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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文学代表人物-刘猛作品集(3)-《冰是睡着的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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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8楼 发表于: 2007-08-20
冰是睡着的水(八十八)


 陈光不是坦克研究所的干部,所以出入还是自由的。他没打球,鬼使神差地出了研究所大门。收垃圾的老赵头跟他打招呼,他也没听清楚。老赵头笑笑就进去了,陈光自己走着。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抬头已经在镇上了。

  发廊对面的二楼是镇百货公司的仓库,所长一句话已经征用了。监视镜头将发廊门口的画面传送到监视器上,王斌拿着咖啡睁着熬红的眼睛在看着。雷鹏在旁边打呼噜,肖天明坐


在他的身边戴着耳机。王斌揉揉眼睛:"你看着,我睡会。"肖天明点头看着监视器,王斌到后面的货物麻袋里面躺下盖上外衣。

  "王斌!"肖天明突然低声喊,"你,你过来!"

  "怎么了?!"王斌一下子爬起来,雷鹏也起来了:"有线索?!"

  "你看看这是谁?!"肖天明指着屏幕说,"你仔细看看!"

  王斌一看头就大了--穿着便装的陈光在发廊一条街磨蹭,站在发廊门口。老板娘出来招呼:"哎哟!陈高参啊,你又来了?珍珍啊,珍珍啊!陈高参来了!"

  王斌睁大眼睛,使劲揉揉--没错!是陈光!陈光给老板娘钱,然后带着孙珍珠走了。王斌疲惫地坐下,脑子跟充气的皮球一样飘。他突然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肖天明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王斌脖子都起青筋了:"他不能这样!"

  "你坐下!"肖天明一把按住他,"你要明白我们来干什么?!--这是我们的任务!你给我冷静!"

  王斌急促呼吸着,肖天明冷峻命令:"雷鹏,想办法跟过去--不要让他们发现。"雷鹏无语,戴上帽子出去了。王斌心都碎了,脸色铁青。肖天明深呼吸:"我也是陈光的朋友。"

  "他是我的发小!"王斌急了,"你知道什么是发小吗?!我们一起长大的!我们都跟亲兄弟一样!"

  "可是你是干什么的现在?!"肖天明低声说,"你是党的干部,我是党小组长!我命令你--给我在这里坐着一动不动!"

  "那我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深渊?!"王斌声音颤抖,眼中都含泪。肖天明不语,半天:"情况没有明朗以前我们不能有任何动作,什么可能性都有!"

  "陈光不可能是鼹鼠!"王斌说,"他怎么可能是鼹鼠呢?"

  "我没说他是!"肖天明说,"但是我也没说他不是!--因为我说什么都不算,我们要以事实为依据!"

  "我要向局里汇报。"王斌忍住眼泪,"我要向冯局长汇报,他也是看着陈光长大的!"

  "你可以汇报,你是行动组长!这是你的职权范围内的事情,我不反对。"肖天明点头,"我们都听组织安排。"

  冯云山冷静听完王斌的汇报,片刻之后冷静地说:"不许惊动目标,你能不能做这个任务?不能做就撤回来,在党和祖国面前我们都没权力感情用事!我们要对党绝对忠诚,服从最高利益!"

  "是!"王斌挂上保密电话,闭上眼睛眼泪流出来。肖天明站在他身后也不说话,递给他一支烟。王斌久久闭着眼睛,让眼泪流着。许久,他睁开眼睛,声音颤抖着:

  "我这是干的什么工作啊?我的爱人被敌人搞下水了,现在我连兄弟都没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89楼 发表于: 2007-08-20
冰是睡着的水(八十九)



 荒郊野外,陈光坐起来点着一颗烟。他低沉地对正在穿衣服的孙珍珠说:"珍珍,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我觉得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不能对不起小梅。我知道你是好女孩,但是我们真的不能这样了。我给你一笔钱,我们算了吧。"

  孙珍珠傻傻地看着他:"陈大哥,你不要我了?"




  "我要不起,我不是那种能拿的起放得下的人。"陈光很痛苦地说,"算了吧,我心里也很难受。但是我是军人,我有小梅,也有自己的原则……这样下去,我什么都毁了……"

  "那我们走,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孙珍珠抓住陈光的手含泪说,"我们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开玩笑,我是军人我有自己的工作。"陈光苦笑。

  "那你不当兵了好不好?"孙珍珠流着眼泪吻着陈光的手说,"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天涯海角哪里我都愿意!"

  "不可能的,我走不了的。"陈光推开她的手摇头,"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你吧,你去给你爸爸看病别做这个了。"

  "陈大哥!"孙珍珠哭出来,"我爱你!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我们不可能的啊!"陈光说,"我有老婆!我有单位!我还是党员,还是干部,我有制约的!最关键的是--我爱小梅!"

  "陈大哥--"孙珍珠声嘶力竭地哭着,"那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我已经爱上你了啊--"

  "你以前不也没有我吗?"陈光说,"我不是嫌弃你,是因为我爱小梅啊!"他站起来,低下头:"我走了,那个信封有个存折,你自己去取吧。密码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他缓缓往草丛外面走。

  "陈光。"

  声音异常冷静,陈光一愣站住了。他慢慢回头,看见孙珍珠站在那里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柔情和痛楚,只有一种平静。

  "珍珍,你怎么了?"陈光以为她要去死。

  "打开天窗说亮话。"孙珍珠冷静地说,"我现在就可以到坦克研究所去告你。"

  "告我?告我什么?"陈光一惊,"我没有对不起你啊?"

  "嘴在我的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孙珍珠冷冷地笑,"你不信就试试看,看我敢不敢。我还可以把这个寄去,让他们化验。"她举起内裤。

  陈光看着她:"你想干什么?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叫孙珍珠。"孙珍珠说,"我也是军人,我的军衔和你一样都是中尉。"

  陈光奇怪地看她,以为她魔怔了。孙珍珠冷冷一笑继续说:"我的服役单位是T军事情报局,我是中尉谍报员。"

  "你是特务?!"陈光真的惊讶了,随即脸色变了:"你想干什么?!拉我下水?!"

  "对,就是拉你下水。"孙珍珠冷冷地说,"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和我合作。"

  "不可能!"陈光眼中冒火,"我现在就宰了你,狗特务!"

  "你可以试试!"孙珍珠冷冷说,"你是装甲兵中尉,我是谍报员中尉--你可以试试我们谁更能打。"

  陈光高喊一声扑上来,孙珍珠简单一个擒敌动作就给他按倒了:"我提醒过你,你不是对手!"陈光怒吼着:"狗特务,我不会下水的!"

  "你别忘了,你有未婚妻,你还是军人!"孙珍珠冷笑,"我要是豁出去了,你什么都完蛋了!你的爱情,你的职业军人生涯,你的家庭,你的朋友同事全都会抛弃你,你就是一个彻底的穷光蛋!"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会下水的!"陈光梗着脖子说,"我宁愿自杀也绝对不叛变军队!"

  "你自杀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给你全都揭个底朝天!"孙珍珠冷静地说,"到时候你的未婚妻你的父母你的领导同事朋友全都会看见,你陈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伪君子?!"

  "你个混蛋!"

  "我也是军人,所以我也了解军队会如何处理你这种自杀者!"孙珍珠笑笑,"你就是死了,也会背着个'叛徒'的帽子!"

  陈光急促呼吸着,孙珍珠慢慢松开他。陈光抓着地面,突然哀嚎起来:"啊--"孙珍珠冷静观察着陈光的反应,蹲下慢慢细声细气地说:"陈大哥,何必呢?我又不是要你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只是你顺手可以做的,没人会怀疑你的。"

  远处,躲在高处树丛当中的雷鹏戴着耳机,手里举着超指向话筒在录音。

  陈光哭够了,抓着地面手指都抓出了血。孙珍珠还在柔和劝说他,陈光咬着牙齿:"你别说了--说,你要什么?"

  "猛虎主战坦克的设计说明书和训练大纲草案。"孙珍珠轻声说,"你果然是聪明人,我就麻烦你这一次。完事我就走,再也不联系你。"

  陈光沉默着,急促呼吸。很久,他缓缓地说:"你必须发誓--再也不联系我!"

  "当然,我说到做到!"孙珍珠笑着扶起陈光的脑袋,"看你吓得一头汗,我给你擦擦……"

  "你躲开!"陈光一把推开她,"你别碰我!--我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要碰我!你是毒蛇,一条伪装冻僵的毒蛇!我怎么那么傻,就被你咬了呢?"

  "这是我的工作。"孙珍珠有点凄惨地笑,"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如果一个情报单位打算搞谁,基本没有逃得了的。你也一样逃不了,一个人是不能和庞大血腥的情报单位作对的。"

  "我答应你。"陈光闭上眼睛,"我给你,但是你必须马上离开!"

  "当天就走。"孙珍珠如释重负。陈光挥挥手:"你滚!我要一个人呆一会!"孙珍珠起身穿好衣服:"我理解你,中尉。对不起,我也是执行任务。再见,等你的好消息。"

  陈光自己趴在山坡上,压抑地哭起来。哭声也变得很大,他伤心地哀嚎着。

  ……王斌听得受不了了,他摘下耳机丢在桌子上,肖天明默默的看着他。王斌伤心地哭着,趴在桌子上伤心地哭着:"为什么你不让我拦住他?"

  "这是我们的工作。"肖天明低下头说,"我也很内疚。"

  "他本来不是鼹鼠!"王斌捂着自己的眼睛,"可是现在他是了!你满意了?!"

  "我再说一遍--王斌同志,这是我们的工作!"肖天明心也很痛,"如果陈光不是你的发小是个陌生人,你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工作吗?干我们这个行当当然不是六亲不认,但是我们不能对不起最高利益!"

  "你让我安静会!"王斌突然怒吼。

  肖天明起身,对雷鹏招手。两个人都无声地出去了,王斌自己坐在桌子前。他看着监视器,看着耳机,看着超指向话筒,也看着放在自己手边的红色封面的国家安全侦察证。

  盾牌,五星,短剑,以及那庄严神圣的"国家安全"字样组成的证件正面图案。

  王斌的右手手指缓缓滑过红色侦察证图案下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部侦察证"那行庄严神圣的小字。随即他的右手缓缓放在侦察证的图案上面,最后一滴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声音颤抖着却很坚定:

  "我的父母和我都宣誓效忠于你,我会遵守我的誓言。"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0楼 发表于: 2007-08-20
冰是睡着的水(九十)


 陈光的意外出现使得安全部门监控目标范围扩大了,市局侦察部门开始介入。更多的干部被派来,将孙珍珠、陈光等可疑目标完全彻底监控起来。整个小镇和坦克研究所内外都变成了安全机关的一个透明的大鱼缸,而孙珍珠和陈光就变成了两条在我安全干部密切注视当中的金鱼。正如镇派出所长所说--"一切尽在掌握"。

  变得憔悴也变得严肃的王斌一丝不苟地在完成自己的工作,陈光熟悉的身影和声音此时


此刻变得那么遥远。那个曾经在一起度过少年时代的"虎牙",那个立志从军报国投身疆场的装甲兵军官,那个从山沟回来还拐了一个民办女教师的陈光--似乎都变得那么遥远,变得那么陌生。在王斌的面前和耳朵里面,只有代号"比目鱼"的这样一个监视目标。

  也许在这不断的打击之前,王斌没有倒下反而变得成熟--但是,他却付出了巨大的常人难以忍受的代价。这个代价除了爱情的破灭,还有友情的死亡,除了这个工作他几乎已经一无所有。他不知道事后该如何面对田小梅,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涛涛和杨雪,总之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们这个无情的现实--也许他不需要解释什么,只是一句"案件需要保密"就可以搪塞过去,但是他内心的痛楚该如何面对呢?

  一切都是保密的,一切都是黑暗中的。

  只是他身边原本在光明当中的爱人和兄弟,一个一个被拉进了这个黑暗当中的世界。

  一个本不属于他们的黑暗世界。

  "我在黑暗中,是为了守护光明。"这是王斌在参加工作以后写在保密工作本扉页的一句话,他曾经为自己少有的艺术才思激动不已。--守护光明?自己身边的人却一个也守护不了,甚至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下水!--对于从事国家安全工作的王斌来说,这真的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地理解为什么冯云山不愿意他从事这个工作。你可能目睹很多悲剧的发生,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静待后果严重到需要你出手的一瞬间;你内心深处隐藏着很多痛楚,却不能对任何人提及,因为很简单的原因--保密。--你工作的一切都是秘密,甚至是你的名字你的单位,你经常要改头换面,没有人会问你是不是还具有一个完整的正常人的生活,因为你是一个情报干部。

  你要对党--绝对忠诚。

  什么是绝对忠诚?王斌现在已经逐渐理解了,那就是除了这个工作,什么你都可以放弃。情报工作不是只有那么多的惊险刺激和豪言壮语的,更多的是一种默默的牺牲,一种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的牺牲。

  在这个等待的时刻,陈光的电话意外地进来了。

  "喂。"王斌竭力抑制住自己波澜壮阔的内心世界,"陈光?怎么了?有事儿?"

  "斌子,你现在方便吗?"陈光的声音嘶哑。

  眼泪默默的从王斌眼中流出来,他闭上眼睛,用干涸的嘴唇努力挤出平静的话:"怎么了?方便。"

  "我有话对你说,要当面见你。"

  王斌睁开眼睛,已经是热泪盈眶,语气却依然平静:"我现在在开会,等会我给你打过去好吗?"

  电话挂了,他闭上眼睛默默的哭了。片刻,他拿起保密电话:"我要冯局长。"

  两个小时以后,陈光坐公车辗转到了市区的一个茶馆。王斌已经在那里等他,陈光穿着便装背着军挎脸色憔悴。王斌竭力装出笑容:"坐,怎么了?什么事儿那么重要,非要见我?"

  陈光默默的打开军挎,拿出军官证、帽徽、领花、肩章一一放在桌子上。王斌正在给他倒茶的右手停在空中,陈光抬起头看着他很平静:"斌子,我犯罪了。"

  眼泪一下子冲出王斌的眼睛,他放下茶壶捂住自己的脸,让激动的泪水痛快流淌。陈光看着他,逐渐明白过来了:"你早就知道了?"

  王斌虽然设计了两个小时的台词,但是在陈光面前他已经不能再伪装。他捂着自己的脸点头:"你没让我失望……"

  "真的是什么事儿也瞒不过你们安全部啊?"陈光惨惨一笑,"我犯罪了,你抓我吧。"他对王斌伸出双手。

  王斌擦擦眼泪,把他的军官证什么的都推回去:"抓不抓你,什么时候抓你都不是我说了算。你今天能来找我,我真的很激动,真的很激动……"

  "我不配做个军人。"陈光苦涩地说,"我对不起党,对不起祖国,对不起军队。我答应参加特务组织,我对敌不坚强……"

  "别说了,是我的错。"王斌痛楚地说,"我本来应该提醒你的,应该经常提醒你,你就不会走错这一步了。"

  "斌子,我该怎么办?"陈光脸色发白。

  "冯局长--也就是我干爹说,可以给你立功的机会。"王斌擦去眼泪,认真地看着陈光的眼睛:"这身军装你可能穿不成了,但是我要尽我自己的全力保住你,不让你进监狱。你一定要配合,明白吗?"

  陈光脸色更白了:"我不能当兵了?"

  王斌点点头:"你有叛变行为,不可能再在部队了。"

  "我真的不想叛变……"陈光咧开嘴哭了,"我喜欢部队,我不想离开部队……如果是在战场上,我杀敌绝对不会犹豫的……斌子,你相信我……"

  "这也是战场啊!隐蔽战线也是战场啊!"王斌心在滴血,"军队的纪律你比我清楚,你已经触犯了军法和国法。如果不是你在关键时刻悬崖勒马,你的命都可能保不住啊!"

  陈光伤心地嚎啕大哭,从未这样伤心过。

  王斌并不阻止他,让他一个人静静地哭。他抬起头点着烟,捂着眼睛默默的抽着。

  一个年轻有为的优秀军官,没有倒在战争时期的热血战场,却倒在了和平年代的隐蔽战场。从此要永远离开自己心爱的部队,脱下自己心爱的军装,成为一个和军队彻底无关的老百姓。

  这,不足以让他伤心地哭吗?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1楼 发表于: 2007-08-20
冰是睡着的水(九十一)


"老赵头,把这个垃圾运走!"小钱把一纸箱子垃圾从兵楼搬出来扔在三轮车上。老赵头笑笑,点着一颗烟,摸身上没火。小钱就把火给他点着,低语:"还差俩箱子,完事就赶紧收手吧。现在所里面抓得紧,差不多得了。"

  老赵头嘿嘿笑着:"钱给你打帐号上了,我走了。"他慢悠悠蹬着三轮车走了,一路高喊:"收垃圾啊!收垃圾啊!"




  楚静在楼里放下望远镜,对着耳麦说:"黑鱼和小黄鱼已经会面了,黑鱼游出去了。二组接手,完毕。"

  老赵头慢悠悠地骑着三轮下车,推着从小门出门。陈光正好回来,老赵头嘿嘿笑:"陈参谋,回来了?"陈光挤出笑容点点头:"啊,你又来收垃圾啊?"老赵头嘿嘿笑着,骑上三轮车:"闲着也是闲着,也帮部队搞搞营房卫生不是?"

  陈光没再说话进去了,老赵头嘿嘿笑着骑三轮走了。小钱拿着文件夹去打字室,看见陈光就嘿嘿笑。陈光黑着脸没搭理他,小钱凑近了说:"陈参谋,怎么样?'按摩店你按我我按你你我安逸,洗头房洗大头洗小头头头轻松'啊!"陈光没搭理他过去了,小钱在后面摸摸脑袋:"你牛个什么啊?脱裤子干的时候不牛了!"

  陈光径直走向资料室,保管员看见他笑笑:"陈参谋,您要借什么资料?"陈光拿出借阅证:"猛虎坦克的设计说明书,最详细的。我写训练大纲草案有几个需要核实一下数据。"保管员登记在册,然后去拿手册。陈光脸色铁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保管员把手册给他:"在这儿签字。"陈光反应过来,笑着签字。

  晚上,陈光又找孙珍珠到山上。"你要的东西在我手里,但是太多了我抄不完。"陈光黑着脸说。孙珍珠笑容可掬抱住陈光:"没关系,明天你来找我。我给你相机,你拍完把胶卷给我就可以了,别的你不用管。陈大哥,你真聪明,我要报答你……"

  "你别碰我!"陈光一把甩开她,"你是毒蛇!你毁了我!"

  孙珍珠笑笑:"我知道你恨我,我也只是执行任务。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们在这里见。我给你相机,然后你给我胶卷,我们从此各奔东西。"

  那边镇上,老赵头在阴暗狭窄的房间里面打开小钱给他的箱子。取出上面的垃圾以后,里面是一个包裹好的笔记本。打开来,取出里面的微缩菲林笑眯眯地放好。

  另外一组侦察员在镇子的一个大车店的二楼房间里面看着监视器。他们化妆成地质勘察队包了整个旅馆的二楼,老板收了钱也就懒得过问他们的事情。楚静走进房间:"还是那么处理的?"一个侦察员努努嘴:"那不,装起来了。看来是要结束了,准备等人接头。"楚静拍拍他的肩膀:"仔细点!这肯定是个老狐狸!"

  第二天,陈光按照约定拿了烟盒照相机。他忍着性子学习了使用方法,孙珍珠本来想给他点鼓励,但是看他铁青的脸色还是算了。陈光默默的回去了,孙珍珠看着他的背影苦笑,心里如释重负--终于要完成了!

  陈光坐在床上坐了半夜,设计说明书和烟盒相机都扔在床上。他呆呆坐着,始终没有去碰那个相机。快天亮的时候,门被人轻轻地敲着。陈光很警觉一把拿被子盖住东西问:"谁?!"

  "我。"王斌在门外低声说。陈光起身开门,王斌站在门口。陈光没说话让他进来,王斌低着头:"我是来帮你的,我知道你下不了手。"陈光忍着眼泪:"你都看见了?"王斌点头,陈光无语。王斌压抑着自己的眼泪:"陈光,你听我说!……"

  "别说了,这是你的工作。"陈光苦笑推开他,"你开始吧。"

  王斌忍着眼泪掀开被子打开台灯,拿起烟盒照相机翻开设计说明书一页一页开始拍摄。陈光胸闷,闭上眼睛眼泪流出来:"我做梦也没想到过,我会背叛这支军队……我太爱这支军队了,这几天我脑子里面都是我上军校以后走过的每一个正步,打过的每一颗炮弹,甚至是穿坏的每一双胶鞋……我怎么觉得都跟做梦似的?我做了一场军人梦,好几年的军人梦,现在梦怎么就那么突然醒了呢?"

  王斌的眼泪啪嗒掉在说明书上,他轻轻拂去,想说什么又都说不出来。

  "如果是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我会是一个好军人的。我不怕死,我勇敢,我立场坚定!我技术娴熟,我心理稳定,我还会带兵,我会把战士们带得嗷嗷叫!"陈光转向王斌睁开泪眼,"王斌,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王斌哽咽着说。

  "我现在每天穿上军装,都觉得是最后一次。我原来也跟别的干部一起骂,说我们的军装太土,太难看……可是,我现在觉得这军装是这么好看,这么好看……王斌,这军装真的很好看……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我恨不得穿着这身军装去死!……我宁愿去死我也不愿意脱了军装啊,王斌……"陈光哭着说,"可是我为什么就出卖了这身军装呢?为什么呢?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我可以去为了这支军队去死啊,我绝对不眨眼啊!……我在军校是第一名,我在部队带的连队是第一名,我什么都是第一啊!可是我为什么就把这一切都毁了呢……"

  王斌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还有小梅,她那么爱我。她是那么纯洁,那么纯洁的一个女孩,一个乡村女教师……她把一切都给了我,无怨无悔……我带她来北京,她以为可以开始新的生活……"陈光痴痴地说,"我该怎么面对她?怎么告诉她这一切……"

  王斌捂住自己的嘴不哭出声。

  "还有我的父母,我怎么告诉我爸爸妈妈我叛变了解放军?"陈光哭着说,"我一直是他们的骄傲啊!他们都是普通工人,我是他们最大的骄傲啊!他们把我穿迷彩服戴着坦克帽蹬着坦克靴站在坦克上的照片放得和我真人一样大啊!挂在客厅,谁来了都要看见,都要告诉他们我儿子是坦克兵……那满屋子都是我的奖状和奖杯啊,还有军功章……我还有军功章啊,现在我要他们把这些都拿下来……"

  "陈光,你原谅我!原谅我没有在你最关键的时刻把你拉出来!"王斌哭着说,"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意!"

  "别说了,那是你的工作……我能理解。"陈光脸色苍白闭上眼睛。

  王斌咬着嘴唇流着眼泪继续拍照,一页一页地翻着。

  天边逐渐显出鱼肚白,王斌熟练地取出菲林交给陈光:"你记住,把这个交给她。千万别演砸了!"

  陈光点点头,眼睛红透了。他突然问转身要出去的王斌:"我还是党员吗?"

  王斌心都碎了,他闭上眼睛:"起码现在还是。"

  陈光点点头,惨淡地笑笑:"我知道了,你去吧。"

  王斌出了屋子,后面的屋子里面陈光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王斌戴上墨镜坚定地走着,可是眼泪已经从墨镜下面流出来。他走着,每一步都在撕裂着自己的心。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2楼 发表于: 2007-08-20
冰是睡着的水(九十二)


 "今天晚上的行动分为两组--第一组,监控蜂鸟和比目鱼的交接,由王斌负责;第二组,监控黑鱼和小黄鱼的交接,由楚静负责。他们现在已经在现场,你们将作为有生力量投入战斗,保证最后阶段的战果!"魏处长缓缓地说,"行动代号'打鱼',行动决心是斩断敌特围绕坦克研究所铺开的间谍网,同时顺藤摸瓜挖出他们的地下交通线。由于我们送出去的诱饵都是真实的猛虎主战坦克绝密资料,所以半点也马虎不得。明白了吗?!"




  "明白!"年轻的情报干部们低声吼道。

  "根据部局两级领导指示,打鱼行动正式开始!"魏处长挥挥手,"出发!"

  天色黄昏,十几辆各种牌照各种品牌的轿车和吉普车从北京郊区的一个没有任何门牌标志的机关大院鱼贯开出拐上不同的方向。年轻的情报干部们默默无言,在无人知晓的这个普通的黄昏去投入这场黑暗当中的沉默战斗。

  他们都很年轻,都曾经是普通的大学毕业生,只是已经投身这个沉默的职业。国家、民族、信仰、忠诚、责任……这些词对于他们的同龄人来说,可能已经非常遥远,而对于他们来说却就在生活的每个瞬间,甚至渗透进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也有家庭,也有父母、爱人或者孩子,然而他们对那些悄悄消失的日日夜夜却无从解释,也永远不会解释。

  沉默,就是他们唯一的解释。

  黑暗当中,坐在远处车里的年轻干部们等待着命令。在楚静的监视屏幕上,老赵头已经离开小镇,在野外换了得体的干净便装搭车进城。在她暗语命令当中,监控车辆如同黑暗当中的利剑慢慢地展开了跟踪包围圈。

  镇外的山上,穿着崭新常服的陈光中尉一步一步走向了接头地点。无数黑暗当中的眼睛将这里变成了透明的,不同角度的监控镜头将画面传送给了监控指挥车上的王斌。

  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陈光走向孙珍珠。

  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总是在隐隐约约感觉到,但是又说不出来。他看着面色沉着的陈光,那脸上的坚定如同走向战场。--是的,这是自己教他的啊?这就是战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没什么问题啊?--但是,哪里不对劲呢?

  崭新的三接头军官皮鞋踩过哗啦啦的乱草。

  陈光走向等待在那里的孙珍珠,她也没有什么表情。军帽下陈光的眼睛很平静,也很冷峻,就是在注视敌人。孙珍珠惨淡地笑笑:"中尉,你穿军装真的很帅。"

  "你要的东西。"陈光伸出左手。孙珍珠无语接过,片刻:"你不想再和我……"

  "滚。"陈光的语气很平静。孙珍珠颤抖一下,默默无语转身走了。她越走越快,赶紧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陈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了,彻底看不见了。一滴眼泪滑过他的脸颊,他低沉地说:"王斌,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

  监控指挥车上,王斌恍然大悟,他冲着耳麦高喊:"阻止他!"

  陈光拔出腰间81自动步枪的枪刺对准自己的咽喉:"我爱军队,我不是故意的。"

  王斌已经扯掉耳麦跳出指挥车,肖天明和雷鹏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跑向那片山坡。王斌的脚步跌跌撞撞,头上青筋爆起,想喊却又无声--绝对不能喊!这是职业本能告诉他的,绝对不能惊动正在撤离的蜂鸟!

  暗处还有几个干部在悄悄却是迅速地跑上山坡。

  "我要穿着军装死。"陈光闭上眼睛,手下突然用力。

  已经跑上山头的王斌睁大眼睛张大嘴,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儿时的伙伴噗地将81自动步枪的枪刺利索地扎入咽喉。血在黑暗当中一下子喷出来,流在崭新的军装上。陈光睁大眼睛,猝然倒在地下。

  王斌一下子如同踩在棉花上,栽倒在地上。他没命地向陈光跌跌撞撞连跑带爬过去,抱起了血泊当中的陈光。他失声痛哭着,用手堵着陈光的喉咙。血涌出来流在他和陈光的身上,他扬起头张开嘴却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奔涌而出的眼泪。

  王斌全身哆嗦着,无声地哭着呐喊着,对头顶那无边无尽的黑暗。

  陈光的血热乎乎地流在他的手上,流在他的身上,他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失去了热度。

  跑上山坡的干部们都慢慢站住了,默默的注视着这个悲惨的场面。

  肖天明对着耳麦颤抖着声音命令:"一组注意,我是副组长猎豹。我现在接管一组行动,黑豹因故退出行动。"随着耳麦当中干净利索的一连串回答,他流着眼睛转身大步走向指挥车。路过雷鹏的时候他低声命令:"去送他们去医院吧,这里我接手负责。"雷鹏擦去眼泪,对着耳麦低声说着。

  田小梅跟走在棉花上一样在杨雪的搀扶下走进医院的走廊,林涛涛黑着脸大步走在前面。田小梅看着脚下点点滴滴通向急救室的血迹脸色发白几次差点倒地,杨雪半抱着她也是脸色发白。

  急救室前面,雷鹏在哀求医生:"大夫,你想想办法啊?想想办法啊?!"医生为难地:"同志,根本不可能啊!他直接将匕首刺入咽喉,当场已经死亡了,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他啊?"雷鹏急了:"可是他的心脏当时还在跳动!"医生苦涩地说:"那只能说明他身体太好了,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田小梅咣地就晕倒了。

  "王斌!"林涛涛黑着脸站在急救室门口。

  跪在急救室门口默默的看着陈光被推出来的王斌慢慢地站起来,给陈光整理好血污的军装风纪扣:"他说了,他最爱这身军装。你们别给他脱下来,好吗?我给他带新军装来再换上。"

  林涛涛冲过来一把将王斌按在墙上一字一句地说:"你让我帮你,就是为了搞陈光?!"

  王斌已经不可能再解释任何事情,只是木然地看着林涛涛。林涛涛揪住他的脖领子:"你跟我出去!"雷鹏上来拦,王斌淡淡地说:"你别管,这是我们兄弟的事儿。"

  "我跟你不是兄弟!"林涛涛怒吼着把王斌拖出走廊,扔到大楼前面的空地上。王斌站起来,默默的看着林涛涛。林涛涛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王斌栽倒了。

  "为什么你要搞他?!"林涛涛怒吼着,"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你为什么不帮他?!我不相信他会是叛徒!"

  "我没说他是叛徒。"王斌擦去鼻子的血,淡淡地说。

  "你为什么不肯帮他?!"林涛涛又一脚上来,直接踢在王斌的小腹上。王斌又栽倒了,林涛涛抓起花坛子边上砖堆的板砖拍在他的头上。砖啪地碎了,王斌头上的血流下来。他的脸贴在地面上,眼泪无声和血合在一起……

  中学时代的陈光拿着板砖虚张声势,混入战团的王斌和林涛涛打倒好几个转身就跑。陈光还傻在那里,王斌一把拽住他:"走啊!"对方的一个孩子冲上来举起铁锹,陈光一下子抱住王斌扑在他的身上。铁锹拍在了陈光的背上,林涛涛冲上来举起板砖一下拍在他的头上拍开了。王斌拉起陈光:"你没事吧?!"陈光嘿嘿笑露出虎牙擦擦鼻涕:"没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涛涛一把揪住王斌的脖领子就是几个耳光,"你告诉我!"

  王斌的泪眼看着林涛涛:"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把你当大哥!"林涛涛抓着王斌的头发直接就撞击在花坛子的边上,"他是你的兄弟!是我的兄弟!"

  王斌头破血流,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他闭着眼睛,血和眼泪都流在他的脸上。林涛涛按住他举起拳头暴揍:"你居然通过我搞他?!你是不是人?!你还是不是人?!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王斌发出了痛苦的哭声,浑身都在哆嗦着。

  "为了升官,你连兄弟都不要了?!"林涛涛怒吼恶狠狠地又举起一块板砖直接拍在王斌头上。王斌这时候才觉得头晕目眩,林涛涛抓起他的脖领子又是几个耳光:"你是他的大哥啊!你居然不帮他!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杨雪跑出来拉住林涛涛:"别打了!小梅那边要住院,你身上带钱没有?"林涛涛起身,王斌艰难地爬着伸手摸口袋:"我这里有……"

  "你没资格拿你那个臭钱!"林涛涛一脚踢飞了王斌的钱包。他转身大步走着,杨雪着急地看看王斌又只能追着丈夫。林涛涛突然站住了头也不回地怒吼:"今天开始,你是你,我是我--"

  林涛涛大步进去了,头破血流的王斌压抑地哭着爬向那个被踢飞的钱包。雷鹏跑过来拿起钱包递给王斌,把他扶着坐起来:"斌子,你没事吧?"

  王斌哆嗦着手打开钱包,看见里面的韩晓琳在甜甜地笑着。他流着眼泪和血把钱包贴在胸口痛楚地哭着,千言万语都合着这血和泪咽进了自己的肚子。

  他是一个黑暗当中的猎手。

  所以,他的痛楚也属于无边无际的黑暗。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3楼 发表于: 2007-08-20
冰是睡着的水(九十三)


 在那个风声萧索的黑夜,安全机关的天罗地网开始逐渐收拢。老赵头刚刚把那本装着菲林的书交给前来接头的交通,黑暗当中隐藏的猎手们在那一瞬间一跃而出,枪口和有力的手将他们按倒在地面上。不需要他们交代什么,因为没什么需要他们说的,这个早在安全机关其余单位监控当中的情报网其余组成部分在一夜之间就被连根拔起荡然无存。

  蜂鸟也没有沿着另外一条交通线顺利撤离,当她刚刚踏上来接她的轿车,数辆马力强劲


的轿车已经卡头断尾将她和她的交通堵截得严严实实。来不及开枪自杀,有力的手揪住她的头发直接就从打碎的车窗拽出去。她绝望地挣扎着,然而更多的有力的手将她死死按在地上。冰凉的手铐结束了她的谍报员生涯,蜂鸟撞进了早已在等待她的鸟笼子。

  短短几个小时以内,以坦克研究所为中心,从北京郊区市区一直延伸到沿海渔村的两条地下交通线被全部摧毁。在安全部的统一指挥下,相关各地安全厅、安全局展开的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的突击行动铲除了这个隐藏在共和国健康肌体上的毒瘤。

  打鱼行动顺利结束,而这个时候大多数人们还在梦乡当中。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这个普通的黑夜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上演这些的故事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普通人,他们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也不需要他们知道,只要他们可以笑着面对每一个共和国的黎明,就足够了。

  看着陈光自杀的详细报告,冯云山苍老的脸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将报告放在桌子上,低沉嘶哑地说了一句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办公室里面,一向对上级的命令不折不扣执行的王斌铁青着脸第一次和魏处长拍桌子:"我们的报告不能这么写!陈光不是畏罪自杀!"

  "那他难道是烈士?"魏处长叹口气,"王斌,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陈光和敌特发生关系并且同意加入组织是事实,虽然他有自首行为,但是他是军人!你明白吗?军人在战时如果这样做就是死罪啊?!在和平年代,如果他不自首那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啊?!起码是10年徒刑啊?!这是政治原则问题,政治是来不得半点含糊的!"

  "但是陈光绝对不是畏罪自杀,他不怕死!"王斌怒吼,"他是受不了那种耻辱!他是个真正的军人,一个视荣誉比生命还重的军人!"

  "那你说怎么写?!"魏处长也着急了,"你说说怎么写?!他不是畏罪自杀那是怎么自杀?!问题性质怎么定?!"

  王斌被噎住了,但是他随即怒吼:"陈光不是畏罪自杀!他是在完成协助国家安全机关办案的任务当中牺牲的,是为了完成任务牺牲自己的!"

  "王斌啊王斌,亏你想得出来啊!"魏处长无奈地苦笑,"你以为这是好莱坞拍电影啊?我们想怎么篡改事实就怎么篡改?我们要以事实为依据,法律为准绳!我们不仅是情报干部,还是政法干部!"

  "我知道!"王斌拿起桌子上的行动报告草稿,"我去找局长!"

  "你就是找部长,这个性质也没法改啊?"魏处长叹息道,"冯局长的脾气你难道不知道?"

  王斌已经夺门而出了。

  冯云山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烟在燃烧。王斌在门外高声喊:"报告!"冯云山回过神:"进来。"

  王斌进来急促呼吸着:"冯局长,我有事找你。"

  "你们处长知道吗?"冯云山问。

  "知道。"王斌说。

  "那好,你说吧。"冯云山点点头坐好了,"说,什么事情?"

  "陈光同志的死不是畏罪自杀!"王斌说,"他是为了协助我们国家安全机关办案,为了完成党和国家交给他的任务牺牲自己的!"

  冯云山没说话,伸手。王斌把报告草稿双手递给他:"我愿意证明,是我找到陈光要他协助我们办案,去打入敌特组织的。"

  冯云山没什么表情,翻着报告。他摘下老花镜,看着王斌久久无语。王斌急促呼吸着,看着冯云山:"陈光是一个好同志,他是革命军人!他热爱军队,热爱祖国,他不是叛徒,更不可能畏罪自杀!我愿意证明,他是按照我的安排和敌特接触的!所有后果我一个人来承担!"

  冯云山看着报告草稿,半天才说:"通知参与打鱼行动的同志,半小时后到会议室集合。"

  半小时后,冯云山准时出现在会议室。他步履稳健地走到首席坐下,看着一屋子的干部们。王斌看着他,呼吸还是那么急促似乎马上就要站起来说话。冯云山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让他钉在椅子上了。

  "今天叫大家来开会,还是因为打鱼行动。"冯云山声音洪亮地说,"有一个情况我一直没有告诉大家,是为了保密起见。现在我必须告诉大家,因为事关重大!"

  大家都精神起来,注视着局长。王斌也诧异地看着冯云山,难道他另有什么安排我们不知道?

  "我要很严肃地告诉大家--陈光同志,是受到我的秘密委派去和敌特接触的。"冯云山缓缓地说,"他直接和我个人联系,没有通过任何组织。他是我亲自掌握的情报关系,他的任务就是引诱敌特蜂鸟露头,使得我们可以掌握第一手的证据顺利完成这个案件!"

  王斌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酝酿。大家都看着局长,局长的话是不容置疑的。在这个作风严谨的机关,你对上级的任何一个怀疑都是犯错误,想都不能想的。严密的纪律铸就严密的工作作风,不能怀疑自己的同志是他们从受训开始就养成的严肃纪律--即便有内奸,那也是内保部门的事,不该你过问的永远不要问。他们相信自己的局长,为了他的一句话就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冯云山下面的话,所有的干部都明白过来局长真正的意思了。

  "陈光同志在完成我交给他的任务中,不幸以身殉职。"冯云山还是那么洪亮的声音,"涉及他的那部分报告内容,我要亲自过目。就是这个事情,散会。"

  大家默默无语地起身离开会议室,没人说一句话。王斌默默擦去眼角的泪水,冯云山坐在座位上看着他无语沉默。很久,他浮起一丝苦笑:"不是因为你找我,你永远记住--你的上级说的都是真实的。"他起身缓缓走了,王斌看着养父的背影哭出声来。

  崭新的军装穿在了陈光的身上,田小梅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她轻轻吻着陈光的脸颊,给他扣好风纪扣。杨雪虽然万般挽留,但是她已经买好了回那个普通的山沟的车票,是两张。田小梅将自己的脸贴在陈光冰冷的脸上:"咱们回家,回家……城里太危险了,不是咱们的家……"

  林涛涛和杨雪站在站台上,对远去的田小梅和陈光挥手。抱着骨灰盒的田小梅站在门口泣不成声,默默看着远去的城市。

  王斌冲到入站口出示自己的警官证,大步跑向外面的站台。林涛涛和杨雪站在那里注视着远去的火车,王斌大步跑过来:"已经开车了?!"

  林涛涛不看他,也没说话。杨雪转向王斌,红着眼睛点头。王斌拿出公函:"这个我还没来得及给她呢!"

  杨雪拿过来,是盖着国家安全部大印的证明。证明陈光同志接受国家安全部秘密任务,不幸以身殉职,望地方民政机关按照有关政策处理善后事宜。杨雪哭了:"为什么你早不告诉我们?"

  王斌低头无语,林涛涛拿过公函直接就撕成碎片扔向空中。他转身对着王斌怒吼:"人都死了,你拿这张纸有个屁用?!秘密任务秘密任务?!你王斌对我们到底有几句实话?!滚蛋!"

  林涛涛大步走了,杨雪看着王斌低下身子一点点捡起这些碎片。她鼻子一酸:"你不该瞒着我们的,你也不该让陈光去执行这些任务。他不是那块料子啊,他就是个只知道打仗的军人啊……"

  王斌不说话,只是一点点把那张公函凑齐拼接起来。杨雪擦擦眼泪,转身去追林涛涛。王斌终于快凑齐了,却刮来一阵风。

  公函重新化成碎片,飘舞在风中。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4楼 发表于: 2007-08-20
冰是睡着的水(九十四)



冰是睡着的水(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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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ook.sina.com.cn 2005年05月28日 23:59 新浪读书 

连载:冰是睡着的水  作者:刘猛  出版社:大众文艺出版社 



  "赵德顺,你还打算跟我打哑谜?"楚静很随便地玩着手里的钢笔笑着问。

  "政府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需要我说什么?"老赵头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柔弱的女孩说。

  "既然你不要这个机会了,那我替你说。"楚静笑着的眼睛露出寒光,"你的本名叫宋长河


,山东泰安人。你是跟着国民党军队逃到台湾去的,当时还是个新兵。不过你的表现很好,很受上司器重,于是被选拔参加T军事情报局的特务训练。抗美援朝爆发,你奉命以假战俘的身份打入巨济岛志愿军战俘营进行破坏志愿军战俘地下党组织的特务活动。那是你崭露头角的开始,你不仅提供了大量关于志愿军战俘营地下党组织的情报,还亲手暗杀了多名战俘骨干党员--你的手上有我们的人的血债!但是你伪装功夫很好,没有人发现你就是敌特,战俘甄别开始你接受了一个秘密长期的潜伏任务。你利用一个病死的和你外形相似的战俘身份,他不仅是孤儿,而且他的整个连队都在战场打光了--你伪装成他,利用这个没法查清楚的死身份跟随回大陆的战俘遣送回国,正式开始了你潜伏特务的生涯!"

  老赵头脸上的战战兢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凄然的微笑。他举起大拇指:"你们的情报工作做的很好,超乎我的想象。"

  "还需要我说吗?"楚静喝口茶慢悠悠地说,"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我说。"老赵头点点头,"我瞒着也没什么必要,对于我来说职业特工生涯已经正式结束。我估计我这辈子也出不去你们的大牢,我这把年纪也没什么奔头了,既然你知道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交代,我直属于T军事情报局大陆工作处的紫光专案,这是一个专门针对大陆军事科研机构和军工厂开展的专项情报搜集活动。我的代号是'狐狸老妖'……"

  另外一个审讯室,雷鹏叼着烟随便地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被摘去军衔领花的小钱:"我也是当兵出身,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叛徒!"小钱看着体壮如牛的雷鹏有点害怕。雷鹏咔吧咔吧按着自己的指关节:"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解放军体育学院格斗专业毕业的,全国散打70公斤级的第五名。"小钱咽了一口唾沫。雷鹏淡淡地说:"我没他们那么多耐心,你自己选吧,怎么说?"小钱当即跪倒:"我说!首长,我都说!是老赵头,他用钱收买我!我只是给他送箱子!那些资料我是搞不到的,研究所另外有人!"雷鹏淡淡一笑:"已经抓了,是资料室的一个保管员。那些你不用操心,你就说你自己的问题就可以了。"小钱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哭诉……

  又一个审讯室,王斌点着一颗烟,看着面前的蜂鸟。肖天明坐在他的身边,翻着资料:"别的不用多说了,你的代号'蜂鸟',本名是彭羽慧。你原来是学国际关系的,是T军事情报局第一批从大学征召的谍报员。你打算说吗?"

  彭羽慧木然摇头。

  "你是一个棋子而已。"王斌说,"狐狸老妖都已经交代了,是他安排小钱将陈光带到你那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设的一个局。--他们拿你做疑兵,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由狐狸老妖来完成猛虎专案。你被出卖了,明白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彭羽慧木然地说。

  "陈光是我的兄弟,你害死了他。"王斌冷冷地说。他拔出手枪拍在桌子上:"我从来不和人这么谈话,我脾气很好--但是我现在心情特别不好,尤其是面对你!"

  彭羽慧挑衅地看着他:"你有这个胆量?你们的同志会制裁你的!"

  肖天明想拿起桌子上的手枪,被王斌提前按住了。肖天明看着王斌,意思是不是来真的吧?王斌冷冷一笑,拿出钱包打开对着彭羽慧,他的声音发抖:"你认识这个女孩吗?"

  彭羽慧仔细一看,脸色开始发白。

  "我就是王斌。"王斌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既然认识她,你就该知道我多想宰了你!我们都是专业特工,你我之间搞什么阴谋诡计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不该伤害她!"

  彭羽慧看着韩晓琳那甜甜的笑,脸色越来越白。

  王斌拿起手枪站起来。彭羽慧看着王斌走近,手枪一下子顶在她的脑门。

  "你不是想问我有没有这个胆量吗?!"王斌的眼睛冒血,"你伤害了我的女孩,害死了我的兄弟--我现在打死你都是轻的!"王斌哗啦一下拉开枪膛,顶上子弹。肖天明站起来:"王斌!"

  "你写个报告--蜂鸟夺我的枪企图反抗,我开枪自卫。"王斌顶住蜂鸟的脑袋食指已经在加力。彭羽慧闭上眼高叫着:"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王斌的手在颤抖着,急促呼吸着让手枪离开彭羽慧的脑袋。

  "我恨不得一枪打死你。"王斌声音也在颤抖,"你给我记住,你现在面对的是韩晓琳的男人,陈光的兄弟!"

  彭羽慧哭着喊:"你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只要你有一句假话,我亲手宰了你!"王斌关上保险压抑着自己的复杂情绪冷冷地说,"我会的,我对天发誓!"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5楼 发表于: 2007-08-20
冰是睡着的水(九十五)


莲蓬头哗啦啦喷出水流。

  王斌站在洗手间的帘子后面,仰起头闭着眼睛扶着墙上的瓷砖无声地在热水当中哽咽着。泪水被热水冲刷着,心却冰冷……他再也忍受不住这压抑,放声大哭。被割裂的心一片片终于在这哭声当中破碎,长久的痛楚随着这哭声释放出来,竹笋一般刺穿自己把心包裹起来的坚强的外壳。




  他哽咽着,呐喊着,含糊不清地叫着那个早已消失在自己视野的女孩和刚刚离开这个世界的兄弟。是的,贼鸥被打死了,蜂鸟也被抓住了,自己算是报仇了……可是真的一切都好起来了吗?没有,根本就没有。这场艰难的情报战从未停止过,也永无止境。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敌人,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悲剧,还在黑暗当中激烈地上演着类似的故事。情报战没有赢家,同样也没有输家,"取得彻底胜利"那是扯淡的话,最多只能说"取得阶段性的胜利";而在这个阶段性胜利的下面,是不是也是对手阶段性的胜利呢?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一个秘密的世界,到处都是秘密。充斥着阴谋、谎言、诡计,不仅是斗勇,更关键的是斗智。你走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你错过的每一个眼神都可能关系到国家和民族的安危与未来--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无论对于王斌还是对于任何一个从事情报职业的官员来说都是非同一般的。情报官员不是超人,也有常人一样的脆弱、情感或者说弱点,而这些必须被压抑在一个神圣的信仰下面不能爆发出来,你必须坚强必须冷漠或者说……必须冷血,具有铁石一样的心肠。

  是所谓--无私奉献。

  你要面对多少悲剧?你要忍受多少误解?你要承受多大压力?你的一生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假的?你自己想得出来,说得清楚么?但是你必须去做这个工作,因为你已经把一切都交给了党的情报事业,交给了那个朴素的信念--"对党绝对忠诚,精干内行"。于是你只能打碎了牙合着血往肚子里面咽,品品滋味再对着所有人说味道不错说得过去……

  是所谓--为人所不为,为人所不能。

  在热水的冲刷下面,王斌放声哭泣着,这个时候才会有人想到--他还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彻底发泄着自己压抑已久的悲情,这个机会在抓住蜂鸟以前不曾有过。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因为隐蔽战线的战斗永无停止,他的一生都要在这种的斗智当中度过,体味着"无私奉献"、"甘做无名英雄"和"为人所不为,为人所不能"这些口号下面隐含的酸甜苦辣。

  王斌在热水下面哭泣着,仰起自己年轻的头颅哭泣着。哭到自己虚脱,哭到站不住腿一软栽倒,哭到跟那个八岁孤苦伶仃来到北京参加父母葬礼的孤儿一样无助地蜷缩在浴室的角落……

  楚静敲着冯局长家的门。冯局长出差了,她当然不是来找冯局长。她带着一个生日蛋糕,也许只有她会那么细心记得王斌的生日。门居然没有锁开了一条缝,楚静紧张起来。她放下生日蛋糕,拔出手枪闪在门边。她不敢相信细心的王斌会那么马虎没锁门,也不敢相信居然会有敌特敢秘密潜入这个家属院--但是那种本能反应让她第一瞬间想到的是可能遇到的复杂情况。她闪在门边静静听着,屋子里面只有水声。她疑惑地用左手轻轻推开门,于是看见屋子里面一地的水。

  楚静右手持枪在前左手推开门,敏捷地闪进去。当然是踩了一裤脚的水,但是这个时候她是顾不上了。她的眼睛在屋子里面敏捷地扫了一遍,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衣服什么的都扔了一地全湿了。楚静利索地搜索整个房间,最后目光落在洗手间。水是从里面流出来的,里面也隐隐约约有哭声。

  楚静紧张起来,积蓄力量突然起脚咣地一脚开门:"出来!开枪了!"

  里面都是水气扑面而来,楚静闪躲到门侧躲开可能发生的攻击。一切都没发生,只有那种隐约的哭声更加清晰。楚静待水气散去,敏捷地闪进洗手间。帘子拉着,她一把拉开举起手枪对准里面。

  王斌赤身裸体蜷缩在角落哭泣着,就是一个可怜的孤儿。他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只剩下他自己在角落哭泣。

  一种母性的温柔涌上楚静的心头,鼻子一酸。她关上手枪保险插回腰间,冲进水雾里面抱住王斌:"别哭了,别哭了,都过去了……"她自己也哭了起来。

  王斌在恍惚之间被她抱着,抱紧了。感觉到一种温柔一种安详,王斌苍白的脸上涌起模糊的笑容,却又涌出眼泪。楚静抱住他苍白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别哭了,王斌。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王斌抽泣着推开她,楚静抱紧他抱得死死的。王斌无力地抗拒着,抗拒着这个陌生的怀抱。楚静抱紧他,吻着他流满泪水的孩子一样无助的脸。王斌逐渐安静下来,哭声渐渐地弱下来。被莲蓬头的水流湿透短发的楚静吻着他的脸颊,他的嘴唇,他的喉结:"都过去了,过去了。我还在你的身边,我在……"

  王斌伸出胳膊抱紧楚静,哭泣着。楚静吻着他的眼睛:"傻孩子,别哭了。我还在,我还在你的身边……"

  王斌一把抱紧楚静的脖子,孩子一样再次哭出来。

  ……王斌从昏睡当中清醒过来,看见楚静睡在自己身边跟个可爱的婴儿一样。王斌脑子一下子蒙了,马上坐起来。楚静马上就醒了,赶紧抱住他:"怎么了?怎么了?别害怕,我在!"

  王斌急促呼吸着,感受到楚静紧紧抱着自己贴着自己的温暖身躯。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才知道不是梦。他狠狠地打了自己的头一下:"我混蛋!"楚静愣在那里,傻傻地看着王斌。王斌捂住自己的脸抹了一把:"楚静,我,我不是故意的……"

  "别说了,我知道。"楚静淡淡地说,开始穿衣服。"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

  "你别这样!"王斌赶紧回头说。楚静勇敢地看着王斌:"我是爱你,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

  王斌看着楚静:"问题是我,我……"

  "我知道你不爱我,我说了这是我的问题。"楚静继续穿衣服,"这不怪你,是我自愿的。"

  王斌傻傻地看着楚静穿衣服起身,他一把抓住楚静的手。

  楚静不回头用另外一只手整理着自己的短发:"我自愿的,说到哪里和你也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再见到我,下午我就打报告调走。"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王斌着急地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赶紧拿被子裹住自己。

  楚静回头,忍不住笑了:"当成男人,我爱的男人。除了你是一个共产党员,一个国家干部,你还是一个我爱的男人。王斌,你包裹自己的东西太多了,你束缚自己太久了。我都看着难受,你明白吗?"

  王斌看着脸上还有红晕的楚静,久久不说话。

  "我走了--你不要以为我是随便的女人,我只是愿意把我交给一个我爱的男人而已。"楚静忍住眼泪转身就走。

  王斌一把拽住她:"你不许走!"

  "那你说,你爱我。"楚静头也不回。

  王斌张开嘴,却无声。

  "懦夫。"楚静冷冷一笑。

  王斌赶紧拉住楚静:"我……"

  楚静站住了,等待着。

  王斌还是没说出来:"楚静,不用说出来好不好?你心里明白不就可以了吗?"

  "不,我要你说。"楚静冷冷地说,"我可以理解你心里有她的位置,但是我不能接受你连说爱我的勇气的都没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王斌着急地说,"楚静,你不要这么说好不好?"

  "或者你说你爱我,或者我现在就走。"楚静的眼泪流下来。

  "我不能忘记她。"王斌说。

  "我理解,我也不强求你忘记她。"楚静抽泣了一下,坚强地说。

  "是我对不起她。"王斌低下头。

  "但是你没有错,这不是你的错!"楚静断然说,"你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结到你自己的头上,但是你没有错!"

  "但是,那是我的错!"

  "那我走了。"楚静要走。

  王斌抓住楚静,从后面抱住她流出眼泪:"我们结婚吧,好不好?我想有一个家,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

  "你自己说,我会和一个连说爱我都不敢的男人结婚吗?"楚静闭上眼睛。

  王斌被噎住了。楚静惨淡地笑:"我不怪你,我说过了,我爱你。如果你连说爱我都不敢,不要来找我谈结婚的事情。"

  楚静打开卧室的门。

  王斌看着楚静的背影,突然高喊:"说就说,谁怕谁啊?!"

  "那你说啊?!"楚静回头。

  "我就敢说!"

  "那你说啊?!"

  "我说了我敢说!"

  "那你说啊?!"

  "我,我说了我肯定敢说!"

  "那你说啊--"楚静几乎是哭喊出来。

  "我爱你。"王斌的声音很平静。

  楚静哭出来了。

  "我们结婚吧。"王斌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楚静扑到王斌怀里,突然又推开他:"有你这样求婚的吗?!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王斌一把抱住楚静:"谢谢你的包容和理解……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你说结婚就结婚啊?我偏不--……哎呀你干什么啊……救命啊,国家干部王斌耍流氓啊……啊呀你别撕啊!挺贵的呢我自己解……救命啊--二级警司王斌耍流氓啊……呜……能不能别弄我一脸口水……啊--"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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