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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言情小说《出嫁难从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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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8-17
第八章


  半年多的分离──元旦那匆匆几日相聚不算,只换得三天日夜相依偎,王府里的人都很识相的尽量不来打扰王爷与福晋。

  “你的事都办完了吗?”满儿撑在允禄胸前两眼期待的问。

  “不,其他的事得在京里处理。”允禄淡淡道。

  “哦!”满儿没力的趴了下去,说有多沮丧就有多沮丧。

  不过,起码他依然在京里头,只要皇上不来故意找她的碴,应该不至于再隔上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他的人影了吧?

  再者,或许是为了弥补她,这三天里他冷漠依旧,却竭尽所能地顺从她的意愿,无论她有什么希冀俱是有求必应,甚至她要求他唱一出贵妃醉酒给她欣赏欣赏他都唱了,只不过是清唱,反正她也不太懂得如何欣赏戏曲,然而,光是瞧他那副颠倒众生的贵妃扮相,以及柔媚的撩人姿态就够令人回味无穷了。

  当时不知有多少人躲在寝楼外偷听,也期待著看能不能瞄到一眼王爷的贵妃俏模样。

  可是到了第四天──

  满儿正陪著弘普与梅儿在东跨院的花园里玩耍,玉桂忽地慌慌张张地跑来,而且一把抓住满儿就跑。

  “快逃,福晋,快逃呀!”

  “什……什么呀?”满儿一头雾水地跟著跑。

  “爷……爷从宫里回来了,而且他在生气,真的很生气!”

  “那又如何?”那个人本来就很爱生气的呀!

  “爷在找您呀,福晋!”玉桂惊恐地叫道。“打一进府里就狂怒地咆哮问说福晋在哪里,塔布见势不对,就叫我赶快带福晋您逃命,等爷气消一点再……啊!”

  没得再不再了,唰一下,她们面前陡然落下一条人影,玉桂一见就吓得跌坐在地上,就连满儿都骇得连退好几大步。

  允禄真的在生气……不,他是很生气……不不,他是非常非常生气……不不不,他是……狂怒!

  天哪,看上去真的很可怕耶!

  “允允允……允禄?”

  “柳佳氏满儿!”允禄的声音冰冷得可以做冰镇酸梅汤了。

  “是,王……”满儿硬吞下一口唾沫。“王爷?”

  “谁教你去对上那个女人的?”

  “嘎?!”满儿愕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玉含烟!”允禄怒吼。

  满儿顿时恍然,同时又感到有点委屈。

  她拚命替他保护了他最尊贵伟大的哥哥,替他尽到即使抛下她也要完成的职责,为什么他还要对她生气?因为她做得不够完美吗?那也没办法呀!谁教她的武功那么烂!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当我发现的时候,玉姑娘已经要下手刺杀皇上了啊!那我当然来不及求救,只好自己上前去保护皇上了嘛!好嘛,我承认,可能皇上是因此有一点被吓到了啦!不过好歹我也……”

  “那关你屁事!”不待她说完,允禄更是狂吼。“你只要好好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你管别人那多闲事干么?”

  闲事?那是闲事?

  “可是……”

  “没有可是!”允禄毫无转圜余地断吼。“往后再有这种事,你立刻给我跑,跑得愈远愈好,懂不懂?”

  满儿呆了呆。“但……但是玉姑娘欲待要行刺的对象是皇上……”

  冷不防地,允禄呼一下飙到她跟前,单手掐住了她的颈项,那张娃娃脸狰狞得更是恐怖异常。

  “我再说一次,往后再有这种事,不管谁要行剌谁,就算天皇老子要被杀了,王母娘娘脑袋要掉了,你都马上给我跑,跑得愈远愈好,懂、不、懂?”他咬牙切齿地吐出每个单字。

  满儿连眨了好几下丹凤眼,才温驯地道:“懂了,王爷。”

  允禄却仍是气愤难消的狠狠哼了一声后,始放下掐住她颈子的手,约莫还是很生气,所以他不是走开,而是飞身离去。

  玉桂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猛拍胸脯。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爷真的会杀了福晋呢!”

  “怎会?”满儿笑了。“他疼我都来不及呢!”

  “可是刚刚……”

  “他是很生气,但是……”满儿眉梢眼角俱是喜悦的光彩。“他气的是我让自已陷入了危险的状况。”

  “但福晋您是为了保护皇上啊!”

  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只是过去三天里,为了不打扰王爷和福晋,所以没有人特意去告诉王爷,看样子福晋自个儿也没说,不过大伙儿都觉得福晋好勇敢,深以为傲。现在看看还有谁敢瞧不起福晋!

  唇畔依旧挂著欣喜的微笑,满儿却不再作任何解释。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即使最后他仍是选择回到皇上身边,纵然他为了皇命老是抛下她数月不管,但在他心底深处,她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可以死,他却不许她碰上任何危险!

  盏茶工夫后,满儿在书房里找到允禄,他并没有在书案后办公,而是坐在罗汉榻上看密折,炕案上也摊了一大堆,虽然他彷似不觉她的进入,头也不抬,吭也不吭,但她知道他只是心里仍有气而故意不理会她。

  她悄悄爬上榻摸到他身后,他也没有赶紧收起那些密折或叫她离开,依然自顾自一份份密折看过去,当然,对那些她不应该看到的密折,她也没兴趣,兀自两手搭上他的肩,轻轻按摩著。

  “允禄,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做那种事了,”她讨好的、撒娇地说。“所以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还是不吭声。

  “别这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原谅人家一次嘛!”

  他依然不吭声。

  “你干嘛都不说话嘛!那……那……人家哭给你看喔!”

  他仍旧不吭声。

  “我真的要哭了哟!”

  他打死不吭声。

  半个时辰后,塔布送来一份甫自宫里送来的密谕,允禄仍然在看密折,满儿却已像个小娃娃似的抱著他的大腿呼噜呼噜大睡了,一条亮晶晶的银丝涎在允禄的长袍上。

  还说什么要哭给他看,他根本连一声都尚未吭,她就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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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西北郊,自明朝以来即为皇家游玩赏乐之地,至清代更为皇家专属的园林苑区,点缀在畅春园、圆明园、乐善园等帝王宫苑之间的,是大批皇亲国戚的赐园与达官贵人的宅园,这片皇帝及贵族们听政与息憩的场所,自然是平民百姓不得擅入的禁地。

  此刻,在这一大片园林之海边缘一处崭新建好的园林中,可怜的园主人──果郡王正满头大汗地招待几位个个都足以压下他一头的“客人”,心中有苦说不出,有泪不敢流。

  呜呜……还说什么是要庆祝他新园落成,明明是要拿他才建好的花园作战场“谈判”的嘛!

  “允禄,皇上的旨意你敢不听?”

  年已七十多的端敏大长公主虽然已是白发苍苍鸡皮鹤发,却仍是精神奕奕口舌犀利,态度在跋扈之外更添十分傲慢,因为除了康熙遗留下来的妃嫔之外,她已是雍正唯一的长辈了。

  然而,虽说所有人都忌惮她几分,却只有一人根本不甩她那一套,不但神态比她更倨傲,而且目中无人得令人咬牙切齿。

  那就是此刻坐在她右方下首处的允禄,那张娃娃脸的确可爱得教人不能不喜欢,可又冷峻得让人不知所措;允礼陪坐在一旁,准备随时充当炮灰让他们轰炸,无奈的表情看上去实在是可怜得很。

  阿敏济坐在他们对面,看似端庄又文静,天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流露出本性来飙上一飙;至于雍正则在端敏大长公主身旁拚命朝允禄使眼色,后者却连瞄也不瞄上一下。

  男男女女几张脸没一个好看的。

  “皇姑,皇考的遗旨您敢不受?”礼来我不往,非礼也。

  端敏大长公主窒了窒,她再怎么蛮横也不敢承认这种事。

  “阿敏济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了?”

  “她令人厌恶。”

  话说得太白了,白得教端敏大长公主无法接受。“阿敏济究竟有什么地方让你厌恶了?”她就不信允禄真说得出十全十美的阿敏济会有什么毛病。

  “她跟皇姑一样骄纵任性又蛮横霸道。”

  一听,雍正不禁猛翻白眼,允礼更是直浑冷汗,端敏大长公主险些气歪了钿子。

  “你敢这么说我?”

  “难道那不是事实么?”允禄冷然道。“我讨厌阿敏济,皇姑却端著长辈的架子硬逼我娶,这还不够蛮横霸道么?”

  “可是她喜欢你呀!”

  “她喜欢我就一定要嫁给我,这犹不算骄纵任性么?”

  端敏大长公主一时哑口,可立刻又强辩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你现在仅有一位福晋,再娶阿敏济作侧福晋又有何不可?”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不客气地扬起嘲弄的光彩,“原来皇姑听不太懂汉语么?那简单,我再用满语说一次好了。”然后,允禄真的用满语又说了一次,“我讨厌她!”再换回汉语,“这样皇姑懂了么?”

  雍正手扶额头啼笑皆非,允礼憋著嘴不知道能不能笑,端敏大长公主正待破口大骂……不,出言教训一下,始终默然垂眼的阿敏济突然抬眸盯住了允禄。

  “我承认过去我确实是刁蛮霸道了些,而且也只是因为虚荣心所以坚持非嫁你不可,但是现在我改性了,也是真心真意喜欢你的,所以我不要求一定要作你的福晋,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就好了,难道这样还不够让你接受我吗?”

  “你改性了?”眸底嘲讽之色更深,允禄淡然道:“你是要我接受你到处说人闲话的恶劣?还是接受你只想到你自己的自私?或者是要我接受你非嫁给我不可的任性?”

  阿敏济微微一窒。“我……我不是说闲话,那是事实。”

  允禄唇角一撇。“你的舌头还真是长哪!”

  难堪地白了一下脸,“那……那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娶我?”阿敏济忍耐地问。

  “娶你?”允禄眼色怪异地盯住阿敏济好半晌,悄然地,冷漠的目光中突然染上一抹残佞,唇畔是令人惊惧的阴鹜微笑,那张稚嫩的娃娃脸更是散发出一股邪魅的气息,教人看了不由得心头直打鼓。

  “要我娶你那也不难,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闻言上维正与允礼同皆一怔,端敏大长公主和阿敏济两俱一喜。

  “什么条件?”

  “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允禄慢条斯理地说。“你嫁了我便是我的人,什么都得听我的,也什么都得任由我……”

  “我知道,我知道,”阿敏济拚命点头。“嫁夫从夫,这我懂得!”

  轻蔑地瞟她一眼,“所以,倘若我哪天心情不好骂你一场,”允禄话说的更是慢吞吞的了。“你当然得乖乖领受著……”

  阿敏济微微一僵。

  “……或者想拿个什么东西出出气揍你一顿,你也得生受不得反抗……”

  阿敏济的表情开始变了。

  “……甚至我一下看你不顺眼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你也只能认命这辈子到此为止了!”

  阿敏济涮一下脸色全黑了。

  两眼斜向听得目瞪口呆的雍正与端敏大长公主,允禄眼底的残酷气息更重了。

  “既然阿敏济公主都说是嫁夫从夫了,那么我高兴宰个老婆玩玩儿,皇上与皇姑自然不能怪罪于我,对不?”

  “你疯了!”端敏大长公主不敢置信地冲口怒骂。“你是把杀人当游戏吗?”

  “为何不可?”允禄冷酷地露出白牙齿。“何况这便是我的条件,接不接受随便你们!”

  “开玩笑,我怎能答应你这种条件?”端敏大长公主更是愤怒。“我不要求你要特别疼爱我的阿敏济,你竟敢说要拿我的阿敏济当玩具?想都别想,我……”

  “我答应!”

  大吃一惊,“阿敏济,你……”端敏大长公主差点没吓死。“你也跟著疯了不成?.”

  阿敏济的神态却是笃定得很。

  “不,他才不敢真的乱杀人,他只是在吓唬我们的而已。”

  端敏大长公主怔的一怔。“是……是吗?”

  “没错,他以为这么说我就不敢嫁给他,可惜他错了,我什么条件都不怕、都敢答应!”阿敏济看似有点得意。“话是当著皇上的面说的,所以他也不能把话收回去了,现在他不娶我都不行了,因此……”

  允禄突然起身。“允礼。”

  “十……十六哥?”不知为何,允礼有点心惊肉跳。

  “你这儿没有亲兵护卫么?”

  “呃,没有几个,我今儿只是来看看还差什么,没料到皇上和十六哥你们会突然跑来,所以也没多叫上几个人来护卫,有什么不对么?”

  “那就是说,倘若我们今儿没来,”允禄转身朝外走去。“你就完蛋了!”

  “嘎?!”

  众人正自不解,却见已经走出白石阁外的允禄突然扬声大喊。

  “露馅儿了,滚出来吧!”

  只一晃眼,咻咻咻的,白石阁前蓦然飞落下二十几条人影,允禄淡淡地扫视一圈。

  “找谁的?”

  “这儿是果郡王的新园,自然是来找果郡王陪我们走一趟。”

  “果郡王么?行,通过我这一关,你们爱绑多少人都随你们!”

  那二十几个人只相觑一眼,半声不吭便刀光连闪,很有默契地同时扑向允禄,后者的唇畔悄然扬起一抹残酷的笑……

  半晌工夫后,允禄慢吞吞地踱回白石阁里,慢条斯理地拿布巾擦拭两手血迹;端敏大长公主面色死灰,阿敏济脸孔惨白,伺候在这两位身后的婢女早就躲到一旁去吐了满地,雍正不是没打过仗,可也没见过这等残忍的要人命手段。

  至于允礼……

  “十十十……十六哥……”他的声音在发抖。

  “嗯?”

  “你你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拧拧拧下那人的脑袋,还还还……还当球踢?”

  “好玩。”

  “那……那又为什么要挖挖挖出那人的心掐掐掐……掐爆?”

  “有趣。”

  “那那那……那人的手脚眼耳鼻……”

  “作人齹不正好?”

  “可可可……可是那几个半半半……半截身子还在那边叫……”

  “那是我的乐趣之一。”

  呕!的一声,允礼也背过身去吐了一地。

  “好,那么……”允禄若无其事地放下沾满鲜血的布巾。“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

  没人说话,只有呕吐声。

  “啊!我想到了,阿敏济公主答应我的条件了,对么?很好,”允禄点点头。“那么麻烦皇上先请写个旨给我,声明我对阿敏济的一切酷刑都无罪,之后便可以命宗人府办事了。我看……”他煞有介事地考虑了一下。

  “嗯,就一个月后吧!不会太急也不会太慢,一个月后为阿敏济公主嫁进庄亲王府作侧福晋办喜事,隔个两、三天,宗人府就可以办阿敏济侧福晋的丧事了,这样可以吧,嗯?”

  雍正瞪著他,阿敏济也瞪著他,端敏大长公主更是差点瞪出了眼珠子。

  这种事谁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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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心殿西暖阁,繁忙的上午结束后,皇帝通常于未时进午膳,午膳后即是皇帝的休闲时刻,可是天生劳碌命的雍正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就如此际,他仍一边忙著批阅奏折,一边和桌案前的某个无礼家伙作“讨论”。

  “阿敏济依然坚持非嫁臣弟不可么?”

  “对,可是皇姑坚决反对,”雍正一面挥毫一面说。“所以你总算逃过一劫了。”

  “皇上不也是。”允禄的语气很平板,就跟他的五官表情一样。

  “朕?”雍正忽地停止挥毫,叹了口气。“朕还有得头大的,还不知道要将阿敏济配给谁才能让她们祖孙俩满意呢!”

  “那与臣弟无关。”允禄更是漠然。

  “是是是,那与你无关,”雍正继续挥毫。“那么前儿的事呢?”

  “是天地会派人来绑架十七弟作人质,打算以此交换王瑞雪。”

  “为什么是允礼?”

  “因为在皇上宠信的兄弟里,只有他最容易被绑。”

  “那得叫他少出内城了。”雍正皱眉咕哝。“好吧!那接下来你该继续挖老八那些亲信的底了。”

  “为什么不是八哥本人?”

  “他?”雍正嘴角倏起一阵阴笑。“朕要让他亲眼看著所有的亲信都被铲除,所有的后路都被切断了之后,再来料理他!”

  “那臣弟就先继续查八哥余下来的亲信。”允禄无可无不可地说。

  “他们应该都相当警觉了。”

  “臣弟知道。”

  “好,那你快去查吧!”

  “臣弟谨遵御旨!”

  虽然个性拗了点儿,不过还真是好用!

  望著允禄离去的背影,雍正心想。

  如果允祥能快点好起来,这样一明一暗两股助力,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雍正又低下头去批阅奏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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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一定要踩寸子吗?”

  “当然要,福晋,今儿去大家伙儿都是盛装,福晋哪能不踩寸子!”

  “等等,不是还要我戴钿子吧?”

  “这还用问吗?”

  “哦!拜托,那指甲套总可以省了吧?”

  “这怎么可以,福晋,指甲套是……”

  “你们在干么?”

  五个女人不约而同的一惊,同时转首目注门口的男人。

  “王爷!”四个女人惊呼,旋即一齐福下身去。“王爷吉祥!”

  允禄踏进一步,再问一次,“你们在干么?”

  满儿苦著脸看回指甲套。“她们要我戴指甲套。”

  允禄上下打量满儿一身的盛装。“你要上哪儿?”

  满儿白眼一翻。“哦!拜托,我不是跟你提过了吗?今天是二十四弟的生辰,他们说在宫里不好热闹,所以打算在十七爷府里好好替他热闹一下,他们也给咱们下了帖子,你说你不能去,那我只好一个人去啰!”继而双眼一亮。“咦?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没事了?那你也可以去啰?”

  “不,我只是回来拿东西,立刻要再出去。”

  “哦!好吧……”满儿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又想起什么地急忙唤住他。“啊,等等,等等!”

  转了一半的身子又回过来,“什么事儿?”允禄问。

  “你不是说皇上让十三爷任选一个儿子封为郡王,所以他也要封咱们的弘昀为郡王吗?”满儿兴奋地问。

  “我拒绝了。”

  “欸?拒绝?”满儿惊呼,“你在开什么玩笑?皇上的恩赐怎么可以拒绝,你不可以拒绝的!”她义正辞严地训斥道,旋即又另有图谋地眨眨眼。“不过你可以跟皇上说咱们不希罕什么郡王,咱们要交换!”

  “交换?”允禄狐疑地重复道。“交换什么?”

  “咱们孩子的终身不要任由皇上来决定,”满儿摇摇指甲套。“咱们孩子的终身要由他们自己决定,所以就跟皇上换这个。先换弘普,往后若皇上还要加你薪俸或赏赐你什么的,你再一个个跟他交换!”

  允禄哼了哼,“胡闹!”低叱完后,他又待转身离开。

  “我不管!”满儿的叫声追在他身后。“以后若是皇上要把我们的孩子指婚给谁谁谁,我就带著孩子逃离京城!”

  允禄脚步只顿了一下,便继续大步出房而去。

  然而,他虽仅停顿了那么一下下,却已足够让满儿知道没问题了,她满意地笑笑,继续讨论指甲套的问题。

  “为什么我一定要戴指甲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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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雍正宠信的三个皇弟王府之中,最大的是紧贴在皇城西北角墙的庄亲王府,位于皇城以东靠朝阳门的怡亲王府次之,果郡王府最小,而且怡亲王府和果郡王府都缺了一角,怡亲王府缺小角,果郡王府缺大角,不过果郡王府虽然最小,却也小不了多少。

  果郡王府相距庄亲王府并不很远,自庄亲王府前的广场进入石碑胡同,再转入祤教寺胡同走到尽头就到了。

  老实说,满儿一点也不想来,如果不是他们特意下了帖子,她会装作不知道有这么一回子事,可既然他们下了帖子,无论再怎么不乐意,她还是得来一趟。

  僵著一张笑脸,她不自在,他们更不自在;特别是听说允祥病倒了,所以他们夫妻俩都没有来,其他都是那些没见过面,或者见过面却彼此都有心结的人;只不过一会儿,她就受不了而独自一人悄悄溜到花园里去喘口气了。

  “好累!”她无奈地咕哝,正在考虑她可以躲多久再回厅里去“现身”,不料她才刚在亭子里坐下……

  “十六嫂。”

  她吓一跳又站起来望向亭外,发现是允楀的福晋和允礼的福晋。

  “啊!十五嫂,十七弟妹。”

  两位福晋也跟进亭子里来,大家尴尬地面面相觑一会儿,十七福晋才干咳一声先说话了。

  “呃,十六嫂,听说你救了皇上,真是勇敢呢!”

  “没什么,只是刚好碰上了,”满儿僵硬地微笑。“总不能光顾著自己逃命吧!只好卯上去拚了。”她知道她们只是听从丈夫的示意而来向她示好,其实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这个“庶民”相处。

  真是难为她们了!

  十七福晋与十五福晋相对一眼。“这样好不,十六嫂,里头也嘈杂得很,咱们三个索性在这儿坐坐,教人送上点心香茗,十六嫂可以把如何解救了皇上的过程告诉我们,也好纡解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说完,不等满儿同意,十七福晋便招手唤来经过凉亭边的两个家丁。

  “喂!你们过来,对,就你们两个……嗯!你上厨房去替福晋们拿些点心香茗过来,还有你,你到厅里去跟十五爷说一声……呃!”

  三个福晋倒下后,两个始终低垂著脑袋的家丁才抬起头来。

  “可以叫他们来把这三位带出去了,行动快点,在他们有所察觉之前,所有的人都得退出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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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他们要拿三位福晋来换王瑞雪,谁是王瑞雪啊?”

  放下信函,允楀愤怒地咆哮。

  眼神严酷地指向允楀,“天地会的人,”允禄冷冷地说。“是我从西宁抓回来的叛逆分子。”

  “天地会的叛逆?”允楀一怔。“那她现下在……”

  “天牢。”

  “天牢?”允楀立刻苦出一脸惨澹。“完了,那……”

  “我会提她出来。”

  “咦?可是皇上那边……”

  “我负责!”

  既然允禄这么说,那就没问题了,允楀与允礼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真该死,十七弟,你这边的护卫就这么松散么?”一放心,允楀就忍不住要抱怨。“更该死的,天地会居然混得进内城里来,哪天是不是也能混进皇城里去了?”

  “不奇怪,”允禄的语气是平平板板的。“倘若有熟悉内城的人带路的话,要混进来是很容易的,而且打从这儿离开内城也很快,只要自侧门出了南覃广胡同不远就是西直门了。”

  “是谁?”允隅恼火地责问。“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带天地会的叛逆混进内城里来?”

  “八哥的如烟庶福晋。”

  “咦?啊,对喔!”允礼猛拍大腿。“就是那个埋伏在内城里许久,后来又打算行刺皇上的刺客!”

  “她是王瑞雪的姊姊。”

  “欸?”允楀与允礼两人同声惊呼。“原来她们是姊妹?”

  说到这里,允禄已计划好该如何进行了,遂猛然起身。

  “我进宫去见皇上!”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8-17
第九章


  与四年前同样的地点,只不过那回是寒恻恻的冬天,这回却是暖绵绵的夏日,那时空旷白茫茫的荒野,如今已是满眼绿意盎然,山茶花、山桃花、野丁香、山茉莉等野花遍野紫红一片,花香浓郁、艳丽迷人,远处绵延的山脉,流云在蓝天变幻,如果是平常时候,这倒是满好的踏青地点。

  不过,现在不是平常时候,现在她是人质。

  满儿双眼瞟向两旁看看身边的十五与十七福晋,三个人同样双手被绑坐在草地上,可只有她两人俱是一脸惊慌恐惧的表情,也难怪,她们没碰过这种事,她却是经验丰富了。

  再望向前方的玉含烟,她也不能责怪玉含烟这么做,要救被关在天牢里的妹妹,这也是唯一的办法,虽然她是现在才知道王瑞雪被允禄抓来京城里了。

  “你儿子呢?你不想要回儿子吗?”

  背对著她的玉含烟一动不动。“他在他父亲身边比跟我好。”

  简单一句,就是她不想要。

  又凝视玉含烟的背影好半晌,满儿才静静地问:“你恨他?”

  玉含烟震了震,不语。

  满儿耸耸肩。“其实你该想想,你有你的立场,他也有他的立场,如果你不觉得你错了,那他那样做也不应该有错,既然没有错,你凭什么恨他?”

  玉含烟的背影又僵硬了好片刻,才慢慢软化下来。

  “是的,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立场,我凭什么恼恨他呢?”她自言自语似的低喃。“可是因为他,天地会、哥老会多少分会被破坏,多少弟子被抓,哥老会六大袍哥死在他手上,天地会九大长老两死双残,我潜伏在内城里两年结果亦功亏一篑,大哥责难我,我无言以对,这又该怪谁呢?”

  “你!”满儿毫不留情地说。“你心里清楚得很,这都该怪你自己。”

  玉含烟又沉默了大半天。

  “没错,这的确该怪我自己,”她幽幽道。“所以我必须听从大哥的命令,除去反清复明组织最大的敌人,以为将功折罪。”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儿,满儿心头突然浮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忙转头四处张望,可是看来看去也不过那么七、八个人,瞧上去身手虽然都不弱,然而对允禄而言,实在起不了什么威胁。但是……

  “你今天除了交换人质之外,还打算做什么?”

  玉含烟徐徐回过身来盯著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开,不作任何回答。

  满儿见状更是不安。“喂,你还没有回答我呀!”

  玉含烟不理会她,继续往前走去,满儿这才发现远方奔来数骑,未几即来到前方数尺。

  “允禄!”

  满儿惊喜地大叫并起身,谁知立刻被背后的人粗鲁的推回去一跤跪到地上,还压著她使她无法直起身来,允禄神情一寒,反手一巴掌便将另一匹马上的王瑞雪劈到草地上,旋即飘落到她身边一脚踩在她背上。

  “你们谁再敢动她一根寒毛,我便先卸下这女人一条手臂!”

  这边的人顶时轰然大怒,玉含烟忙抬手阻止他们。

  “小……呃,王爷,我们是要交换人质,你毋需如此苛待舍妹吧?”

  凛酷的目光扫过来,“只要你们不碰我的妻子,我便不会对她如何。”允禄的声音更冷冽。

  玉含烟回眸看了一下,那个压著满儿的汉子才不甚情愿地放开她,同样的,允禄也冷哼一声把脚拿开。

  “瑞雪,你没事吧?”玉含烟忙问。

  王瑞雪哼哼唉唉地抬起头来,苦著脸,“我没事,可是……”刚刚那一跤还真是跌得她七荤八素一时爬不起来。“他废了我的武功!”

  玉含烟脸色甫变,允禄便淡淡道:“你们也可以废了满儿的武功。”

  “欸?!有……有没有搞错啊?”满儿不敢置信地大叫。“你居然要她们废了我的武功?”

  “省得你老是给我惹是生非!”允禄冷冷地说。

  “我哪有?”满儿抗议。“这次又不能怪我!”

  不理会她,允禄迳自将双眼对上玉含烟。

  “你要如何交换?”

  “我先放回两位福晋,让你派人送她们回去,”玉含烟冷静地说。“之后就该轮到你放了我妹妹,等我把妹妹安全送走之后,我自然会放回柳姑娘。”

  “不!”允禄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不相信你们!”

  “你不能不相信我们,”玉含烟也冷下了脸。“否则……”

  允禄冷笑,黑缎靴底又压到了王瑞雪脑袋上头。“否则如何?”

  玉含烟微抽了口气。

  “你想干什么?你不管柳姑娘了吗?你不怕我们先拿她开刀吗?”

  双眼一眯,允禄忽地笑了,笑容非常奇特,奇特得令人心惊瞻战。

  “玉姑娘,你应该听说过凌迟吧?从脚开始慢慢切割,一定要割满一千刀才准犯人断气,所以叫凌迟,听说明朝太监刘瑾整整割了三天才断气,我想那一定不太好受吧?”他笑得更诡异了。

  “我以我的生命向你保证,玉姑娘,倘若你敢伤害我的妻子,我会不计任何代价活捉你们所有人,然后在你们姊妹俩面前一个一个凌迟处死他们,让你们倾听他们的哀嚎,倾听他们的求救,等他们死了之后,再把他们斩成肉酱喂狗吃……”

  他突然看也不看一眼地往下点出一指,王瑞雪的下颔及时松脱,再也无法使力合拢。

  说不定……

  “……当然,好戏在最后头,王姑娘会是最后一个,或许那时她已经吓疯了也说不定──就像她适才吓得打算咬舌自尽,不过我可不管那么多,她依然会被割上一千……不,两千刀才会断气,然后剁成肉酱给狗……不不,都被狗吃太可惜了,这个我会亲自把她喂进你嘴里,让你吃得涓滴不剩……”

  忽闻一声呕吐声,听得脸色发绿的满儿转眼一看,是十七福晋。允禄却若无其事地咧出森森白牙,那上头好似已沾满了沥沥鲜红的血。

  “至于你,玉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动你一根寒毛,我要你活得好好的,时时刻刻忘不了他们是如何在你面前被凌迟处死,每个夜里都从‘吃’掉你妹妹的噩梦中惊醒过来,只要你稍有一点淡忘,我会立刻抓十个无辜的汉人到你面前来让你再回味一下那种滋味,我要你日日夜夜得不到片刻安宁,一生一世都要背著这个噩梦直至死为止!”

  玉含烟惨白著娇靥踉跄倒退一步。“你……你好残忍!”

  允禄泰然自若地淡淡一哂,再用力踩了一下王瑞雪的脑袋。

  “现在,请你再说一次我们要如何交换,可以么?”

  玉含烟贝齿咬得连下唇都白了。

  “一齐交换,但你我都不能动,让其他人做交换。”

  允禄往后瞄了一下塔布、乌尔泰,以及皇上特地遣来帮他的六位血滴子。

  “可以。”

  少了他们两个,情况似乎单纯多了,只不过片刻工夫,两边人质便顺利地交换了过来。

  “塔布,你们先带她们回去,”两眼始终不离玉含烟,允禄迳自对身后的塔布与乌尔泰下令。“我随后便……”可是他尚未说完,就听得背后传来塔布又惊又怒的咆哮。

  “朋春,你想干什么?”

  允禄身躯倏震,但他并没有回过头去,依然紧盯住玉含烟,然而,那双瞳眸中的光芒已在瞬间由严酷的戒备状态转变为狰狞的凶残之气了。

  “塔布?”

  “爷,朋春用血滴子套住了福晋!”

  “很抱歉,”玉含烟面无表情。“也许你太专注于铲除九阿哥、十阿哥和年将军的问题上,没办法兼顾到京城里八阿哥的情况,不过你应该想得到,既然八阿哥不打算放弃皇位,他自然也会想尽办法去探查皇上那边的状况,他知道也就等于我知道,所以我抓去了朋春全家二十七口,他,不能不听我的。”

  允禄依然没有往后看。“你想要什么?”

  “我要……”玉含烟深吸了口气。“你的命!”

  “不!”背后立刻传来满儿惊恐的尖叫,闷闷的,宛如自某个密封的房间里傅出。“允禄,你绝对不能听她的!绝对不能,否则我会跟你一起死,你死了也是白死!你听到了没有?你会白死的!”

  仿佛没有听到满儿的哭叫似的,允禄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淡漠,连狰狞的目光都消失了。

  “塔布。”

  “爷?”

  “让两个没有背叛皇上的血滴子先护送十五、十七福晋回去。”

  “是,爷。”不一会儿,马驰远去的蹄声传来。“爷,两位福晋回去了。”

  “允禄,我发誓,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会跟你一起死!我发誓!”

  仍旧没有往后瞄上半眼,“那么你……”语气淡淡地,允禄目注玉含烟,仿佛在与老友闲磕牙似的问。“打算如何要我的命?”

  “这样……”玉含烟抬起白细如瓷玉般的右掌。“你放心,柳姑娘的存在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我们一定会放了她。”

  “允禄,你混蛋,你敢那样死给我看看,我会恨你!我会恨死你的!”

  恍若未闻身后传来的凄厉哭骂声,允禄颔首,“好,”两手往后一背。“你动手吧!”

  一听他如此爽快的答应赴死──为了满儿,没来由的,玉含烟心头骤起一份怒气,是这份夹杂著愤恨与不甘的怒气激使她立刻运起全身的功力聚集于右掌,准备一击便将他毙于掌下。

  然而,就在她进前两步将掌心贴于允禄心口处,功力将吐未吐的前一刻,她却错误地仰起了双眸凝注于他那张纯真稚嫩的娃娃脸上,原是冷静无比的娇靥蓦然一阵扭曲,眼底泛出一抹痛苦与迟疑,她停下来了。

  在这最后一刹那,她终究还是屈服于女人感情重于理智的天性,犹豫了。

  “你能不能……能不能老实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如果……如果你先碰上的是我,你是否会……会……”

  “不会。”允禄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目光中的渴望。

  唇瓣抖了抖,“为什么?”玉含烟低喃。“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满儿,这世上没有其他女人是满儿,只有满儿才是满儿。”

  就连这种时刻,他都不愿意说句好听的话来设法挽回他自己的生命吗?

  为什么?

  是因为他最心爱的妻子就在他身后,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让她听见那种背叛她的话吗?

  双眸凄楚地合上,“是的,我确实不是她,永远也不会是她。”玉含烟低哑地呢喃,倏又睁开两眼。“谢谢,我死心了。”语毕,掌心功力尽吐。

  至少,她得到了他的命。

  一声短促的闷哼,允禄颀长的身躯蓦起一阵剧颤,嫣红的娃娃脸在眨眼间转为骇人的死灰,鲜血溢出唇角,他踉跄退了两步,想站住,却又站不住地摇摇晃晃的再连连往后退,脚步愈来愈显颠踬,最后,他终于往后倒入乌尔泰的怀中,就在这一瞬间──

  他骤然转首喷出一口殷红的血箭,正中那个背叛者朋春的脸上,溅出一朵绚丽鲜艳的血花──深入头骨的血花,激起一道尖厉的长嚎。

  于是,业已等待多时的塔布觑机一掌将朋春击出寻丈外,另一手则迅速取下套在满儿头上的血滴子,“福晋,奴才失礼了!”再拦腰抱起满儿。“乌尔泰,咱们走……纳杜,你三人断后,半柱香后即可退!”

  两条人影各自抱著一人疾速如飞地掠往京城方向。

  涕泗滂沱的满儿揪紧了塔布的衣襟。“塔布,爷……爷……”

  “放心,福晋,”塔布两眼瞥向另一边,软绵绵地躺在乌尔泰怀中的主子一动不动,但胸口仍维持著稳定的起伏。“爷没有死,他没有那么容易死!”

  “可是……可是他……”

  “倘若运功抗拒,那个女人仍是伤不了爷的,然而为了救福晋,爷不能运功抵抗,但爷有一种内家修为,可以在对方完全察觉不到的状况下护住心脉,只要对方的功力不高于他,爷的生命就不会有危险,虽然表面看上去爷好像真的被那个女人重伤了心脉,已无生机可言,其实只不过是重伤了内腑而已。但爷大约又得躺上好一阵子了,这倒是真的。”

  “你……你确定?”满儿哽咽地问。

  “当然确定,福晋,否则我和乌尔泰两人怎能如此镇定?早疯了我们两个!”

  满儿不禁再次泪如泉涌,可这回是安心的泪水,但她依然无法忘怀适才以为他已为她而死的那种痛苦与绝望,仿佛针在刺她的心,刀在剐她的骨那般令人难以承受。

  “塔布,你认为我……我是不是不应该跟爷在一起?他明明一直嘱咐我不要给他惹麻烦,虽然我也不是故意的,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是为了我受到这种折磨,如果没有我……”

  “别,请快别这么说,福晋,”塔布有点紧张。“我知道爷完全不在意为您受这种罪,可若是您真的离开爷的话,我想爷这下半辈子都会花费在寻找福晋上头,这样爷不是更辛苦么?”

  “但是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他为我到鬼门关去打转了呀!”

  “福晋,这种事……”不是他能解决的。“等爷伤好了再说好么?”

  满儿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塔布见状更是心头忐忑。

  爷啊爷,您又有麻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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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交换人质的三天后,庄亲王府寝楼内,允禄背靠著好几颗枕头,刚喝过药,满儿正准备扶他躺下,塔布进来了。

  “禀王爷,十七爷求见。”

  允禄没吭声,只点点头便倦乏地合上眼,满儿甫为他拉好被子,允礼就进来了,在塔布的眼神示意下,玉蓉、婉蓉悄悄退出寝室。

  “十六哥。”

  允禄睁眼。

  “你好点了么?”允礼关心地端详那张脸色黯淡得有如夕阳残晖的娃娃脸。

  允禄颔首,还是不吭声,只询问地望住允礼。

  “呃,是皇上要我来转达,虽说是十六哥保证会把所有叛逆抓回来,皇上才让十六哥借走那个王瑞雪,可是……”允礼咳了咳。

  “皇上承认这回是他的错,他没有察觉到血滴子出了叛徒,又在十六哥坚拒的情况下,硬要十六哥带上那六个血滴子去交换人质,以免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想到反而连累十六哥的命也差点赔进去了……”

  他迟疑了下,还是决定干脆挑明了说。“总之,皇上的意思是说,十六哥借提王瑞雪时所下的承诺就当没那一回事,他也会去清查血滴子的忠贞,麻烦十六哥下次见他时千万别给他脸色看。”

  允禄双眸中掠过一抹嘲讽,允礼当作没看到。

  “另外,皇上让十六哥趁养伤的机会好好休息休息,他可以先处理年羹尧和九哥的问题,反正这种事也是要一步一步来。哦!还有,皇上要我送来进贡的人参、燕窝、雪莲等,希望十六哥能早点痊愈。”

  允禄始终没出声,只拿那双无神的瞳眸盯住他瞧,瞧得他浑身不对劲。

  “就这样,那……我还得去看十三哥,所以先走了。”一说完,他便逃难也似的离开了。

  满儿忙追出寝室。“请等等,十七弟!”

  允礼停住回身。“十六嫂,还有事儿?”

  “呃,我是想问问十三爷他现在如何了?”

  允礼轻叹。“十三哥是咯血症,除了静心静养之外别无他法,可是十三哥就是静不下来,老是为皇上推行新政是否顺利而操心。十六嫂不知道,皇上的新政都是需要大刀阔斧的去做,对国家对人民都是好事,可就是会坏了有些人的既得利益,因此,阻碍反对是免不了的,十三哥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原来如此。”其他不论,就推行新政而言,雍正倒是个好皇上,也不枉允禄这样卖命支持他。“那现在只能劳烦十七弟多操劳一点了。”

  “我知道。”允礼颔首道。“那我走了,十六嫂。”

  当满儿回到寝室时,塔布正在对主子悄声低语,一见她进来马上噤声,满儿倒是没注意到那么多,兀自烦恼著该如何把允礼送来的人参燕窝等弄给允禄吃,因为每回受了伤,允禄的胃口就很差,尤其是天气愈来愈热了,他要是心血来潮想卯起来拗一下,那就根本什么都不肯吃,届时她又得喊天了。

  满儿一来到床边,塔布即自动退出寝室,并阖上房门。

  虽然话尚未说完,但他相信主子应该能够了解了。

  “我扶你躺下。”

  “不。”允禄终于出声了,声音却是恁般沙哑无力,难怪他都不愿意开口。

  诧异地看著他疲惫的容颜,“为什么?”满儿奇怪地问。“你看起来很累了呀!”

  “不会。”允禄拍拍床沿。“坐下,我有话要说。”

  满儿狐疑地坐下,见他捂著胸咳了好几下,忙为他揉搓胸口。

  “你又想念我什么了吗?躺著也可以啊!不过你要说的那些我都可以背了,哪,你听著:不要到处乱跑,不要多管闲事,不要惹是生非,对吧?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替你招惹任何麻烦,更不会再让你为我承受这种折磨了,真的,保证不再会了,我有把握,所以你……”

  “不要再说了!”允禄低叱,眉宇紧颦。

  满儿吓了一跳。“怎……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干嘛这么凶?”

  那双大眼睛幽邃深沉地凝住她好半晌,他突然又反悔了。

  “扶我躺下,我要好好休息休息。”

  他还真是扎扎实实地做到了“好好休息休息”这句话,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喝药进膳,他整天都在睡。而最令人感到惊讶的是他不再挑食,叫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而且吃得一干二净,连最讨厌的食物他都不抗拒,满儿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转性了?

  然后到了第十天,他一觉醒转过来,满儿就觉得有点不太一样了,他在笑,笑咪咪的,就像……

  金禄!

  “娘子,扶为夫起来好么?”

  嘴巴张得大大的,满儿傻住了。“他”怎么又突然跑出来了?

  “好吧!既然娘子不愿意,”金禄委屈地嘟著泛白的小嘴儿。“那为夫自个儿起来。”

  见他蹙眉吃力地撑起身子,满儿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扶他坐起来靠在枕头上,满怀困惑地服侍他漱洗过后,正待把药端给他,又听他说了。

  “娘子,为夫现在很丑么?不可爱了么?”他摸著自己憔悴的容颜和杂乱的头发。“帮我梳理一下好么?”

  可爱?

  就连金禄也很讨厌自己是可爱的呀!

  满儿更是纳罕地眨了眨眼,还是先让他把药喝了,又把冰糖燕窝粥端给他自己喝,再去拿梳子来教他侧过身子去为他梳理。

  “娘子,为夫讨厌这般甜腻的粥。”金禄嘟嚷。

  “我知道。”她漫不经心地回道,脑子里仍在思索著金禄会跑出来的原因。

  “下回不能煮盐巴燕窝粥给为夫吃么?”

  盐巴燕窝……噗哧,满儿失笑。

  “那种东西能吃吗?”

  “怎地不能吃?为夫的就吃给你看!”

  满儿不禁笑开了嘴。

  “好,下次就弄盐巴燕窝粥,你最好不要喝一口就给我说不喝了!”

  “怎会,娘子亲手煮的东西,蟑螂老鼠为夫都敢吃,只要娘子敢煮!”

  “这可是你说的哟!”要真如此,她就不必喊天了,这两天热得连她都不太想进食了呢!

  “那是当然。”把空碗放置在床沿,金禄慵懒地靠回枕上。“很热啊!娘子,咱们搬到沁水阁去住好么?”

  沁水阁是府后园苑中唯一较大的建筑物,建筑在一座小型湖水中,四周围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四季果树,浓浓的树荫,沁凉的湖水,即使是炎炎炙夏,处在其中亦清凉无比,搬到那儿去避暑的确是最佳选择。

  只不过……

  满儿窃笑著。“好啊!我原就想让你上那儿住去,可是看你病恹恹的好像不想动,所以就没让你搬了,既然你现在好多了,那咱们就可以搬过去了。唔,那你就再睡会儿,我先叫他们去整理一下,下午再搬过去。”

  于是这天早上吩咐下人们去准备妥当后,下午,金禄一睡醒用过午膳,塔布和乌尔泰便搀扶著他来到沁水阁,金禄这才明白一听到他说要搬到沁水阁来,满儿为什么会笑得那么诡异。

  他的儿女们早就抢先一步住到沁水阁里来了!

  “阿玛,阿玛,您也搬来了!”

  “阿玛,阿玛,陪梅儿玩玩!”

  “阿噗!阿噗!阿噗!”

  “嘛噗!嘛噗!嘛噗!”

  南面最大间的寝室里,金禄才刚在床沿边儿坐下,那两只可怜兮兮的大眼睛便忙著瞅向满儿,差点哭给她看。

  “娘子,为夫一定要和他们住一块儿么?”

  满儿禁不住呛笑两声。“夫君,这儿可是他们先搬来的哟!”

  朝那两个在床前蹦蹦跳跳的孩子们各抛去一眼,再瞄向身后床上那两个正在对他拚命流口水的小家伙,金禄很夸张的叹了口气。

  “好吧!至少咱们的寝室和他们的卧室还隔著书房和静水厅。”

  只不过是从寝楼走到沁水阁来,金禄那张娃娃脸业已爬满了疲惫与倦乏,满儿马上就注意到了,立刻转身去放下四周的百叶窗,边朝孩子们叫道:“好了,弘普,梅儿,你们俩自己出去玩吧!阿玛累了,要睡一会儿。”

  “可是人家还没有和阿玛说到话耶!”

  “晚点儿再说!”

  待两个大的自己跑出去,保母嬷嬷也把两个小的抱走之后,满儿扶著金禄躺下,细心地为他掖好薄被子。

  “睡吧!这儿凉快多了,你应该会比较好睡。”

  金禄拉拉她的袖子,半似撒娇地说:“陪我睡。”

  满儿轻笑著躺下去让他枕在她胸前,几乎只转个眼,他就睡著了。

  这一睡,金禄直睡到了翌日清晨才又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瞧见满儿目光微带点担忧地盯著他看,他毫不犹豫地对她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

  “娘子,这儿真的很好睡呢!”

  担忧消失,满儿也笑了。“可待会儿也有得你热闹的了!”

  早膳过后,那两个等待多时的小家伙就蹦进来了。

  “阿玛,阿玛,弘普可以摘树上的水果吃么?可以抓湖里的鱼吃么?”

  “哎呀!想偷阿玛的水果跟鱼?不过……好吧!谁教你是阿玛的小可爱,就给你偷吧!”

  弘普甫始一怔,梅儿也抱著布娃娃爬上床,献宝似的把布娃娃举到金禄面前。

  “阿玛,陪梅儿玩娃娃!”

  “娃娃?”金禄觑著布娃娃,一脸滑稽可笑的表情。“小宝贝,你要阿玛这老头子陪你玩布娃娃?”

  “阿玛,”梅儿娇憨地嘟著红滟滟的小嘴儿。“陪梅儿玩儿嘛!”

  金禄叹了口气。“好好好,阿玛陪你玩,陪你玩!”

  听到这儿,弘普突然跑到满儿面前拉拉她的袍子,很认真地问:“额娘,阿玛生病了么?”早就习惯阿玛冷漠的脸色、冷漠的说话语气,一旦见到阿玛“不正常”的反应,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玛肯定是生病了。

  “不对,爷没有生病,爷是受伤了。不过……”玉桂、佟桂、玉蓉、婉蓉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惊异不已。“爷连脑子也受伤了不成?”她们连想像都想像不到主子会有这样可爱的灿烂笑容。

  唯独梅儿依然不解事的与阿玛玩得不亦乐乎。

  满儿与塔布、乌尔泰相对一眼,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正常的允禄,“不正常”的金禄,两者的确是很难凑在一块儿,特别是第一次碰上金禄的人,真的会以为允禄脑筋不对了!

  不过,两个孩子却不曾想太多,只觉得这个“好好玩的阿玛”很好亲近,他们好喜欢。可满儿也没让他们缠著金禄太久,顿饭工夫后就把他们赶走了。

  “累了吗?”

  “不累。”金禄笑吟吟地拍拍身旁。“来,上来陪我聊聊。”

  寝室外,两个忠心护卫与四个丫鬟隔门偷听里头的笑语声,时而传出主子的爽朗大笑,或者福晋的笑骂。

  “爷实在很聪明,”塔布赞叹道。“跟福晋说一大堆,福晋不一定听得进去,可一旦换上逗趣的金禄出场,福晋便忘了一切,包准原来的爷一回来,福晋还会想著说希望爷多躺两天呢!”

  “爷可真辛苦,自己身子都不舒坦了,还得反过来设法逗福晋开心。”说是这么说啦!其实佟桂还真是羡慕得很。

  “可是爷心甘情愿啊!”塔布微笑。“见福晋开心,我相信爷比谁都高兴。”

  “那也是,既然主子两人都高兴,咱们作下人的自然也开心了!”

  午前,金禄又小睡了一会儿,然后起来和大家一块儿在沁水阁最大的明水厅用膳。

  午后,清幽的小湖边,两个静不住的小鬼,一个指挥塔布去摘树上的水果,一个支使乌尔泰下湖去捉鱼,四个奴婢在浓荫下逗弄四个小娃娃,喧闹叫嚷声配合沁水阁内传出的笑声,编织成一片活跃动人的欢愉气氛。

  真是好一个热闹的仲夏日。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8-17
第十章


  八月中秋刚过,庄亲王府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那是申正时,府门前突然停下两顶明轿,守卫亲兵初时尚以为是哪位王公贝勒,没想到轿里人一出现,守卫顿时看傻了眼。

  “咦?欸……哇,快去通知王爷!”

  小湖傍树荫下,金禄悠哉悠哉地坐躺在竹藤歌床(类似坐在地上的躺椅)上吟著小曲儿,左手边草地上插著一根钓鱼竿,右手边茶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糕点与香茗,惬意得不得了。

  至于几个在茵席上睡著的小鬼都被抱进阁里去睡了,只剩下弘普犹精神奕奕地说要跟阿玛比谁钓到的鱼多,虽然他连一条都还没有钓到。

  “禀爷,有贵客莅临,请爷前去迎接!”

  小曲儿停了。

  “贵客?就他一个?”

  “还有十七爷。”

  “哦!那叫人多搬两座欹床出来,啊!还有,再拿两个茶杯。”

  “耶?那爷您不……”

  小曲儿又开始了。

  竹藤欹床刚放好,贵客也恰好到了,眼见金禄那副惬意慵懒的模样,不禁有些怔忡。

  “哎呀呀呀,原来是四哥大驾光临……咳咳咳,”金禄装模作样的咳了两下。“恕臣弟我身子还不怎么康健,没能去高接远迎,四哥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怪责臣弟我吧?”

  再听他这样反常的愉快说话方式,雍正更是迟疑,还没想到该怎么回答,又见金禄蓦然绽放出一脸天真可爱的灿烂笑容,看得雍正猛一下傻了眼,还有允礼。

  “来来来,两位快请坐……啊,对了……弘普,快来……见过四伯和十七叔……嗯,乖……嘻嘻嘻,四哥,十七弟,你们瞧,臣弟我和弘普是不是一样可爱啊?”说著,四只同样又大又圆的眼睛一齐眨个不停。

  两张下巴同时掉到地上,刚从沁水阁出来的满儿差点失声爆笑出来,赶紧深吸口气忍住,再过去把下巴捡回给他们,又请他们坐下,免得他们吓晕倒了。

  “皇上,十七弟……请……咳咳……请坐。”

  雍正与允礼茫然地坐下,然后各自捧著一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茶,怔愣地看了半晌,再望向那张娃娃脸──粲笑依然。

  他们没有看错!

  雍正不觉脱口道:“十六弟,你的脑子也受伤了么?”

  忽地,自某个看不见的地方,传来几声忍俊不禁的爆笑声。

  “哎呀呀!四哥,您怎地这般说臣弟我呢?”金禄哀怨地抛过去一眼。“臣弟是内伤,关脑子啥事儿了?”

  “那你怎么这样说话?”

  “这样儿说话?”金禄一副困惑不解的神情。“哪样儿说话?咦,莫不成四哥要臣弟我唱曲儿?昆腔还是弋阳腔?”

  又是几声爆笑。

  “谁要你唱曲儿来著!”雍正哭笑不得。“朕是说你……你干嘛笑成这样?”

  “欸?原来四哥要臣弟哭啊!早说嘛!唔……”说著,金禄抚著下巴开始沉吟起来了。“要唱曲儿,还要哭腔,那就……这么著,来段长生殿的【哭像】吧!清唱可以么?”

  爆笑声更烈,满儿躲在金禄后面流眼泪,允礼别过脸去咳个不停,就连雍正自己也忍俊不禁了。

  “你在胡扯些什么,朕何时要你唱曲儿了?你……你究竟是怎么了?朕去探十三弟的病,顺道也来瞧瞧你的情况,没想到你却养伤养得变了个样儿,还是你中邪了你?”

  金禄忽地垮下了脸儿。“怎地,四哥讨厌臣弟了么?好吧!那自今儿个起,臣弟我会留在府里闭门思过一步不出,想想到底是哪儿惹著四哥不痛快了。”语罢,他状极悲伤地吸了吸鼻子又拿衣袖按了按眼角,再“偷偷”捻块点心塞进小嘴里,愉快地咀嚼著。

  “谁要你闭门思……”雍正简直是啼笑皆非。“算了,算了,你爱傻笑爱唱曲儿都随你了,朕要问问你,你究竟好了没有?”

  “当然还没好!”

  话刚说完,突然,玉桂提著篮子出现。

  “爷,奴婢需要一些水果。”

  “没问题儿。”金禄双手一扬,也不见他吸气作势,两旁果树上的水果便自动飞进他手里,直到玉桂的篮子满了。

  “谢谢爷,够了。”

  玉桂离开,轮到弘普大声喊过来了。

  “阿玛,弘普钓到一条鱼了!”

  金禄哼了哼,双手往湖面一收,又是两条肥嫩嫩的大鱼啪达啪达地飞进他手里,他随手往草地上一扔。

  “阿玛两条了!”

  “哇,阿玛赖皮!”

  “来咬阿玛呀!”

  转回头来,金禄对雍正咧嘴一笑,雍正则似笑非笑。

  “还没好,嗯?”

  金禄耸耸肩,“吃啊!四哥,十七弟,这糕点很香,水果很甜呢!”一边劝食,一边自顾自咬一口玫瑰糕大吃特吃。“要臣弟干啥,四哥?”

  一听他这么问,满儿立刻起身到弘普那边去,待她在弘普身旁坐下了,雍正才压低了声音对隔著茶几另一边的金禄说话。

  “朕已递了玉柱的职,夺了舅舅的太保衔、步军统领职,并命他去阿兰善山修城;至于老九,朕也削了他的爵位,但朕希望能一块儿办了他和老八;还有年羹尧,他现在已是闲散旗员,朕准备要阿拉锡到杭州去抄他的家,并押解他回京。”

  说到这儿,金禄便明白了,他略一思索,即侧过脸去扬声问:“娘子,想不想同为夫上杭州玩玩儿去?”

  满儿闻言面色一喜,正待说好,可转眼一瞧雍正,马上又合上了嘴,蹙眉沉思起来了。

  金禄见状不禁叹了口气。“四哥,再给臣弟一点时间好么?”

  雍正不解地望望满儿,再瞧向金禄。“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金禄也瞄了一下儿,再朝雍正勾勾手指头,雍正狐疑地靠向他,两颗头觑凑到了一块儿。

  “我家娘子打算著要离开臣弟我。”金禄小小声地说。

  “咦?为什么?”雍正更小声地问。

  “因为她不希望臣弟我再为她受伤了。”金禄叹道。“老实说,臣弟已经有点没辙了,虽然臣弟使尽浑身解数想让她忘了那回子事儿,可她就是忘不了,臣弟敢打赌,只要让她有时间再多想一想,她肯定会趁著臣弟不在的时候溜之大吉!”

  “所以你才会变成这副德行?”雍正恍然道。

  金禄可爱地眨了眨眼。“怎地,臣弟这副德行不够可爱么?”

  雍正两眼往上一翻。“是是是,可爱,可爱,可爱到女人都恨不得杀了你!”

  “那是因为臣弟的可爱只属于我家娘子的呀!”金禄辩驳。“说到这,两次问题都出在十七弟那儿,四哥不想替十七弟添几个护卫么?”

  “说的也是,”雍正点点头。“那朕替允祥加薪俸时,顺便也替他加几个护卫吧!那你呢?你要么?”

  “要什么?”金禄懒懒地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薪俸?护卫?”

  “朕本来就打算替你加薪俸了,既然十七弟要加护卫,也顺便替你加了吧!”

  “都不用,交换吧!”放下茶杯,顺手拈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又交换?好吧!那……”瞟一眼满儿。“现下你打算怎么办?”

  “四哥有啥好建议么?”换水果吃吃。

  “把她关起来?”

  “四哥在逗我闷子么?”嗯,还是糕点香,再吃一块。

  “那……叫人看紧她?”

  “娘子很油儿的。”再喝一口茶。

  “索性朕下旨命她不准离开你吧!”

  “别傻冒儿了,四哥,这种事能下旨的么?”继续拚上那盘糕点。

  “你敢说朕傻冒儿?”

  “为啥不敢,现下您是四哥呀!”另一块糕点。

  “……好吧!四哥就四哥,那……”眼看金禄吃的津津有味,雍正终于也忍不住拈起一块糕点咬下一大口。“叫她进宫去陪密太妃?”

  “那能陪多久?”又一块糕点。

  “唔!这糕还真的很香,谁做的?”雍正赞叹,还是不忘低声说话。

  “我家娘子。”再一块糕点。

  “全都是?”又拈了一块糕点,这回他也学对面那个人一口一块了。

  “没错,而且都是素食喔!我家娘子说我爱挑嘴儿,所以她做得特别清淡,免得腻我胃儿。”一块。

  “真不错,淡淡的甜,浓浓的香,又松又软,入口即化,怎么吃都不腻嘴,嗯嗯,真的很不错!”一块。

  “那当然。”一块。

  “干脆朕派个人来跟十六弟妹学做这些个糕点,这样她至少有一阵子离不开了吧?”一块。

  “请问四哥这是为了臣弟我,还是为了四哥您自个儿贪嘴?”一块。

  一旁的允礼眼见他们两个凑在一块儿叽哩咕噜了老半天,讲到最后竟然你一块我一块地开始拚命吃起糕点来了,不禁好奇地爬过来,想问问他们究竟在讨论哪一桩国家大事,怎么会讨论到变成饿死鬼了呢?

  “呃,敢问皇上和十六哥究竟在谈什么呢?”

  金禄与雍正相对一眼,而后异口同声的说──

  “糕点。”

  “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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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禄又开始早出晚归或三天两头不回府了。

  不过,允禄依然是金禄,这种事从未曾有过,满儿不由得疑惑不已。

  可是没时间让她想太多,皇上居然派人来跟她学做糕点,密太妃没事就宣媳妇儿带孙子女进宫陪她聊聊天,甚至连允礼的福晋都说是跟允礼吵嘴,竟然也跑到她这儿来住下了。

  她简直比金禄还要忙,忙得让她没空闲考虑其他事。

  直到九月秋末──

  “娘子,整理包袱,咱们要上杭州去啦!”

  满儿双眉一挑。“咱们?咱们是谁?”

  金禄嘻嘻一笑。“娘子你跟为夫我呀!”

  “去干嘛?”

  “押解年羹尧回京。”

  “我才不要!”满儿断然拒绝了。“要只是查事儿还不打紧,可这种事是有危险的,我可不要跟去成为累赘,又害你……”

  金禄唉了一声。“娘子,你想太多了,这趟根本没啥危险,是皇上担心太多了,才让为夫去盯著嘛!”

  满儿还是摇头。“不要!”

  眼珠子转了转,金禄突然垮下了脸,“娘子,”他哭兮兮地瞅著满儿。“你不喜欢为夫了么?”

  脑袋一撇,“别来这套,我不吃!”满儿坚决地道。

  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吧!那就别吃。”话落,金禄一指点出。

  待满儿醒转过来时,她早就被“绑架”到往杭州途中的驿站里了,而她之所以会醒来,还是因为某人正埋头在她身上“为非作歹”。

  “唔……你……你该死……”

  金禄忽地抬起头来,深沉地凝视她许久。

  “娘子。”

  “干嘛?”

  “倘若你再离开为夫我……”

  满儿心头一跳。“怎样?”其实这件事她仍然很犹豫,实在舍不下他,却又不想再见到他为她徘徊在鬼门关了,如此两难,她实在难以下抉择。

  “为夫不会再去找娘子你,因为我知道这回一定找不著你了。”

  满儿松了口气,却也很不舒服。“哦!”

  金禄叉俯下脑袋,“所以,为夫我要让娘子你自己回来找我……”他在她耳傍呢喃。“倘若为夫死了,娘子你一定会回来祭奠我,为我守孝,而且再也不会离开了,对不?”

  他又在说令人心酸感动的好听话了!

  满儿心想,根本不在意他所说的话,甚至隔天她就忘了。

  金禄的话,十有九成是不能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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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来过杭州几回,好玩的也都玩遍了,但总有些地方是没去过的──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我要到五云山去,听说那儿的竹林好美好美!”

  正待出门去协助阿拉锡的金禄忽地停下脚步,徐徐回过头来。

  “等为夫忙完了再陪娘子去不成么?”

  白眼一翻,“你在说笑吗?”满儿嗤之以鼻地道。“你一来就忙著锁禁年羹尧,现在又忙著抄年羹尧的家,抄完了家又得赶著押解年羹尧回京,你哪有时间陪我去哪儿逛呀?”

  金禄凝住她沉思片刻。

  “五云山不是很远,骑马的话……至迟晚膳前娘子应该可以回来了吧?”

  满儿想了一下。“嗯!差不多。”

  金禄绽开灿烂的笑容。“好,为夫等娘子回来一块儿用晚膳。”

  五云山的竹林确实是美,满山遍野的绿竹好似碧海翻波,刚竹挺拔嫩竹秀逸,苍翠欲滴婆娑摇曳,还有流溪潺潺,水声淙淙,这片纯然的素净,仿佛一幅静谧安逸的画,令人流连而忘返。

  在斜阳的暮色中,竹影斜横更添一份绮丽,教人怎么也舍不得离去,也就是因为如此,当满儿要摸黑下山时,东摸摸西摸摸不晓得摸到哪里去了,只好在山间人家借住一宿,顺便尝尝现采的竹笋滋味,虽然不是春笋,却也差不了多少。

  她完全没有为金禄担上一点点心,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需要人时时刻刻盯著,反正他自己也忙得很,就算他真要跟她赌气一、两餐不吃也不会死,对吧?

  破晓前,满儿便踏著路上的露珠登上了五云山顶,目睹一轮红日在云海翻腾中破絮而出,万道霞光在郁郁葱葱的竹林间洒下片片金光,为沉寂一夜的竹林带来耀眼的生机。

  满足地叹了口气,满儿这才转身走上归途。

  清晨的雾气尚未褪去,如云似烟,在密密匝匝的竹林里萦绕,她愉快地轻哼著小曲儿在竹林间绕来绕去,这样一路绕到山下,又花了点儿时间才找到昨日借放马匹的民家。

  考虑了一下,又跑到烟霞洞、佛手岩和蝴蝶谷去瞧瞧,再上龙井喝个茶用个午膳,接著绕到飞来峰灵隐寺,这样一路走走逛逛地回到杭州城里时,都已过申时好一会儿了。

  没想到回到客栈里,却发现已被退了房,再到年家,年家尚未被抄完家,可除了守卫官兵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狐疑地想了老半天之后,她决定直接到杭州将军府那儿看看。

  想年羹尧被连眨十八级在杭州这儿看守北门,最幸灾乐祸的大概就是他的死对头现任杭州将军陆虎臣,要拘禁想当然耳也是拘禁在陆虎臣那儿。

  然而,在她往杭州将军府途中,又听得路人说余杭的闲林镇与富阳的场口镇那儿有叛逆出现,所以城里的官兵分两头跑到那两镇抓叛逆去了。

  她觉得好像太巧合了一点,巧合得令人心里犯疙瘩。

  果然,她一来到地头就觉得很不对劲,堂堂杭州将军府前居然没有半个守卫亲兵,这太离谱了吧?

  再往里去,还是没人,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往里闯时,忽听得西面那头似平行说话声传来,不假思索地,她立刻往那头跑去,很快的,她已经可以听清楚那些本是模糊不清的对话了。

  “……听玉姑娘说庄亲王本事有多厉害,要我们无论如何得小心一点,可今日一见,不过尔尔,真令人失望已极!”

  “对啊!我看王爷大人就别再逞能了,回去抱著老婆小妾舒舒服服过日子,还可以快乐上好些年呢!”

  “本王只得一位福晋。”

  听得那冰冷的熟悉语声,不知为何,满儿下意识就感到很不安,总觉得那声调里有点不太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

  “好好好,那你就去抱著你那宝贝福晋快活吧!只要你把年大将军交出来,我们立刻走人,成吧?”

  “愚蠢,你们真以为得到年羹尧,就可以得到他以前那些将士们的兵力么?”

  “年大将军的将士们只听将军令,不从皇帝诏,这事天下人皆知,不是以不以为,而是事实!”

  “哼!所以本王说你们愚蠢,天下将军何止年羹尧一个,他那些将士们早就听命于其他将军了。”

  “任你舌粲莲花,我们只相信事实,你还是乖乖的把他交给我们,免得枉送一条命!”

  听到这儿,满儿恰好通过一道平房穿廊,眼前赫然是一片偌大的练武场,四周围著几排平房,其中有一栋石岩砌成的平房窗口俱有栏杆竖立,而且比其他平房宽阔许多,此刻屋前亦持刀守著一个神情凝重,看似将军模样的人,还有二十几个亲兵,很显然的那便是杭州将军府内关禁犯人的牢房所在。

  允禄则独自一人伫立在牢房前方三尺处,身上淌著不少鲜血淋漓的伤口,而包围著他的却只有男女老少僧俗各异的八个人。

  满儿一见,心便有如刀割般地痛到骨子里了,仿佛那血是滴在她心口上!

  他怎么会受伤?

  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得很,即使再多的敌人,再厉害凶狠的对手,只要他使出那套毁天灭地剑法来,谁也奈何不了他呀!

  他为什么不使出来?为什么要让自己伤成那样?为什么……

  蓦地,她脑际闪掠过一段话,那段在驿站里金禄所说,她却压根儿不当一回事的话。

  不会吧?

  她不过晚一天回来而已,难不成他就认为她离开他了,然后便决定要实现他自己所说的话?!

  世上真有如此愚蠢的笨蛋吗?

  “你真不肯让我们带走年大将军?”

  “除非本王死!”

  “好,那你这条清狗就先死吧!”

  声落,八条人影仿佛八条虎似的扑向孤立在牢房前的人。

  盯著允禄那张冷漠的脸,那双大眼睛里盈满一切无所谓的淡然,满儿不禁心儿一紧,脱口狂呼出她的心痛。

  “允禄!”

  闻声,允禄身形一震,脸蓦转,一瞧果真是她,冷漠的淡然瞬即消失于无形,乌亮的瞳眸中猝然闪现出一片狂喜的光彩。

  “娘子!”他又惊又喜地大喊。

  只这么一声,眼看著那八人的兵器都已碰触到允禄的衣衫了,不过眨个眼,所有的兵器突然全都失去了攻击目标,锵锵锵锵数声乱响,夹杂著一连串怒吼咒骂,那八人好不容易才狼狈地避开错伤自己人的窘况,气得差点没昏倒一地。

  “娘子!”金禄一掠身过来便双手一揽紧紧地抱住她,也不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你怎地现在才回来嘛!”

  “人家迷路了,只好在山里借住一宿呀!”

  “这样啊……”金禄腼腆地笑了。“我还以为你离开我不回来了。”

  吸了吸酸涩的鼻头,满儿下狠了心说:“放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金禄两眼一亮。“真的?”

  满儿狠狠地点了一下脑袋。“真的!”

  “你发誓?”

  “我发誓!”

  “好极了!”金禄喜出望外地放出爽朗的大笑声,同时旋身将她带到陆虎臣身边,“陆虎臣,帮我看好我家娘子,她若是少根寒毛,我要你的脑袋!”转个头又对她绽出满面绚烂的笑容。“娘子,等我一下,为夫马上就好!”

  再回身,他已然抽出随身携带的软剑,“各位,我不想让我家娘子等太久,所以……”他笑吟吟地比出一根手指头。“一招就解决,如何?”

  那八人颇为讶异他的蓦然转变,正自大惑不解,可是一听他说的话太也侮辱人了,所以个个不假思索,气愤填膺地大吼。

  “好,一招定生死!”

  一招后──

  “陆虎臣,剩下的交给你了……啊!娘子,累你久等了,咱们走吧!”

  “走?走到哪儿去?瞧瞧你这一身伤,你还想到哪儿去?”

  “呃……咳咳,这个是……咳咳,不小、心……”

  “干嘛,你还有内伤?”

  “欸?不是,不是,为夫哪有内伤,为夫是……是……咳咳,啊!不对,我没有咳,没有咳……”

  望著那对夫妻渐行渐远去,陆虎臣有点茫然。

  刚刚究竟是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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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迎王爷回府!”

  “嗯!待会儿本王要进宫一趟,若是皇上派人来问,你便这么回。”

  塔布甫始一愣,再见垂头丧气地跟在允禄身后进府里来的福晋,已是了然于胸,他不禁窃笑不已。

  “恭迎福晋回府。”

  “呜呜,塔布,我错了!”

  塔布只能回以同情的目光。

  “阿玛,阿玛,帮弘普摘水果!”

  “……阿玛会找个师傅来教你念书。”

  “呃?”

  “阿玛,陪梅儿玩娃娃!”

  “阿玛不玩布娃娃,你额娘在后头,叫她陪你玩儿。”

  “嗄?”

  呆望著阿玛冷漠的脸、冷漠的回答,兄妹俩都傻住了,一见额娘,忙问:“额娘,额娘,阿玛不生病了么?”

  “呜呜,对不起,孩子们,额娘错了!”

  呜呜,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实在不应该那么早说出那句话的!

  她应该再等个三年、五年……不,五年、十年之后再说出那句话……不,不,也许十年、二十年……或者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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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三年十二月,年羹尧赐死,其子年富立斩,余子充军。

  雍正四年一月,雍正集廷臣宣诏罪状皇八弟允襈与皇九弟允禟;二月,削夺允襈王爵,革除宗室籍,交宗人府圈禁于高墙之内;五月,皇十四弟允禵及其子白起被禁锢于景山寿皇殿侧;六月,允禟革除宗室籍,禁锢于保定;八月,允禟卒于保定;九月,允襈卒于禁所……

  “允禄~~~~”满儿好像叫小狗小猫似的扯著喉咙一路从西跨院叫向后殿。“允禄、允禄、允禄,允禄……”

  “啊!福晋,奴婢瞧见王爷正要出府去呢!”

  “欸?他不是才刚回来吗?”

  “拿个东西又要出去了。”

  一听,满儿立刻快马加鞭飞奔向前殿,幸好在殿前大院半途截到了人,一把硬扯住某人的马褂。

  “给我等一下!”

  允禄回过头来,依然稚嫩如昔的容颜──看上去绝不超过二十岁,还有冷漠不变的表情,以及冷漠的“问候”,“做什么?”

  “做什么?”满儿不可思议地重复道:“老爷,你知道你有多久没有回府里头睡了吗?”

  允禄慢条斯理地把头转正看向前方。“不知道。”

  “不知道?”满儿咬牙切齿地猛吹气。“那我告诉你,四个月了,你整整四个多月没有回府里睡了,老爷!”

  “我很忙。”

  “忙你个头!”狠狠地踢他一脚,满儿还是死抓住他不放。“我是你老婆,难不成要跟你说句话还得写信给你?”

  “你要说什么?”

  “哎呀!你居然敢问我要说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五月那时候皇上晋封十五哥为贝勒爷了?”

  “那又如何?”

  “所以他们一家子要搬出宫来啦!”

  “……”

  满儿很夸张地叹了口气。

  “我是说,皇上不是想要咱们梅儿吗?哪,可以把梅儿给他啦!”

  允禄略一沉默,再次回过头来,眼神有些诧异。

  “你愿意把梅儿给皇上了?”

  “对啊!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给住永和宫里的娘娘抚养她。”

  “为什么?”

  “笨蛋,因为那儿最近宁寿宫嘛!这样密太妃娘娘若是寂寞的话,就可以随时去看看孙女儿了不是吗?”

  允禄深深凝视她半晌后,又一次将脑袋摆正。

  “我必须先问问住永和宫的是哪些位娘娘。”

  “为什么?”

  “宫中规矩,包括嫔以上的妃嫔始有资格抚养皇子女。”

  “这样啊……好吧!反正找那种住宁寿宫近一点的妃嫔就是了。”

  “我知道。”

  “哦!还有,弘普要我问你,你能不能教他武功?”

  “现下犹嫌太早,不过我会找时间先教他吐纳打坐。”

  “好,那就行了。”满儿满意地放开手,待允禄走前两步后,她忽又想起什么似地啊了一声。“对了,对了,十五哥的贝勒府修建好了,他放帖子要我们去参加他的迁居喜宴,在……”

  允禄继续往前走。

  “没空。”

  “那五哥的生……”

  “没空。”

  “七哥的……”

  “没空。”

  “二十二……”

  “没空。”

  “皇……”

  “没空。”

  “……”

  就在允禄临出大门前一步,满儿突然飞奔过来凌空一跃,像只猴子似的扒在允禄背上。

  “你敢说没空!你敢说没空!”她愤怒地大叫。“你敢再说没空试试看,我这辈子就黏在你背上不下来了!”

  允禄静默了会儿,慢条斯理地回转身,背著满儿慢吞吞地走回头路,经过前殿、后殿,最后进入寝楼,沿途不知引起多少闷笑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还有小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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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五年十月,国舅隆科多以大不韪、欺罔、紊乱朝政等罪四十一款,被禁锢于畅春园外,至此,雍正与政敌及功臣间的斗争终告落幕。

  雍正七年五月,宁远大将军岳钟琪疏言有湖南人张熙投递逆书,讯由其师曾静所使,命提曾静、张熙至京,九卿会讯,曾静供因读已故吕留良所著书,至是,明诏斥责吕留良,并在浙江大兴狱案……

  同年八月底,内城庄亲王府前来了一对老少,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搀扶著一个七十多岁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年轻人似乎常上庄亲王府来,守门亲兵一见著他便咧嘴亲热地打招呼。

  “小七儿,怎地这么久没来?”

  “店里头忙嘛!”年轻人──小七儿爽朗的笑道。“福晋在么?”

  “探十三爷的病去了。”

  “这样……”小七儿蹙眉。“那你们王爷呢?”

  “上养心殿去见皇上了。”

  “嗄?那……大阿哥总在吧?”

  “三天前密太妃娘娘就派人来将格格和三位阿哥接到宁寿宫里去,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耶?全都不在?这……”小七儿瞄一眼老人家。“福总管不会也不在吧?”

  “在,当然在。”

  “太好了!”小七儿松了一大口气。“那让我们进去吧!我们要见福总管。”

  亲兵只瞥了老人家一眼,便点头说:“好。”

  片刻后,小七儿把老人家交给福总管后就离去了。

  “福总管,这位老人家说是福晋的亲戚,就交给您了,我店里头还忙著,得先走了。”

  福总管很讶异,从没听说过福晋有亲戚,怎么突然蹦出来一个老人家了?

  “这位老人家,请问您是福晋的?”

  老人家苦笑。“只是普通亲戚。”

  福总管人老实,可也很会看脸色,否则哪伺候得了现在的主子,一见老人家的苦笑,马上了悟人家有说不出口的苦衷,于是便很客气的将老人家招待到偏厅里去等候。

  “老人家,您请喝杯茶吃个点心,我们福晋应该就快回来了。”

  果然,一杯茶尚未喝完,老人家就听得外头传来一个开朗愉快的女人声音。

  “有没有人回来?”

  “回福晋的话,没有,格格阿哥们都还在宫里,王爷也上养心殿去见皇上了。”

  “太好了,我又可以溜到外城去玩儿了!”

  “呃,禀福晋,您有客人呢!”

  “客人?是哪位爷儿或福晋?”

  “回福晋的话,都不是,是小七儿特地送来的一位老人家,说是福晋您的亲戚。”

  “老人家?我的亲戚?怪了,怎会有……我去瞧瞧!”

  然后,老人家就听得一个旗人妇女踩寸子的声音迅速接近过来,他颤巍巍地起身,把视线移向偏厅门口,恰好迎上出现在那儿的旗装女人吃惊的目光。

  老人家更是苦笑。“满儿。”

  “外……外公!怎……”满儿结结巴巴地叫道。“怎会是您?”

  老人家──柳元祥有点难堪地垂下脸,满儿惊觉,马上快步过来搀扶他坐下。

  “外公,我的意思是说没想到您会来找我,真的好意外啊!”

  “我……”柳元祥仍低著头。“有事想请你帮忙。”

  满儿蹙眉,旋即在另一旁坐下。“外公先说说看。”

  柳元祥咳了咳,满儿忙把茶杯递给他,他喝了两口后才沙哑地开口了。

  “曾静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满儿不假思索地说。“为了那事儿,皇上火大得很呢!所以才会搞得浙江那边……啊!是家里头哪位牵扯上这事儿了么?”

  “我们是无辜的!”柳元祥突然激动地抬起老脸。“只是你大表哥一个朋友寄放在家里一个箱子,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那里头都是吕留良所写的书,后来你大表哥的朋友被抓了,还供出他所私藏的书都在柳家,结果衙们里二话不说就派人来将柳家上下抓的一个不留,如果不是当时我正好回富阳县去为你外婆扫墓,我……我也逃不掉!”

  “哇,这事儿倒满严重的,”满儿两道黛眉锁得更紧了,“没有我家老爷子出马,恐怕我也没辙,可是他……”忽地双目一凝。“外公,柳家真是冤枉的?”

  “我发誓!”柳元祥更激动了。“满儿,你也知道柳家的人没一个爱看书,怎会特地去私藏吕留良的书呢?”

  “说的也是,那……”满儿沉吟了会儿,蓦地往厅外扬声大喊,“婉蓉!”

  婉蓉立刻出现。“福晋有何吩咐?”

  “去叫福总管、塔布和乌尔泰来一下。”

  “奴婢遵命。”

  然而,婉蓉才刚出得厅去,一大堆萝卜头就先哇啦哇啦的一路嚷嚷进来了。

  “额娘,额娘,我们回来啦!”

  “额娘,额娘,宫里头好好玩儿喔!”

  大大小小四个萝卜头一下子全涌进偏厅里来,又叫又跳的好不吵人。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满儿一声怒喝,所有声音瞬间消失不见。“站好!”四个萝卜头马上乖乖排成一列。“叫祖爷爷!”

  “祖爷爷!”四个萝卜头齐声大喊。

  满儿这才对柳元祥笑道:“外公,这些都是我的孩子们,最大的九岁,两个六岁,最小的三岁,还有一个七岁的女儿被皇上抱去宫里养不在这儿。”

  柳元祥仔细看去,惊异地发现四张脸不但五官都很相似,而且看上去都差不多年纪大小,唯有从个子高低上才分得出来年龄不一样。

  “他们……很可爱。”

  满儿噗哧笑了,“跟他们的阿玛一样嘛!”说著又拍拍自己微隆的小腹。“希望这个能多像我一点。”

  说到这儿,不但福总管、塔布与乌尔泰都来了,连佟桂、玉桂也跟著来了,再加上玉蓉、婉蓉,偏厅里简直快挤满了人。

  “啊!你们几个……”转个眼,又瞄向自己的孩子们,满儿忽地扬起一朵顽皮的笑容。“还有你们四个,我有点事想找你们研究研究。”

  “什么事,福晋?”

  “什么事,额娘?”

  “那个……嘿嘿,是……”

  在这同时,紫禁城内养心殿中,允禄依然冷著一张娃娃脸与雍正及允礼讨论八旗事务,浑然不知他的老婆、孩子、护卫、总管与下人们,正兴致勃勃地合伙凑在一块儿叽哩咕噜地讨论如何设计他……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8-17
终曲


  暖暖的阳,微微的风,杭州九月桂花开得正盛,淡雅的芳香飘散在空中,衬上那满山金灿灿的黄,益发令人打自心坎儿里的温暖沁意。

  此刻,日当正午时分,街上人行寥寥无几,多吃饭去了,所以站守知府府门前的两位旗勇一眼就瞧见了自大街远远那头缓步走来的年轻人,再看清楚,他们更注意上了。

  年轻人岁数不大,至多二十三、四岁,白长袍银蓝马褂,腰带上插著一支折扇,乌溜溜的发辫又粗又亮,高高的个子,潇洒的气韵,顶著一张十分可爱的脸蛋,又大又圆的眼儿,艳红的樱桃小嘴,甜甜蜜蜜的十分讨人喜欢,只可惜那脸色却是阴阴沉沉的,那眼神也是寒寒瑟瑟的,甚至他那一身雍容高贵的气质亦是冰冰冷冷的。

  那年轻人近前来了,他们依然盯著他看;那年轻人背手踏上知府府门前石阶,他们仍旧傻怔愣地盯著他看;那年轻人要进入……

  欸?

  “站住!”旗勇们终于回过神来了,一声大喝便待阻止年轻人,可惜他们也仅有发出这一声大喝的机会,眼前一花,两人便飞跌到台阶下去摔得七荤八素了。

  年轻人头也不回地迈过门槛进入知府府……

  正在与客人相对寒喧畅饮的知府大人眼角一瞥,突然发现餐桌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轻人,不觉又惊又怒地放声大吼。

  “大胆!你是谁,竟敢擅闯……”

  然而,他的虎威气焰却马上被他的客人浇熄了。

  “十六王爷?!”陆虎臣慌忙离座对年轻人恭谨施下礼去。“卑职参见十六王爷,不知王爷驾到,未曾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那位甫上任一年的杭州知府见状,不禁吓得翻倒凳子跳起来跑到年轻人面前趴伏于地。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你,”冷冷的,年轻人用折扇指了指杭州知府。“知府?”

  “是,是,下官是杭州知府!”

  “好,”年轻人收回折扇。“放了本王的福晋和阿哥。”

  “欸?!”知府大惊失色。“下下下……下官并没有见到王王王……王爷的福晋和阿哥呀!”

  冷瑟瑟地一哼,“告诉本王,”年轻人习惯性地双手往后一背。“你是用什么罪名儿逮捕柳家下狱?”

  “柳家?”知府既疑惑更不解,王爷突然提到柳家做什么呢?“回王爷的话,他们……他们私藏一整箱吕贼的书籍,所以……”

  “可有辩词?”

  “他们说……说是人家借放……”

  “你不信?”

  “那……那是他们一面之词……”

  “借放的人呢?”

  “这……”知府冷汗直流。“已经……已经……”

  “已经被你刑求致死了?”

  “王爷恕罪,那批逆贼实在是太也狡猾刁蛮,所以下官不得不……”

  “住嘴!”

  知府噎一声窒住了,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喉咙口。

  “那个被你刑求致死的人没有说过那是他借放于柳家的么?”

  “有……有说过,”知府不敢撒谎。“但是逆贼的话不可信,所以……”

  “所以你就三不管的抓了柳氏全家?”

  “那是在柳家搜查到的,下官……下官肯定他们全都看过……”

  “肯定?”年轻人冷笑。“包括四岁的小娃娃?”

  知府窒了窒。“他们……他们会说给孩子听……”

  眸中寒芒一闪,“包括……”年轻人语声更冷冽。“本王的福晋和阿哥?”

  “嗄?!”

  “本王的福晋是柳元祥的外孙女儿!”

  “欸?!”知府一听,差点当场吓晕倒地。

  想到前两天才刚“抓到”的柳元祥以及他的外孙女儿和曾孙,难怪总觉得那女人和男孩的气质不似一般平民,原来……原来……

  他捅上蚂蜂窝了!

  “下官马上去放……不,请福晋!下官马上去请福晋!”知府颤声狂呼著爬出厅外去了。

  年轻人冷眼睨向陆虎臣。“刚刚的话儿你听见了?”

  “王爷是指?”陆虎臣小心翼翼地问。

  “知府承认那个人说过那箱书是他借放于柳家的。”

  陆虎臣明白了。“是,卑职听得一清二楚!”

  “好,别忘了。”

  “卑职不敢忘。”

  年轻人这才转身走出去,在知府府大厅前恰好迎上一大票神情憔悴、衣衫褴褛的大大小小“灾民”,而领先在前的那两位正是……

  “老爷!”

  “阿玛!”

  年轻人一脸寒霜地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迳自走出知府府大门,满儿与弘普相对吐了吐舌头,忙手牵手跟了上去。

  “满儿!”知府府外,柳元祥唤住了正待与年轻人离去的满儿。

  满儿迟疑地瞄了年轻人一眼,还是掉头跑过去了,年轻人神情更冷峻,可仍牵著弘普的手跟随在满儿后面。

  “外公,还有事?”

  柳元祥那一脸表情不知是苦是笑。“满儿,我……谢谢。”

  满儿笑了。“小事,小事,不用在意,外公,不用在意!”话刚说完,身后便传来一声嘲讽的冷哼,她又吐了一下舌头。

  “满儿,这个……”柳元祥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绿玉钗放到满儿手里。“这个是你娘的遗物,我把它交给你了。”

  “啊!这个……”满儿惊喜交集地大叫。“我记得,我看娘戴过!真的要给我么,外公?真的可以给我么?”

  “你是你娘唯一的孩子,本就该给你的。”柳元祥苦笑著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原是想将你娘所有的首饰遗物都交给你,可是现在只剩下这一样了。”

  “咦?为什么?”

  “柳家被抄家了呀!”柳元祥身后的柳家长孙黯然道。“柳家什么也不剩,连房子也没了。”

  “嗄?抄家?娘的遗物都没了?”满儿惊愕地叫道,蓦而转过身去抓住年轻人的手臂大叫,“我不管,你得帮我把娘的遗物要回来,我不管,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要回来!”

  年轻人冷眼俯视她,轻蔑地哼了一声。

  “欸?你敢哼给我听?”满儿大怒。“我不管,你要是不帮我要回来的话,我……”眼角一闪,话声骤断,她突然一脸戒备地挡在年轻人前面,两眼阴郁地盯住街道那一头。

  年轻人狐疑地顺著她的视线看过去,眸底旋即掠过一丝恍然。同时,年轻人两侧也各自落下一条人影,塔布与乌尔泰以同样戒慎的神情望著同一个方向。

  街道那一端,一个清丽高雅的女人牵著一个六岁上下的男孩子,难以言喻的目光凝注在年轻人脸上许久后,女人才把视线移向满儿,再与满儿充满敌意的眼神相对片刻,她黯然轻叹,随即默默转身离去了。

  直至女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满儿突然又回过身去抓著年轻人的手臂扯过来摇过去,好像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我不管,你一定要去帮我把娘的遗物要回来……呃,我看顺便把柳家的财产和房子统统要回来吧!”

  年轻人的眼神更不屑了。

  “哎呀,居然给我看这种脸色!”满儿气得踢他一脚。“好,你不帮我要回来没关系,我不跟你回去了!”

  话声刚落,她忽然倒了下去,恰好倒在年轻人怀里,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将她扛上肩。

  “塔布。”

  “奴才在。”

  “替福晋去把她要的东西统统要出来!”

  “奴才遵命。”

  塔布衔命进知府府里去了。

  “乌尔泰。”

  “奴才在。”

  “带弘普去玩儿。”说完,年轻人转身就走。

  弘普追上两步。

  “阿玛,你要带额娘去哪儿呀?”

  “去修理她的屁股!”

  暖暖的阳,微微的风,福晋的屁屁痛痛!

【全书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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