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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说《包君满意》作者:典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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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8-07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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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纷飞,京城遍地素染银妆。
  邻近玄武大道不远,一处红墙金瓦的华丽府宅内,一群人行色匆匆,冒着密密寒雪,穿越过偌大的庭院,快步往府邸角落的偏门走去。
  灯笼的火光照亮雪地,一行人经过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各色精致小巧的绣鞋,在积雪上留下紊乱的鞋印。
  只是,才刚来到高墙旁,还没能走到偏门,后头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丫鬟神色紧张,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夫人、夫人——」她上气不接下气,手抚着胸口,喘了一会儿才能说话。「不好了,老爷回来了!」
  听见这个消息,被众人簇拥的娇贵人儿,吓得轻喘一口气,扯了扯娘亲的衣袖。
  「娘,现在怎么办?」她低声问道,伸出白嫩的小手,拨开缀着银貂软毛的帽兜。
  帽兜无声滑落,露出一张绝美脸儿。
  少女约莫十八、九岁,样貌清丽,肤色莹润如玉,眉儿弯弯、唇儿润润,大眼里漾着盈盈秋水,娇弱得格外让人心怜。
  不同于女儿的慌乱,雍容华贵的敖凤仪抿着唇,倒是还能保持冷静,安抚的拍拍女儿。
  「别慌,咱们照计行事。」她当机立断,急促下令。「小姐不走偏门了,你们几个,快去把竹梯拿来。」接着,她左手抓着女儿,右手往墙头一指。「满意,不能再拖了,你现在就从这儿翻墙爬出去!」
  翻、翻墙?!
  包满意顺着娘亲的手指,往积雪的墙头看去,立时杏眼圆睁——
  呃,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发现,自家的围墙原来这么高!
  听了夫人的指示,丫鬟们急忙东翻西找,终于在庭院角落找出竹梯往高墙上架,好不容易才把梯子摆妥,七、八双小手就扶着梯子,一动也不敢动,等着小姐快快爬上梯子。
  只是,大伙儿挤在梯子旁,心里慌得紧,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却仍站在原处动也不动,小嘴半张,瞪着高墙直瞧。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爬上去啊!」敖凤仪催促着。
  「啊,什么?喔。」
  包满意这才回过神来,迷蒙的大眼眨了眨。「呃——不是小翠先爬吗?」她早已习惯,做任何事情,都有丫鬟在前头「开路」。
  敖凤仪却摇了摇头,满头玲珑环翠也跟着晃啊晃。
  「小翠不去。」
  「那,小燕?」
  「小燕也不去。」
  「那——梦梦?福儿?小慧?小玫?鹃鹃?」她一路往下数,把众丫鬟全点名过一遍,娘亲却还是猛摇头。「那、那、那到底是谁要陪我去?」她可怜兮兮的问。
  「你自己去。」
  她呆住了。
  自己?!她有没有听错?娘居然要她自己出门?!
  她出生在官宦之家,从小就受尽众人呵护,不论走到哪儿,都有大批丫鬟奴仆前呼后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至今还不曾独自出门过。
  罔顾女儿眼里的迟疑,敖凤仪从丫鬟手里接过包袱,还探手入袖,拿出一个以麻绳紧缠密封的陶瓶。
  「你去龙门客栈找龙无双,把这酒交给她,请她暂时收留你。」她把包袱与陶瓶,一块儿往女儿怀里塞,还慎重嘱咐着。「记清楚了,那女人嗜酒食如命,只要告诉她,这酒是你酿的,她绝对会保住你。」
  「娘,但是——」
  「龙门客栈离咱们家只有几条街,你应该记得怎么走吧?」
  「记得。」包满意咬着唇瓣,小脸上满是迟疑。「但是——但是——」
  眼看宝贝女儿到了这火烧眉睫的关头,竟还在拖拖拉拉,敖凤仪渐渐没了耐性,艳丽的容颜逐渐扭曲,头上的金钿凤凰,更是气得抖啊抖。
  「但是什么?!你是要嫁蛮王,还是要翻墙出去,自己选一个!」
  包满意嫩白的小脸上盈满幽怨,考虑了一会儿,反覆衡量两者利害后,终于认命的揣着小包袱,笨拙的转身,顺着梯子往墙头爬去。
  呜呜,讨厌啦,蛮王好可怕呢!她宁可翻墙、宁可独自出门,也绝对不要去嫁那个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只是,才爬下几尺,她就忍不住停了下来。
  「娘,爬上去之后呢?」小脑袋转过来,寻求技术指导。
  「跳下去啊!」
  「喔。」
  得到指示后,她回头继续往上爬,所有人全都仰着脑袋,提心吊胆的看着她用最笨拙的姿势,摇摇晃晃的翻坐上墙头,再怯怯的、小心翼翼的往墙的另一边探头看去——
  「啊啊啊,娘,啊,这里好高啊,我怕、我怕!」
  她意慌慌、心怕怕的回身,又朝底下的亲娘嚷了起来。
  「怕什么?地上积了雪,就算是跌下去,顶多也是有些疼罢了,不会受伤的。」
  「但是,我会怕——」她胆怯的缩了缩脖子,先看看墙外,再看看墙内,滴溜溜的眼儿渴望的盯着梯子。「呃,我、我、我我我我我……我看,我还是下来好了——」
  下来?!
  所有人同时发出呻吟。
  大伙儿担心受怕,冒着被老爷痛骂的风险,忙了一整个晚上,就为了让她顺利逃出去,而她现在居然说要下来?!
  「不准下来!」
  敖凤仪怒叫一声,再也忍无可忍,顾不得夫人仪态,撩起绣裙往梯子上爬,伸手把女儿往墙外推。
  「给我下去!」
  「哇哇哇,娘,不要推我!哇——」她死命抓着墙头的琉璃瓦,身子却被推得往下滑。
  「快下去!」
  「哇——哇——哇——」
  「下、去!」
  「啊,不要推我,娘、娘啊——」
  惨叫声响起,接着是一声闷闷的重响,娇小的身子跌下墙头,消失在高墙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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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08-07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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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飒飒,浓密的大雪终于停歇。
  笔直的玄武大道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宽广的街道上万籁俱寂,唯有眼前那几盏红灯笼,高悬在客栈屋檐下,隐隐透出一丝暖意。
  虽说灯笼亮着,但那十八扇镂着金雀花鸟、造价惊人的雕花木门,却老早就关门上锁,听不见半点动静。
  大街上寒意沁人,裏在暖厚貂裘下的包满意,揪紧着手里的小包袱,已经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呵出小嘴的每一口气,都化为阵阵白烟。
  终于,她鼓起勇气,靠到雕花木门旁,小手客客气气的在门上轻拍,娇脆的嗓音怯怯的喊道:「请问,有人吗?」
  寂静。
  「请问,有人醒着吗?」这回,声音大了些。
  还是寂静。
  「我、我——我想见龙姑娘,请开开门!」
  客栈内仍旧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她喊了几声,没得到任何回应,倒是勇气已经消耗了大半,再也不敢喊下去。小脸凑上前去,眯起一只眼儿,透过门缝往里头偷瞧,却只看见一片黑漆漆。
  唔,这么深的夜、这么冷的天,里头的人该不会都睡了吧?
  一阵寒风吹过,她冷得一阵瑟缩,心里也咚咚咚的打起退堂鼓,好想就此转身,跑回自个儿家里,爬进暖暖香香的被窝。
  只是——只是——她现在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震怒的爹爹肯定会加强守卫,不让她再有机会开溜,到时候连娘都没法子帮她,她就非得穿着狐毛斗篷、弹着琵琶,哭哭啼啼的去嫁蛮王了!
  她曾经听人说,关外冷极了,一年到头都是冰天雪地,冻得人连头发都要结冰了。她要是嫁过去,就得陪那些蛮子吃生肉、喝生血,看一辈子的雪景—
  各种凄凉悲惨的画面,在她脑子里转啊转,她忍不住频频颤抖,只得收拾残余的勇气,再度伸手拍门,期望有人能够听见,好心的替她开门。
  「对不起,请开开门,我——」
  话还没说完,一阵隆隆声响,蓦地从身后传来。
  那声音由远而近,速度奇快,只在眨眼之间,就已经逼到身后极近的地方。她满脸疑惑,回头看去——
  下一瞬间,清亮的杏眼,因为错愕而瞪得圆圆的。
  只见一大票人马,也不知是从哪里冒了出来,个个都是夜行装束,正以雷霆万钧的气势,笔直的朝她冲过来,转眼间已经来到客栈前。她吓得全身僵硬,根本无法反应,更别提是闪开了。
  原本她敲了半天,仍然紧闭不开的雕花木门,听到这轰隆声响,竟砰砰砰的在瞬间敞开。
  带头的美丽女子身手俐落,迳自飞跃入门,黑锦披风扬起劲风,不但扬起地上的雪花,还扫着呆站在门旁的包满意。
  劲风袭来,娇弱的她禁受不住,只觉得头昏眼花,一时失去平衡,整个人就往石阶下摔。
  红唇半张,连惊呼都来不及吐出来,一道黑影就迎面而来,抢在她摔趴在雪地上的前一瞬,拦腰抱住她。
  那人劲势未停,迅如苍鹰,抱着她闪身进了客栈。她又惊又怕,本能的抱住对万,大眼怯怯的往下一瞄——
  哇哇哇,怎么回事,她的脚居然腾空了!
  「放我下去!我——唔、唔唔唔唔唔唔……」一只大掌探来,准确的覆住她的嘴,不让她再有机会求救。
  「唔、唔……」满意花容失色,慌张的仰起小脸,惊惶的眼儿,跟一双乌黑冰冷的眸子恰巧对上。
  那是一个高大威猛、剑眉挺鼻的男人。
  他一身的黑衣,黑发以皮绳缠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那张脸刚硬黝黑,就像是石雕似的,没有任何表情。黑不见底的眸子,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扫了一眼,仍旧捣着她的口鼻,另一手揽在她腰上,轻巧无声的落在二楼栏杆后。
  惊慌与恐惧,在她心里咕噜噜的乱冒,她清楚的感觉到,这男人的长臂,如钢铁般搂着她的腰,将她牢牢箝在怀中。
  「唔、唔唔唔唔唔……」
  捣得结结实实的指掌间,泄漏出小动物求救般的呻吟,她用尽全身力气,不断的挣扎着,却压根儿扳不动他的手。
  箍在她腰间的大手,让她动弹不得,而捣住她口鼻的掌,不但让她无法求救,更有效的截断她的呼吸。
  她努力张着小嘴,呵呵急喘,却吸不进半口气,暖湿的芳息,全被拢握在他的厚掌里——
  不、不行,她、她她她她她要没气了!
  红雾在眼前乱飘,粉脸胀得通红,她像只离水的鱼儿,在那男人怀里乱扭乱动,嫩嫩的小手又扒又抓,在他的脸上抓了好几把。
  那双黝暗的眸子,不耐的瞄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无法喘息,小脸一阵青、一阵白,几乎就要被闷死。
  他面无表情,将手稍微往下移,只掩住她的嘴,不再捣着她的鼻,大发慈悲的让她呼吸。
  宽厚的掌刚移开,冷冽的空气立刻就涌人鼻腔,闷得头昏眼花的满意,贪婪的急着喘息,汲取新鲜空气,贲起的少女丰盈,隔着暖厚的锦袄,也随着她的喘息而剧烈起伏着。
  随着每次喘息,眼前的红雾慢慢散去,她如释重负,双腿阵阵发软,几乎就要站不住,不自觉往后靠去,贴进那堵砖墙似的健硕胸膛……
  只是,才刚软倒下去没多久,她立刻察觉不对,连忙又站直身子。
  啊,不对不对,她还是未出嫁的闺女呢!怎么可以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她挺直了肩膀,努力想拉开距离,但是对方却坚决不肯松手,反倒把她箝得更紧。不论她站得再直,两个人还是紧贴在一起,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人身上传来的热力、徐缓的鼻息,以及稳定规律的心跳……
  粉嫩的脸儿,再度变得红通通的。只是,这次不是因为窒息,而是因为心头莫名涌起的羞意。
  从小到大,她从不曾和哪个男人靠得这么近,各种礼教规条,在她脑子里像走马灯似的转啊转。
  她咬着唇瓣,考虑了一会儿,决定提醒对方,男女授受不亲,他起码得放松些,让彼此保持距离。毕竟,他们这么紧贴在一块儿,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只是,小脑袋才刚仰起,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阴凛黑眸就扫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比北风、比刀剑都还要凌厉,她怕得双肩一缩,像是看见猛兽般的小动物,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正当她全身僵硬,跟那男人紧贴在一块儿时,楼下也忙成一团。
  只见大厅里灯火通明,穿着夜行装束的人们,扛着几个木箱入内,掀开地板的暗门,迅速把木箱堆进地窖里,接着就掩上暗门,把桌子移回原位,再把板凳倒把好。
  领头的那个娇丽女子,已经飞身上了二楼的特等席,站在雕花围栏旁,扯下身上的黑锦披风,一面脆声下令,像个女山寨头子般指挥若定,所有人在她的命令下,如棋子般迅速移动。
  「扫地!倒雪!」
  指示一下,第一小队抓了扫把,从一楼窗口飞身而出,扫平雪上的足迹。
  第二小队紧接着开窗,捧着装满雪的竹篓,一股脑儿的往门外撒。眨眼之间,外头的雪地平整无痕,再也看不见任何痕迹。
  「行了,回来!」
  娇脆的嗓音又响起,所有人退回客栈,无声的翻上高梁。
  「关门!熄灯!」
  瞬间,一、二楼的门窗,同时无声的合起,门窗内还有人拿着抹布,仔细擦去所有残雪及湿气,彻底湮灭证据。
  眼花撩乱的满意,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厅里的灯火就在瞬间全熄了,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静到她能够听见屋外寒风吹过树梢的窸窣声。
  要不是身后这铁铸似的男人,还紧紧熨烫着她的背,覆在她纤腰和嘴上的大手,更是强而有力,真实得让人无法怀疑,她肯定就会以为,自个儿是翻墙时撞昏了头,正在作一场荒诞的怪梦。
  黑暗之中,迷蒙大眼不断眨着。
  她不断思索着,楼下那些人是谁?那美艳的姑娘是谁,她身后的男人又是谁?
  还有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他们三更半夜里行动,全做夜行装束,又抬着箱子飞奔进屋,还试图湮灭形迹,难不成这些人都是——
  强盗?!
  这两个字闪过脑海,她的眼儿无声瞪大。
  啊,糟糕了,外头大雪白茫茫的,她是不是走错了路、找错了客栈,不小心闯进强盗窝里了?!
  疑虑像海浪,一波波的涌来,她心跳飞快,不安的动了一动,纤腰上的大手,警告的微微收紧,那力道虽然没有弄疼她,却也让她立刻静下来,不敢再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轰隆蹄响,密集的蹄响由远而近,渐渐的逼近,最后终于在门外止息。
  接着,雕花木门上头,陡然传来教人心惊的拍门声。
  大厅之中,亮起一盏油灯,一个店小二模样的男人,提了灯就要去开门,一块抹布却从楼上飞来,不偏不倚的打在那人脸上。
  只见那个娇艳的女子,一双亮如晨星的眸子,正恶狠狠的瞪着店小二。她身上外裳已脱,只剩一件黑缎金绣的肚兜,下身的珍珠缎裙下,露出一双裹着雪白绸裤的纤细美腿。
  纵然春光迷人,但是周围的男人们,不论是躲在梁上,或是缩在柱子后的,全都转开视线,没人敢多瞧一眼。
  满意抬眼偷觑,发现就连身后那个男人,也移开了视线,严酷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拍门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急得有如催魂令,力道之大,震得那厚重的门板隐隐撼动。
  娇丽的女人却置若罔闻,任由丫鬟替她穿上暖好的软绸披风,再放下黑亮如流泉的长发,仔细梳整妥当。另一个丫鬟撩开珠帘,悬在金丝楠木的银钩上,伺候着她走进特等席。
  直到她舒舒服服的坐上软榻,这才拈起玫瑰瓜子,朝楼下丢去,准确的打中店小二的脸。
  得到主子的暗号,店小二战战兢兢的拿下抹布,提着油灯上前,拉开沉重的门栓。
  「谁啊?」他扬声问道,还不忘装出睡眼惺忪的模样,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揉着眼。
  只是,门栓都还没完全拉开,外头的人早已耐性尽失,用力的把门推开。店小二踉舱退跌,差点就要被推得摔倒。
  「唉呀,这位客倌,您别急啊——」
  话还没说完,雕花木门已经整个被推开。
  只见外头站着的,可不只一位客倌,而是黑鸦鸦的一大群人,所有人身穿刑部官服、腰挂朴刀,高跨在马背上,整齐划一的立在雪地中。
  「官、官、官爷们,请、请请请问——」眼见对方如此大的阵仗,店小二结结巴巴的,打躬作揖的连忙陪笑。「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温文清晰的语音,从门外传来,一个灰袍黑衽、衣不纹绣,腰系一枚铜牌的男人,慢条斯理的跨过门槛,走进客栈大厅。
  那男人步履徐沉,气度冷若冰山、静如深海,而且——而且——而且还格外的眼熟!
  站在二楼的满意,一瞧见那个男人,晶莹如水晶的眸子,险些要跌出来。
  那个男人,分明就是当朝的宰相——公孙明德!
  公孙家五代四相,威名显赫,而第五代的公孙明德,更是特意培养出的栋梁之材,年纪不过三十好几,就已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辅佐皇上日理万机。满意身为官家千金,自然认得爹爹长官的模样。
  错愕、惊讶,还有无数的疑问,在她脑子里乱窜。她眼睁睁看着公孙明德走到大厅中央,微一颔首,口吻静淡的说道:「只是在下今朝听闻,无双姑娘玉体欠和,特地登门来探看。」
  无双姑娘?
  所以说,这儿果真是龙门客栈了!
  确定自个儿没走错路、敲错门的满意,抬头往特等席内看去。只见珠帘后的绝色女子挑眉眯眼,冷冷的一笑,葱心似的嫩白素指往下一指,一个银发白袍男子立刻下楼应付。
  「王福,什么事那么吵?」
  「大掌柜的,这——是相爷听说无双姑娘病了,想来探病。」
  「原来是相爷。」银发男子神色自若,拱手为礼。「有劳相爷大驾,但时辰已晚,无双姑娘早已歇息了。」
  「公事繁忙,这时方能抽身。」公孙明德答道,微微点头,身后手下立刻奉上一个小锦盒。「在下特携薄礼一份,前来探视无双姑娘。」
  宫清扬伸手接过锦盒,躬身道谢。「相爷公事繁忙,却仍抽空来探,这番心意,宫某必会转告无双姑娘。」
  大厅里的谈话,满意听得是心惊胆战。
  听这对话,难道当朝的相爷,竟然倾心于龙门客栈的老板娘,甚至还带着礼物,深夜赶来探视?
  呃,不对不对!
  怎么会有人是挑着冷风刺骨的半夜,还带着大队人马,杀气腾腾的来看心上人?再瞧瞧门外头,那群刑部的高手们,个个持刀握剑、全副武装,这哪里是来探病?分明是来逮人的吧!
  想起先前的紊乱景况,她不论怎么想,都觉得这群人,是刚刚行抢回来的强盗。这会儿,相爷领着刑部的人赶来,恐怕就是要来抓人的。
  楼下再度传来声音。
  公孙明德负手而立,在大厅内缓步而走,眼底眉梢不见半点笑意。「好香的味道,贵店大厨仍未歇息吗?」
  「是,无双姑娘近日胃口不好,勺勺客秉夜煨着一锅鸡汤,准备明儿个一早送去。」
  「是这样?」
  「是这样。」
  两人一问一答,表面上听起来只是寻常对话,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整间客栈里里外外静悄悄的,就像是封了泥的酒瓮,连一丝气儿也不敢透,全盯着两人瞧。
  令人窒息的气氛,持续了好半晌,正当杵在二楼的满意,额上猛冒冷汗,以为公孙明德会开口下令,让外头的刑部兵马,冲进来剿平这间表面做着客栈生意,实际上结伙行抢的黑店时,公孙明德竟然又一颔首,开口告辞。
  「既然时候不早了,我也不打扰大掌柜歇息。」
  「相爷客气了,您慢走。」
  临出门前,公孙明德还停下脚步,深敛的眸光扫向二楼珠帘,意味深长的出声提醒。
  「对了,近日京城里贼人肆虐,还请无双姑娘多多小心。」说完,他这才跨步而出,领着刑部的兵马离开。
  大队人马的声音远去,雕花木门也被店小二掩上,挡去外头的寒风。
  「快快快,把桌椅全给我移开,人参要是再不下锅,鸡汤的火候就不对了。」厚重的门栓才刚落,珠帘后的龙无双,立刻就撩起裙摆,迫不及待的冲出特等席,翻身下了楼宇。
  她得知北方有株千年人参,要进贡给皇家,特地查明贡品进京的路线,趁夜去抢了回来。出门之前,她还把一对珠羽白毛鸡,交给大厨勺勺客烹煮,嘱咐他取今年初雪,以文火熬出一锅鸡汤。
  如今,厨房里的鸡汤,早已熬得香味四溢,就等着人参下锅!
  那群夜行装束的人们,听了主子的命令,不知从哪冒出来,快速移去桌椅,撬开地板、打开地窖,把箱子全起了出来。
  「让开让开,我来!」等不及手下开锁,她从腰间抽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伸手一挥,锁头应声而落。
  掀开箱盖后,她拨去铺在上头,那些防震的棉花与木屑,然后兴高采烈的捧出锦盒,急急忙忙的打开——
  咕咚!
  一颗白白胖胖的萝卜滚了出来。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跟着那颗萝卜滚啊滚。
  「这是什么?!」龙无双失声叫道,双目圆瞠,喜悦的表情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
  「我想——」站在一旁的宫清扬,清了清喉咙,用最镇定的声音回答。「这应该是萝卜吧!」
  「废话!我又不是没长眼睛,当然知道这是萝卜!」她火冒三丈,回头娇叱下令。「把箱子全给我劈开来!」
  锵锵锵锵!
  十来把大刀同时出鞘,金石之声乍起,十来个箱子全被劈开,锦盒一个接一个的捧出来,萝卜也一个接一个,咕咚咕咚的滚出来,转眼间滚得满地都是。
  萝卜萝卜!全是萝卜!全都是又白又胖的萝卜!
  「人参呢?人参跑哪里去了?」她连连怒叫着,气得想冲上去,一脚一个,踩碎那些乱滚的胖萝卜。
  宫清扬又说话了。
  「相爷送来的礼,只怕就是人参。」他无奈的苦笑,递上锦盒,猜想主子这次是吃了闷亏,被人狠狠摆了一道。
  龙无双劈手夺下锦盒,火速打开一看,就见锦盒里的红绸布上,果然放了一支人参。
  只是,这可不是她大费周章,想抢回来下锅的千年人参。锦盒里的人参小得可怜,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比她的小指还要细上三分!
  「公、孙、明、德,你这个王八蛋——」她发出一声尖叫,气得将锦盒给丢了出去。
  她趁夜行抢,宁错抢、不错放,把贡车上的箱子全抢回来,以为总有一箱会装着千年人参,哪里知道,里头竟然全是萝卜。她忙了大半夜,唯一到手的一株人参——不,参须!居然还是公孙明德送来的!
  难怪他带着刑部人马上门,却没有下令搜查客栈;难怪他送了这锦盒,又故弄玄虚,撂了那些意味深长的话。那个该死的家伙,分明就是知道她在楼上,还指桑骂槐的骂她是贼人!
  龙无双思前想后,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又是一声怒叫响起,回荡在客栈大厅里,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气得绣鞋一踹,把身前的方桌踢飞出去。
  方桌横过大厅,去势如风,眼看就要砸到厅旁摆设的雕龙玉瓶。一道黑影倏忽翻落,男人脚尖一抬一点,劲势奇巧,转眼翻正方桌。
  砰的一声,方桌稳稳落地。
  众人的视线,全落在男人的身上——
  不,该说是落在那个被他紧抱在怀里,捣着嘴的陌生姑娘身上。
  盛怒的龙无双,这才察觉屋里混进了生面孔,她挑眉眯眼,红唇一张,冷声质问道:「黑脸的,这女人是谁?」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08-07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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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里头,一片死寂。
  原本吓得双眼紧闭的包满意,听见那声质问,连忙睁开眼睛。
  只是,她才一睁眼,就瞧见数十双眼睛,有的诧异、有的疑惑,全都瞪着她直瞧,她羞得粉脸通红,可怜兮兮的抬眼,看向那黝黑高大的男人,却发现他仍旧冷着一张脸,连一个字都不吭。
  「方才进门时,这姑娘就站在外头,撞见我们抢了贡品回来,铁索应是怕她被相爷带去询问,才会把她带进客栈。」宫清扬适时开口,替她解了围。
  站在满地萝卜中的龙无双,单手抚着额头,只觉得一阵晕眩。
  天啊,今晚真是诸事不顺!不但人参没到手,现在还多了个目击证人。这女人一旦跑去跟公孙明德告状,让那个棺材脸有了真凭实据,她的好日子就真的完了!
  她咽下涌到嘴边的咒骂,拧着眉头,瞅着那个又羞又怕的小女人,头痛的问道:「你是谁?」
  娇嫩的脸蛋绯红,乌黑的大眼慌乱的眨个不停,被大手捣着的嘴儿,却吐不出半个字,只能发出唔唔唔唔的声音。
  龙无双翻了翻白眼。
  「呿,黑脸的,把手拿开啊,你舍不得啊?」哼哼,这家伙进她的客栈也有几年光景了,她还从没见他近过女色,更别说是抱得这么死紧了。
  终于,嘴上跟腰上的压力松开,那铁铸石雕似的大手,总算是移开了。得到自由的满意,匆匆迈开腿儿,火迷离开那不言不语的男人,保持安全距离,粉脸还是红润润的。
  「好了,说吧,你是谁?」
  「我——我是——包包包……」她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却因为慌乱,连话都说不好。
  眼见她包了半天,还包不出个下文,龙无双不耐烦的打断。「包包包,你包个没完啊?是包饺子还是包春卷?」
  嫩脸更红,满意尴尬极了,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能顺利开口。
  「我是城西包府的独生女,包满意。」她礼数周全,自报身分的时候,还不忘福身行礼。
  「包府?」龙无双挑眉,看了宫清扬一眼。
  「当今工部尚书包大人的掌上明珠,闺名就是满意。」京城里的官家资料,他是知之甚详,没有任何遗漏。
  「喔,那个包家啊!」龙无双哼了一声,睨眼看着她。「你一个官家小姐,三更半夜的,没带丫鬟、没带仆人,上我龙门客栈来做什么?」
  「我,呃,是我娘要我过来——求龙姑娘帮忙——」
  「帮忙?你娘又是谁?」
  「敖凤仪。」
  「从来没听过。」龙无双不客气的说完,转身往里头走去,扔下她就不再理会。「白脸的,把她解决掉。我去睡觉,没事别来吵我。」
  解决掉?
  满意倒抽口气,乌黑的眼儿睁大,惊恐的瞪着四周那些亮晃晃的大刀。
  呃,不会吧!这美艳老板娘说的解决,该不是要这些凶巴巴的人们,把她一刀两断,当场脑袋分家吧!
  她吓得小脸发白,就怕自个儿的脑袋,等会儿就要跟萝卜一样,滴溜溜的满地乱滚,连忙出声喊道:「啊,等等、等一下——龙姑娘,我娘还要我把酒交给你——」
  那个「酒」字,可比任何官衔都管用,龙无双总算停步站定,回眸往她看了过来。
  「请等一下、等一下、马上就好,我记得我——」满意又慌又急,在身上东摸西找,却苦寻不到那瓶酒。她忙了半天,这才想起,包袱跟酒刚刚全掉在楼上了。「啊,请等会儿,我马上就拿过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笨拙的跑上二楼,低着脑袋,手脚并用的在花廊上找了又找,好不容易才找着包袱,翻出那瓶酒,又匆匆跑下楼来。
  只是,这类奔来跑去的事情,从来都是由丫鬟奴仆代劳,加上她心里害怕,生怕会被人一刀砍了,跑得慌慌张张,一时没留神,绣鞋绊着裙摆,整个人就猛地往前扑跌,手里的酒瓶也凌空飞了出去——
  「哇,我的酒!」
  瞧见酒瓶上的凤型标记,连龙无双也变了脸色。
  「黑脸的,快接住!」她忙喊道。
  静立在一旁的铁索,闪电般猱身上前,伸手一捞,接得稳稳当当。
  男子身上的热力、徐缓的鼻息、稳定规律的心跳,再度笼罩满意的四周,她又回到他怀里,没有伤着分毫。
  不同于上次背贴着他,这回她的脸儿,是直接窝进他的胸膛,她羞得简直想昏过去,连玉琢般的耳也红了。
  那瓶酒就没这么幸运了。
  就听到哐啷一声,陶瓶四碎,美酒洒了一地。
  「我的飞凤酒啊——」站在几尺外的龙无双,眼睁睁看着陶瓶砸了,气得直跺脚。「你这个笨蛋!叫你接酒啊!你怎么去接人?噢,我的酒啊!可恶,真是气死我了!今天到底是什么鬼日子——」
  铁索置若罔闻,只是微侧过身,放下怀里的小女人,迳自又退到角落。
  「咳嗯,龙姑娘,那个——你想要飞凤的话,我还有——」瞧见龙无双欲哭无泪的模样,粉颊上犹有红云的满意,小心翼翼的开口。「呃,是我家里还有,约莫有十坛。」
  美艳的脸儿,火速抬起来。
  「十坛?!」
  飞凤酒产于江南,可是难得的极品春酿,龙无双垂涎已久,却搜罗不着。这会儿听见,这「目击证人」的家里,竟存了十坛,她双眼都亮了。
  满意怯怯的点头。
  「飞凤酒是我外公敖清所创,无论酿法,或是酒麴,外公皆已传授给我。家里那十坛,就是我在江南习艺时所酿。」
  「啊,你会酿飞凤酒?」
  「是。」
  满意从没见过,哪个人的脸色,能变得这么快的。
  只见龙无双那张俏脸,一扫遗憾与恼怒,瞬间变得春暖花开,堆满了亲切微笑。
  「唉啊啊,原来是敖师傅的外孙女,如意妹妹啊——」龙无双热络的说道,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紧握住她的手。
  「呃——是满意,不是如意——」
  「喔呵呵呵,你瞧瞧,我记性真差呢,满意妹妹你别介意!来来来,外头冰天雪地的,你一定冷着了,快上来坐着。」
  满意受宠若惊,小手被握得牢牢的,被一路牵着,直直往二楼的特等席走去。她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眨着眸子左顾右盼,却不经意瞥见,静立在角落的铁索。
  几乎是她的视线一落到他身上,那双黑眸就扫了过来,不闪不避,直直的看着她。
  她心头一跳,脸儿更红,急忙转开视线,心里却像是被当场逮着的偷儿,慌乱得连脚都软了。要不是龙无双硬拉着她,她肯定就要软倒在楼梯上。
  瞧见主子变了脸色、改了态度,客栈里的人们反应也快得很,店小二们忙着点亮厅上宫灯,排妥桌椅,丫鬓们则是捧出精致的茶点跟暖炉,纷纷往特等席里送。
  珠帘之内,两个绝色丽人相对而坐,一个娇艳,一个秀丽,同样都是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如意妹妹,你说,凤姨要你来,是要我帮什么忙?」才一落座,龙无双就笑着开口,连称呼都改得十足亲热。
  满意粉脸微红,努力收敛心神,低头理好绣裙,小手搁上膝头,确定仪容整齐,坐得端庄得体,这才娓娓开口。
  「无双姑娘可知道,去年西域蛮王派遣使者前来,提议两国和亲的事?」
  当初,和亲的消息一传出来,皇亲国戚的家里全都闹翻了,适婚的郡主们全都推三阻四,没人肯去和番。皇上遂以封爵为条件,向满朝文武招募自愿者。
  龙无双点了点头,还敛着丝袖,纡尊降贵的替娇客倒了一杯热茶。「喔,知道知道,不是听说,已经找到一个倒楣鬼,预备择日封为公主,就要送出去和番了吗?」
  微颤的小手,接过那杯热茶,却只是端着,迟迟没有就口。
  杯里的茶汤晃荡,一滴热茶溅出杯缘,接着又一滴,而后两滴、三滴、四滴、五滴……才转眼之间,那件平整的绣裙,已经像是淋了雨似的,湿了一大片。
  「那个人就是——就是我……」她小小声的说,贝齿咬着粉唇,表情委屈极了,眼里也泪汪汪的,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爹爹浮沉官场多年,好不容易才爬到工部尚书的位置,如今眼看有机会封爵,也不管女儿同不同意,在多方奔走下,打败其他几个「竞争者」,就强逼着她去「为国捐躯」。好在,是娘还心疼她,舍不得她真的嫁去塞外,她才能逃了出来。
  龙无双绝顶聪明,只是略略一想,立刻知道她的来意。
  「你会深夜上我这儿来,要我收留你——」明眸里闪过狡黠,嘴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也就是说,你不想去和番?」
  「是的!我、我不想去、我、我……」
  「别急别急,我晓得了。」
  「求无双姑娘,暂时收容我一阵子。」满意再也顾不得礼仪,搁下杯子,紧抓着龙无双的手,仿佛那是她溺毙之前,最后能抓到的一根浮木。
  龙无双回答得极快,俏脸上笑靥如花。
  「行,为了飞凤酒,我一定保你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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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初霁,天际放晴,露出些许蓝天。
  晌午过后,满意穿上御寒的银貂斗篷,走出梅林深处的院落,穿越过临水长廊,往前头的屋宇走去。
  昨晚情势紊乱,她心里始终七上八下,加上夜色深浓,黑得什么都瞧不见。
  这会儿天色光亮,而她又得到龙无双的口头保证,确定自个儿有了「靠山」,不必被送去和亲。一夜安眠后,她心绪宁定了些,这才有心思端详四周。
  龙门客栈不傀是京城第一客栈,屋宇雕楼、厅堂楼台,处处布局极雅,用尽巧思,比起高官府邸,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满意一路玩赏流连,走走停停,花了半个时辰,才穿越过整间客栈,来到前头大厅。
  大厅里座无虚席,人声吵杂,客人们饮酒用餐,一边高谈阔论,店小二则是忙进忙出,不是端酒,就是送菜,殷勤的招呼客人。
  柜台的后方,站着银发白衣的宫清扬,正在低头拨动算盘。
  「包姑娘,昨晚睡得可安好?」瞧见满意踏进大厅,他搁下算盘,友善的招呼着。
  「很好,多谢大掌柜的关心。」她屈膝福身,软语答道,不论举手投足,皆是温婉娴静。「敢问大掌柜,无双姑娘在吗?」
  「她一早就出门了。」
  出门?
  满意微微一愣,眼儿不自觉的往下溜,看向地板的暗门。
  唔,该不会又出门去抢东西了吧?这一次,龙无双会抢什么回来呢?是乌参鱼翅?还是鲍鱼龙鳝,抑或是什么珍珠糕、燕窝枣之类的上等甜品?
  瞧见娇客盯着地板直看,宫清扬保持微笑,探手进抽屉里,取出一串沉重的黄铜钥匙。
  「她出门前曾吩咐过,包姑娘醒来后,就把这个交给您。」
  「这是什么?」
  「酒窖的钥匙。无双姑娘吩咐,请您务必到酒窖参观。」宫清扬徐声说道,把那串黄铜钥匙,交给一旁的丫鬟。「铃铛,你这就带着包姑娘到酒窖去。」
  一听到可以进酒窖,满意惊喜极了。
  不论哪间客栈,都把酒窖当作私家禁地,外人根本不能涉足一步。她身怀酿酒绝技,自然也对龙门客栈的藏酒万分好奇,只是脸皮嫩薄,不好意思开口。万万没想到,龙无双竟如此贴心,她心里的感激,顿时又向上爬了好几阶。
  跟宫清扬道谢之后,她在丫鬟的带领下,绕过迂回长廊,经过一处青竹林,这才来到酒窖前头。
  丫鬟开了酒窖大锁,就守在门外头,让满意独自进去。
  她兴奋得脸儿发烫,提着绣裙,急急就往里头走,才刚踏进酒窖,鼻端就闻到满室浓郁的酒香。
  只见酒窖里头,堆藏着无数的上等好酒。南方的花雕、太雕、竹叶青、女儿红;北方的汾酒、金浆醪、碎玉酒,乃至于西域的葡萄酒、乌孙的青田酒等等,各地的好酒,全都在柜子里头,一坛坛泥头固封。
  满意惊叹连连,在长柜间走动,东闻闻西看看,仅从各瓮好酒散出的香气,就能分辨这酒来自何方。
  外公敖清嗜酒如命,不但精于酿酒,更精于品酒,她从小跟在外公身旁,在外公及那些酿酒师父的薰陶下,学得了酿酒的本事,也跟着尝遍了天下名酒。
  只是,即便是家学渊源,自小浸润在美酒里长大的她,也从不曾见过,这么多绝顶好酒全凑集在一处的景况。
  要搜罗这么多好酒,不但耗费心思,更要费上大笔的银两。
  况且,有的酒,就算是有银两也不见得买得到——
  就像是柜子角落的这几瓮酒,那特殊的香气,不断搔着她的鼻子,惹得她疑心大作。
  终于,白嫩的小手探出,轻触陶瓮,考虑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把那瓮酒抱了出来。
  香气更浓,弥漫在鼻端,细腻的酒香中,还有着馥郁的花香。
  「啊,真的是『玉龙』!」她捧着酒瓮,诧异的低呼出声,几乎要以为,自个儿是在作梦。
  「玉龙」酒乃是宫廷御造,因皇宫御池中种植白花、白茎、白藕的珍稀白莲花,皇女以花蕊入酒酿成,其酒色透明似水晶,酒味醇厚甜润,且数量极少,堪称无价之宝。
  这么珍贵的好酒,又是从哪儿弄来的?难不成,这也是「战利品」?是龙无双趁着月黑风高,领着大批人马去——
  正当她拧着弯细的眉,猜测着这批酒的来历时,外头却传来一阵骚动。
  「你们是谁?里头是酒窖,没有无双姑娘的吩咐,你们绝对不能进去!啊,不行不行!哇啊——」丫鬟惊慌失措的喊叫,叫声才刚扬起,立刻就断了。
  一阵不祥的预感,悄悄涌上心头。满意慌忙转头,就瞧见酒窖门口人影晃动,一阵脚步声在窖内响起,四、五个男人已经闯了进来。
  她认得他们。
  眼前这些人,全都是包家的武师!
  带头的那个武师瞧见她,先是双手抱拳,不忘先礼后兵。「大小姐,得罪了!」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猝然出手,五指强拙住她的手腕。
  娇生惯养的满意,哪里曾受过这种待遇,强大的劲力袭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小手又酸又疼,不剩半分的力气,捧在手里的陶瓮,不受控制的往下滑——
  哗啦!
  陶瓮碎裂,浓郁的酒香四溢,不但溅了满地,也溅湿了绣裙。
  「哇,你要做什么?」她手上又是一疼,小脸痛得没了血色。「放开我、放开啊!啊,不要抓我!」
  那武师也不管她如何挣扎,紧扣着她的手,迳自往外走。
  「大小姐,在下是奉了包大人的指示,要请您马上回去。」他嘴上说是「请」,实际上根本是来「逮」人的。
  「回、回去做什么?」
  「准备和亲事宜,以免误了婚期。」
  婚期?!
  一听见那两个字,她就像是掉进冰窖里似的,打从骨子里发寒,立刻想起吃生肉、喝血酒,跟荒凉无边的冰天雪地——
  「放开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去和番、不要去嫁蛮王——啊,我、我不要……」她迭声喊道,在武师的手里用力挣扎,妄想要逃出掌握。
  只是,她身子纤弱,又没练过武,根本不是武师的对手。那人就像是拎小鸡似的,轻而易举的拎着她,预备带着她速速回去覆命。
  满意咬着红唇,强忍着不要哭出声来。武师们擒着她,动作奇快的出了酒窖,她透过蒙胧的泪眼,还瞧见守在门口的丫鬟,已经被点了穴道,正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呜呜,她要被抓回去了!
  这次,爹爹绝对会派人死守着她,绝不让她再有机会逃走。她这辈子真的完了,注定要嫁到十万八千里外,就算没被冻死,只怕也会被蛮王折腾死——
  只是,才刚踏出酒窖,武师们就陡然停下脚步。
  一阵不寻常的寂静,笼罩了所有人,就连擒住她的那个人,也瞬间全身紧绷。她心头一跳,连忙抬起头,顺着武师们的视线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青竹林前,站着一个黑衣男人。
  是铁索!
  他面若铁石,身形稳若泰山,纵然只是静立在树下,不言不语,甚至没有移动半分,却已散发着凛冽森寒的杀气,那冷戾的气势,让武师们个个神色铁青,心里不寒而慄。
  龙门客栈里头,一黑一白两大高手,放眼京城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旦跟这种绝顶高手过招,他们别说是胜算,还能留得一条命在,就要算是祖上积德了。
  但是,为了覆命,就算知道没有胜算,他们也得硬着头皮闯一闯!
  带头的那个武师,咬紧牙关,沉声喝了一声。
  「动手!」
  语音刚落,那人已擒着满意,窜身上了屋顶,四个武师抢在同时出手,夹杂着连声呼喝,陡然向铁索攻去。
  四把锋利长刀舞得密不透风,全朝铁索劈了过来,他冷眼横眉,抽起一枝青竹,直直挥了出去,刮起的劲风,强得让人面上生疼。
  青竹横迎刀锋,劲力霸道绝伦,只听得几声闷哼,竹子未断,反倒是武师们虎口迸血,手里的长刀被震得飞出去。
  竹上劲势未尽,直劈武师面门,惨叫声乍然响起。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四个武师全数倒地,个个鼻青脸肿,痛得呻吟不已,再也爬不起来。
  黑影再动,转眼上了屋檐。
  退到屋顶上的武师,还没找到机会脱身,伙伴们却已经全倒下了。他脸色发青,十指不由自主的收紧,骇惧的连连后退。
  手腕上的压力陡增,挣扎不停的满意,被强拖着往后走,红唇里吐出痛吟,双眸蕴泪,模样格外让人心疼。
  「唔,放开我——好疼——」
  黑眸里掠过那张煞白的小脸,寒光更浓。
  蓦地,强霸的内力一震,竹棍末梢震动,嗡然有声,强大的压迫感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武师心头一凛,额上冒着冷汗,急着想要离开,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把守极严,固若金汤,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
  「黑无常,我是领了包大人的命令,要带大小姐回去,你还不快点退开!」他的双脚在发抖,嘴上却还不肯示弱,抬出包家的名号,妄想对方会惧于官威,乖乖的让路。
  只是,眼前的铁索,非但没有让路,反倒抬手一挥,手里的青竹棍,重重劈向相邻不远处,隔壁楼台的青石栏杆。
  坚硬的青石栏杆,先是发出啪然脆响,就如冰河开裂般,迸开密密麻麻的细缝,接着轰然垮倒,一块块的碎跌下楼。
  这无言却骇人的威胁,立刻收到效果,武师脸色惨白,像是手里的小女人陡然成了烙铁,吓得连忙缩手。
  手腕上箝制松脱,她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就觉得自个儿的身子一滑,不受控制的滑下屋顶——
  「啊!」
  风声在耳畔呼啸,她只觉得身子一直往下坠、往下坠、往下坠……
  完蛋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她就算不摔破脑袋瓜子,也会摔断脚或摔断手,更惨一点,就是摔得肢离破碎,像个破瓷娃娃般,再也拼不起来!
  啊,她不用去和番了!
  啊,她不用去嫁蛮王了!
  啊,她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啊——啊——啊——她马上就要摔死了!
  各种可怕的想像,在脑子里乱绕,她紧闭着眼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断的尖叫再尖叫。
  倏地,她的腰上陡然一紧,强大的力道扯住她,止住她直直坠落的身子,温烫结实的男子体魄,将她牢牢圈抱在怀中。
  一声不耐的低喝,在她脑袋上方响起。
  「闭嘴!」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08-07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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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索抱着她穿过青竹林,不过几次起落,就越过高檐屋宇,回到梅林深处的院落。
  厚靴一点,木门应声而开,只见屋内陈设美轮美奂,各式玲珑的酸枝家具上,都铺着锦幄彩绣,地上还有着软可陷足的织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小包袱,就搁在花厅的碎玉桌上。
  直到进了屋里,圈抱在她腰间,铁钳似的掌握才松开。
  一等到双脚落地,满意脸儿羞红,连忙踉跄后退,绕过碎玉桌,再度把两人距离拉得远远的。
  她是很感谢铁索,每次有难时,他总能适时出手相救,让她不至于摔着、伤着,或是跌破脑袋。
  但是——唔啊,这实在太羞人了!他老是忘了男女授受不亲,次次把她紧抱在怀里,害得她像是喝多了酒似的,粉脸酡红,心儿怦怦乱跳。
  有好几次,她都想鼓起勇气,请他松松手,别抱得那么紧。只是,一串话到了嘴边,瞧见他那张森冷的脸,就再也吐不出话来,全都自动咽了回去。
  盈亮的大眼悄悄抬起,透过长长的眼睫,偷瞧这巨岩般耸立的男人,想起他先前那声沉若雷鸣的低喝。
  原来,他会说话。
  原来,他不是哑巴呢!
  先前遇到这么多事,铁索始终冷着脸,一声不吭,她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可能是带有残疾,不能言语。哪里晓得,他只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懒得应答罢了。
  怯怯的视线,滑过他阳刚的轮廓,她揪着绣裙,因为房里有个大男人而手足无措。
  沉默蔓延在屋内,良好的礼教,让她终于鼓起勇气,对着铁索敛裙福身,小心翼翼的开口。
  「多谢铁大侠出手相救。」这是她头一次开口,正式跟他道谢,声音虽小,却像是黄莺初啼,十分娇细悦耳。
  铁索站在碎玉桌的另一旁,黝暗的视线扫向她,盯着那张羞嫩的脸儿,一如往常无言。半晌之后,那方正的下颚,才微乎其微的一点,就算是回应她的道谢。
  不知为什么,那道视线让她格外不自在,即使低垂着小脑袋,也能敏锐的察觉,那双黑眸正锁着她。
  挥之不去的嫣红,再度涌上双颊,揪着绣裙的手心,甚至渗出一层薄汗。
  啊,不行不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根本应付不来!
  「我、我——我——那个——我出去——啊,我出去看一下龙姑娘回来了没有——」她说了个藉口,急着就想出去,不敢再跟铁索独处。
  可是,她才刚跨出绣鞋,还没能踏出半步,那双深幽的黑眸,就陡然迸出凌厉的眸光。
  满意吓得只差没跳起来!
  她像是遇着猛兽的小动物,略哆咚的往后退,娇小的身子转眼退出花厅,缩到墙角的柱子旁,只探出一颗小脑袋,胆怯的看着他。
  确定她不再妄动后,铁索收回视线,迳自在碎玉桌旁落坐,宽肩背对着她,散发的迫人气势,简直比万仞高山更难跨越。
  她缩在柱子旁,困惑不安的踌躇了一会儿,才又跨出绣鞋,小声的唤道:「铁大侠,我——」
  刀凿似的脸庞一侧,锐利的眸光像利箭似的,笔直扫了过来。
  她心头一颤,连忙又缩了回去。
  寒风在外头呼呼作响,屋里则是一片静默。等了好久好久,满意再度蠢蠢欲动。
  唔,再试一次!
  「铁大侠,你——」
  话还没说完,那高大的身子已经站起来了。铁索转身回头,黑眸危险的半眯,眼底闪过不耐的火光。
  这次,她吓得眼里蕴泪,魂儿都要飞了,完全能够确定,这个男人不想让她出门。她连跑带跳,迅速往里头跑,火速缩回绣榻上,揪着粉纱垂帘,只敢露出一双泪光滢滢的双眸,可怜兮兮的猛眨。
  呜呜,现在是怎么回事?
  铁索愿意护卫她的安全,她心里是很感激,但是——但是——但是——他也不需要寸步不离,紧守在这儿啊!这么一来,她只能被困在房里,哪里都不能去,岂不是跟犯人没两样?
  映在窗棂上的日影,一寸一时的挪移,两人隔着大半个房间,维持相同姿势,谁也没有开口。她缩在粉纱垂帘后,泪眼汪汪,他则坐在桌旁,守着门口,像是一尊石像似的,一动也不动。
  直到太阳下山,外头才传来动静,银铃般的笑声飘了进来。
  满意松了一口气,含在眼里的泪,差点就要淌出来。呜呜,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有人来了!她不用再跟这个可怕的男人独处了!
  龙无双人未到声先到,率先走了进来,跟在后头的,是几十个丫鬟奴仆,每个人手里都捧着漆盘,漆盘铺着红绸,上头有的摆着大红彩球、有的叠着红绸彩绣,还有的则是华丽的金银首饰,金光耀眼,让人眼花撩乱。
  「如意妹妹,我回来了!」龙无双愉快的嚷道,快步穿过花厅,亲热的往绣榻上挤,扯住想起身的满意。「啊,别忙别忙,快坐下。」
  想乘机溜出去的她,粉臀才刚离开绣榻,就被硬生生的扯了回来。她声音微弱,哀怨的纠正。「我是满意。」
  「都行啦!」龙无双挥了挥手,笑盈盈的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一切都处理妥当了。我已经去过你家,把十瓮的飞凤酒运回来了——啊,连你外公预备要给你当嫁妆的酒麴,我都一并拿回来了呢!」
  红润的小嘴,小小声的吐出一个「喔」字。
  原来,龙无双该是去了家里,放话兼搬酒,爹爹才会知道她的行踪,派了武师来龙门客栈逮人——
  先前在酒窖发生的事,瞬间闪过脑海,满意想起那瓮摔破的「玉龙」,小脸瞬间变得苍白胜雪。
  「无双姑娘——呃——那个——」
  「怎么啦?」龙无双耐心十足,笑容可掬的问。
  满意的脑袋愈垂愈低,紧张得肩头微颤。
  「呃——刚刚——刚刚——」
  「刚刚怎么啦?」
  「我——我——我一时没留神,摔破了您一瓮『玉龙』……」她缩着肩、闭着眼,吞吞吐吐的说出「罪行」,就等着龙无双大发雷霆。
  她是亲眼见过,这个客栈老板娘有多么珍视好酒。这会儿,她失手摔破「玉龙」,对方只怕会当场变脸,说不定会拿出刀子,把她大卸八块,或是改变主意,不再保护她,立刻把她轰出去!
  只是,她紧闭双眼,等了一会儿,预期中的尖叫声,却迟迟没有出现,飘进她耳里的,仍旧是银铃般的笑声。
  「没关系,那种酒我老早喝腻了!」龙无双还是笑咪咪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别说这个了,来来来,我有好东西要让你瞧呢!」她扬起手,朝等在一旁的丫鬟招了招。
  满意睁开双眸,看着那张俏脸,心里既迷惑又忐忑。
  就——就——就这样吗?没有尖叫?没有变脸?没有拿刀子,满屋子追着她砍?那可是「玉龙」!堪称无价之宝的「玉龙」呢!
  心情奇佳的龙无双,也不管身旁的满意困惑得小脑袋瓜上都要冒烟了,迳自从丫鬟捧的漆盘上,拿起一件红绸嫁衣,喜孜孜的塞进她怀里。
  「你来看看,这套嫁衣美不美?这可是京城第一绣娘的压箱宝,霞帔上还缀着南海珍珠。」她兴高采烈的说道,又从另一个漆盘上头,端起一顶金丝凤冠。「而这顶凤冠呢,是当初八王爷成亲时,请金匠特别打造的。唉,没法子,咱们这场喜事办得仓促,只能将就现成的。」她用指尖拨着凤尾流苏,一边遗憾的说着。
  满意抱着精致绝伦的嫁衣,这才发现那些丫鬟、奴仆们,打从一进门起,就忙着张灯结彩,改换屋里的陈设,撤下原有的锦幄,改换上喜气洋洋的红绸。
  「龙门客栈要办喜事?」她后知后觉的问。
  龙无双笑得可甜了。
  「是啊!」
  「是无双姑娘要出嫁?」她问道,看着嫁衣与凤冠,心里又开始怀疑,这些东西其实来路不正,说不定全都是抢回来的——
  「我?喔呵呵呵呵,当然不是。」
  「那——是哪位要出嫁呢?」
  「你啊!」
  满意像是被针刺着,火速跳了起来。她惊慌失措,惨白的脸儿忙着左顾右盼,急着想要逃命。
  呜呜,不会吧!蛮王来了吗?龙无双保不住她了?!
  「不要不要,我绝对不嫁给蛮王,我……」她抵死不从,小脑袋摇个不停,被吓得面无血色,就差没有放声大哭。
  「傻瓜,就算你肯嫁蛮王,我还舍不得呢!」龙无双伸出手,拍了拍她发凉的脸蛋。「如意妹妹,别怕,你要嫁的可不是蛮王。」
  满意全身僵硬,眼里的泪还收不回去。
  她看着那张娇丽的笑脸,不知怎么的,竟感到有一阵寒意,悄悄的、悄悄的爬上背脊。原本看似友善的笑容,这会儿竟变得有些不怀好意,让人打从心里发毛。
  「那——那——我要嫁给谁?」她提心吊胆的问。
  银铃般的笑声,再度飘了出来,龙无双玉指一探,指向那个静默无语、始终站在角落的高大身影。
  「他。」
  轰!
  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却比焦雷更有威力。被点名要送做堆的两人,立刻都变了脸色。
  满意惊吓过度,连声音都在发抖了。
  「无双姑娘的意思是,让我跟——跟——铁大侠——呃,假成亲?」她哑着嗓子求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祈祷这只是缓兵之计。
  「开玩笑,假成亲怎么能瞒得过别人?当然是真的啊!」龙无双还在笑,笑得得意极了。「你瞧我这主意多好,一旦你嫁做人妇,当然就不用去和番啦!不论是人跟酒,都可以留在我龙门客栈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啊!
  昨天晚上,龙无双不是信誓旦旦,说了会保她平安无事吗?现在她不但有「事」!而且,还是她最头痛、最不愿意遇上的「婚事」!
  堆叠在心里的感激,这下子全像是遇着阳光的雪,迅速的融解消失,连一点痕迹也不剩。满意唇儿抖颤,直到这时候才看出,这个满脸笑容的老板娘,其实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爹爹是想把她送去关外和番,而龙无双打的如意算盘,是准备把她嫁给铁索,从此后留在龙门客栈,酿一辈子的飞凤酒!
  呜呜,是她太过天真,竟然傻到与虎谋皮!她明明就亲眼瞧见,龙无双趁夜行抢,根本就是个强盗啊,怎么可能突然大发慈悲,为了十瓮飞凤酒,就愿意收留她?
  满意又慌又怕,连忙转头,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角落的铁索,就期待他能开口拒绝,或是怒吼出声,驳回这个荒谬的主意。
  可惜,她的期望落空,铁索仍旧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紧抿着薄唇,用言语无法形容的可怕眼神,凶狠的瞪着龙无双,全身的骨骼因为用力而嘎然作响,巨大的拳头也紧握着,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不要当场动手,掐死那个笑容满面的女人。
  在那双如刀如枪如剑如剪的黑眸注视下,龙无双敛着丝袖,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
  「那么,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她看着脸色发青的两人,用最愉快的声音,笑着宣布。
  「你们明晚就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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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才过,碎玉桌上头,已经摆满了膳食酒菜。
  龙门客栈对于吃,果真绝顶讲究,不但精于美馔,对于佳酿也毫不马虎。用膳时都有好酒佐餐,元红酒专对鸡鸭菜点、竹叶青专对鱼虾菜点、吃蟹时则配上温温的绍兴。
  只是,满意心里另有盘算,吩咐丫鬟把酒撤走,亲自去酒窖里精挑细选,抱出龙无双刚去搬回来的飞凤酒。
  她在桌边忙了一会儿,确定「布置」妥当后,才转过身,看着窗旁的铁索,轻声开口。
  「咳嗯,铁大侠——」
  铁索背对着她,没有半点反应,仍是双手抱胸,斜靠在窗边。
  「铁大侠——」她咬咬唇,双手揪紧裙子,再接再厉的说道:「晚餐备妥了,请您过来一起用膳吧!」
  他还是没动,厚实的背看来硬如磐石。
  她尴尬得红了脸,低垂着螓首。「饭菜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请铁大侠您……」寂静的屋里,只有她自个儿的声音回荡,她愈来愈窘迫,声音也愈来愈小。
  就在她尴尬到极点,开始考虑,要不要缩到桌下去时,窗边的铁索,突然转过身来了。
  他横眉冷目,瞧也没瞧她一眼,迳自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碗筷进食。
  提心吊胆的满意,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她挑了个离他较远的位置,也跟着坐下,秀气的拿起碗筷,一双眼儿却从垂敛的长睫下,紧张的偷瞄着。
  只见身旁的男人用餐时意态豪迈,却光顾着吃饭菜,对面前那杯酒视若无睹,连碰也不碰一下。
  她等了半晌,确定他真的不去碰酒,心里有些着急,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铁大侠,你不喝些酒吗?」
  他还是没理会,沉默的继续吃饭。
  满意粉脸微热,鼓起勇气舀了一碗鸡汤,双手捧着白瓷汤碗,无限羞赧的送到他面前。
  「那——请喝点汤吧?」
  这次,铁索终于停筷,幽黑的眸子从那碗汤,缓缓往上挪移,游走到她绯红的脸蛋。
  那炯炯有神的黑瞳,让她心儿怦怦乱跳,紧张得垂下眼帘。
  「喝点汤,比较好下咽。」她的声音在发颤,连小手也在发抖,仿佛随时都要勇气耗尽,羞得丢下汤碗,夺门逃出去。
  这么含羞带怯的模样,无论哪个男人都无法拒绝。就连刚硬如铁索,也在她的羞怯攻势下,接过那碗热汤,仰头一口喝尽。
  一等汤碗落桌,她立刻拿起调羹,又替他盛满,殷勤的送到他面前,还怯怯的弯唇一笑。
  铁索也不拒绝,一碗接着一碗,把她送来的汤全喝干。
  随着鸡汤逐渐减少,她心里的紧张,却是有增无减,晶亮的眼儿透过眼睫,不断打量他的脸色,直到那张黝黑的俊脸,浮现些许几难察觉的暗红,她高悬的一颗心,才稍稍落了地。
  其实,这鸡汤里头是别有名堂的。
  按照龙无双的说法,她虽然不必去嫁蛮王,却得嫁给铁索!她先是窝在绣榻上,又哭又怨了许久,直到逃走的念头浮现脑海,她才止了哭,稍微振作起精神来。
  但是,铁索如影随形,把她看得牢牢的,要逃走谈何容易?她亲眼见识过,他的武功有多么高强,连爹爹的武师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了,她手无缚鸡之力,怕是他只要一根指头,就可以摆平她。
  唯今之计,只有灌醉他!
  亏得外公跟娘,从小对她的「训练」,她的酒量,远比一般姑娘家好,稍微可以拚一拚。
  再加上娘亲设想周到,在小包袱里头,替她放着一个红纸包,上头还用毛笔,写着大大的「迷药」二字。她心里打定主意,双管齐下,应该有机会能摆平铁索,让他倒下。
  她不敢直接在酒里下迷药,知道练武之人,味觉灵敏,直接下药肯定瞒不过他,只会当场泄漏她逃走的意图。
  所以,她才会挑了飞凤酒,这酒是她亲手所酿,自然最懂这酒的特性。飞凤酒香浓醇厚,入口却全无酒味,加上窖藏已久,烈性已失,而后劲极强,就算是铁打的汉子,只要喝上几杯,肯定也要醉下!
  为了预防万一,她还在那锅鸡汤里,足足倒了半瓮酒,盘算着他就算不去碰酒杯,光是喝汤,也会喝得醉倒。
  只是,她等了又等,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碗的汤,也全进了铁索的胃,他却只是黑脸微红,依旧坐得挺直,黑眸反倒更显清亮。
  人算不如天算,她万万没想到,他的酒量竟这么好!
  满意心里发慌,搁下汤碗,匆匆斟了杯酒,往铁索的面前送。
  「铁大侠,我敬你,多谢你几次出手相救。」喝啊喝啊,快喝啊!等他喝醉,她才有机会逃跑啊!
  这回,铁索没有伸手去接,反倒薄唇一启,开了金口。
  「我不喝酒。」
  啊,他说话了呢!
  满意诧异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你不喝酒?」
  「喝了酒,就会变迟钝。人一迟钝,就会失误,失误是不被允许的。」
  哇!
  打从两人相见至今,这可是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
  瞧见铁索的眉宇间,戾色稍缓,她胆子也大了。「你从来不喝酒吗?」
  「只有几次。」他黑瞳微眯,沉声说道。「我不喜欢喝醉。」
  「酒虽能乱性,但浅酌一下,也无伤大雅。」她扯着嘴角,维持僵硬的笑,努力劝酒。「满意自小跟着外公酿酒,尝过的美酒,虽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这瓮飞凤酒是我亲手所酿,实属难得佳酿,无双姑娘也赞誉有加,其味清醇,不辣而甘、不燥而润,更胜秋露,您要不要试试?」
  「我知道。」他还是没有伸手,只是看着她,冷声开口。「龙无双别的不行,就是爱吃。」
  满意原本还以为,他对龙无双忠心耿耿,万万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见这种话。她微微一愣,却听见那坚守沉默是金的男人,竟开始碎碎念起来了。
  「你娘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拧着眉头,不赞同的质问。「她怎会要你来找龙无双?难道不知道跟她打交道,无异与虎谋皮,最后只会被她吞吃入腹,连根骨头都不剩!」
  「你这样说龙姑娘,不太好吧?」满意小声的说道。
  「不好?」
  「呃,是啊——」她觉得,说人坏话很不好。尤其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说对方的坏话,那就更不好了。
  铁索却毫不在意,双眼一眯,额冒青筋。
  「那女人为非作歹惯了,根本就目无王法。你以为,那晚抢回来的那批货是什么?」
  「是什么?」她好奇的问。
  「贡品。」
  她吓得差点要摔下椅子,小脸也唰的变得雪白。「不会吧!」
  铁索睨着她。
  「你以为公孙明德夜访客栈,真是来探病的?」
  「呃——」
  她是晓得,龙无双是个胆大包天的女强盗,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连贡品都敢抢。这可是滔天大罪,皇家一旦追究下来,别说是项上人头不保,还会株连九族呢!
  「那——铁大侠,您为什么要帮她?」
  这个问题让他脸色沉下来,大手陡然抓起酒杯,一口就喝干。
  满意目瞪口呆,非要用尽力气,才能咽下惊呼。啊啊啊,他不是说不喝酒的吗?莫非是气昏头了?
  「我欠她一条命。」铁索脸色阴沉,想起旧事,眼里燃着怒火。「几年前,我受伤中毒,濒死之际,被她所救。」
  「所以,你是为了报救命之恩,才会帮着她吗?」
  「不是。」
  「嗯?」
  他紧握双拳。
  「她要我承诺,为她卖命十年。在这十年之间,必须对她言听计从。」
  「十年!」满意发出一声轻呼。
  「对,十年。」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十年抵一命,我认了!但是这女人为了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只要一听说哪里有好吃的,就算是产在天山,她也硬要爬上去。」他愈说愈激昂、愈说愈愤慨,想起这些年来所受的「凌虐」,真恨不得当初没活下来,直接自尽罢了!
  瞧着那双过度黑亮的双瞳,跟他异常的健谈,她这才察觉,状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男人,该不会是——其实已经醉了吧?
  为了证明心中的猜测,她拿起白玉酒瓶,把空杯注满,再送到他面前。而那个坚称不喝酒的男人,竟真的伸手去接,然后一口饮尽。
  「她为了吃,无所不用其极,能买的话就砸银两,买不到就干脆用抢的。这几年来,她走遍大江南北,就顾着吃吃吃吃吃吃……」
  窗外,月上枝头,又落了枝头,子时都快过了。
  天啊,再这样下去,天都要亮了,她还能逃吗?
  满意心里发急,正愁铁索明明喝了这么多酒,却还迟迟不倒下,反倒精神更好,仿佛要抓着她说上一整夜,把这几年所受的苦,全数倾吐出来,害得她根本无法脱身——
  对了!迷药,她还有迷药!
  想起这最后的「绝招」,她深吸一口气,偷偷的、小心翼翼的,从绣裙口袋里,摸出那个小纸包。趁着他仍在叨念时,把酒杯端到桌下,试图不着痕迹的把药粉倒进去。
  为了不被发现,她保持微笑,努力装作很注意倾听,长睫下的眼儿却瞄着桌下,持着药包的手,微微的发抖,药粉一点一点的落进酒里……
  「现在,她还要我娶你!」
  这句闷声咆哮,吓得她身子一颤,双手不听使唤,药粉唰唰唰的全倒进杯里了。
  糟糕,这、这、这这这——放这么多,不要紧吧?这是她生平头一次下药,下手不知轻重,根本不知该放多少。
  晶莹的眼儿,还是直瞪着手里那杯酒。药粉放得实在太多,酒色不再清澈,那浑浊的颜色,任谁看了都会察觉不对劲的。
  蓦地,一只大手探来,拿过那杯酒,在她惊慌讶异,又有些期待的注视下,凑到了薄唇边。
  铁索只喝了一口,就拧起浓眉,瞪着杯中物。
  「味道不对。」
  「可能——可能——可能是茶水见底了,有些茶渣。」满意吓得手心直冒汗,硬挤出微笑,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抱希望的想哄骗他,坚持他喝的是茶水。
  这下子她可以确定,他肯定是醉了。
  不但是醉,而且还醉得厉害。
  因为,他居然信了她蹩脚的谎话,还举杯就口,仰头喝干。
  噢噢,太好了,只要再等一下子,药效发作后,这个男人肯定就要昏了!她只要再耐着性子,再听一下下、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
  铁索一抹嘴边的酒渍,亮得不寻常的眼,看着那张秀丽的脸儿,继续长篇大论。「龙无双态意妄为,得罪过的人,数都数不完。你知道,这几年来,上门来找碴、狙杀或探路,又被我打退的杀手有多少吗?」
  她——她——她不想知道——行不行啊?
  他却坚持要说。
  「四年前,二月初八,我答应为她卖命的第三天,就有人找上门来。那人是漠北邪狼,专用一双钢造利爪,收了人三万两银子,要来取她的项上人头。」
  「四年前,二月初十,她为了吃湖菱烧豆腐,在前往江南的路上,顺手抢了洞庭十八鹰的祖传好酒。那十八个人气得要追杀她,在洞庭湖畔,被我一并解决了。」洞庭十八鹰危害两湘多年,事后龙无双还沾沾自喜,说她这么做,也算是为民除害。
  「四年前,二月十三早上,边城鬼刀仇雄找上门来。」
  「四年前,二月十五早上,仇雄的师兄,独臂邪郎君萧逸来了。」
  「四年前,二月十九的傍晚,仇雄的师叔,破魂指樊过天也来了。到了夜里二更左右,连仇雄的师父,单刀任无敌都来了。」这一门四人,全被他摆平了。
  「四年前,二月二十八,宁州夺命判官阎长青,为了大笔赏金,要来取她性命。    」
  「四年前,三月初二,那天白天还没事,到了夜里——」
  然后,半个时辰过去了,满意听得双眼发直,他却只说到了四年前的五月上旬,第二十八个杀手被他撂倒,扔出客栈大门的情形。
  谁来救救她啊?为什么他还不倒下?那迷药无效吗?那迷药过期了吗?
  噢,拜托,别再说了!她不要再听那些杀手的事了!她也不要再听龙无双的「丰功伟业」,跟种种令人发指的恶劣行径了!
  满意欲哭无泪,铁索却仍口若悬河,她先前只知道,他武功过人,却没想到他的碎碎念神功更骇人。
  他叨叨念念,反覆数落龙无双的不是,诉说着这些年来所受的刻薄待遇,跟一桩又一桩永难做尽的苦差事,简直如同江河奔流、百川溃泻,话匣子一开就没完没了。
  那张薄唇,就在她的眼前开合开合开合开合,就是不肯闭上。他不断的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到她头昏脑胀、眼前发黑,几乎想跪下来,哭着求他,不要再说了!
  「四年前,五月初九,金枪高七——」
  终于,当第二十九个杀手的名字,从他嘴里冒出来时,忍无可忍的满意崩溃了!
  「够了!」她冲动的喊道,本能的伸手,用白嫩的掌,交叠捣住那张滔滔不绝的嘴,想止住折磨她的源头。
  过亮的黑眸眯起,强而有力的大手,握住嘴上的小手,轻而易举的挪开。
  看见那炯亮的眼神,她火速回过神来,吓得想收手,他偏偏却紧握着不放,箝得死紧。「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缩着颈,又惊又怕,急着想脱身。「呃,铁大侠——不好意思——时候不早了,你要不要回房休息了?」
  「回房?」
  「嗯!」她用力点头,差点就要扭伤纤细的颈。
  铁索眉头一紧,朝她逼近几寸。
  「我要是能回房,用得着继续待在这里吗?」他不爽的低咒一声,呼吸吹拂在她脸上。「你以为龙无双说那句成亲,是说假的吗?要不是你笨到把家有酒麴,还会酿酒的事告诉她,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样。上一回,她为了得到唐家的酱料,连宫清扬都卖了,还有——」
  天啊,不要又来了!
  见铁索又开始叨念,她头发昏、眼发黑,连耳朵都开始疼了。她想捣住那张嘴,止住没完没了的长篇大论,但双手被抓,她急扯几次,偏就是扯不开。
  「先前,她为了抢回一个点心厨子,还要我陪着她去驼城,混进雷家牧场当长工——」
  啊,受不了啊!
  她急得昏头,只想堵住那张薄唇,本能的冲上前——
  刹那之间,沉寂下来,变得安静无比。
  她的小嘴亲上了他的薄唇——不,正确来说,是她的嘴,撞上了他的薄唇,虽然有些疼,但总算堵住「闸门」,止住那落落长的叨念。
  太好了,总算安静了——呃,不好不好,她……他……他们……他们居然……啊!
  下一瞬间,明眸圆睁,她陡然回过神来,惊慌失措的快快退开,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又羞又惊又愧,没想到自个儿被逼急了,竟这么不知羞,主动对他……
  红嫩的唇瓣颤抖着,还能感觉到,他薄唇上的热气,以及飞凤酒醇厚的香气。
  黝暗的黑眸,默默看着她,闪烁着如火的眸光。
  然后,那双大手毫无预警的探来,铁索竟捧住她的脸,反被动为主动,毫不客气的吻住她。
  这个吻直接、霸道,且强悍得不容拒绝。酒的香气更浓,伴随着他放肆的唇舌,攻占了她软嫩的唇,接着探入她的小嘴,纠缠最生嫩香软的舌,吮着她的甜美。
  「唔……唔唔……」满意瞪大眼儿,慌得心儿乱跳。她发出微弱的声音,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重获自由的双手,滑到他的胸口,用尽力气把他推开。
  没想到,正在她唇上肆虐的男人,当真被她一推就开。
  「你——」铁索拧着眉,刚想说话,却觉得一阵头晕,眼前的景物,跟那个粉脸羞红的小女人,全都开始涣散模糊起来。他试着提气运功,却赫然发现,自己竟无法聚气。
  该死!
  他猛然抬起头来,怒瞪着她。
  「你做了什么?」
  满意小手抚着唇,吓得连退两步,心跳快得几欲蹦出喉咙。「我……我……」
  他试着撑住,力气却逐渐散去,庞大的身躯陡然往后倒下。
  「啊,小心!」她忙叫道,就怕他撞伤了哪儿,慌忙想上前扶住他。偏偏,两人体型相差甚远,他那么高大沉重,娇小的她根本扶不住,反倒被那沉重的力量,拉着往下倒。
  沉重的男性身躯,不偏不倚的压在她身上,薄烫的唇,恰巧又刷过她的颈项,带来一阵莫名的战慄。
  「啊——啊啊——」她羞得慌忙起身,急着把他推开,可这一推,却把他的脑袋往桌脚推去。
  就听到「叩」的一声,铁索的脑袋,重重撞上了桌脚。
  「对……对不起……」她吞吞吐吐的道歉,想要伸手扶正他的脑袋,但是一接触到那凶狠的瞪视,她就怕得缩手,不敢再碰。
  迷药跟酒气总算发作了,铁索的嘴微微动了动,连话都说不出来,黑眸瞪得更大,表情气恼得好狰狞。
  满意绞着白嫩的小手,跪坐在旁边,愧疚的频频道歉。「铁——呃——铁大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但是——我真的不能嫁给你……」
  黑眸还是怒瞪着她。
  那可怕的眼神,让她畏缩了一下,匆匆起身从绣榻上,抱了一床锦被,在他凶恶的瞪视下,替他盖上被子。接着,她又拿了枕头来,塞到他的脑袋下,尽量让他能躺得舒服些。
  「我替你盖了被,你就不会着凉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你不要生气喔——」她怯怯的说,从床下找出小包袱,再回到他身边,有礼的深深一鞠躬。「我要走了。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说完,她走到门边,用最轻的动作,把门打开。小脑袋探出门来,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才敢跨出门槛。
  临出门前,滚动在心中的歉意,让她忍不住回头,看向躺在地上的男人。
  不知怎地,原先不能动弹的铁索,此刻竟能转过头来,黑眸恶狠狠的瞪着她,一只手还慢慢的朝她伸了过来……
  满意倒抽一口气,魂飞魄散,吓得惊呼一声,哪里敢再久留,立刻带着小包袱,飞奔而出,逃进浓浓的夜色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8-07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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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可惜,她的厄运还没结束。
  透过窄小的牢门,满意攀着小窗上的木条,双眼哭得红通通的,抽噎着往外头看去。
  冷冷的寒风,从大运河上吹来,她又冷又累又怕,看着外头甲板上人来人往,有的正在绑绳,有的正在搬货。
  这是一艘货船,正行驶在大运河上,已经离开京城有一天一夜。货船顺风而行,船速极快,船上不但载着预备前往江南贩售的货,还载着预备贩售的人!
  小牢内的满意,只觉得难过极了。
  唉,打从雀屏中选,被迫要去嫁蛮王后,厄运就如影随形,紧缠着她不放。
  她翻墙从家里逃出来,却目睹了行抢实况,后来得到龙无双的承诺,本以为可以平安无事,没想到对方没安好心,居然想把她嫁给铁索。她绞尽脑汁,还赔上宝贵的一吻,好不容易把他灌醉迷倒,逃出龙门客栈,想说既然不能回家,干脆就坐船去江南,投靠外公敖清……
  结果,她遇上了人口贩子。
  她来到码头旁,遇见一位大娘,大娘亲切的问她是要去哪里。听见她要去江南,大娘就说自个儿正巧有船,今晚便要去江南,既然彼此有缘,索性只收她半价,顺道送她去江南。
  谁知道,一等她上了船,大娘立刻从慈眉善目,变成凶神恶煞,没收了她的小包袱,把她锁进这间狭小的牢房。
  这景况,岂是一个惨字了得,她才逃出狼窝,没想到却又进了虎口!
  小窗后的满意,正在嘤嘤低泣,哀怨自个儿运气奇差,又缺乏识人之明,一只脏兮兮的手,却冷不防探了进来。
  「漂亮的小姑娘,你哭什么呢?乖乖乖,别哭,让我疼一疼!」獐头鼠目的男人站在牢外,冲着她咧着猥亵的笑,还露出满嘴的烂牙。
  她吓得忘了哭,慌忙后退,却还是闻到,一阵恶臭从那人嘴里飘出来,她胃部翻搅,差点要呕出来。
  「躲什么呢?别怕,我这就进去,好好的疼你。」他一边说着,表情更淫邪,手上已经忙着在开锁。
  满意缩到牢房的角落,害怕得全身颤抖。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哗啦啦的滚下粉颊,她不敢眨眼,直瞪着那扇门。
  呜呜,要是真被这个人侮辱,那她——那她——
  寻死的念头刚闪过脑中,门外就传来破口大骂。
  「干什么?!滚远点!」大娘扯着嗓门,人还没有到门前,大刀已经咚的一声,重敲在门上。要不是那男人缩得快,一只手肯定会被剁下来。「我早就说过了,谁都不许碰她!」大娘吼道,怒瞪着眼,警告的环顾四周。
  几个站在旁边妄想要占便宜的男人,看见大姊头手上那把大刀,纷纷摸摸鼻子,缩着脑袋回去做事,再也不敢靠近牢房。
  满意透过小窗,看着大娘赶走那些恶狼似的男人,心里忍不住又浮现一丝希望。
  唔,这个大娘,说不定是良心未泯,她要是开口恳求,对方不知道会不会高抬贵手,放她一条小命?
  为求保命,满意鼓起勇气,靠近那扇牢门,攀着小窗,抖着红润的唇开口。「大娘,求求你,我——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的大娘,又挥着大刀嚷起来了。
  「她可是要卖进妓院的啊!这种货色难得一见,没开苞的值得银子可多了。我还得要靠她大赚一笔,哪个人再敢碰她,我就把他的那话儿剁下来,扔进江里喂鱼!」大娘的声音又大又响,遍传了整艘船。
  靠在门边的满意,大受打击,吓得面无血色,火速又缩回角落。
  呜呜,坏人!坏人!他们都是坏人啦!
  她蹲在墙角,圈抱着膝头,眼泪都沾湿了裙子,怨恨自己学不乖,都被骗了这么多次,还学不会人心险恶。
  外头的嚷叫止息了,大娘提着刀子,又去忙别的事情。而船上的那些水手们,为了保住下半身的「小兄弟」,也不敢冒险上前,全都闪得远远的,没有再来烦她。
  江上风急,船帆猎猎作响,冷风从小窗窜进来,吹得她手脚冰冷。
  她的心更冷。
  想到那大娘说的,要把她卖进妓院,她就胃部揪紧,又觉得一阵想吐。
  这会儿,她是躲过一个男人的蹂躏;但是到了江南,被卖进妓院后,她就得被无数男人蹂躏,到时候她躲得过吗?
  悲戚涌上心头,她缩紧身子,把小脸在裙上埋得更深,心里突然想起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要是铁索在这里,他一定会救她、会保护她,这么一来,她就不用被卖到妓院,更不用被陌生男人蹂躏了。他绝对会保护她,不让她碰上任何危险——
  唉,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别逃,就留在龙门客栈里,跟他……
  砰!
  一阵轰然巨响,猛地撼动船身,沉浸在懊悔中的满意,被震得跌趴在湿烂的稻草上。
  「怎么回事?」大姊头吼着问。
  船尾传来声音。
  「有人来拦路,货舱被扔了火药,全烧起来了!」
  「来了多少人?」
  「不、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这次传来的却不是回答,而是一声凄厉骇人的惨叫。
  满意跌在牢房地上,瞧不见外头的动静,只听到刀剑声乍响,惨叫声跟落水声,从船尾逐渐逼近。
  是怎么回事?难道这艘船遇到强盗了?坏人们在黑吃黑吗?
  她胡乱猜测,正挣扎着想站起来,牢门突然轰的一声,被整个从外撞倒,一个水手被强大的力道,打得摔飞进来,伤重得只能发出一声呻吟,就歪头昏厥过去,丑脸上满是鲜血。
  呼啸的风声,跟惊慌的吼叫,一股脑儿从门外窜进来。她眼看机不可失,急忙逃出牢房,直到她站上甲板,这才赫然发现四周火光冲天,整艘船已经陷入火海。
  惨叫声从身后传来,她害怕的转头,看见惊慌抵抗的人口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火焰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冉冉跨步,出现在她眼前。
  梦想成真,铁索真的出现了!
  惊喜的情绪,只是一闪而逝,当满意瞧见他脸上的表情时,娇小的身子就僵住了。
  火光在他脸上跳跃,那张严酷的脸,比先前更阴骛森冷可怕,闪着厉芒的黑眸里头,充斥炙人的怒气,简直像是地狱里的修罗恶鬼,立刻就要择人而噬。
  他在生气!
  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
  也难怪他会生气。先前,她用计把他灌醉,还对他下了迷药,现在被他找着,他铁定会把她给宰了——
  突然之间,恐惧掌握了她,她匆匆转身,双腿不听使唤的开始跑。
  雷鸣般的怒吼,立刻响彻甲板。
  「站住!」
  她双肩一颤,被铁索那一声吼,吓得潜力全开,跑得更急更快,咚咚咚的直往船头奔去。
  船上已经乱成一团,半数以上的水手,全被铁索砍了。就算是活着,没有受伤的人,瞧见他一刀就解决一个,明白这人是绝顶高手,全都不敢正面迎敞,一个个扑通扑通的跳下船逃命去了。
  沉重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后,她害怕得寒毛直竖,拚了命的往前跑。她记得一直以来,铁索的鼻息始终徐缓,从来不曾乱过——噢,完了完了,他一定是气坏了!
  她跑到船头,站在船的边缘,无助的看着黑漆漆的河水,再也无路可逃,一个全身着火的男人,却从火焰里窜出来,胡乱喊叫着,挥着手里的大刀就往她头上砍。
  「啊!」满意尖叫一声,眼睁睁看着刀子砍下来——
  一道狂霸的刀气,陡然劈向那把落下的刀。
  两刀一触,发出铿铿震响,震得满意耳膜发疼,那把要砍向她的刀,瞬间碎成无数的铁片,其中几片,恰巧就划过她的衣衫,她只觉得肌肤一疼,连忙后退,脚下就突然踩空。
  这次,铁索没能来得及接住她。
  扑通一声,她笔直的掉进河里,河水淹没她的口鼻、浸湿她的衣裳,她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水,被衣裳的重量,拖得往河底沉。
  倏地,一道黑影从船头跃下,单手破水而入,轻而易举捞起她,脚踏河中浮木,窜身往岸上飞去。
  「咳、咳咳咳咳、咳……」被拎上岸的满意,先是咳个不停,当铁索放下她时,小嘴里就换了调,转成呻吟。
  虽然说,从船上摔进河里,没有摔断她半根骨头,但是身子重击水面的滋味,实在不是娇生惯养的她所能承受,四肢百骸因为先前撞击,正在一阵阵的发疼。
  「好痛。」她轻声呻吟着,透过眼前湿答答的发,看见一双黑靴,就停在她身前不动。
  在呻吟的空档,她偷偷咽了口唾沫,慢慢的、慢慢的往上看去。
  陈旧的黑靴、沾血的黑衣、宽阔的胸膛、双肩,逐一映入眼帘,她胆怯的视线,最后才落在铁索的脸上,瞧见他的表情。
  戒惯恐惧的小脸,逐渐变得困惑。
  严酷的脸庞紧绷着,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浓眉紧拧,黑眸更亮,却不再像先前那么锐利骇人。那股吓人的怒气消失了,他似乎不再生气,双眼紧锁着她,一丝细微却激烈的情绪闪过其中,就像是——就像是——
  担心。
  铁索在担心?他在担心她?可能吗?他不是从来冷酷无情,不动半点感情的吗?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担心她?
  众多疑问涌到舌尖,红嫩的唇半张,刚想说话,却陡然觉得胸口一疼。
  「唔——」她轻吟一声,本能的探手一摸,却发现触手温黏,跟河水的冰冷截然不同。她低下头,就着月光一看,赫然发现自个儿染了满手的鲜红。
  血!
  好多好多好多的血!
  碎刀不但划破衣裳,也划伤了她的肌肤,鲜血正从伤口涌出,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裳。
  满意只觉得一阵头晕,被满手满身的血,吓得全身发软,整个人颓然往后倒去。
  黑影一晃,温烫的男子气息包围了她。铁索圈抱住她的身子,没让她软倒在草地上,大手疾挥,点住她身上的穴道,先止住出血,接着就去解开衣扣,检视她的伤口。
  「我——我——我——」她喘着气,虽然头昏目眩,却挣扎着要开口。
  他下颚一紧,俯耳靠近她嘴边。
  「我——我、不要……」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模糊,纵然他内力精湛、听力过人,却也只听懂前几个字。
  黑眸中忧色更浓,铁索深吸一口气,开口喝问。
  「你说什么?」
  红唇动了动,在逼问之下,总算说得比较大声了。
  「不要——不要——不要解我的扣子!」
  说完之后,满意脑袋一歪,在他怀中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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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
  离京城南方约百里处,劭阳城外的一处庄园里,静得没有声息。
  一道黑影落入庭院,迳自往书斋走去。书斋里灯火末熄,把门廊照得半亮,黑色厚靴从院内踏来,才刚走到书斋前,木门就打开了。
  「铁爷,沈总管已经久候多时。」两个男人垂首而立,恭候在门旁,身上都穿着大风堂罗家的藏青色装束。
  书斋里头,有个英华内敛的俊朗男子,身穿白色宽袖劲装,正坐在书桌后头,眼前搁着一张羊皮地图,图上尽是红黑交错的复杂路线。一见铁索进门,他起身拱手,微微一笑。
  铁索看着那人,黑眸略眯。「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大风堂罗家做的是镖局生意,在各城各处都有落脚处,跟龙门客栈也交情匪浅,他为了救治满意,才挑了这处庄园,倒是没有料到,罗家的总管刚好也在这里。
  「有趟镖出了事,我来处理。」沈飞鹰从容答道,看了他怀里昏迷不醒的小女人一眼。「这位就是包姑娘?」
  铁索点头,眼角一紧。
  这细微的表情,没逃过沈飞鹰的眼。他不动声色,抬手示意仆人。「去请大夫过来。」
  仆人还没踏出书斋,铁索就开口了。
  「不用了。」
  沈飞鹰难得一愣,随即又一笑,撩袍往外走去,亲自为铁索引路。「请这边走。」
  庄园虽小,却极为雅致,穿越过几道月洞门,就来到一栋小楼前。铁索抱着满意,在门前站定,不再往前走。
  「还需要什么吗?」沈飞鹰也跟着停步,克尽主人责任的问道,知晓对方不愿意旁人跟进去。
  薄唇紧闭,没有说话。
  「干净的衣裳?」沈飞鹰又问,看了看浑身湿透、双眼紧闭的满意。
  铁索点头,然后迳自推门,抱着她走进小楼之中。
  小楼内打扫得整洁素雅,像是老早就预备着,随时等待娇客光临。他笔直走到绣榻前,搁下怀中软绵绵的小女人,动作出奇的温柔。
  全身湿冷的满意,仍旧昏迷不醒,娇小的身子离了他的怀抱,立刻因为寒冷,开始轻轻抖颤。她冷得脸儿发白,衬着那几络湿发,看来格外狼狈,也格外让人心怜。
  一抹暗色闪过黑眸深处,铁索潜运内力,黝黑刚硬的双手,轻按她的胸口及小腹,灌入充盈的热力,为她祛除寒意。直到她止住颤抖,他才收回内力,用最快的速度,为褪去她身上那件已经残破的湿衣裳。
  那阵暖如春阳的热力,让她的脸色,逐渐转为红润。她轻吟一声,因为渗透周身的暖意,悠悠醒转过来。
  才一醒来,她就发现,铁索正在脱她衣服。
  在河边的时候,他只是解了她的衣扣,现在则更过分,他竟然要脱她的衣裳了!
  「不要!住手、住手,铁、铁铁铁铁大侠——你、你不可以这样——啊——不要脱我衣裳——」刚刚才被鲜血吓昏的满意,一醒来就发现清白受到空前威胁,她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像只小猫似的,在他的大手下努力挣扎。
  只是,猫儿终究是猫儿,哪里敌得过他这只猛兽?
  那件潮湿的衣裳,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剥去,圆润的粉肩,以及暴露在绣兜之外的细嫩肌肤,全都在他的眼下一览无遗。他虽然只脱了她的上衣,没去动她下身的衣裙,她却已经吓得大惊失色。
  「不要看,不要……」满意全身轻颤,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极度的羞耻。她苦苦哀求着,抖着小手想遮掩自己。
  他的动作却更快,单掌一探,就锁住她的双腕,毫不留情的拉高,不让她有遮掩自己的机会。那双黝暗的黑眸,更是漠视她的哀求,紧盯着她的胸口。
  老天,他正在看她!
  他、他正在看着她的……她的……
  羞意染红了她的全身,双颊如抹胭脂。束手无策之下,她只能选择逃避现实,紧闭着长长的眼睫,不敢再看他,像只待宰的小羊,在他的注视下瑟瑟轻颤。
  只是,当粗糙的刀茧,刷过胸前肌肤时,她像是被火烫着,身子战慄卷缩,红唇再度逸出哀求。
  「求求你,你、你不能、你不能碰……」
  哀求还是无效,男人粗糙的指掌,在粉雕玉琢的肌肤上游走,虽然没有多加流连,更没有恣意轻薄,却已经让她羞耻得无法承受。她颤抖着,甚至感觉,他的触摸让她觉得疼。
  呜呜,这下子,不能脱也脱了,不能看也看了,不能摸也摸了,她甚至连唇儿,都被男人吻过了。她的清白已毁,一定嫁不出去了!
  一滴羞极的珠泪,滚出眼眶,悄悄滑下粉颊。
  蓦地,双腕的压力松了,粗糙的触感离开胸前,来到她的颊畔。她长睫颤抖着,又羞又惧的睁开迷蒙大眼,却看见铁索伸手,用粗糙带茧的指,轻轻抹去那滴泪。
  这个轻柔,却与他极不相称的举止,让她讶异得忘了哭,泪光滢滢的双眸往上抬,正好望进他的眼里。
  幽暗的黑眸,定定的看着她,紧锁着她的视线,带着某种说不出的专注,以乃她无法辨认的笃定。
  她像是被催眠似的,张着红彤彤的小嘴,愣愣看着这阳刚的男人,被脱被看被摸的难过,不知怎么着,竟神奇的一点一滴的浅淡了,就连她的胸口,也没先前那么疼了——
  突然,啪的一声,石桌上的烛火,迸出丁点烛花。
  细微的声音,却让她陡然惊醒,理智与羞意,瞬间又回到脑中,粉嫩的小脸比先前更红润,再也不敢迎视那双黑眸,低低的垂到胸口。
  这么一低头,她才发现,原本沾满胸口的鲜血,已经被擦拭干净,只剩下绣兜上还残留着血迹。娇嫩的肌肤上,有着几道长却不深的伤口,出血老早止了,伤口上还抹着一层淡淡的药膏。
  一瓶金创药,就搁在绣榻旁,正散发着药香。
  那种味道格外熟悉,就像是她刚刚才闻过——晶润的眼儿,怯怯扫向铁索的大手,又火速收了回来。想起自个儿,是从他的指掌间,闻到那阵药香,粉颊又烫了几分。
  原来,他刚刚的举动,是为了要检视伤口,为她的伤抹上药——
  满意拉起绣杨上的被褥,紧握在胸口,仍旧低着头。
  虽然说,铁索救了她;虽然说,他替她疗伤。但是想到,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她就心慌意乱,羞得不敢看他,红唇轻头着,别说是道谢了,她甚至连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然后,他一声不吭的站起身,走出去了。
  直到铁索离开,她才抬起嫣红的脸儿,睁着迷蒙的大眼,呆呆的看着那扇门,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那张严酷的脸庞、深幽无底的黑眸,以及眸底的些微波澜,一一浮现脑海。
  满意心跳莫名加快,双手捧着发烫的脸儿,羞得低呼一声,急忙掀起被子,红着脸躲了进去,整夜都不敢再探出脸来。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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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晴朗,倒是气候仍冷得有些冻人,地上还凝着薄霜。
  高大的黑色身影,踏过薄霜,厚靴踩着薄霜,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笔直的走进小楼。楼门半掩,他入内之后,就站在花厅外,不再往内走。
  昨晚被他抱进来的娇贵人儿,经过一夜休憩,早就醒来了,正由丫鬟伺候着,在小轩窗下梳妆。
  黝暗的黑眸,注视着窗下的小女人。
  她已经换上一套葱白斜绫小袄,看来素雅清丽。日光透过窗纱,照拂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让她看来眉更黑、眼更柔、唇更红润,粉嫩的肌肤白里透红,仿佛吹弹可破,一头流泉似的长发,被丫鬟梳理得柔亮如缎。
  手巧的丫鬟,把长长的黑发盘成典雅的双髻,还取来一支白玉簪子,要为她簪上。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满意轻声说道,接过白玉簪子,对着黄铜圆镜斜簪入发。小手从额前滑到耳畔,拂开几丝发,脸儿在镜前微微左侧右转,确定仪容完美无缺。
  丫鬟乖巧的福身退开,走到桌边,收起用过的早膳,预备端出去。只是,她才一转身,冷不防就瞧见门旁站了个大男人,吓得发出一声低呼。
  「啊!」
  满意的视线,被那声低呼引了过去。
  看见那张严酷的脸庞,昨夜的点滴,一股脑儿全涌上心头。她匆忙起身,只觉得热气涌上双颊,小脸又红透了。
  「铁大侠,晨安。」她敛裙福身,脸儿低垂,心里偷偷猜测,他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铁索就站在那里,把她对镜梳妆的模样,全看进眼里了吗?
  虽说,这远比不上昨晚,被他剥去上衣疗伤来得羞人,但亲昵的程度却有增无减。一想到那双黑眸,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看尽了她的一举一动,她就心儿乱跳,羞得又想躲回被窝里。
  「你的伤怎么样?」
  低沉的嗓音响起,地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铁索已经跨步入内。
  「呃……不碍事了……」她小声回答,双手揪着领口,警戒的看着他,就怕他会再剥了衣裳,「察看」她的伤势。
  好在,铁索听了她的回答后,只是略一点头,倒没有像昨晚那样,霸道的强脱她的衣裳——
  晶莹的双眸,透过长长的眼睫,偷偷的看向身旁的男人,有些羞、有些怯,还有更多的忐忑。
  虽然短短时间里,发生这么多事情,她被绑、被救,还受了轻伤,被铁索抱到这个庄园里疗伤留宿。但是,她没有忘记,这一切的起因,全是因为她拒绝龙无双的「安排」,冒险逃出龙门客栈,才会遇上这些千钧一发的险事。
  为了逃出来,她还用上烈酒跟迷药,好不容易才让铁索倒下。她至今还清楚记得,踏出房门前,回眸看的那一眼,铁索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好吓人……
  唔,他会不会还在生气?
  疑问在她心里滚啊滚,她抬起眸子,觑着那张阳刚的脸庞。
  铁索冷目横眉,虽然默不吭声,眉宇间却不见怒色。她偷看了半晌,心里有些忐忑,小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反覆了好几次,却还是无法决定,是该要道谢,还是道歉。
  就在她迟疑不已的时候,外头传来敲门声。
  铁索回身,眯眼开口。
  「谁?」
  「铁兄,是我。」
  「进来。」
  宽袖劲装的男人,撩袍走进小楼。跟在后头的,是两个着藏青色衣装的仆人,手捧着热烫香茗,摆放妥当后,就垂首退到门边去。
  「包姑娘您好,在下沈飞鹰,大风堂罗家的总管。」男人言简意赅,直接说明身分,对着满意微微颔首。「包姑娘伤势无恙吧?」
  「多谢沈总管关心,满意已经不碍事了。」她红着脸回答,窘迫得抬不起头来,小手在裙上紧紧交握。
  这个男人既然知道她受伤,八成也就知道,昨晚她是全身湿淋淋、衣衫不整的被铁索抱进来的。说不定,他还知道,是铁索亲自替她疗伤的……
  呜呜,完蛋了,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啊?
  她咬着粉唇,羞得无地自容,甚至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冲出去,直接跳进大运河自尽算了。
  「不碍事就好。」沈飞鹰倒是神色如常,看向一旁的铁索。「双桐城里的那处庄园,我已经安排妥当,包姑娘随时可以启程,去那里避居。」他气定神闲,说起任何事情来,都是条理分明。
  听见这陌生男人的嘴里,提到了自个儿,她羞色未褪的小脸上,浮现了困惑,乌黑的大眼眨啊眨,先是看看沈飞鹰,接着又转而看向铁索。
  怪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去双桐城?
  她记得双桐城在北方,离京城有将近千里之远,城内不但商事鼎盛,而且物阜民丰。她曾经听过不少关于双桐城的事,却从不曾涉足那座城。
  在她困惑的注视下,铁索开了口,却没有看她。
  「不用了。」
  沈飞鹰挑眉。
  「前几日,铁兄传信给我,不是要我瞒住无双姑娘,找个离京城较远的地方,安排包姑娘去避居一阵子?」他神色不变,就事论事的问。
  「是。」
  「铁兄是认为,我的安排不妥?」
  「没有。」
  两个男人一来一往的谈话,满意听在耳里,虽然默不作声,那双搁在裙上的小手,却是揪得愈来愈紧。
  原来,铁索虽然受制于承诺,必须听命于龙无双,却也不是没个限度。事关终身大事,他决定另谋变通的办法,把她先送出京城,藏到某处去,让所有人都找不着,只要没了新娘,婚事就可以无限期的往后延。
  要是那一晚,她没有逃出龙门客栈,这会儿或许就已经在沈飞鹰的安排下,远远的躲到双桐城去了。
  满意思前想后,总算从两人的对话里,摸清了铁索的盘算。
  这么说来,他也不愿意听任龙无双乱点鸳鸯,跟她成亲喽?这个抱了她、看了她、摸了她,甚至还吻过她的男人,原来并不想娶她……
  他不想娶她他不想娶她他不想娶她他不想娶她他不想娶她他不想娶她……他不想娶她!
  这一大串字,在她脑子里绕过来绕过去,绕得她喉头发酸;绕得她呼吸困难;绕得她胸口发紧,既难过又惆怅……
  等等,惆怅?!
  小脸陡然一愣,露出茫然的神色。
  她双手搁上胸口,难以置信的品味那阵不但货真价实,还让她胸口微微发疼的惆怅。
  为什么当她知道,铁索不同意这桩婚事时,她的心里会这么难过呢?知道他跟她站在同一阵线,都不愿意被赶鸭子上架,匆匆忙忙的送做堆,她应该要高兴才对啊!
  可是,她偏偏就是高兴不起来,沮丧像是一颗大石头,重重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难解难理的情绪,像浪潮般淹没满意。她低垂着小脑袋,陷溺在困惑与沮丧里,没有察觉到,有双黑眸始终睨望着她。
  沈飞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么,铁兄是认为——」
  「我改变主意了。」铁索冷声回答,声调平板得不带情绪。
  小脑袋垂得更低了。
  改变主意?他不准备把她藏到双桐城了?是不是他觉得那儿太远,不想拎着她走一大段路,所以想要就近找个地方安顿她,快点把她扔下?
  压在她胸口的石头,像是突然又变大了些。她喉头发涩,不知怎么的,竟觉得有些委屈,比爹爹当初要强逼着她去和番时难过。
  蓦地,一只大手探来,握住她的手,吓得她猛然回过神来,强大的力道拉着她就往外走去。
  「走。」
  铁索只抛下这个字,就拉着她准备离开。
  啊,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快些出发、快些甩掉她吗?
  满意咬着唇,努力咽下比劣酒还难下咽的沮丧,试着跟上铁索的脚步。但是他人高马大,腿又比她长得多,他跨一大步,她就要跑上好几步才跟得上,再加上她胸前有伤,这么一扯,伤口立刻就像火炙般疼了起来。
  「啊,好疼!」她低喊一声。
  身畔的高大身躯,倏地僵硬如石,疾步向前的脚步也瞬间停了。
  黑眸盯着她略白的脸儿,眼里掠过一丝光芒,然后当他再举步时,步伐竟变得和缓许多,连她都能轻易跟上。
  只是,才刚走到小楼门前,还没跨过门槛,满意像是想起什么,急忙抬起头来。
  「啊,铁大侠,请等等,停一停——」她轻喊着,原本还不抱什么希望,却发现他还真的停下脚步,拧着浓眉,从上头俯视着她。「请铁大侠放手,我、我得跟沈总管道谢才行。」虽然心里沮丧,但是她可还没忘了礼数。
  黑眸里闪过不耐,他下颚紧绷,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过了一会儿之后,大手松开箝制,他迳自往外走,在门外像尊门神似的站定,拧眉等着。
  「谢谢沈总管收留,满意感念在心,不胜感激。」她转过身来,朝着小楼内的男人敛裙福身,诚心诚意的道谢。
  「包姑娘多礼了。」沈飞鹰回答,眼里藏着一丝莞尔。「后会有期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多谢。」
  把客套话都说完后,她才提着裙摆,转身跨着小步伐,乖乖跟了上去。才一出小楼,大手又探来,拉着她走下门廊、穿越过几道月洞门,毫不迟疑的往外头走去。
  「铁大侠,你不用一直握着我的手,我不会再逃走了。」她一边走着,还试着扯了扯那只大手,小小声的说道。
  既然她已经知道,他不愿意娶她,她哪里还需要逃走呢?再说,这会儿没有烈酒也没有迷药,他这么清醒,她就算真的要逃,也会马上被他用轻功逮回来,他实在不需要握着她的手不放啊!
  铁索却置若罔闻,跨步继续往前走,甚至把她握得更紧。
  「呃——那、那——铁大侠,请问,你要带我去哪里?」既然不能「脱手」,她只能无奈的换了个问题。
  沉默。
  「铁大侠?」
  还是沉默。
  「铁大侠,你听见了吗?」
  黑眸朝她睨来,薄唇还是紧闭着。
  她畏缩的眨了眨眼,总算知道他不是没听见,而是懒得回答。没了酒意催化,这个男人又恢复寡言,加上先前跟沈飞鹰的一番对话,他今天的「配额」似乎已经用完了。
  得不到任何回答,满意终于死了心,闭上嘴不再吭声,迈着绣花小鞋,认命的跟着他,一路走出罗家的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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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庄园之后,他们上了马车,先到了劭阳城的码头,而后改换搭乘严家的商船,一路往北而行。
  商船逆风而行,她被安置在最好的舱房里,每餐都由铁索亲自端来。他看顾极严,像个牢头似的,不许她离开视线。
  三天两夜之后,商船靠岸,停泊在京城的码头外。
  满意被拎下船,又被拎上马车,扔进车厢里,心里困惑又震惊,愈想愈觉得不对。
  怪了,要是铁索想摆脱她,大可以把她留在劭阳城,藏在那处庄园里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带着她舟车劳顿,再回到京城?
  唔,还是说,他觉得劭阳城不够隐蔽,决定奉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条金科玉律,把她藏在京城里头?
  她坐在马车里头,蹙着弯细的柳眉,想了又想、猜了又猜,小脑袋都快冒出烟来了,却还是猜不出,铁索究竟是打算怎么做。他先前只说了改变主意,却又没说,改了之后打的是什么主意。
  马蹄声哒哒的往前行,她坐在车厢里,心烦意乱得忘了瞧瞧窗外,直到马车停下来时,她才如梦初醒,伸手掀开垂帘,探头往外看去——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那十八扇镂着金银花鸟的雕花木门!
  满意整个人都傻了。
  龙门客栈!
  不、会、吧!
  他们又回来了?!
  「铁、铁铁铁铁铁大侠,我们怎么又回来了?」她小脸煞白,声音发颤的问道,身子拚命往车厢里缩,就怕会被人瞧见。
  铁索不言不语,深敛的黑眸里,闪着难解的光芒,大手一探,就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她抓了出来。
  然后,他竟然抓着她,大刺刺的走进客栈大门!
  「不要不要!我不要进去啊!啊——我不要……」她不断挣扎,绣花小鞋被拖着在地上滑行,到底还是不敌男人的力量,只能一路被拖进客栈里。
  才一进门,她的心就直往下沉。
  只见客栈里热闹无比,到处张灯结彩,贴满无数大红喜字,整个大厅被布置成华丽的喜堂,正中央的主位上,搁着祖宗牌位,两旁还有龙凤花烛。每张桌子旁都坐满客栈的常客,有的是寻常百姓、有的是达官显要,甚至连她的爹娘都到了!
  软甜的嗓音,从二楼飘下来。
  「总算回来了。」龙无双慢条斯理的走出特等席,轻笑一声。「我还以为商船迟了,正想派人去码头接人呢!」她横手一伸,丫鬟立刻端上玉琢的茶杯。
  满意吓坏了,在众人的目光下,她颤抖着后退,又羞又怕的想躲到铁索的背后去,娘亲跟众丫鬟们却一拥而上,硬是把她拉出来。
  「快点快点,再不换衣裳,可要误了时辰了!」敖凤仪指挥着丫鬟,把女儿往大厅后头推。「小翠,去把嫁衣从衣架上取下来,仔细别弄绉了。福儿,把凤冠准备好,动作快!」
  紧握的大手跟小手,硬是被分开了,没了那粗糙热烫的大掌握着她,她心里更慌更害怕了,就算被娘亲愈推愈远,却仍频频回头,焦急的看着铁索。
  呜呜,怎么会这样?他的「主意」呢?他不是要把她藏起来吗?他不是也不愿意成亲的吗?为什么还会带着她回来「自投罗网」?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啊?
  「铁大侠……」她哀声叫唤,眼圈发红,快要哭出来了。
  龙无双却笑着打断她。
  「还铁大侠呢!该改口了,叫铁大哥吧!」她翘着纤白的兰指,揭起杯盖,轻刮杯中茶面。「喔,不不不,等会儿就该改叫夫君了!」
  宾客们闻言纷纷大笑,在哄堂笑声中,满意被推着往前走。进入大厅后方厢房前,她还瞥见爹爹脸色铁青,僵坐在主位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一进入厢房,娘亲跟丫鬟们就围着她,七手八脚的忙着。
  「娘,我——」满意试图要说话。
  「好好好好,娘都知道娘都知道。来,小燕,快替小姐把衣裳脱了!」
  「娘,我——」
  「娘都知道娘都知道。小翠,嫁衣呢?还不快点拿来!」敖凤仪扬声喊道,眼尖的瞧见,女儿裸露在绣兜外的肌肤,有着不少伤口,脸色瞬间有些变了。「你受伤了?怎么伤着的?」她急急凑上前去,确定伤口很浅,也被妥善处理过,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被人口贩子拐走时,在船上受的伤。」她小声回答,外裳已经被剥光,光润的娇躯上,只剩下绣兜跟薄薄的绸裤。「是铁大侠追上来,才救了我。」她双手遮着胸前的柔软贲起,粉脸烧烫。
  敖凤仪眯起眼睛,端详着女儿的表情。
  「也是铁大侠替你疗伤的?」
  没办法对娘亲说谎,满意只能再度点头,小脸上的酡红更艳了,忍不住回想起,铁索帮她疗伤时的种种。
  丫鬟们把握机会,先替她穿上贴身的白绸单衣,然后再穿上精致的嫁衣。直到她们拿着霞帔要往她身上套时,她才回过神来,拚命摇着小脑袋,挣扎着不肯就范。
  「娘,不行啦,别这样!我、我不要嫁,我、我我我我……」她左闪右躲,就是不肯穿上霞帔,在厢房里绕着圈子跑给丫鬟们追。
  敖凤仪翻了翻白眼,忍无可忍的喝道:「押住她!」
  有了夫人的命令,丫鬟们胆子也大了起来,有的说着对不起、有的嚷着失礼,把她团团围住,强押着挣扎不已的她,总算穿上那件霞帔。
  「呜呜呜,放开我、放开我啦!」满意啜泣着,在丫鬟们的压制下,徒劳无功的乱踢着腿儿。
  「你不嫁?」敖凤仪凑过来,瞪了女儿一眼。「你都跟着铁大侠,在外头过了几天几夜,连身子也被他瞧见了,现在你不嫁也不行了!」
  「但是——但是——」
  「哪来的但是?快!戴上凤冠,别误了时辰,所有人都在外头等着呢!」
  「娘——」
  「还有还有,这只老藤镶金环也得戴上,这可是敖家的传家之宝,你外公总是嘱咐,你成亲时千万得给你戴上。」
  说时迟那时快,金环已经套上她的手腕。
  「娘——」
  「喜帕呢?梦梦,还不把喜帕拿过来!」
  喜帕当头盖了下来,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喜红。
  「娘——」
  「把她推出去!」
  「哇!娘、娘,我不要啊——」
  没人把她的抗议当一回事,在敖凤仪的领军下,丫鬟们推着「装备齐全」的新娘子,出了厢房,踏进喧哗吵闹的大厅,直接往喜堂前推。
  「呜呜呜呜,我不要啦——这样不行的啦——不行的啦……」她的抗议哭叫,一进了大厅,就转为嘤嘤啜泣,在大红喜帕下轻颤抽噎着。
  她的脸皮嫩薄,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大哭大叫。只是,不论是哭叫,还是抽噎,旁人压根儿都不理会,气氛热闹滚滚,就是要看着他们拜堂成亲。
  娇小的身子站在喜堂上,孤孤单单的颤抖着,然后慢吞吞的往后退、往后退,妄想能够就这么一路退出大厅去。喜帕下的脸儿,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泪滴像是断线珍珠,一滴滴的往下落。
  呜呜,这样不行的啦!铁索又不愿意娶她,他们不能强逼铁索跟她成亲啦!
  虽然,她并不明白,他是受了威胁,或是什么其他缘故,为什么要带她回来,但是她清楚的记得,他并不想娶她,先前甚至还委托沈飞鹰,想瞒着龙无双把她藏起来。
  他不想娶她他不想娶她他不想娶她……
  他、不、想、娶、她!
  那一大串字又冒出来,她心头发紧,紧到有些发疼,抽噎得更厉害了,身子又往后退了几时。
  黝黑粗糙却又格外熟悉的大手,陡然握住她的小手,阻止她继续后退。
  她咬着红唇,哭得一颤一头的抬起头,盖住头脸的大红喜帕,也被颤得滴溜溜往下滑,露出泪湿的娇容。她眨着蒙胧的泪眼,红润的小嘴半张,正想开口,叫他自个儿快快逃走,就不必被逼着跟她成亲了。
  但是,铁索的表情,却让她瞬间忘了言语。
  那张严酷的俊脸上,没有不愿、没有不悦,甚至没有一丝勉强。
  他就站在喜堂前,定定的看着她,黑眸笔直的望进她的眼里,就像那晚为她抹去眼泪一样,有着说不出的专注与笃定。
  不知为什么,她的眼泪停了,心口的疼痛,也因为他的注视,再度被稀释冲淡了。
  「啊,喜帕不能掉啊!」敖凤仪急着说道,从主位上冲过来,亲自抓起喜帕,重新为女儿盖上,还左瞧右看了一会儿,确定不会再滑落,才放心的回到主位坐下。
  满意的眼前,再度变得一片喜红。只是,虽然看不见那双黑眸,但是她心头的震撼仍在,他眼里有某种力量,让她忘了哭、忘了反应、忘了周遭的一切。
  有某个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一拜天地。」
  她傻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到一只大手探来,轻按着她的后脑,压着她低头鞠躬。
  「二拜高堂。」
  脸色铁青的包大人,眼看封爵梦碎,不能逼女儿去「为国捐躯」,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站起来。
  「这不行,我不——」
  「咳嗯!」
  特等席的方向,传来一声女子轻咳。包大人脸色发白,像是听见猫叫的老鼠,火速坐回去,再也不敢抗议,吓得像是差点就要跪下。
  「夫妻交拜。」
  司礼又朗声喊道。
  「送入洞房。」龙无双抢着说出这句话,乐得像是刚捡到稀世珍宝,得意洋洋的宣布。「行了,从此之后,你就是我龙门客栈的人了!」
  大红喜帕下的满意,猛然全身一震。龙无双的话,慢慢渗进她的脑子里,直观这个时候,她才慢半拍的醒悟过来——
  她成亲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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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兜了一个大圈子下来,她还是成亲了!
  大队人马搀着满意,把全身发软、头盖喜帕的她,送进了客栈后方,铁索长年居住的那处跨院。
  跨院里陈设简单,因为办喜事,也布置得喜气洋洋,原本素洁的枕褥,换成绣着金银丝线的红绸,床边还垂着红纱帐。纱帐下头,坐着的就是小声抽噎的新娘子。
  「呜呜呜呜呜——」
  「别哭了,还哭什么呢?」敖凤仪叹着气,从丫鬟手里接过手绢,探进喜帕里,把小脸上的泪水擦干。
  「呜呜呜呜呜……」
  「你想想看,嫁给铁大侠,总比去嫁蛮王好啊!」
  「呜呜呜呜呜……」
  「别哭了,你不想肿着双眼洞房吧?」
  「呜呜呜呜呜……人家……人家……呜呜呜呜呜……」
  喜帕下头,持续传出哭声,敖凤仪拍了拍女儿的手,以为她是怕羞,被这仓促的婚礼吓着了,正想开口,说几句安慰的话,院落的木门就被推开,新郎扔下前头的宾客,迳自走了进来。
  今日客栈里宾客满门,全是为了来喝这杯喜酒,照理说,新郎是该留在前头,跟宾客们一一敬酒。
  只是,铁索的冷眼,仅仅在大厅内扫了一圈,众人就仿佛冷雪浇心,乖乖的自行喝开,没有人胆敢上前劝酒。
  瞧见那健硕的身影,丫鬟们全都闭了嘴,僵在原地不敢动,怕极了这位新姑爷。
  室内有瞬间寂静,无形的压力,弥漫在屋子里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好了,咱们都出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别打扰他们了。」敖凤仪打破沉默,看出刚出炉的新女婿,是不欢迎有外人在场。
  有了夫人的特赦,丫鬟们松了一口气,个个争先恐后抢第一,咚咚咚的往外跑,谁也不敢久留,更遑论是跟新人讨红包。
  没一会儿,丫鬟们都跑光了,敖凤仪却迟迟不走,仍靠在女儿身旁,握着女儿的小手,轻声安慰着。
  「乖,别怕,铁大侠会好好待你的。」她说话的时候,双眼刻意直视铁索,表面上是安慰女儿,其实却是说给他听的。
  严酷的俊脸,没有什么表情,黑眸直视着她,半晌之后才缓缓点头。
  得到这无声的保证,敖凤仪才微笑起身,举步往外走去。她见多识广,看人从没出过差错,知道像这样的男人总是一诺千金,往后宝贝女儿的幸福,就再也不需要她担心了。
  木门被关上,喧闹的人声远去,屋内转眼清场,只剩两人独处。
  坐在床边的满意,揪着裙子,小声的抽噎着,直到头上喜帕被挑开,眼前恢复光明时,她仍低着头,哭得好伤心。
  她哭啊哭,哭得双眼酸涩,声音都有些哑了,却仍等不到铁索的反应。终于,她再也忍不住,抬起泪湿的小脸,主动开口发问。
  「为什么会这样?」她看着那张粗犷的俊脸,用可怜兮兮的哭音,问出心中的疑问。
  虽然说,娘亲说的没错,她跟铁索孤男寡女的,已经在外头过了这么多天——更别提他已经抱了她、看了她、摸了她,还吻了她,老早超过礼教许可的限度——她不嫁他也不行了。
  更多的眼泪,滴滴答答的滚下来。
  但是——但是——但是他明明就不愿意娶她啊!
  她实在不明白,一个不愿意成亲的人,为什么在婚礼上会有那种表情?不论是阴骛或森冷,那一刻全都消失了,她只从那双黑眸里,看见比火更烫的灼热。
  更羞人的是,她居然还看得呆了,乱哄哄的脑子里,满满都是他褪了她的衣裳、他替她疗伤、他为她抹泪,他粗糙的指,沾了药膏,细细抚过她胸前的肌肤……
  那些羞人的回忆,让她彻底失神,甚至忘了抗议。等到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拜堂完婚,在众人的见证下,正式成为夫妻了。
  「铁大侠,是不是哪里出了错?」她撑着发软的腿儿,小跑步到他身边,仰起小脸蛋,可怜兮兮的问。「你先前的意思,不是要把我藏起来吗?」
  深不见底的眸子,注视着那张秀容。
  「铁大侠?」等不到回答,她双手揪着他的衣袖,无助的轻扯着。
  紧闭的薄唇,总算开了。
  「我改变主意了。」
  「我知道你——」她匆匆回答,却又顿了一下,急忙改口,小脑袋用力摇晃。「不,我不知道!你改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呜呜,她都被弄糊涂了啦!他改变主意了?是决定遵守对龙无双的承诺、委曲求全,所以才愿意娶她?
  泪汪汪的眼儿,既紧张又担忧的看着铁索,等着他解释清楚,偏偏那张薄唇只丢下一句话后,就再度紧闭,迟迟没再说出半个字来。
  她屏气凝神,直到胸口发疼,才陡然发现,自个儿担忧得连呼吸都忘了。她抚着胸前,小声喘了一口气,还想张口再问,视线却瞥见桌上的交杯酒。
  眼泪停了,她恍然大悟。
  「啊,你喝酒了?」她焦急的追问着,以为找到了「元凶」。「是不是?你喝了酒?!」先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她清楚记得,他喝醉时,除了话多之外,神态跟平常并没有差异。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铁索酒量极浅,肯定是喝了酒后,才一时「婚」了头,失去判断能力,被那些人摆布着,跟她成了亲。
  「你喝了多少?什么时候喝的?」她心急如焚,小手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尖,脸儿凑近到他面前,闻嗅着他的鼻息。「你喝醉了吧?对吧?对吧?」她边闻边问,却始终闻不到酒味。
  怪了,他喝的是什么酒?为什么她竟连半点味道都闻不出来?
  她闻了半晌,仍旧闻不出「证据」,小脸不自觉的愈靠愈近,不敢相信自个儿灵敏的嗅觉,会在紧要关头失灵。终于,她放弃闻嗅,决定放下专业尊严,直接问出答案来。
  「铁大侠,你喝的到底——」
  小脸才刚抬起,薄唇就封缄她的柔嫩,吞咽她的疑问。
  他吻了她!
  强健的双臂拥着她,轻易抱起她,让绣花小鞋离了地。
  她先是僵硬,无助的在他怀中,承受着他放肆的吻,清楚又迷离的感觉到,他的舌尖喂进她的口中,纠缠嫩嫩的丁香小舌,重温只撷取过一回的香甜。
  狂霸的热吻中,有着无比的耐心。他时轻时重,啃吻她的唇,挑弄她生涩的反应,直到那娇软的身子,在他怀中一点一滴的软化。
  她晕眩着,感觉到他的大手,探进嫁衣里,掬握绣兜下的雪嫩,粗糙的指掌刷过最柔嫩的蓓蕾,诱哄着她为他绽放。
  啊啊啊,糟糕啊,他这么吻着她、摸着她,她不能思考了!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的嘴里,也尝不到酒的滋味——
  「唔——唔、铁大侠——不可以——我们……」薄唇沿着粉嫩的颈,一吻一啃,她战慄着,克制着不发出猫咪般的呜鸣,小脑袋歪到一旁,还妄想要阻止这太过亲昵的攻击。
  价值连城的凤冠,因为她这么一歪头,当啷当啷的滚落地上,却没人有心思理会。
  铁索不理会她的抗议,反倒吻得更深,甚至还抱起她,大步走向铺着红绸枕褥的大床。
  精致的嫁衣,在那双大手下,轻易被揉成片片碎布,南海珍珠一颗颗滚得满地都是,连她最贴身的衣物,也被一件件的扔下床,露出洁白无瑕、细致如缎的肌肤。
  「铁大侠——」
  薄唇再度落下,在娇细的肌肤上,烙下比火更热的吻。
  「铁大——」
  刚硬的大手,在娇躯上游走,抚过她的全部,不放过任何的娇嫩。
  「铁……铁……」她羞怯的挣扎着,雪肤上浮现淡淡的红晕,翦水明眸似开似合,半卧在床上,轻声嘤咛着,声音益发娇腻可怜。
  铁索半眯着眼,尽速褪下衣衫,黝黑宽阔的双肩、结实的胸膛,逐渐暴露在烛火之下。
  那赤裸精壮的身躯,布满无数伤痕,远比他衣着整齐时,更加威猛骇人。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虽有满满的羞意,却没有半点恐惧。
  高大的身躯来到床上,将她拉进怀中。当炙热的薄唇,重回柔润的粉颈间时,她听见一声闷闷的咕哝。
  「你话太多了。」
  她?她话太多?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爬起来,慎重的告诉他,当他被灌醉时,话才多呢!那简直就像是长江黄河一起泛滥似的,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叨念的人直想喊救命,她根本比都比不上——
  但是,当铁索的唇舌,开始吮尝敏感的丰润时,红唇里只能飘出轻吟,再也说不出其他话语。
  沉重的男性身躯,把她压进床铺里,她又羞又慌,本能的揪住红纱帐。
  红纱轻飘飘的落下,覆盖住赤裸的两人,揪着红纱的小手,随着他轻揉慢捻的探索;他放肆的、霸道的进袭,时而松、时而紧……
  满意再也没机会抗议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啊!
  啊、啊啊……
  不、不、不行了——她不行了——啊,她真的不行了——
  她她她——她再也走不动了!
  满意伸出手,扶着路旁的参天巨木,小脑袋垂得低低的,累得双腿直打颤,哀怨得好想放声大哭。
  算算日子,从她跟铁索成亲至今,也不过几日的光景,龙无双就迫不及待的下了指示,要他们出城,到城外寻访芳龙泉。
  芳龙泉涌于深山,据说千年来从不曾干涸,不但水质清冽,且其味涓甜。就连飘香天下、已有百年历史的唐家酱场,也是引了芳龙泉的泉水,酿出滋味绝妙的好酱。
  要酿造好酒,最不可或缺的也是水。
  她乖乖的跟着铁索进山,却没想到,这竟是一件苦差事。从早上出发到现在,他们才走了半天的山路,她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再也走不动了。
  她从小便是养尊处优,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丝绸皮裘,只要一出家门,冬天有暖轿可乘,夏天有凉轿可坐。只有婚前逃跑的那几次,才劳动过她娇贵的双腿。
  但是,那时她走的也是平地啊,哪像这一回,走的不但是崎岖的山路,还一走就是大半天。
  腿上的酸疼,让她承受不住,累得好想坐下。就在她喘着气,小脸左右张望着,搜寻可以坐下来歇歇腿的地方时,一个黑影闪身而出,像座小山似的遮住了日光。
  她慌忙抬头,看见铁索剑眉微拧,正低头望着她。
  「我、我马上就跟上去了——」她连忙撑起身子,艰难的举步,想再往前头走。只是她实在太累,没有大树支撑,双腿就蓦地一软。
  铁索动作奇快,单手一抄,就扶住纤腰,没让她摔趴在地上。
  「对不起,我……我……」她小声的道歉,好埋怨自个儿,连山路都不会走,他肯定要对她这个累赘不耐烦了。
  自怨自艾的念头,才刚刚冒出头,铁索却放手,转身在她面前蹲下。
  「上来。」
  低沉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她愣在原处,看着那宽阔的背,一瞬间还反应不过来。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那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了。
  「上来。」他重复,没有回头。
  啊,铁索要背她呢!
  她省悟过来,不敢让他久等,只得快快用最笨拙的姿势,双手攀着他的肩头,身子趴上他的宽背。
  「呃,我好了。」趴好之后,她小声的报告。
  铁索双手后探,背起她就往前走去,厚靴踩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即使背着她,仍旧是健步如飞,仿佛背上的她,跟羽毛般没什么重量。
  山林里清风徐徐,前几日的大雪,已被冬阳融化。
  虽然山风仍带着些许寒意,但是趴在铁索的背上,她却只感受到,他结实的身躯,透着暖烫的温度,隔着几层的衣料,熨烫着她的身子。羞意与暖意,同时爬上心头,红嫩嫩的嘴角,悄悄逸出一弯笑。
  她一直都知道,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
  但是,她从没想过,自个儿会嫁得这么匆促,还会嫁给像他这样的男人。她更没想过,原来,跟他在一起生活,会是这种感觉。
  虽然是被迫成亲,但是,铁索其实待她很好。
  他阳刚、粗犷,没喝醉的时候,嘴巴总紧得像蚌壳,虽然沉默寡言,却用他独特的方式,呵护体贴着她。她不知道,别人家的妻子,是不是也像她这样,只要感受到丈夫的体贴,心头就像浇了蜜似的,甜得几乎要融化。
  只是,铁索实在太过沉默,她总问不出他的心思,往往就只能用猜的。
  偏偏她又不是聪明绝顶的人,猜谜的本事太差,十次里还猜不中一次。像是刚刚,她就猜错了,瞧见铁索拧眉,还以为他会责怪她走得慢,没想到他非但没怪她,还愿意背着她。
  山风阵阵吹来,她趴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那已经熟悉的男性气息,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一阵冲动涌上心头,她突然好想告诉他,虽然他们是被迫成亲,但是她好高兴,娶她的人是他……
  沉稳的脚步停下,铁索突然放下她。
  预备脱口而出的冲动,转眼就被羞意淹没。她咬着唇,粉脸微红,咽下嘴边的话语,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我们到了吗?」她问。
  「在这里等着。」
  「什么?」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施展轻功,如苍鹰展翅,不过几次起落,就消失在前方的树林里,再也看不见半点踪影。
  没了铁索在身边,苍郁的树林更显阴森,安静得好可怕。
  明明该是正午时分,她却觉得,天色似乎暗了下来,连风也变得更冷了。纤细的双臂环抱住自己,她环顾周遭,发现四周杳无人迹,只有她孤孤单单的,独自站在山间小径上。
  她等了又等,铁索却迟迟没有回来。她瞪着黑漆漆的浓荫深处,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就怕树林里头,会突然跑出一只白额吊睛的大老虎,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要咬她……
  啪。
  有动静!
  那声音靠得好近,近得就像是在她耳畔。
  满意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集体起立敬礼。她用最慢的速度,微微扭着小脑袋,斜眼往旁边看去。
  不是老虎,而是一只毛毛虫,从树上掉落,恰巧就落在她肩头,正扭着绿茸茸的身子,不断的蠕动着。
  血色唰地褪去,她张开小嘴,无声的呵呵吐气,然后——
  「啊——」
  响亮的尖叫声,回荡在树林里,惊飞了许多不知名的鸟儿。
  她尖叫着拔腿就跑,在小径上飞奔,不断挥舞双手,在身上又拍又拨,就怕那只毛毛虫,还有其他的同伴,也决定落到她身上,一块儿扭动起舞。
  浓荫的黑影,因为她的奔跑,在她眼里看来,就像是活了起来。她乱跑乱挥,尖叫个不停,黑影中蓦地探出一双大手,搁上她的肩头,她收不住劲势,咚的一声,整个人撞进那宽阔的胸膛。
  闻见那熟悉的味道,她全身一松,双手连忙抱上去,直往铁索怀里缩。
  「呜呜,讨厌啦,好可怕、好可怕!」她连声低叫,双手圈抱着他,身子跟他紧紧相贴,只有倚靠着那结实热烫的身躯,才觉得安全些。
  「怎么了?」
  「有、有……有……有……」她惊魂未定,还不敢抬头。「有虫,在、在我的肩膀上——」
  宽厚的大掌,在她肩上轻拂,拍去她奔跑时,掉落在发间的碎叶,确定没有让她花容失色的小虫,更没有其他的异物。
  「没了。」
  「真的吗?」她眼睫轻颤,偷瞄着肩头,确认不见「虫」影,才敢抬起小脸,无限委屈的看着他。「铁、铁大侠,你刚刚去哪里了?」
  大手滑落到她的腰上,那双剔锐飞扬的剑眉,蓦地一拧,眉宇之间浮现浓浓不悦。
  「铁索。」他冷声说道。
  满意先是一愣,接着粉脸烫红,羞得低下头。
  「我知道。」她用最小的声音回答。
  她当然知道他的名字啊!再怎么说,她都已经嫁给他,成了他的妻子了,哪可能不知道丈夫的名字?
  只是,他要听的,可不是这三个字。圈握在她腰上的大手,稍微紧了一紧,霸道的需索她的答案。
  「铁索。」他重复,声音听起来比先前更不高兴了。
  「铁……铁……」她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开了口,头一次唤出他的名字。「铁索。」
  黑眸深处,闪过一抹柔光,旋即又隐没不见,藏进最深处。他牵握着她,转身踏离林中小径,迈步往前走去。
  「那个,铁大——呃,铁索——」她不断回头,看着愈来愈远的小径,脸上满是困惑。「我们要去哪里?路不是在那边吗?」
  「前面坍了。」他言简意赅,用另一手持着刀,拨开前方绿叶与枝干。「走这里。」
  「喔。」她应了一声,忍不住又问:「你先前来过吗?」
  「没有。」
  唔,怪了,既然他不曾来过,为什么对这儿的路还这么的熟悉?他如今所挑的路,都比她先前走的,要平顺好走得多,让她轻松不少——
  盈如秋水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她突然省悟,先前铁索的离去,其实是为了去探勘地形,特意为她找寻较好走的路。
  注视着那高大的背影,她软软的小手一紧,握紧他的宽厚的大手,几乎情愿就这么跟着他,一直走到天涯海角、一直走到天荒地老,一直走到他跟她都白发苍苍……
  漆黑的树林,像是突然变小了,她觉得只走了一会儿的时间,两人就已经走出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座数十丈高的山壁,横亘在不远的前方,色泽墨绿,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风。
  山壁的下方,有着一潭泉水,明如镜、碧如玉,两旁有数株梅树,树影倒映在水中,细嫩的花瓣则是随着微风缓缓飘落。满溢的泉水,形成涓涓细流,往山下流泻,花瓣也随流而去。
  眼前的景色美不胜收,让满意赞叹不已。
  她提起绣裙的裙摆,在泉边盈盈蹲下,小手探进水潭,捧起一泓清泉,低下头小心啜饮。
  芳龙泉果真名不虚传,仅仅是捧水生饮,入口时也甘甜如露,带着一丝的柔绵、醇和。这样的好水,要是真酿成了酒,真难想像会是什么罕世珍酿。
  「你来喝喝看,这真的是上好的酿酒佳泉。」她开心极了,捧着未饮尽的泉水转身,急着要跟他分享。
  幽暗的黑眸,默默望着她,眸中似有无尽深意。
  她脸儿一红,发现自己这么做,似乎不太妥当,急忙想缩手,但是铁索却已经蹲下,俯首从她的手中,饮着剩下的半捧水。
  温热的鼻息,吹拂过她的指尖,跟冰冷的泉水,形成了强烈对比。
  她双手轻颤,再也捧不住泉水,涓涓清流从指缝间,一点一滴的泄漏殆尽,而他却仍旧没有抬头,反倒以热烫的唇舌,舔吻着她的指。
  「啊——」她娇声轻呼,红着脸抽手,急忙想躲开。
  铁索却一把抓住她,强健的双手,将她圈困在他的胸怀中,如同先前每一次般热切而霸道,吻住她的柔唇。
  她又羞又窘,却又在他的吻下,觉得一阵晕然。她的身子,已经熟悉了他的热吻、他的抚触,纵然心里觉得害羞,却又忍不住以他这几日几夜之间,教导过的方式,生涩的回吻他。
  情况逐渐失控,当凉冷的空气,袭上颈间的肌肤时,她才猛然发现,自个儿已经躺在草地上,连扣子也被他咬开数颗。
  「啊啊,等、等一下——不行——」她挣扎着,小脸红得像是熟透的水蜜桃。「啊,铁、铁大侠——现在还是白天哪——」银鼠暖袄的扣子,全被他咬开了,露出里头的绸衣。
  「铁索。」他亲吻着白嫩的耳垂,在她的耳畔,哑声重复。
  「铁、铁索……」她满脸通红,羞得不敢睁开眼。「会有人的……」
  「路坍了。」
  「可——可是……」
  「有人我会知道的。」
  「可——啊——」
  抗议无效,她无法再说话,只能转而努力克制,不要呻吟出声。
  但是,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恣意游走挪移,挑燃出滚烫的火焰,逗惹得她难以承受。
  一声轻哼飘出红唇,接着又是一声,没过多久,她终于彻底投降,羞怯的圈住他强壮的颈项,陷溺进无底的激情,红润的唇瓣半张,再也遏止不住那一阵阵轻吟。
  惑人的悦耳娇吟,飘荡在水泉畔,久久没有停歇。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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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飞逝。
  成亲至今,匆匆已过一月有余。
  虽是新婚燕尔,满意却不得清闲,自从跟铁索一同勘查泉源回来,确定芳龙泉的泉水可用后,她就在龙无双的指示下,到了城外一处工地,监督酒坊的建造工程。
  龙无双非但要让她掌管酒,还想让她以酿造飞凤酒的酒麴与技术,配上芳龙泉的泉水,酿出不同滋味的好酒来。
  早在两人成亲之时,就以满意的名义,送信到江南给敖清,恳请他「借将」一用。
  知道是宝贝外孙女要酿酒,敖清二话不说,派来两位最顶尖的老师傅。这两个老师傅,从小看着满意长大,也对她疼宠有加,自然是心甘情愿,乖乖来了京城。
  工地里头,齐聚不少能手巧匠们,日夜不停的赶工。
  这儿土质柔软,正适合建窖。工匠们在满意与老师傅的指示下,先在地上挖坑,拿碎石打底,砌出四面石墙,再以浓稠的糯米浆,拌上极细的河沙铺平,才能以此收酒。
  酒坊完工后,远在深山芳龙泉,也被通过管道,引入酒坊,存于石屋之内。至于原先坍坊的山路,则是老早让龙无双调派去的官兵,全部整修完毕了。
  满意实在想不透,这个态意妄为的女土匪,怎么会有此能耐,连官兵都随得她调动指派?
  想起这位恩人兼媒人的种种恶行,满意时常偷偷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龙无双明明是恶行重大,在天子脚下横行霸道,偏又无人能奈何得了,不但能胁迫她爹爹,强逼他放弃封爵机会,眼睁睁让她嫁了铁索,甚至还明目张胆,公然与相爷作对。
  莫非,在龙无双的背后,有个谁也惹不得的大人物,在为她撑腰?
  满意心里犯疑,却无人可问,倒是龙无双一听到酒坊建好,立刻兴冲冲的赶来了。
  一瞧见那个肤若白玉、眼若晨星的艳丽人儿,曼妙的走下暖轿,迳自进了酒坊,站在满意身旁的铁索,脸色立刻沉下来了。
  「怎么了?」察觉到他神色有变,她仰起脸儿,轻声询问。
  他不言不语,直直看着门口。她转过视线,跟着往门口看去,才发现笑容满面的龙无双。
  「如意妹妹,几日不见,你近来可好?」
  「托福。」满意小手交握,微微福了一福,已经懒得去纠正了。「谢谢无双姑娘的关心。」
  「不用客气,你要是缺什么,尽管让人来跟我说。」
  「喔——好——」她嘴上回答,心里却另有旁骛,视线追着走到旁边的铁索,明眸端详着他的表情。
  一只白嫩无瑕的小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如意妹妹,你怎么了?」龙无双挑眉问道,察觉她压根儿不专心,连应答时都有些敷衍。
  被当场逮着,她脸儿一红,有些尴尬。
  「没、没什么……」
  「喔?」龙无双眯着眼儿,往铁索的方向睨了一眼。「难道,是黑脸的对你不好吗?」
  「不是!」满意连忙摇头,粉颊愈来愈红,头儿也愈垂愈低。「他对我……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从生疏,逐渐逐渐变得熟悉。
  每天晨起,铁索都陪着她一块儿梳洗、一块儿用饭。要是龙无双整日无事,不准备出门,无须他在一旁护卫,他就会到城外酒坊来,陪着她监督工程进度。他会牵握着她的手,走过地上的碎石或木屑,沉默却仔细的看顾她。
  等到入夜之后,两人就回到龙门客栈里。
  尚未成亲之前,他的跨院里没有任何多余摆饰,屋内只有简单却木质最佳的家具,还有一张巨幅字画,高悬在书房里,洁白的宣纸上,只写了一个字——
  忍!
  那个字苍劲有力,如似银钩铁划,运笔有神,不输历代书法名家,只是上头却没有落款。
  她好奇一问,才讶然知晓,那幅字竟是铁索写的!
  原本,她还以为,他像是一般武夫壮士,光顾着练刀练剑练武功,却忘了练字,却没想到他不但识字,而且还在书房里,收藏了大量兵书,连书上的评点眉批,也是字字力透纸背。
  虽然,铁索依旧寡言,但是比起先前,他回答她的次数频紧了许多,虽然仍简短得很,却也让她开心极了。他的一句回答,往往就能让她心花朵朵开,窃喜大半天。
  逐渐的,她已经慢慢能读懂他的表情,猜得出他的情绪。像是现在,她就看得出来,他似乎心情欠佳——
  白嫩无瑕的小手,又在满意眼前乱挥了。
  「喂,回神回神!」龙无双唤道。「你是怎么了?怎么瞧那个黑脸的,瞧得都呆了?」
  「呃——」她羞敛长睫,不敢再看。「没什么,我、我只是觉得——他似乎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龙无双转过头,朝那不远处的高大身影看去。「有吗?他的表情不总是这样吗?」
  「不,不是的。」她羞羞的抬头,脸上却很认真,指着自个儿的眉。「他心情不好时,眉角会紧绷着。」
  「他这张脸,我都看了好几年了,不论怎么看,就是觉得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比石头更硬更冷。」以长期「雇主」的身分,龙无双说出这几年来的观察心得。
  身为「使用者」的满意,却有着不同的意见。
  「他当然有表情啊!」她很认真、很坚持的说道。
  娇脆的嗓音,飘进铁索的耳里。他没有回头,却始终竖着耳朵,倾听她们的谈话,听进妻子所说的每句话。
  软软的声音里,混入了些许疑惑。
  「咦,他好像——好像——好像比较高兴了——」
  「真的吗?」
  「看,他嘴角扬起了一些,看来也和缓些,不再那么凶悍了。」
  「这样啊?」龙无双干笑两声,决定放弃。她的天赋是品尝美食,可不是观察那张石头脸。
  满意却仍在发表心得。
  「他生气的时候,眉头会紧拧着,连全身也绷得很紧。」
  「喔?」龙无双挑眉,一脸莞尔的发问。「那么,当他很开心的时候呢?」
  「很开心的时候?他——」话说到一半,她猛地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粉脸胀得通红,羞怯的低语。「我、我、我没注意……」
  「嗯?是吗?为什么?」龙无双瞧她羞成那样子,知道是问着了夫妻间的私密事,故意凑近几寸,坏坏笑着逼问。「如意妹妹,为什么他很开心时,你会没注意?啊?」
  因为——因为——因为那个时候,她往往也因为他而很「忙」,忙着在他身下娇喘、低喊,或是恳求,根本无暇注意他的表情……
  满意羞得浑身发烫,小手在绣裙上绞啊绞,不敢再讨论这件事,急忙转移话题。
  「呃——那个,无双姑娘,你今日怎么有空来酒坊?」
  「唉啊,你不提我差点忘了!」龙无双一拍前额,立刻把铁索抛到脑后,神情热切的问道:「如意妹妹,现下这酒坊盖好了,老师傅也请来了,我是特地要来问你,何时能酿出第一批酒来?」
  满意微微一愣。
  「无双姑娘是说,今年吗?」
  「当然!不然要等到哪一年?自然是愈快愈好啊!」
  「但是,今年怕是不可能了。」她满脸歉意的说道。
  听到今年喝不着新酒,龙无双大受打击,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为什么今年不行?」她不肯死心,急忙追问着。「不是有水有麴,连人也都有了吗?」
  满意惋惜的一叹,柔声解释。
  「粮是酒之肉、水是酒之血、面是酒之骨。虽然现在有了水,也有了麴,但是在原料方面却仍有欠缺。」
  「我早说过了,缺什么尽管说,我都能弄来。」她说得豪气干云,彷佛这天底下,还没有东西是她弄不到手的。
  「飞凤酒的酒麴,最宜以高梁为原料,而最特级的高梁,皆出自山西周家手中。」满意轻声细语,继续解释。「但是,今年高梁欠收,那批上等高梁,全被指定为贡品,即将送进宫里了。」这个消息,还是她这几天才从老师傅口中得知的。
  「喔,贡品是吗?你早说不就行了?」龙无双眼睛发亮,神秘的一笑。「这没问题,我明天就给你弄来。」
  「明天?」满意茫然的重复,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可是——可是——可是——」
  「呵呵呵,放心,你要高梁,我就给你高梁!」
  初到龙门客栈那晚的情景,这时才涌现脑海,满意蓦地瞪大眼儿,慌忙发现自个儿说错话,竟引得这个女土匪,又起坏念头。
  「啊,无双姑娘,请你别——」她急着叫唤,却已经唤不回「行抢」心切的龙无双。
  「黑脸的,走了,咱们开工去!」娇脆的嗓音扬声喊道,那双紫绒软靴走得极快,转眼已经到了门口,坐上等候的暖轿。
  开工?他们又要去抢贡品了?!
  眼看铁索面无表情,当真依言举步,跟着往外走去,满意心头慌乱,冲动的跑上前,匆匆拉住他的衣袖。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她。
  「那……那个……」她焦急得都快哭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只顾着揪紧他的衣袖,不肯放开。
  瞧见她担忧的模样,铁索拧皱的浓眉,稍称松开了些,眼里的阴鵞也淡去不少。他俯下身,也不管旁边有多少双眼睛,薄唇落到那张小嘴上,印下短暂又结实的一吻。
  这一吻,让她又惊又羞,手足无措的杵在原地,傻傻的仰望着他。
  「我很快就回来。」
  铁索低声说道,抚着那张泛着红晕的小脸,嘴角几不可见的一勾,这才神色自若的转身,大步踏出酒坊。
  满脸通红的满意,则是勉强撑到目送他离开后,就羞得再也不敢见人,双手捧着脸儿,在众人带笑的注视下,迈开绣花小鞋,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屋子里头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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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铁索没有回来。
  日落之后,她回到龙门客栈,在跨院里枯坐了一夜,担心得无法合眼,心里不断责怪自己,为啥会这么笨,竟跟龙无双提起上等高梁的事,那个无法无天的女人,才会拉着铁索,就出门行抢了。
  她愈想愈怕,愈想愈担忧。
  贡品可是要进贡给皇家的,她不知道是谁在替龙无双撑腰,更无法确定,一旦私抢贡品的事曝光,铁索能不能全身而退。
  她只知道,她好担心好担心,担心得几乎要无法呼吸。
  整个夜里,她就坐在床边胡思乱想,偶尔还冒着阵阵寒风,到客栈前头,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回来了,就怕他会有任何不测。
  反覆数次后,天边终于泛出鱼肚白,坐在屋里的她总算听见,前方酒楼似乎有了动静。
  啊,他回来了吗?
  满意匆匆跳起来,连御寒的披风也来不及抓,急忙就开了门,想冲出去看看。只是,她才刚打开门,就看见铁索走进跨院。
  「铁索!」娇小的身子飞奔上前,冲进他的怀里,纤细的双臂,用尽所有的力气圈抱住他。「你回来了!感谢老天爷,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她的声音愈来愈哽咽。
  他先是一愣,像是收到一个太过珍贵的礼物般,有片刻的不知所措。大手略是迟疑,接着才伸手,拥住怀里的娇软人儿。
  累积整夜的忧虑,直到她倚偎在他怀中,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听着那有力的心跳时,终于烟消云散。她深吸一口气,把脸儿埋得更深,身子轻轻颤抖着,只觉得喉头紧缩,连眼角也微微湿润了。
  铁索拦腰抱起她,一路抱着她回到房里。
  她全心信赖、毫不反抗的攀着他的肩,任他抱着,小脸挪移到他的宽肩,枕在那个只属于她的位置,鼻端却闻见一阵血腥味。
  「你受伤了?」她急忙抬头,赫然发现他的额角,多了一道擦伤,就连袖子也被割去一半,露出的黝黑肌肤上,留下一道血迹已干的伤痕。
  铁索神色如常,弯腰将她放回床上,仿佛那些伤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只是,她看在眼里,可却心疼得泪眼盈眶。她跪坐在床上,轻捣着嘴,几次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抚他的伤口,却又怕弄痛了他。
  「很疼吗?」
  冷硬的表情,因为她毫无保留的关怀,不自觉的缓和下来。
  「不会。」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其他的伤吗?」她粉唇抖颤,鼓起勇气问道。
  黑眸注视着她,因为说不惯谎话,只得实话实说。
  「背上还有一处。」
  满意吓得跳起来,心急如焚,伸手就要去脱他的上衣。「快坐下来,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他原本还想拒绝,但看着她哭得双肩抖动,杵在那儿泪汪汪的瞅着他,像是随时都要放声大哭,他只得随这小女人摆布,任由她褪了衣裳。
  宽阔的裸背上,有着大片瘀青,她小手轻颤,温柔的轻抚着那片青紫。
  「怎么会伤成这样呢?」她难过的颤声问,不敢想像他会有多疼。
  「只是小伤。」
  「这怎么能算是小伤呢?」她强忍着泪,慎重的嘱咐。「你先坐好,千万不要乱动,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跳下床铺,去外头唤来丫鬟,拿回热水跟干净的布,又找出他收在柜子里的金创药。
  搜罗妥当后,她才又回到床边,先拧了温热的毛巾,为他热敷背伤,然后才另外拧了一条干净的绢布,仔细替他清洁伤口,再取了金创药,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伤口上。
  可看着他的伤,她药才上到一半,眼里的泪水,又不听话的滚了下来。
  黝黑的指掌伸来,轻勾起她的下巴,眼泪仍像断线珍珠似的,一颗颗的往下掉。
  「你哭什么?」
  「我、我我我……对不起……都是……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和无双姑娘说……说高梁的事……她、她就不会……」满意泪流满面,自责的抽噎着。
  铁索拧着眉,抹去纷落的泪滴,眼里的光芒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以往的戾色,像是在她的泪水里,逐渐被冲淡了。
  「你不说,她一样会去抢别的。」那女人的食材,缺的可不只高梁。
  她垂下眼儿,泪仍止不住。虽然,铁索说的没错,龙无双的恶行绝对不只这一椿,但是一想到,是自己的多言,才会害得他受伤,她就自责得无法忍受。
  而且,这还仅仅是近忧,她心中还有远虑,更担心龙无双总是拉着他去抢劫,专靠着他去挡那些高手,刀剑无眼,要是哪天他真的出了事,她、她她她她、她……
  明眸里的泪落得更急了。
  呜呜,不要不要!她不要他出事!
  她已经深深爱恋上这个男人,只是瞧见他受伤,她就心痛如绞,哭得停不住。要是他真有不测,她肯定会承受不住的。
  考虑了半晌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铁索,很认真的开口。
  「我们……我们逃走好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想也不想的回答。
  「不。」
  「为什么?」
  「一诺千金。」要不是为了遵守承诺,他也不必任凭龙无双指使,受苦到现在了!
  满意抽噎转头,瞧见厅里头那一幅大大的「忍」字,心疼得不敢去想,那个字里头,有着他多少的委屈与不平。
  她也明白,承诺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是,她真的不希望再看见他受伤了。
  「那……你——你的期限还剩下多久?」她一边替他包扎,一边小声问道。
  「五年八个月又二十四天。」
  以往,他只觉得,偿还承诺的日子,难熬得度日如年。只是,当他的身旁多了这个小女人,有了她的笑、她的泪、她的羞,原本难熬的日子里,终于再度有了让他开口或微笑的理由。
  干净的长布,小心翼翼的包妥伤口,最后再仔细的打上结。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小脸,注视着他的黑眸。
  「那,你要答应我——」
  剔锐的剑眉挑起,无声的询问。
  「你以后别再受伤了。」她哑声恳求着,仿佛这对她来说,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莫名的情绪,袭上他的心口。
  今生今世,在遇见这个小女人之前,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直到她那双眸子,首度望向他,就像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些奇妙的东西。
  某种比情欲更深的冲动,让他拉起她,用拇指抹去她眼睫上的泪后,就俯身亟欲重温她的软玉温香。
  「等等!」她的小手,快一步捣着他的唇,对这点非常坚持。「你得先答应我。」
  深邃的黑瞳,默默注视看着她。然后,铁索伸手,握住覆在他唇上的小手,轻轻烙下一吻,哑声回了一个字。
  「好。」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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