拉得更近,激动的追问。
  「你说真的?」她答应了?她要嫁他?!
  「嗯。」向柔点头,说出应答的红唇,立刻被饥渴的薄唇封缄。
  他激狂的吻着她,在她唇上印下烙痕。热情比山火延烧得更快,他吻得更深,因为她生涩的回吻而呻吟,要不是楼下隐约又传来人群的喧哗,只怕他会直接把她压倒,一路进行下去,把爱做的事全部做完。
  强逼自己往后退开,成大业喘着气,抵着她的额头,却发现她的手,不知何时竟探进他上衣里,留恋的抚着他的胸膛。
  嘿嘿,看来,那一晚他的「表现」的确很好,才会让她「食髓知味」。
  他抓住她不规矩的小手,笑得面有难色。
  「老婆,我已经改邪归正,好不容易在邻里问,有点好名声,你总不希望我们又被人抓奸在床吧?」
  「谁是你老婆?我还没嫁呢!」她羞得整张脸都红了,推开他要走,却被他从后拦腰抱住。
  「当然是你啊!」怕她又反悔,成大业忍着脚痛,赶紧抱着她一转身,来到窗户,边朝楼下大声宣布。
  「向柔答应要嫁我啦!大家记得明天来喝喜酒啊!」
  「成大业!」她羞窘得粉脸通红,拍了下他的胸膛。「什么明天喝喜酒?你疯了,放我下来啦!」
  楼下的阿忠笑着喊。「对啊,老大,明天会不会太快啦?」
  「什么太快,我都等了八年了,够久了好不好,明天刚好是良辰吉日啊!」
  「成大业,快放开我!」向柔羞得满脸发烫,直想躲回房间。
  他浓眉一挑,黑眸锁住那张小脸,耍赖的开口:「不然这样,你再说一逼你愿意嫁给我,我就放你下来,省得你翻脸不认帐。」他嘴上在笑,下颚却有些紧绷。
  那双黑眸中的紧张,只有她看得见。她这才发现,原来这个顶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竟会因为她而不安。
  他怕她反悔,怕苦等的一切,又会有变数,所以才强逼着她,要她在众人面前许下承诺。
  向柔喉头一梗,忘了楼下看戏的众人,伸手轻抚那张黝黑的俊脸,勾着他的颈项,再度献上香吻,用行动证明对他的允诺。
  成大业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笑容,意会了她的心甘情愿。他狂喜的捧起那张小脸,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吻他的准新娘。
  楼下看戏的乡亲父老和消防队员们,见到这皆大欢喜的结局,纷纷发出鼓噪声,又是拍手、又是口哨,人人脸上都是欣喜的笑容,乐得见这对冤家,终于成了亲家。
  「好耶,嫂子!」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成大业心满意足的吻着向柔,然后退了一步,关上窗户、拉上窗帘,隔绝众人的视线,抱着她回到床上,用最热烈的情意,吻着她、爱着她。
  经过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是他的了。
  楼下的人声由鼓噪,逐渐转为安静,人群终于散去,床上的一对人儿却毫不在意,沉溺在最甜蜜的世界中,用行动诉说最真挚的情意,以及此生不分的承诺。
  树梢上的蝉鸣悠悠,夏日的阳光依旧暖烫。
  这个飘散花香、人情浓郁的小镇,又添了一对佳偶。

  【全书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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