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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言情小说《人前躲你人后盼你》  心电感应 5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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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8-19
狸狸的心情手札


  12月中,小狸已经忘了最初是发生了甚么事情,反正就是老妈的电脑又出问题,不过这次不是硬碟挂掉或资料损毁甚么严重到不得了的事情,生病的是老妈的萤幕,而症状是——无法把解析度调到1024*768……

  就因为如此,所以老妈终於决定要再买一台新电脑,虽说小狸可以捡现成的好康,例如接收一台看起来比较快一点的电脑,萤幕也换成液晶的喔!不过,我当时实在不能理解,为甚么只是无法调成1024*768,就会严重到没办法写作和思考呢?

  据老妈的解释是说,因为800*600的字太小了,这是一个非常令人难以忍受的不方便!

  所以,最後的结论是——该换新电脑了。

  买了新电脑後,老妈那台令人难以忍受的电脑理所当然的又搬到小狸房里,当时原本想说把硬碟整个重新杀掉以後,一切从零开始。很多人都以为小狸的电脑功力好像还不错,其实我只会重灌啦!

  可是,那个猪头老妈又要求我不要把硬碟砍掉,因为她希望那些档案「最好」能保存著直到她确定她的新电脑完全没有问题,这就等於小狸一定要把那部电脑的问题修好才能使用啦!夭寿喔……

  不要以为从老妈那里接收来的电脑会有多好多好……屁啦!要接收老妈的电脑,一定要有壮士断腕的觉悟,再加上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全家大概只有我有勇气从老妈那里接收电脑过来吧!那些後续的重整工作实在是既漫长又艰辛啊!

  唉,林拢麦了改啦!

  後来,小狸心想,那乾脆把两台电脑的硬碟对调,这样就可以直接用啦!而且我还有一拖拉库的作业要改,实在没时间去整个重灌。

  只是,我发现从老妈接收过来的电脑,真的是5台里有5台会跟我闹别扭,大概是因为水土不服吧!每次都要等使用了好一阵子以後,那电脑才会开始慢慢熟悉我,然後才会慢慢可以很正常的使用,反正我永远都没办法享受到隔壁那个头号电脑杀手那所谓「换新电脑的喜悦」!

  硬碟对调後,不管我怎么暖开机、冷开机、先骂一顿再开机,它一律只给我一个画面,如果是蓝天白云就好了,起码感觉上还有东西在动,但我看到的却都是蓝天白「字」,然後就停在那里动也不动。

  也就是说一定要重灌嘛!

  重灌就重灌,反正作业也挂了,一切都完啦,SHIT!

  等小狸花了好长一段时间,重灌N次後,总算好像可以用了,一切看起来还满正常的,虽然萤幕的驱动程式好像不太正确,虽然那个USB好像已经给他挂了,虽然……

  哎呀!不管了!

  电脑系统弄好後,就开始灌软体啦!小狸首先灌了个目前最需要使用的  MAYA,那是一种做电脑动画的软体,可一灌进去,问题又来了……

  只要我一开MAYA,没多久,那个标题列,就是每个视窗最上面那条杠杠,会突然黑掉,然後慢慢的其他视窗会突然黑一下或正常一下或根本一直黑下去!最後就开始delay,电脑的动作越来越慢,然後……它会自动重开机耶!

  GOD!最好是有那么人性化,我还没存档耶!他×的!

  不管我怎么删除再重灌MAYA,还是一样乱七八糟,最後小狸想说上网找一下资料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救命,才发现,连网路也挂了!!

  这真是天要亡我,不管我怎么努力跟它沟通,还是一样给我冒出一堆五四三的名字,例如:小明的电脑、大宝的电脑、小宝的电脑、大明的电脑……

  以往,小狸从不会无聊到帮自己的电脑取名,可是这次不知道为甚么就是很想打个名字上去,虽然小狸已经气到想炸掉那部电脑,但帮它取个名字也无妨,於是小狸就把内心想了很久的名字打上去:

  他×的烂电脑!

  PS.所以我就说咩,不只是萤幕的问题啊!

  偷笑骂活该的电脑杀手……呃,不对,是阿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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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08-19
故事开始


  他,是一个容颜清俊、瘦削斯文的年轻人,温柔的浅笑、满身的诗意、浓密乌黑的短发服贴地覆满整个後脑勺,额前刘海却老是掉下来遮住他的眼镜,而那双躲在细框镜片後的银色蓝眸更是深邃悠远,充满梦幻般的灵气。

  这样高雅出尘的男人,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出任何突兀失礼或是粗鲁冒失的举动吧!

  而她,则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一头蓬蓬松松的大鬈发,浓眉大眼五官鲜明,亮丽且充满青春气息,虽是黑发黑瞳的纯东方人,但身材高挑挺拔,体态健美婀娜,丝毫不输天生体型高大的西方人,处於一大群少年少女当中,她就是特别醒目,是那种男人无法拒绝的女孩。

  这样俊朗出色的女孩,男人见了只想追、想讨她欢心、想一亲芳泽、想拥有她,只要她有意,绝没有人会推开她。

  但是——

  「我来帮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说话的人全然没有注意到年轻人一见到少女即愀然色变的反应,白皙的脸蓦然涂上一层黑,有如惊见天上恶魔降临、地狱凶鬼齐出般地猛然倒抽一口气。

  「……本校最杰出的几位SA之……」

  话还没说完,年轻人已然一声不吭地猝然背转身拔腿便逃,一眨眼,人已在十尺外,而且还在继续增加速度当中,好似全天下的妖魔鬼怪全追在他後头似的。

  「呃?」全体愕然。

  太失礼了吧?

  包括介绍的人和被介绍的少女,还有周围一大票旁观者,个个满头雾水、一脸茫然。

  现在是怎样?

  他是突然肚子痛要跑厕所,还是光天化日之下活见鬼了?或者是……

  不约而同,所有的目光齐聚少女身上,其中涵义不言可知,少女立刻防备地退後一步。

  「干……干嘛?我又不认识他,就算要恶作剧也作不到他头上去啊!」

  是吗?

  「真的啦!我不认识他啦!」

  真的吗?

  「我发誓!」

  纪录不良的人所发的誓能信吗?

  「见鬼,不信拉倒!」少女恨恨地转身就走。

  好大胆的臭小子,竟敢惹到本小姐头上来,本小姐若不整得他变猪头就不叫卓莎夏!

  不到三秒钟,少女的脑海中已列出一长串比厕所卫生纸卷更长的报复计画表。

  首先,她要……

  于晨和卓莎夏的仇怨就是这样结下的,有点莫名其妙……

  不,是非常莫名其妙!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08-19
第一章


  踏入符兹堡,仿佛走进另一个时空,古朴的城市中除了主干道之外,其余大小街巷都只有马车、脚踏车和雅致的电车,从火车站往市集广场漫步,宽阔的石板道两旁排满不同时代的历史建筑,气势磅礴的主教宫殿、巍峨的大教堂、优美的旧拱桥、高耸似童话般的城塔,精雕细琢鲜艳雅致,处处散发浓烈的波希米亚风情,仿似古老的东欧城市。

  此外,符兹堡还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大学,天气晴朗时,街头艺人和年轻学生们为这片迷人的朴实风貌上再添几笔活泼生气的灿烂色彩,加上沿街的露天咖啡座,以及环抱在占城四周的河流、森林与葡萄园,更使这整座占色古香的城镇充满浪漫婉约的闲情逸致……

  「你『出门』过几回了?」

  「二十六回。」

  「大都干甚么去的?」

  「刚开始是担任团队护卫或警戒,两年後开始双人搭档进行窃取情报、拯救人质或卧底之类的工作。」

  呃……这种对话好像并不怎么闲情逸致……

  「最危险的又是哪一趟?」

  「上个月,暗杀。」

  不,这一点也不闲情逸致!

  「酷,我最多也只不过去拯救人质而已。」

  「这也没甚么,我从八岁开始受训,十五岁就开始『工作』了嘛!」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孩,不到二十岁,一身俐落帅气的牛仔装,看上去比男孩子更潇洒英挺;另一个女孩则略矮小一些,带著点娇美的气质,是个细眉细眼的日本女孩。

  「说的也是。啊!对了,莎夏,你究竟是台湾人,还是中国大陆那边的人?」

  「这有甚么分别吗?」卓莎夏奇怪地反问。「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了,那时候我还小嘛!只记得他们同样是留学生,一个是台湾人,一个是中国大陆人,至於谁是台湾人,谁是中国大陆人,这我就没甚么印象了,反正都是中国人嘛!」

  「那你的搭档是谁?」

  「尼基。」

  「啊!就是那个常跟你混在一起的俄国小子尼可拉斯基吗?」

  「没错,就是他。」市集广场前,莎夏突然停了下来。「等等,我要买几个葵花子面包。」

  「你真会吃。」

  「我的运动量大嘛!」付了帐,莎夏先扔给中村杏子一个,然後便自顾自两口一个,津津有味的大吃起来了,活像饿死鬼投胎,看得人不饿也饿了。「你呢?你的搭档又是谁?」

  「是……」

  「杏子!」

  闻声,中村杏子白眼一翻,大拇指往後一比。「还用问吗?当然是他!」

  回眸一瞧,莎夏噗哧笑了。「原来是他。」

  一个黑不隆咚的小子,恰卡,总是活蹦乱跳的,好像墨西哥跳豆似的。

  「杏子,快,有任务!」

  「咦!真的?又是非洲吗?」

  「不,中东。」

  「哇!中东,那还不快点!」

  一声惊呼,中村杏子忙抓住莎夏往旧美茵桥跑,後者差点没被半颗圆面包活活噎死,但是中村杏子根本没注意到,她只好呛咳著边跑边呕。

  「有……有没有搞错啊?你的搭档是恰卡又不是我,抓我干嘛?」

  「咦?啊,对喔!哈哈,那个……顺便嘛!」

  「哪里顺便了,我又不……」

  在这同时,远处的小山岗顶,在美茵河对面那座白色城堡上,有一双原本专注於电脑萤幕上的眼,在耳闻学生们的嘻笑声之际,即刻将视线移至城堡下。

  「咦!没课了吗?」

  望著三三两两越过旧美茵桥回到山丘这边来的大学生们,丹奥在嘴里喃喃自语,捻熄香菸,推了推细框眼镜,银蓝色的瞳眸透过厚厚的镜片在那些黑发黑眼的东方女学生们身上来回,寻找那抹特殊的身影。

  「啊,她果真回来了!」

  踞立於美茵河畔山坡上的美茵城堡筑建於十三世纪,三十年前仍是观光古迹,如今却已是私属符兹堡大学所有的历史文物馆与学生宿舍,外人禁止随意出入,也因此,塔墙上才得以成为丹奥的专属天地。

  他最爱伫留於塔墙上冥想沉思,俯瞰整座符兹堡市区,或远眺另一面河谷茂密的葡萄园,欣赏朴拙的撒克森式农舍与浪漫的四季风情。

  春夏间河畔繁花似锦,将原本已够诗情画意的优美景致点缀得益发色彩斑斓;至於秋意浓浓时,瑟风低吟草木萧条,更是平添寂人无限幽思;而冬季里阿尔卑斯山上纯净妩媚的皑皑白雪亦有如诗般优雅,望眼眺去尽是一片飘渺的迷蒙。

  这正是丹奥之所以会被父亲「骗」到这儿来上班的原因,符兹堡的浪漫与婉约情怀正是他所向往的。

  眷恋的视线朝河谷那片嫩黄绿色的海洋投去最後一眼,丹奥习惯性地轻轻喟叹一声,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袖珍电脑,吃一半的法兰克福香肠面包和咖啡,再无意识地拉拉毛衣外套,始不情不愿地步下婉蜒的堡墙石梯,回到他的工作岗位。

  真不明白他为甚么会答应这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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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堡中的学生宿舍并非在主堡内,而是另於主堡後的教堂旁起建的仿古式三层建筑物,再往後则是私人森林,森林中建有各种锻链武技的特别场地。

  要到堡後的学生宿舍,经过主堡是最快的捷径,不过通常是不会有人随意路经主堡,因为那儿是生人勿闯的历史文物馆,但现在是紧急状况,管他是生人或死人,杏子毫不犹豫地拉著莎夏直闯主堡,恰卡在後面气急败坏的低呼。

  「喂喂喂,这里是不能随便进来的耶!」

  「我们已经进来了!」

  「啊啊啊,在主堡内不能用跑的呀!」

  「你自己去爬吧!」

  「天哪!我们这么大声,要是被馆主听见了怎么办?」

  「你的声音最大!」

  「可……可是……」

  「闭嘴!」

  三个人在不能随意进入、不能跑步、不能大声喧哗的静谧主堡内大剌剌地呼啸而过,直待他们惊天动地的身影扬长而去後,藏身在楼栏上窥视的丹奥这才继续步下楼梯。

  一回到主堡内,在那三个喧扰声完全消失之後,丹奥便不由自主地再度陷入沮丧的情绪中,他不是不喜欢历史文物,而是……

  每到秋天,他总是特别忧郁——几近自虐般的忧郁,没有甚么特别原因,他的个性本就如此,多愁善感又爱作梦,倘若他是女孩子那还好,偏偏他是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没事就愁来愁去愁到令人烦,一沮丧起来更有本事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睡,光只对著一片无聊的落叶猛掉眼泪抹鼻涕,旁人看了莫不啼笑皆非,真想海  K他一顿K到他清醒过来为止。

  所以父亲才会把他「流放」到另一个国家来,眼不见心就不烦了。

  「丹奥,用过午餐了?」

  「嗯?啊,是啊!你呢,史提夫?」

  「哈哈,我用餐十分钟便足够了!」随在丹奥身後,四十多岁,灰发银眼的馆长史提夫也下楼来了。「啊!对了,你刚刚有没有听见甚么声音,譬如有人从这儿跑过去之类的?」

  这种违反纪律的事是被严格禁止的,被抓到起码要被碎碎念上三个钟头又三分零三秒,再禁出任务三次。

  「呃……咳咳,没……没有。」

  「是吗?那大概是我听错了。」

  「对,刚刚……呃,风很大,是……是风声吧!」

  虽名为副馆长,其实只不过是一个挂名闲缺,馆内一切事务概由史提夫馆长大包大揽。再说得更清楚一点,除了上班时间准时到办公室报到之外,他所有的时间不是花在望白云闲发愁,就是做做他自己的私人消遗,要不就是——

  偷窥她。

  曾经,他誓言绝不会被那种女人「逮到」,因此,在她入符兹堡大学的第一天,头一回见到她,他即一声不吭马上落荒而逃,而且一逃就逃到了飞机场,可惜他没有养成随身携带护照的好国民习性,只好摸摸鼻子又溜回来。

  在那之後,他更是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地避免碰上她,要出门进门先探头探脑,只要有她在的场合,他绝不会出现;走在马路上也不时东张西望,远远迎面瞧见,他立刻绕道而行,躲她躲得比老鼠见到狮子更慌张。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禁不住好奇她究竟是个甚么样的女孩子,竟然会在婚礼上做出那种足以令人目瞪口呆、瞠眼结舌的事?因此,在战战兢兢极力避开她的同时,他也不由自主地暗自审视她、分析她、研究她。

  日久生情,这句话实在不太适用在他身上,但也只有这句话能够充分形容出他的窘境。

  由於注意得太频繁、太慎密,有一天——那是个下雨天,他突然发现自己迷恋上她了,当时万雷轰顶尚不足以形容他的惊骇程度——说他吓得差点从堡顶上跳下去也许比较贴近真实状况,在他终於冷静下来之後——那已是整整三个月後的事,他暗自审思——恐慌无措的审思,终於明白——不得不明白,他爱上她了!

  为甚么会爱上她?

  天知道,也许是迷上她活泼率直的个性,也许是迷上她明亮耀眼的笑容,也或许是迷上她在吵架时的毒舌毒语,也或许是迷上她三不五时的幼稚行为——譬如把老鼠扔进他办公室里,骇得他像狗一样爬上桌子叫得比老鼠更大声,然後一个没站稳摔下来活活压扁老鼠——还是用两瓣屁股压的。

  总之,当他惊觉不对时,这份感情已无可自拔了,於是开启了他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单恋生涯。

  他不再介意婚礼上她将会使他多么丢人,也不再介意她将会压得他多么抬不起头来,但他仍不敢主动对她告白,因为他是天底下最被动的男人,更因为——

  她很讨厌他!

  不只是因为第一次见面他就仿佛见鬼一样落跑了,也不只是因为他躲她躲得令她难堪到不行,最重要的是——

  他是个「例外」。

  符兹堡大学是一所极其特别的大学——这个特别是从三十年前才开始的,全校师生,上自校长,下至打扫的校工,恰恰好三分之一是白种人,三分之一是黄种人,三分之一是非洲黑人,而且没有一个是混血儿。

  除了他,他是如假包换的混血儿。

  全校师生,上自校长,下至打扫的校工,个个都是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无任何亲戚朋友的孤儿。

  除了他,他不但父母双全,下有二妹一弟,还有一大票亲戚喽罗们。

  全校师生,上自校长,下至打扫的校工,每个人都至少会六种以上的语言,在学校里晃一圈,简直就像是在联合国里打混战似的,叽哩呱啦的不管多偏僻的语言都听得到,你说日文,我就讲俄语,他则是满口葡萄牙话,表面上是鸡同鸭讲,其实谈得才热络呢!

  除了他,他只会讲中国话和英文,还有半生不熟的德语,一个不小心还会咬到自己的舌头。所以校长规定全体师生在他面前只可以讲中文或英语,虽然如此,但因为他的蓝眼眸,大家还是习惯和他说英文。

  全校师生,上自校长,下至打扫的校工,没有一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菁英之才,要头脑有头脑、要身手有身手,简直是优秀到不行。他们一边接受严格的文武教育,一边为了维护世界和平而接受派遣到全球各地去出任务,说伟大是不敢当,但的确是相当了不起。

  除了他,他甚么也不会,文不成,武不懂,除了成天作梦发愁之外,他的脑袋一点用处也没有,而且体瘦身弱、手无缚鸡之力,不要说和人对打,就连拍只蚊子都会拍伤自己的手。

  这点也是她最厌恶他的地方。

  「不是说每个男人都要多聪明啦!也不是说每个男人都要多勇猛,但也不能像他那样吧?窝窝囊囊的超逊不说,还跟女孩子一样老爱为赋新词强说愁,没事就对著落花流水哀声叹气,要不就喃喃念一些没人听得仅的诗啊词的,真是娘娘腔得恶心死了,亏他还长得满不错的说,真是糟蹋了那副容猊!」

  以上是背著他,她对朋友说的评语。

  这也不能怪他呀!打一出生开始,他就是这种个性麻!

  「也不晓得校长是怎么想的,居然安插那样一个废物到学校里来,还破例让他住进主堡里,又允许他一大堆有的没有的特权,却连一点建设性的贡献都没有,成天只会在那儿睁著两眼发呆,你说他是不是甚么大人物的公子少爷之类的,因为太没用,只好丢到这里来混日子呀?」

  以上是背著他,她对朋友提出的疑问。

  说他是废物太伤感情了吧?

  呃……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废物。

  而且这也是全校师生——除了校长之外,所有人对他的看法:一个没用的废物,被特权阶级的父母扔到这里来白领薪水混日子。

  说他父亲是特权阶级也没错啦!只要父亲说一句话,没有半个人会说一个「不」宇,因为父亲说的是「事实」,没有人能否决的「事实」,而且为了听父亲说一句「事实」,无论多大的代价,「那些人」都很乐意付出。

  但说他是被父母扔到这里来混日子,这就与事实相距颇大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他好不容易才睡著,却又被人从睡梦中硬揪起来,只因为有某位大人物想知道某些「事实」——为免引起无谓的猜测,「那些人」总是挑在夜半更深正好眠的时刻来找他……搞不好是他们失眠……

  尽管这份辛苦是有代价的,但代价是甚么他却完全不知道。

  父亲光明正大的用一份合约卖了他,合约内容是甚么也不曾告诉过他,他只知道仅有在某种情况下,不但那份合约会自动解除,而且父亲也会立刻来带他回去——这是母亲的条件。

  「那种活著只会浪费粮食的男人,最好早早game  over算了!」

  以上是背著他,她对朋友所下的最後结论。

  总之,在她眼里,他连个屁都不如,可以想见他若是冒冒失失的去对她告白,将会得到何种待遇。

  所以他只好把一切都闷在心里,这样长长两年下来,他单恋得很辛苦,却也颇为自在,因为他原本就是那种充满悲剧性浪漫情怀的男人,刻苦的相思对他而言才是最唯美的,太轻易得到的爱情反而不美了。

  不过一旦入了秋,花朵开始凋落,绿叶悄然转黄,他的情绪也逐渐陷入低潮,莫名其妙地开始觉得人生真是毫无意义,与其作一个浪费粮食、浪费氧气,浪费地球存在空间的男人,不如埋在上里去肥沃那些树木花草来得有贡献一些……

  这种状况好像不太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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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那任务明明是我们的,为甚么……」

  「加多嘛爹!但几咧!」大叫著,莎夏连忙冲过去抢救她的心肝猪宝宝。「这是我的,要扔请扔你自己的,OK!」

  杏子噘著嘴,气呼呼地把自己扔到床上去,觊觎的眼却还是不甘心地瞄著莎夏那只猪宝宝。

  「我再出一次任务就可以成为准B级了说!」

  「别急,别急,机会有的是,OK?」莎夏宝贝兮兮地用衣袖擦擦猪宝宝,再放回猪窝——床头柜上。「他们也不是故意要抢你们的,谁让你们两个阿拉伯语都不够熟稔,说快一点准穿帮,任务八成也会跟著砸锅,任务一砸锅,你们就得连掉两级,你宁愿这样吗?」

  话说得合情合理,杏子一时语塞。

  「再说,他们也表示下一次任务必定会优先考虑你们,这不就结了!」

  「你说得倒轻松,再出一次任务你就可以升上A级了,自然不会在意这一次、两次任务,但是我不一样啊,我……」

  「你怎样?」莎夏不耐烦地跳到书桌上去晃两脚。「我这也是用时间慢慢熬来的,你就不用吗?你伟大?你有特权?你可以跳级?」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只是……」杏子蓦然翻身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我只是不甘心嘛!」

  「不甘心啊……」两眼骨碌碌一转,莎夏嘴角怱地勾出一道诡谲的笑。「那我们去找点乐子,保证你不会再郁卒了!」

  静了一会儿,杏子慢吞吞地侧过脸来。

  「你不会是又要去整那个吃花馆长了吧?」

  话说去年秋天,她们一夥人因为久未出任务,无聊死了,决定到河谷那条溪流去抓鱼吃,不料最佳战略地点却被某人先行占领,一票人正在商量要不要去「请」他滚蛋,却见那个白痴竟然吃起花来了。

  「那家伙是饿疯了吗?」俄语。

  「我们请他吃烤鱼好了。」西班牙文。

  「才不要!」与那个白痴副馆长有宿仇的人坚决反对。

  「那现在……啊咧,那家伙不会是在哭吧?」中文。

  「不,他是在掉眼泪,没哭。」埃及话。

  「他说甚么?」印度语。

  「你不懂埃及话吗?」瑞典话。

  「我是不懂。」古罗马话。

  「哇!你够了没,居然说古罗马话,你以为现在是古代啊?」俄语。

  「这样可以了吧?」阿拉伯话。

  「哼!这还差不多。」义大利话。「他说那家伙没哭,只是掉眼泪而已。」

  「掉眼泪就是在哭。」土耳其语。

  「哭要有声音,OK!」美语。

  「大男人掉眼泪,真是娘娘腔!」法文。

  「啧,又在吃花了!」日文。「算了,我们另外找地方好了,免得我们请他让位,搞不好他还会哭给我们看呢!」

  「哭夭!」居然还有台湾话。

  自那一回之後,大家都在背地里叫历史文物馆副馆长为吃花馆长,以字面上来解释是说他是会吃花的副馆长,实际上是隐喻他是个白痴娘娘腔。

  「他生来就是让人整的,不整白不整!」莎夏说得理所当然。

  在两人合住的寝室里,她们总是一个说中文,一个说日文,为的是不想忘记自己的根。

  「又想藉机报仇了!」杏子咕哝。

  「是又如何?」说著,莎夏跳下桌子站到窗前,抚著下巴思索这回要用甚么办法整得那家伙哇哇鬼叫。

  翻起身子,杏子跪坐在床上。「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小气耶!」

  「是吗?」莎夏心不在焉地应了两个字。

  「对啊!他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被你吓得掉头就跑,後来又躲你躲得人尽皆知,以至於大家都认定必然是你厚脸皮倒追他,而且还倒追得很用力,才会把内向害羞的他吓得拚命躲你,『只』不过如此而已,你又何必一整他就整了两年?」就算是连本带利,又滚利,再复利都有余了。

  「唔……两年了吗?」啧啧,有那么久了吗?还真是光阴似箭哪!

  「是啦!小姐,放过他吧!想想,有几次你真的很过分耶!白痴都不会认为那是意外,可是他都没有说出去,这样已经很够意思了吧?」每次不小心被抓包,主凶不在乎,她这个「无辜」的帮凶可是紧张得很。

  「他又不知道是我。」

  「才怪,用鼻子猜就猜到啦!整个学校里就只你跟他有仇,不是你是谁?」也不用一加一等於多少了,反正只有一而已。

  「他也没有证据。」

  「证据归证据,只要他说一句话,你说校长是听他的还是你的?」

  莎夏不由得沉默了。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小气,只不过两年前她才十七岁,正是少女情窦初开时,自认还长得人模人样,半夜起来照镜子也没有吓到过自己,没想到居然有人一见她就骇得屁滚尿流,就差没哭爹喊娘,这简直是把她的脸面活生生撕下来丢在地上踩踩踩,踩踩踩!

  所以喽!当时她就决定要小小整他一下以示惩戒。

  可是她都还没开始整顿他呢!他竟然已经抢先躲她躲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使这整个事件骤然演变成一个众人皆知的超级大笑话,连武术教官也特地把她叫去给予暗示性的警告:现在不是哈男人的时候,任务卡要紧。

  她在哭笑不得之余更觉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便指天发下毒誓,不整得他变猪头绝不罢休!

  不过两年时光也委实太久了一点,她为甚么还不肯罢手呢?

  莎夏自问,自己也觉得非常困惑,从一开始的闲来无事才去整整他打发时间,直至现在,为甚么只要几天没见著他,即使是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她也会想硬抽出时间去整他呢?

  他早八百年前就已经不再躲她了呀!

  「莎夏?莎夏?」

  「嗯?啊!我想到了,我要去向卡莱借小花。」

  「你还是不肯放弃呀?」杏子无奈摇头。「可是你要小心啊!小花可是卡莱的宝贝,要是它也被压死了怎么办?」直到现在,她每天临睡前都还要为之前冤死的小白默哀三分钟呢!

  莎夏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笨,再去抓一条还给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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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沉的天,郁郁的空气,闷得丹奥几乎不能呼吸,他放弃地把手从键盘上移开,两眼瞪在电脑萤幕上,沮丧得几近抓狂。

  他到底在写甚么?

  蓦地,他恨恨地甩掉虽仍咬在嘴里,其实早已熄灭多时的菸屁股,再转动椅子背过身去颓然地俯下上身,双臂绝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口中逸出痛苦的低吟,对自己感到彻底的失望。

  完了!他果真是个废物,一个一身无是处的废物,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他甚么也不会,只会浪费粮食、浪费空气、浪费地球的生存空间,搞不好连做花草肥料的资格都没有,真是太悲惨了,他到底还活著干甚么?

  想到这里,他开始考虑要去撞墙,就在这当儿,他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很诡异,令人寒毛直竖的嘶嘶声。

  他猛然抬眸直视前方,立刻,他发现自己正对著一双眼。

  一双三角眼——眼神看起来实在不太友善,嵌在一颗三角头上,还有一条血红色,分岔的舌头……不,那应该叫蛇信,而且它还穿著一身花花绿绿,色彩鲜艳的皮衣——真花俏。

  根据动物百科全书上记载,三角头的蛇大部分都有毒,特别是色彩越鲜艳其毒性越猛烈,所以……所以……

  毒?!

  天哪,他还在这里研究甚么?

  毒蛇耶!

  猛然倒吸一口冷气,下一秒,他已然扯开嗓门尖叫著拚命滑动椅子往後退,由於退势太猛,滑不到两寸椅子便翻倒,连带著人也跌在地上,不假思索,他立刻划动四肢死命往前爬——一时忘了人类是用两条腿走路的。

  直至一头撞上角落的文件柜,他才龇牙咧嘴地捂住额头回过身来,旋即更惊骇的发现那条毒蛇竟然也跟过来了。

  我们来作朋友相亲相爱嘛!

  不,别过来,我不认识你!

  他正待拉开喉咙展开第二波的声声尖叫,倏地,办公室门打开,史提夫慌慌张张地闯进来。

  「甚么事?甚么事?发生甚么事了?」

  「那……那……」丹奥颤抖著手指向前方。「蛇……毒……毒蛇……」

  「蛇?这里怎么会有蛇?」史提夫疑惑地转眸一瞧,眉峰即皱,「原来是小花。」随即过去将那条犹不知死活,仍在嘶嘶鬼叫的花蛇撩起来挽在手上,「别担心,这是学生养的蛇,毒牙已经被拔掉了。不过……」他冷笑。「正好,该是让他们复习一下野外求生时要如何剥蛇皮的时候了!」

  窗外突然传来两声若有似无的低呼和呻吟。

  史提夫装作没听见,丹奥则往空荡荡的窗外瞟去一眼,再收回眼来心有余悸地与那双仿佛正在嘲笑他的三角眼大眼瞪小眼。

  真是不想活了,竟敢嘲笑他!

  也不想想自己即将被扒掉「皮外套」了,这种冷天看它不冻死才怪!

  不过……

  「我想……那个……算了吧!」待狂跳的心脉稍稍镇定下来後,丹奥始慢吞吞地爬起来,扶起椅子坐回去,继续揉搓著额头。「我只是吓了一跳,也没有受伤,为了这种事杀死学生的宠物不太好吧?」

  它的亲戚朋友诸公同类们大概都在准备要过冬了,起码在这个冬天,它最好也学学冬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就是这样才会老是被学生们欺负,况且……」史提夫突然把蛇往窗外一扔……又是两声惊呼。「我早就警告过他们了,如果连这点小事都约束不了自己,还有甚么资格担任SA?不过……」

  若无其事地靠在窗台上,他继续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再饶过他们一回。可是下回若是再有这种事发生,我会直接报告校长,也不必刻意去找出罪魁祸首了,全校学生都必须接受连带惩罚,全体降一级!」

  两声抽气。

  警告完毕,史提夫离开窗台定向门口。「好了,既然你没事,那么你继续忙你的,我走了。」

  待门关上後,丹奥才自言自语似的说:「抱歉,下一回我恐怕帮不上忙了。」

  好似在呼应他的话语似的,窗外忽地传来一阵树丛摇曳声,片刻後,又只剩下冷冷的风声。

  丹奥耸耸肩,再次面对电脑萤幕,这回,他很有信心地将两手置放於键盘上,有力又迅速地挥动双手十指。

  他的沮丧绝望全被吓跑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08-19
第二章


  位於凉爽西风带的德国气温本就不高,冬天又特别长,约有五、六个月左右,相对的,其他季节也就缩短了,所以当台湾那边还在怀疑夏天究竟过去了没有,德国这边早已面临深秋的寒冷——那种不穿厚外套会感冒、发烧,肺炎,然後死翘翘的寒冷。

  装满一壶热滚滚的咖啡,套上外套,莎夏走向门口。

  趴在床上看书的杏子见状,顺口问:「这么冷,你要上哪儿?」

  「安东尼他们今天要请客,他说我可以去拿一些德国泡菜和猪蹄膀回来。」

  「安东尼?啊,那个酒园主人,那边要走好一段路耶!」

  「所以我才会带这个,」莎夏举起保温壶给她看。「免得冷死在半路!」

  「他请甚么客?」

  「他儿子订婚。」

  「哦,那如果有自制腊肠,顺便拿一点!」杏子说完,又埋回书里去了。

  在春夏两季,美茵河谷确实是如诗如画充满醉人风情,但秋天可就萧瑟得很,叶枯,草黄,满眼的飘零落寞,平添人无限欷吁感叹。

  真是无趣!

  自觉没有那种欣赏沧桑气氲的资质,莎夏兀自埋头往前大步行进,只想尽快去拿些好吃的食物,好回去在宿舍里请大家来开个小小的派对热闹一下。

  然而在行经那条肥鱼最丰盛的溪边时,她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有点惊讶地发现那个白痴娘娘腔又跑到溪边来,目注前方那片早已采收完毕多时的葡萄园,两指夹著一根菸倚在树干上沉思。

  她知道他在办公室里常常抽菸,却很少见他在外面抽菸。

  老实说,她实在不明白那一片荒凉萧条究竟有甚么好看的,但他抽菸的模样却使她感到一阵难以理解的心悸。

  其实他的五官长相真的很不错,气质更佳,而且人高腿又长,如果让她来打分数的话,起码也会批出去九十五分以上。

  只可惜他那种娘娘腔个性委实令人无法忍受,又是吃花又是掉眼泪,没事哀声又叹气,平时说话轻飘飘的好像饿了一辈子从没吃饱过,鸡飞狗跳时却又跟女人一样扯嗓门尖叫得几乎要震破玻璃,一经想到这些种种,她就忍不住想要去整他一整,看看能不能「教化」得他男性化一点。

  但此刻,见他指夹香菸随意靠在树干上,那姿态竟是有型得很,特别是在他合眼吞云吐雾之际,更有说不出的魅力,信手一拨刘海,又是那样潇洒,过去总让她唾弃到极点的忧郁神情,这时反倒显得如此撩人。

  不可思议,这家伙居然有如此男性的一面!

  但,这个念头不过浮现一秒钟,又见一阵寒风吹来,他立刻瑟缩著抱住自己的手臂,看似弱不禁寒,其实是没想到要多穿两件衣服就莽莽撞撞跑出来神游太虚的家伙太愚蠢。

  真是窝囊!

  莎夏忍不住两眼往上一翻,未经思索即悄然上前在他背後放下咖啡保温壶,随即迅速离去。

  半晌过後,丹奥终於禁受不住沁骨寒风的侵袭,转身欲待回去,却赫然发现身後不知何时乡了一支保温壶,纳闷地拿起来一看,居然还是热呼呼的,他更是诧异,继而又在壶匠找到一个简写:SS。

  SS……不会是她吧?·

  果然是她!

  为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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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雅堂皇的建筑,充满青春活力的校园,一样的年轻人,一样的活泼顽皮,一样灿烂的笑声,在外人眼里,这不过是一所普通的大学,普通的大学生,谁也料想不到这竟然是一所SA培训大学,而那些看上去与一般大学生没两样的年轻人竟然是久经严格训练,不时与危险为伍的联合国特别行动组的队员。

  既然是如此特别的大学,如此特别的大学生,即使他们极力隐藏,但在某些时候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异於常人的举止,譬如此刻,六十个学生鱼贯走出符兹堡大学校区,浩浩荡荡地穿过街道步向旧美茵桥——

  「历史文物课很无聊的,要不要跷头去打保龄球?」墨西哥语。

  「你敢跷你自己跷。」智利语。

  「史提夫会暗中点人头的。」秘鲁话。

  「会吗?」巴拉圭语。

  「怎么不会,上回不就是这样抓到野村跷课的。」阿根廷话。

  「啧啧!一被逮著就半年不准出任务,你真敢跷?」厄瓜多尔语。

  「认了吧!两个钟头很快就过去啦!」古巴语。

  一大票人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转眼间便消失於街道那端,这头却仍呆立著好几团满头雾水的观光客。

  现在是怎样?他们跑错地方跑到南美洲去了吗?

  同一时刻,美茵河对岸的符兹堡内——

  端坐电脑前,丹奥两眼却盯住保温壶出了神。

  她不是很讨厌他吗?难不成是因为上回暗中帮了她忙,这是她的回报?

  也不对,他可帮了她不只一回忙,这两年来,只要她来整他被抓包,哪一次他没有说尽好话把事情敷衍过去,可也没见她流露过一丝半毫的感激,这回又凭甚么不同?莫非是因为……

  她对他的观感终於有所改变了?

  有可能吗?

  「丹奥,来帮一下忙好吗?」

  蓦然回神,「啊!甚么事?」丹奥赶紧起身出去。

  「学生们又要来上历史文物课了,虽然他们绝大多数都很有自制力,但总有些偶尔会脱序的家伙。」史提夫无奈地说。「如同之前一样,请你帮我一起盯著他们,别让他们动手动脚破坏了这儿的古物。」

  一听,丹奥不禁暗暗叫苦。

  这种事说起来很简单,其实难搞得很,那种脱序的学生,有时候一个也没有,但也有时候好像是预先说好了似的大家统统一起来,搞得人焦头烂额、人仰马翻。偏偏那种学生又格外出色,说要开除他们实在很可惜,只好降级以示惩戒,可是他们并不在意,因为凭他们的能力很快又能升上原位了。

  而莎夏恰好也是那种偶尔会不顾一切脱序一下的学生,更碰巧的是,她也是这回来上课的学生之一。

  夹杂在六十个年轻人当中,比其他人更高半个头的尼基有如鹤立鸡群一般。

  「喂!莎夏,要不要溜到吃花馆长办公室去『看看』?」他小小声地问。

  明眼人一看即知尼基有多么喜爱莎夏,偏偏莎夏一无所觉,只当他是好哥儿们、好搭档,不过尼基也很有耐心,决定让莎夏自己「幡然醒悟」,不想在她身上施加任何压力,因为莎夏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你越逼她她越是要反抗,相反的,你越是後退,她偏要贴到你身上来不可。

  反正他们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熬。

  莎夏也小声警告回去。「不行,上回史提夫就警告过了,再被抓到後果不堪设想!」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实则是自前两天在溪边见到丹奥那副抽菸的迷人风采之後,她就再也提不起捉弄他的兴致了。

  「又不是头一次,大不了降级,」不计代价为心上人出气,这才够性格!「没甚么了不起的!」大声话尽量讲没关系,我是男子汉啦!

  「是喔!史提夫说下回若是再犯,他会直接报告校长,让全校学生接受连带处分集体降一级,这样也没甚么了不起吗?」若真有那种状况发生,她敢保证某人必定会被全校学生抓去行私刑,先被鞭尸、虐尸,然後分尸。

  哇,未免太狠了吧?

  「……啧!」还是等下回有机会再要性格吧!

  学生们开始上楼,尼基一眼便瞧见伫立在楼梯转角处的丹奥,心里立刻不爽到极点。

  无端使莎夏承受到莫大的难堪,这是尼基讨厌丹奥的主因,其他诸如丹奥是个令男人羞耻的无能之辈,以及丹奥那种娘娘腔个性之类的,这些当然多少也有影响,不过还有另一个仅有他察觉到的理由,更教他彻底厌恶丹奥到极点。

  那个吃花馆长老是在以为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偷窥莎夏,而那种眼神……那种眼神……

  该死的他真想把那对蓝色眼珠子挖出来!

  下意识地,他马上探臂揽住莎夏肩头,想要标明「此物已被预定」,不料後者并不打算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所有权,不仅即刻推开他的手臂,还露出一脸恶心的表情给他看。

  「干嘛呀!我又不是你的女人,少肉麻了你!」

  旁边有人在偷笑,尼基有点难堪,丹奥的眼神更是深黝莫测。

  「下面别再叽哩咕噜了,大家把注意力集中过来,现在,这幅壁画……别碰!嗯,好,有谁能说出这是谁的作品?特点是甚么?」

  就是有那么凑巧,当大家一致停下脚步时,恰恰好把莎夏夹在丹奥跟前动弹不得,这是她头一次如此接近他……不,是贴近他——她的右臂已经整个贴在他的胸口上了,颇令她讶异於他表面看上去瘦削文弱,却有一副厚实又温暖的胸膛,而且居然比她高上半个头还多!

  然後,当她犹在暗自衡量他究竟有多高之际,自他身上淡淡飘过来的菸味更使她呼吸为之一窒。

  好香!

  欸?好香?!

  她是不讨厌菸味啦!可也从不觉得菸味有甚么好闻的,为甚么现在竟然会觉得他身上的菸味好香?她的嗅觉出trouble了吗?

  大小姐立刻不信邪地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回居然严重到脑袋瞬间空白了十几秒,这若是在任务当中,已足够让她免费上天堂参观十次有余了。更离谱的是,当她回过意识来时,第一个念头竟不是痛切的自我反省,而是——

  见鬼,是真的很香!

  心里嘀咕,莎夏两眼无意识地往上瞄,立即发现他也正低眸睇住她,那澄蓝的瞳眸闪烁著银色的光芒,仿佛碧海上银波荡漾,又教她一阵恍惚失神。

  「你抽甚么菸这么香?」

  咦咦咦?这是谁在问?

  倏见他满脸错愕之色,她始懊恼地发现刚刚那句很蠢的话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她又想自找难堪了吗?

  「Virginia。」

  「Virginia?」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但他却回答了——这是两年多来……不,是他们生平第一次对话,诧异之余又忍不住回头问身後的尼基。「你也是抽  Virginia的吧?为甚么你身上的菸味就不香?」

  「菸味本来就不香的呀!」尼基啼笑皆非地辩驳。

  「可是他身上的菸味就很香,不信你闻闻!」真的,越闻越香。

  满含敌意的绿眸与探究不出意味的蓝眸仅只相对一秒即分开,相互间都觉得很恶心。

  「居然要我去闻男人身上的味道,」尼基嘟囔。「我又不是变态!」

  蓝眸倏怱掠过一抹笑意,但没有人察觉。

  跟著,人群又开始往上移动了,蓝色的视线始终盯在莎夏身上,直至她消失於下一个转角处。

  如果不是父亲硬逼他学抽菸,他根本不会想到要抽菸,更不会抽到上了瘾。

  莫非父亲早就预见这一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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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子在莎夏身边绕了起码十几二十来圈,後者始终一无所觉,兀自呆呆盯住手里的菸出神。

  「你想学抽菸?」这种事她早就会了,莎夏还不会吗?

  「嗯?啊!」蓦然回神。「我早就会抽菸了,但除非是任务需要,否则我是不抽的。」

  原来跟她一样嘛,都是为了任务学抽菸。

  「那你干嘛买菸?」嫌钱太多无处花?

  「我只是想闻闻看它香不香。」

  「嗄?」菸?香?这两者搭得上关系吗?

  「是有股薄荷香味,不过……」莎夏困惑不解地打量手中的菸。「不太像他身上那种菸味香呀!」她很喜欢那种香味,原以为自己买包菸来就可以闻个痛快了,没想到却差这么多。

  到底差别在哪里呢?

  杏子越听越迷糊。「呃?」她到底在说甚么呀?

  犯了菸瘾吗?

  那也没甚么,想抽菸就抽菸嘛!学校又不禁止人家抽菸,不过最好还是不要上瘾,菸瘾有时候会妨碍到任务的执行,这是很严重的,请各位同学们千万要谨记在心。

  「算了,又不是非闻不可!」莎夏忽又把菸扔进抽屉里,关上。「啊!差点忘了,我的保温壶还没有拿回来呢!」

  「欸?」现在又是说到哪里去了?

  「我去拿一下,马上回来!」

  望著莎夏匆匆离开的背影,杏子还是没搞懂,菸、香味与咖啡……究竟有甚么关系?

  啊!对了,爱抽菸的人都喜欢喝咖啡,因为咖啡很香。

  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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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丹奥也望著手上的菸在发呆。

  起初是父亲逼他学抽菸,所以他不得不挑选这种淡淡的薄荷菸来抽,不过这种菸淡虽淡,抽久了还是会上瘾,如今要他不抽也不行了,有时候也会因此而颇为懊恼,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喜欢菸味。

  奇怪的癖好。

  他摇摇头,点燃菸,如同往常一样咬在嘴里开始敲打键盘,十分钟後,他已然进入忘我境界,只专注於电脑萤幕上的一字一句,全然没有发现另有一双亮晶晶的黑眸也专注地凝视著他。

  人的习惯有时候是一种很糟糕的事,当你明明无意要这么做,习惯却常常迫使你在无意识中做出同样的事。

  譬如莎夏,她明明可以大摇大摆的从主堡正门进入,正大光明地来要回属於她的保温壶,却因为习惯,自然而然地跑到他的办公室窗外後,才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跑错地方了。

  她又不是来整他的!

  然而,正当她准备离开转走大门时,却又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从未察觉到丹奥咬著根菸专注於电脑上的模样也很迷人,

  男人在专注於某件事时总是特别有魄力。

  这时候的他完全不像娘娘腔,而像是他原该有的模样,一个男人,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

  於是,悄无声息地,她一跃而上窗台,双脚曲起抱膝坐在那儿默默注视著他,欣赏著他,觉得看著他这副模样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就这样,也不晓得经过多久时间,他又点了另一根菸……又一根菸……再一根菸……他始终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直到她的肚子开始鼓噪著要闹革命,肠胃威胁说要打结给她看,而他的工作也暂告一段落,捻熄菸伸了一个大懒腰……

  「我来要我的保温壶。」

  懒腰伸一半陡然僵住,丹奥愕然回过视线,随即惊呼一声屁股一歪摔到地上去。「你你你……你怎么会在那儿?」

  哇,真扫兴,又回到娘娘腔的形象来了!

  「我来要回我的保温壶,」莎夏指指搁在他办公桌上的保温壶。「那是我的,  OK!」

  丹奥顺著她的手指瞄了一下,「哦!」尴尬地爬起来,拍拍屁股,再把保温壶拿给她。「谢谢你,那天我真的差点冷死了。」

  「谁教你不多穿两件衣服再出去。」拎著保温壶,莎夏跳出窗台外,跑出两步外又停住,回眸,丹奥正靠在窗台上若有所思地凝视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明明知道你每一次出糗都是我在整你,为甚么还要帮我说话?」

  丹奥耸耸肩。「因为那是我自找的。」

  「算你聪明。」莎夏颔首。「那么两年多前你又为甚么一见到我就跑?还躲了我好几个月?」

  轰一下,丹奥感觉自己的脸上仿佛被点燃了一把火。

  「呃……那个……可……可不可以过些日子再告诉你。」譬如结婚当天?

  想了一下,「可以,不过……」莎夏认真地看著他。「不是因为我很丑、很可怕吧?」

  「当然不是!」若是她的模样叫丑,普天之下就没有漂亮的女人了。

  脑袋微倾,「讨厌我?」莎夏又问,更认真的神情。

  讨厌她?

  她在说天方夜谭吗?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老实告诉她他有多么迷恋她,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在这方面,他是完全被动的一方,倘若对方不先靠过来,到死他都不会先表态,永远都会停在原地踏步——这点他比父亲更差劲。

  「那更不是,我……」丹奥腼腆地栘开视线。「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不是讨厌她就好。

  莎夏放松了表情,转身一半又回过来。「啊!对了,你抽菸的样子还挺帅的呢!」

  他抽菸的样子挺帅?!

  丹奥不觉错愕地望著她迅速消失於视线外。

  父亲也预见过这一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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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兹堡大学的学生是特别的,上课方式自然也很特别,前一天在教室翻书本记笔记上课,後一天上教场练武射箭击靶,或者学习各种武器方面的知识,以及通盘了解现今的国际情势等等。

  最可怜的是他们完全没有学期结束的时候,亦即没有寒暑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学期里,直至他们「毕业」离开学校为止。

  幸好,每一回任务结束後都有一个星期的荣誉假,周六、日也可以自由活动,不过许多人都会在这两天各别为自己程度较弱的部分作特训。

  「莎夏,哈德他们要去烤乳猪,一起去吧!」一大早,尼基便兴冲冲地撞过来敲莎夏的房门,却见莎夏与杏子早已穿上野战服。「你要上哪儿?」

  莎夏劈出一掌,尼基迅速闪开,她又比出手枪的姿势朝他ㄅㄧˋㄤ了一枪。

  「你死了!」

  「练枪?」

  「Right!」

  「可是,」尼基满腔热血顿时变成猪血糕。「烤乳猪……」

  「下回吧!」说著,莎夏朝杏子勾了勾手指头。「走罗!」

  尼基左右为难地咬了三秒唇。「我也去!」

  「你的烤乳猪呢?」

  「下回!」

  会合恰卡之後,四人一起在练靶场消磨到中午前一刻。

  「饿了,饿了,吃饭去罗!」

  「下午……」尼基满怀期待地瞅住莎夏。「休息?」

  「No,练狙击枪!」

  闻言,尼基不禁垂头丧气地爬在後面,活像只被剥了壳的乌龟似的,杏子与恰卡相对一眼,虽同情,却无能为力。

  自己的事一旦决定了,莎夏是绝不会再做更改的,这是她的超级一号原则。

  然而——

  古朴的旧美茵桥两旁伫立著十二座帝王及主教的大型石像,有点类似布拉格著名的查理士桥,是不少情侣的谈心胜地。

  但此刻,在这十一月初冬的季节里,寒风飕飕地吹,在这里只能谈冰,实在谈不了甚么心,所以宽敞的旧美茵桥上除了揪住衣领匆匆路过的学生之外,压根儿看不见甚么情侣。

  要看情侣,到床上去看吧!

  「啊!你们看,」甫一踏上旧美茵桥,恰卡便指住前方不远的某尊帝王石像,那儿有条顽长的人影背倚在石像傍。「吃花馆长在那儿!」非洲土语。

  「呿!这儿又没有花,他跑到这儿来干什……」俄文。

  「嘘!」莎夏急忙横臂阻止尼基的嘲讽,因为丹奥正在点菸,而她,是真的很喜欢看他抽菸的样子。所以之前她常常拉杏子一起偷溜去整他,现在却是单独偷溜去欣赏他抽菸工作时的风采,偶尔被他发现了,他们也会哈拉两句。

  只要他不是讨厌她,甚么都好说。

  「干嘛?」

  「他在抽菸。」中文。

  「那又如何,我不也……」

  「啧啧,他抽菸的样子还满酷的嘛!」杏子终於发现新大陆了。「真看不出来!」日语。

  尤其是刚吸入第一口时,他总是合著眼,片刻後再缓缓吐出来,那模样真是颓废到不行,迷死人了!

  莎夏暗自赞叹不已。「他也只有这时候最酷。」

  「酷?」尼基双眉一挑,连忙取出香菸点上。「我也会抽菸啊!」

  莎夏懒洋洋地丢去一眼。「是啊!你会抽菸,就像个痞子一样。」

  尼基呆了呆,烟吐一半险些呛死。「痞……痞子?」未免差太多了吧!

  「那我呢?我呢?」恰卡指著自己的鼻子。

  莎夏朝杏子瞄去,杏子耸耸肩。

  「他抽菸像在战斗,三十秒钟就可以抽完一根菸。」

  「哇塞!」莎夏不禁失笑。「你怎么还没上瘾啊?」

  「我又不喜欢抽菸。」恰卡坦诚。

  「想也是,习惯抽菸的人才会有抽菸时的个人架式,」莎夏说,又指指丹奥那边。「譬如他,他抽了十年的菸,早就上瘾了,所以才会有他独特的抽菸风格。」

  「你怎么知道他抽十年的菸了?」

  「他说的呀!」

  「咦?你们甚么时候……」

  「喂喂喂,很冷耶!够了没有啊你们?」尼基越听越不是滋味地咕哝。「我们站在这里吹冷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要吃饭吗?到底去不去啊?」

  「当然要去,不过……」斜瞄向丹奥那头,莎夏略一沉吟。「等我一下!」

  「干嘛?咦?你要去哪里?」

  对尼基的问句,莎夏毫不理睬,迳自大步走向丹奥。

  「喂!丹奥……呃,我可以叫你丹奥吧?」在这所特别的大学里,除了校长大人,全校师生都是直呼名字的。

  闻声,丹奥惊然回首。

  「嘎?啊,原来是你,呃,如果你喜欢叫这个名字,当然可以啊!」

  「这个名字?」莎夏狐疑地念了一下。「难道你还有别的名宇?」

  「于晨,凤凰于飞的于,晨曦的晨,我是在清晨日曦初起时出生的,」丹奥改用中文解释。「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于晨?」莎夏不由得傻住了。「原来……原来你真的是中国人啊!」

  「我父亲是台湾人,我母亲是中英混血,查士敦是我母亲娘家的姓。」

  「那我还比你纯血统,」莎夏正经八百地点点头。「我爸妈都是纯中国人。」

  「纯血统?」丹奥不禁莞尔。「你是猫还是狗?」

  鼻子俏皮地皱了一下,「你才是马咧!」莎夏娇嗔道。

  「是啊!」拨了一下被风吹到额前来的刘海,丹奥自我解嘲地勾了勾嘴角,又扶了一下眼镜。「难怪我常常四脚爬在地上。」他指的是被她整的时候。

  聪明如莎夏自然也知道他在说甚么,不禁忍俊不住哈哈大笑,杏子见状不由得惊异不已。

  「怪了,他们甚么时候变得那么熟了?」

  尼基更不爽了,马上变身为火车头冲上前。「莎夏,我饿死了,快走啦!」

  看也不看他一眼,莎夏兀自笑问丹奥,「我们要去吃午餐,要不要一起去?」

  丹奥怔了怔。「我?」

  「对啊!你不吃午餐的吗?」

  看了尼基一下,丹奥颔首。「好。」

  杏子与恰卡不禁愕然相对,尼基更是气得差点当场跳脚。

  「莎夏,你不是很讨……」

  「走吧!」莎夏仍不理会那只火气冲天的大熊,迳自与丹奥并肩走开。「你会喝酒吗?」

  「我喜欢喝葡萄酒。」

  「我也是耶!」

  「我那边有两瓶三百年以上的丽玲丝,人家送我的。」

  「三百年以上的丽玲丝?酷!」

  「想喝?」

  「当然想!」

  「好啊!看你甚么时候有空……」

  「下午,我下午有空!」

  下午?

  下午不是要练狙击枪吗?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8-19
第三章


  德国的冬天,真的很冷!

  走在街道上只见人来人往个个都是圆圆滚滚的雪人,由厚实的大衣、毛线帽、围巾和手套所构成的七彩雪人,脸上也只瞧得见两颗眼珠子,迎面撞上时,不拉下围巾谁也不知道谁是谁,即使哈拉半天,也不一定能肯定对方究竟是哪里的哪位。

  也许你以为是女友一号,结果是女友二号,讲了半天该讲的没讲,不该讲的全讲了,好戏更在後头。

  可是莎夏一见到丹奥就知道是他了,因为——

  莎夏不可思议地瞪著那个孤伶伶伫立在葡萄园中的大白痴,不敢相信那家伙居然只穿了一件套头毛衣就敢跑出来发呆。

  他看起来瘦弱,其实身体很健壮吗?

  「哈啾!哈啾!哈啾!」

  不,他一点也不健壮!

  不再迟疑,莎夏立刻边脱外套边跑过去,丹奥甫惊觉她的出现,她已经把外套穿在他身上,再拉下围巾围住他的脖子,然後一声不吭硬扯著他回堡。

  「莎……莎夏,你……」

  他不吭声还好,一出声便宛如电子点火器般,瞬间点燃她的天然瓦斯气,轰一声爆炸了。

  「你是白痴吗?居然穿这样出门?请问你有没有看见地上白白的那一层是甚么?是雪耶!先生,不是痱子粉,也不是面粉,更不是糖霜,是会活活冻死你的雪耶!昨天晚上才下过雪,你竟然一大早就穿这样跑出来作冰柱,请问你是脑袋秀逗了还是神经线松了?」

  「因……因为昨天晚上是第一场雪,所以……」特别有感触,一股莫名的愁绪油然而生,忍不住就这样走出来踏入一片白茫茫中,在这片恍若与世隔绝般的气氲里痴立到忘我……

  「阿达!你真是阿达!」

  不是看落叶就是看落雪,真不知道那种东西究竟有甚么好看的,看了会有奖品吗?如果不是轮到她去买早餐,这种天气谁会一大早就爬起来出门,然後这家伙被人发现时,恐怕早就变成冰人一号了!

  越想越气,简直是气到快没力了,莎夏不再理会他,兀自拉住他疾行在绵延不尽的葡萄园里。

  小小的山坡上竖著成千上万枝的葡萄树与木棍,为了让每一株葡萄树都能吸收到阳光,不辞辛劳的农夫们为每一株葡萄树架设一根木棍,好让它们都能长得又直又美。但此刻,葡萄树的树枝都是光秃秃的,再加上一根根的木棍,远远望去好像是插花用的剑山似的,而他们是两只在剑山上爬行的笨蚂蚁。

  「麻烦你,先去泡泡热水让自己暖和一点,OK?」

  一将他送回堡里,莎夏便收回自己的外套围巾,即刻离开了。如果她不赶紧去买早餐,待会儿就得去铲雪了。

  刚刚在葡萄园里不觉得冷,一回到堡里,丹奥反而开始打起哆嗦来,连忙依照莎夏的话去泡热水,直到不再发抖後才起来。正想到楼下厨房煮咖啡,不意一下楼就瞧见莎夏在大门口探头探脑。

  「莎夏,你在干甚么?」

  「啊!丹奥,一般学生不能随便进主堡里来,所以……」

  「没关系,进来嘛!我会跟史提夫说一声的。」

  闻言,莎夏立刻钻进来了,丹奥注意到她还提著一个保温壶和一个纸袋。

  「我顺便帮你买来早餐,再出去买很冷的!」

  「谢谢,不过……」丹奥领著她走向後面厨房。「这里也有厨房,我通常都在这里弄早餐吃,不必出去买。」

  「咦,这里的厨房可以用吗?」

  「可以啊!」

  「哇,好大喔!」一进入厨房,莎夏便东张西望地惊叹不已。「整座主堡里只有你和史提夫住,还有这么大的厨房,我们宿舍那么多人,实在也应该弄间厨房才对嘛!」

  「你们的宿舍没有厨房?」端来两个杯子,丹奥把保温壶里的咖啡倒进去。「不能向学校提出建议吗?」

  「有啊!提过了,可是学校说甚么厨房会造成我们怠惰的习惯,那种不良建议不予采纳。」莎夏有气没力地叹了口气。「真是见鬼,到厨房煮个东西就算怠惰,为甚么不乾脆叫我们自己种田、收割、制面粉、作面包,而且自己养猪养丰、杀猪宰牛,自己作火腿香肠,这样就够勤奋了吧?」

  「既然学校反对,那……那就……」硬憋住失笑的冲动,丹奥呐呐道。「咳咳,没办法了。」

  「你在偷笑对不对?」莎夏不高兴地嘟囔,拿超丹奥放在盘子上的香肠面包咬了一大口。「没关系,尽管笑,一想到你在葡萄园里的蠢样,我也很想笑,大家扯平!」

  「我没……没有笑。」

  「那你是干嘛?喉咙不舒服?」

  「呃,有……有一点。」

  「听你鬼扯!」

  「我……没有。」

  「那你的嘴又是怎么一回事,抽筋了?」

  「我……在吃东西。」

  「啧啧,你吃东西的样子还真瘸呀!」

  他们就这样边聊边吃早餐,中间丹奥又另外煮了一壶咖啡,然後,一个钟头过去了——

  「老天,快八点了!」莎夏蓦然惊跳起来。「该死,我一定会来不及!」

  丹奥追在她後面。「要不要我借你脚踏车?」

  「不行,学校规定本校学生上下学一律不准利用任何交通工具,只能靠两条腿走路,走路来不及就用跑的,用跑的来不及就用冲的……」

  「要是冲的也来不及呢?」丹奥脱口问。

  莎夏回眸一笑。「还有两条手臂啊!」

  「呃?」丹奥正感疑惑,却见莎夏倩笑嫣然地挥动两条手臂,仿佛跳芭蕾舞似的「飞」出主堡大门外去了。

  当莎夏听到丹奥的大笑声时,不觉惊愕地回头看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原来他也能发出这种大笑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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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正在下雪,而今天的课程是——

  「快,大家动作快,先作暖身操,快快快!」

  是是是,暖身操,暖身操!

  大家一边发抖一边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好,谁要先下去?」

  大家面面相觑,然後……

  「我是男人,我先下去!」

  於是扑通一声,伟大的男人只穿著一条泳裤,带著水肺、水枪和短刀跳进冷冰冰的训练池里头去了。

  没关系,他不能冷,大家替他冷。

  整个上午,大家忙著在水里学鲨鱼,水中战斗并不是常碰到的状况,可是一旦碰上了,就得如同鲨鱼一般勇猛——管你是在夏天、冬天或者南极、北极,这是活命要诀。

  到了下午,一手冲锋枪一手短枪,大家又跑到後山去进行实地野战训练。

  细雪绵绵的飘,没有暖暖帽、毛衣、大衣或手套,只有一身寒酸牌紧身衣和头套,全身黑漆漆的趴在白惨惨的雪地上,足以麻痹心脏的冰冷立刻沁入骨子里,学生们个个抖著唇差点没喊天。

  「好,快,前进!」

  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还能前进到哪里去?

  所以,当课程终於结束时,每个人都以奥运短跑夺魁的决心拚命住宿舍里冲——跑第一名的就可以先泡到热水。

  很不幸的,天底下最悲惨的事发生了——

  「很抱歉,热水器坏了!」舍监郑而重之地宣布「好消息」,但在那张裂到耳後的笑脸下,那句抱歉实在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甚么?!」众人惊叫,同时努力压抑一脚踢掉那家伙脸上笑容的冲动。

  「因为要换零件,零件又恰好缺货,所以恐怕这两天你们都要洗冷水澡了。」

  宿舍里顿时充满一片凄惨叫声,仿佛屠宰场似的。

  「我们去城里洗。」有人说。

  「不行,你们这样一窝蜂全跑去跟人家借浴室洗澡,这是扰民,」舍监依然笑咪咪。「SA学生手则第三十一条,非任务期间,骚扰百姓的事不能做。」

  「那我们可以一、两天不洗澡吧?」

  「还是不行,SA学生手则第六十七条,非任务期间,不得因任何理由怠惰生活中的日常用事。」

  「干!」

  「这更不行,SA学生手则第一百四十九条,非任务期间,不得嫖妓。」

  「……」

  莎夏突然拉著杏子跑上楼去拿洗澡用品和换洗衣物,然後悄悄溜出宿舍。

  「我们要到哪里?」

  「舍监说不能骚扰百姓,可是……」莎夏笑得狡猾。「丹奥也是我们学校的人,不是百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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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先生!」

  咦?正待离开办公室的丹奥愕然回首,只见窗外有两个顶著满头雪的女孩,可怜兮兮的把鼻子和两只手掌平贴在玻璃上,脑袋里不禁浮现「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场景。

  「甚么事?」他连忙打开窗户。

  「先生,先生,请可怜可怜我们两个小女子已经快冻僵了,能不能借一下热水给我们泡泡呢?」两人一致露出「求求施舍一下」的哀怜眼神和表情。

  丹奥险些忍俊不住。「你们从前门进来吧!」

  一个钟头後,两个热烘烘的女孩通体舒畅地从浴室里出来,一边热烈争论著。

  「绝对是後来增建的!」

  「如果是增建的,怎么可能建这种罗马型浴池?」

  「……钱多多?」

  「呿!」

  经过厨房,瞧见丹奥正在里面忙碌。

  「丹奥,谢啦!」

  丹奥回眸。「不客气,你们还没吃晚餐吧!要不要一起吃?已经快好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不吃白不吃,异口同声说:「好!」

  片刻後,三人已同据一桌大快朵颐了。

  「丹奥,你的手艺还不错嘛!」

  「我父亲才厉害,我及不上他一半。」

  「你父亲是厨师?」

  「不,程式设计师,可是他很喜欢做家事。」

  很喜欢做家事的男人?

  「你妈妈一定很好命。」莎夏窃笑。「咦?这黑面包很好吃耶!你在哪里买的?」

  「我自己做的。」

  「耶,真的?好厉害!」

  「这烤『猪』也很棒!」杏子吃得口齿不清。

  丹奥愣了一下,莎夏受不了的用叉子敲敲杏子的盘子。

  「哪里来的烤猪?烤鸡,OK,拜托你讲清楚一点。」

  「麻烦你,沙拉再给我一点,谢谢!」

  「喂喂!你真的吃得下这么多吗?」

  「咦?这不是白芦笋吗?奇怪,现在怎么会有白芦笋?」

  「哎呀!有蕈菇耶,太棒了!」

  「喂!那是我的,别抢我的!」

  「我哪有,明明是……」

  丹奥惊异又有趣地瞧著她们俩边吵边吃,突然产生一种在自己家里用餐的错觉——他家的餐桌上一向都这么热闹。

  「耶!丹奥,你怎么不吃了?」

  「我一向吃得不多。」

  闻言,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先瞧瞧对方的盘子,再看看他的盘子,最後低头瞪著自己的盘子……耸耸肩。

  「我们要是只吃那么一点,一个钟头後就没力啦!」

  杏子鼓著满满一嘴,拚命点头赞同。

  「你们运动量大,自然吃得多。」丹奥了解地说。「还有谁要红烧牛肉吗?」

  「我我我!」两支汤匙争先恐後挥个不停。

  丹奥笑著在她们的盘子里再添上一……不,两份牛肉。

  「史提夫呢?」莎夏又问。

  「他到学校去开会,可能要晚一点才会回来。」

  「幸好,否则他在的话就很罗唆了。」

  「对咩!那回我只不过摸了一下他的宝贝雕像,他就要我浪费一整个周末来擦拭主堡里所有的雕像,火得我每座雕像都给它吐了一口口水!」

  丹奥失笑。「真的?」

  「当然是真的!」杏子嘟囔。「那次大家都跑到科隆去参加嘉年华大游行,只有我留在这里和雕像大眼对小眼,现在想想还是火大得很。」

  「喂!那都半年多前的事了,你还记得?」

  「死也记得!」

  「我不也没去。」

  「因为你出任务去了!」

  「反正我也没去。」

  「那是因为你没办法去!」

  「喂喂喂,你真的很番喔!」

  两人一路抬杠抬到用罢晚餐,然後三个人一起洗碗盘,她们两个还是继续斗嘴斗个不停,而丹奥却只兴致盎然地聆听,很少插嘴。

  最後,当她们要离去时,丹奥还拿了一瓶樱桃烧酒给她们。

  「天气冷,睡前喝一杯会很暖和,比较容易入睡。」

  抱著樱桃酒,两个女孩喜孜孜地走回宿舍,暖和得不得了。

  「那家伙好像很不错呢!」

  「可惜今天晚上他没抽菸。」莎夏状颇遗憾。

  「你很奇怪喔!居然喜欢看人家抽菸。」杏子不以为地哼了哼。「宿舍里也有很多男生抽菸啊!」

  「那不一样,」莎夏毫不考虑地否决了。「我只喜欢看丹奥抽菸。」

  「毛病!」杏子咕哝。「不过那是你的问题,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担心,明天也能来吗?」

  「那当然!」

  杏子嘻嘻一笑。「好极了,以後若是又有人说他的坏话,我一定免费替他打一架!」

  没想到仅仅四天後,她们的印象就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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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夜,飕飕的寒风,众人皆睡我独醒,壁炉前,丹奥独坐在大扶手椅上,一手轻轻摇晃著酒杯,一手香菸飞旋著缕缕烟雾,银蓝的眼凝住在跳跃著芭蕾舞的火焰上。

  他在等待。

  因为不想在这种寒冷的夜里从热被窝里被挖起来,那实在是天底下最痛苦的经验,所以,从第一回气温降到零度冰点之後,他就养成入睡前先「看看」夜里是否会有人来找他的习惯。

  叩叩叩!

  来了!他一口饮尽酒,把酒杯搁在茶几上,然後起身去开门。

  「总理。」

  「咦?你知道我要来?啊,这不是废话吗?」来客自嘲地笑道。「好久不见了,丹奥。」

  「请进。」

  来客先横臂阻住欲待跟随进来的护卫,再进入房里并随手关上门,两人在壁炉前坐下。

  「总理想知道甚么?」丹奥悄悄将右手放在来客的手臂上。

  「非洲,」来客镇定地说。「我想知道非洲在一个月内会有大灾难吗?那种会一口气毁掉非洲半数以上人口的大灾难?」

  「天灾?抑或人祸?」

  「人祸。」

  种族纠纷持续不断的非洲,各部族不但性格回异,而且彼此之间都抱有潜在而强烈的对抗意识,不但可以为了土地、为了宗教不同而战,也可以为了石油、为了钻石矿、铀矿而战,就算没理由也要硬掰出理由来战,即使选出了总统,很可能过两天就被武力推翻,甚至直接被送到上帝那儿报到。

  总之,不战的话大家都没事干了,白人武器商赚不到钱,黑人酋长保不住他的权威,所以非战不可!

  再加上国际间那些恐怖组织也趁乱插花进去掺一卡,因此近二十年来,除了中东依旧保持战事频仍之外,非洲的内乱也更趋向於白热化。

  「……不会。」

  「太好了!」来客非常明显地松了一大口气。「对了,这儿真的很冷啊!」

  丹奥收回手,顺口应了一句,「是啊!」这种问题根本是在讲废话。

  「我想你一定很渴望到热带地区去温暖一下吧?」

  「呃?」

  丹奥尚未及回答,来客已然自行起身离去了。

  他为甚么说那句话?

  房门口,懊恼的蓝眸默默地注视著来客缓缓步下楼梯——八个护卫紧跟在他身边,丹奥心中突然浮现很不妙的预感。

  看来刚刚那前一句并不是废话,後一句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早知道应该多「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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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次大行动!」

  教练场前,行动教官以宏亮的声音对排列在眼前的一百位SA们做行动前的训示。

  「一次非常紧急而且重要的大行动!」精光四射的眼徐缓地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至於你们,是各组里的菁英,所以我们要从你们之中再选出六十九个人来执行这项任务,希望被挑中的人不要让我失望,明白了吗?」

  「明白了!」SA们齐声轰诺。

  接下来,SA们便开始轮流接受挑选,这并不奇怪,也不是头一回,令人纳罕的是那个没有道理会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竟然也在场,而且是由他来挑选。

  「丹奥,这六个是各组中最优秀的人选,你看看可以吗?」

  在众SA的疑惑注视下,丹奥上前一个个轮流在他们的肩上搭了一下,直至第四个,他突然退开,摇摇头,那组人立刻被换掉,丹奥也重新再一个个搭在他们肩上「看」过去。

  他必须挑出尚未到死期,而且七个人相互搭配起来也不会导致任何人受到太大伤害的SA,因为这六个人的任务是负责保护他,他不希望有任何人因为保护他而遭致死亡或者残废的厄运。

  自然,SA们心底都很纳罕丹奥到底在干嘛?但他们更清楚SA的本分:绝对不允许对上司的做法有所质疑,如果上司不打算告诉他们太多任务内容,他们也不被允许提出任何疑问。

  调换数次过後,很快便轮到莎夏和尼基上前,於是奇怪的状况发生了,当丹奥再一次轮流搭著各人的肩时,竟然跳过了莎夏——

  他在任何人身上都可以看见他想知道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的未来和她的未来,唯有在她身上根本看不出甚么玩意儿,除了她的身材实在很诱人之外,特别是穿著紧身衣的时候……

  但就莎夏而言,这种「恶意」的行为就如同两年多前他不断躲避她一样令她难堪……不,更难堪!

  一次。

  漏掉了吧?

  两次。

  又不小心漏了吧?

  三次。

  ……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一下?

  四次。

  他到底在想甚么?

  五次。

  六次。

  有点过分喔!

  七次。

  很过分喔!

  八次。

  太过分了吧?

  九次。

  甚么意思啊他?

  十次。

  去死吧你!

  十一次。

  你又在倒追他了吗,莎夏?

  包括行动教官,一百双诡异的眼整齐一致地聚集在莎夏身上,除了丹奥,他自顾自把手搭在别人肩上,而且眉头越攒越紧,表情越来越凝重,似乎根本没发现到她的存在。

  十二次。

  你死定了!

  十三次……

  终於,所有的组合都轮换过了,丹奥却依然垂眸沉默不语,好半晌後,他抬眸瞄了莎夏一下——眼神极其怪异,终於决定了。

  「赫伦、尼基、恰卡。」

  「好,赫伦,尼基,恰卡,你们三组跟我来!」

  然後,在经过丹奥身边时,莎夏狠狠地、轻声地留下她的警告。

  「丹奥·查士敦,你好样的,给我记住!」

  「嗄?」丹奥顿时满脸错愕地茫然以对。

  他做错甚么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8-19
第四章


  十二月,德国已是大雪纷飞,但在非洲,疯狂的热焰仍在燃烧,冬季在这块早巳被烧焦的黑色大地上根本不存在,所以莎夏等人一到达此地,立刻脱掉大衣毛衣换上T恤,三个女孩三条马尾,除了丹奥,他依然是衬衫长裤。

  如同其他九组,他们的目的是护送一个手提箱,目的地则是刚果北部的一处小村镇,且限期在十三天之内一定要到达,圣於详细内容仅有丹奥与这一组的领导者赫伦清楚,所以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五人都感到非常奇怪。

  到刚果,最慢两天就可以了不是吗?

  然而出发之後,他们才发现实际状况全然出乎他们想像之外。首先,当赫伦带著一夥人到达机场,决定搭机直飞非洲时——

  「金夏沙?」

  「不。」

  扶著赫伦的手臂,丹奥马上否决了,在其他人狐疑的目光下,赫伦再问。

  「罗安达?」

  「不。」

  「卢加色?」

  「不。」

  「尼阿美?」

  「不。」

  「拉斯哥?」

  「不。」

  「开罗?」

  「不。」

  ……

  ……

  「可以。」

  美国?他们到美国做甚么?

  正当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赫然在美国的新闻报导上,惊闻有两架飞航班机和一架私人直升机在离开德国不久後即因不明原因失事爆炸了。

  不会吧?

  大家心中俱都存在著同等程度的惊疑,却没有人问出来,更没有人敢提出来大肆讨论,个个都一副老人痴呆症似的默默服膺赫伦的带领,继续由美国坐船到澳洲,再从澳洲飞到俄国,又从俄国跑到瑞典……最後,在天南地北跑得晕头转向之後,他们终於来到非洲肯亚的奈若比。

  此时离期限日只剩下九天。

  「由这儿到目的地,应该很快了吧?」毫无把握的语气。

  闻言,其他四个人不约而同把疑问的目光投向赫伦与丹奥那边,後者两人又在那里进行那种白痴儿语似的你问我答了。

  「……你这么认为吗?」

  「……不,我一点也不这么认为。」

  事实上,没有人这么认为,结果也确是如此。

  翌日,他们已坐在一辆经过改装後的九人座小巴士上,颠簸在没有路标又崎岖不平的黄土路上,个个都蹦蹦跳跳得好似幼稚园小鬼跳弹簧床。

  「听说雨……否则还……那就……你们说……吧?」俄语。至於消失的字眼是因为车子太过颠簸,全跳到车外去了。

  「我听……再讲……吗?」日语,同样奇妙的说话方式。

  「这样我……活到……去吗?」非洲土语。

  「大家……这样才……所以……了吧?」中文。

  「丹奥你……们说的……吗?」赫伦的搭档摩拉的芬兰语。

  「……」听不懂,不知道该回答甚么。

  「从现……统统都……听懂……?」赫伦的埃及语。

  「听不懂!」异口同声的英文,清楚又响亮。

  两个钟头後,每个人都呻吟著爬下车,找了个荫凉的树下拚命揉搓已经分裂成梅花瓣的屁股,期待能把它们揉回原形。

  「天哪,比骑马还累!」俄语。

  「幸好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热。」日语。

  「为甚么不能走公路?」中文。

  「因为要避开没有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们不但不能走公路,也要尽量远离大城镇。」颠死总比爆死好,起码还能保有全尸。「总之,上午大家稍微忍耐一点,下午进入大草原之後就不会这么颠簸了。」芬兰语。

  「要直接越过边界到坦尚尼亚吗?」俄语。

  「没错,越过边界进入坦尚尼亚的塞伦盖提大草原,再绕过维多利亚湖到吉加利,由那儿很快就可以到达刚果了。」非洲土语。

  「……」仍然听不懂。

  「从此刻开始,除非情况需要,否则大家全部都使用英文,听懂了没有?」埃及语。

  「听懂了!」再一次异口同声的英文,软弱又无力。

  「好,现在大家各自休息进食,半个钟头後上路。」

  望著莎夏,丹奥欲言又止,但就如同过去数天以来一样,莎夏视若无睹地回身背对他,丹奥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车上,点了根菸郁闷地抽著。

  他到底做错了甚么?

  而在另一边,赫伦正在与摩拉低声讨论接下来的路程,其他四人则聚在一起乾啃饼乾。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是朋友了。」杏子偷觑著丹奥。

  「……」她也是这么认为,莎夏暗忖。

  尼基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我说那家伙只是在消遣莎夏而已!」

  「……」的确。

  「他真有这么差劲吗?」恰卡咕哝。

  「哪里没有?说不定更差劲。」尼基更大声地说。「搞不好那家伙是在报复莎夏之前整得他那么惨,所以处心积虑先扮演好人让莎夏放松对他的戒心,等时机到了再一次报复个够本!」

  「……」没错,就是这样!

  收回视线,杏子又想了一下。「也是有可能啦!」

  「……」哼哼哼,没想到大家的想法都跟她一样。

  「那么你打算如何,莎夏?」尼基兴致昂扬地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好要大展身手一番,将那家伙扁成猪头。

  「不怎么样。」莎夏终於慢吞吞地启口了。

  「咦?」尼基呆了呆。「可是……」

  莎夏面无表情。「现在是任务当中。」尼基窒了窒,无法反驳。「不过任务完成之後,他最好不要跟我们回去,否则……」言下之意不问可知。

  孙悟空有七十二变,地狱有七十二酷刑,他就准备好好领受一下地狱酷刑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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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热的微风吹在脸上,风中传来青草的甜味与各种动物刺鼻的粪便味,黄黄绿绿的草坡间伫立著疏疏落落的刺槐树,草的尽头在远方形成一线,与蓝天上厚厚的积雨云接壤,仿佛天与地原就是相连的,辽阔得教人不敢置信。

  这就是肯亚最多野生动物栖息的马赛马拉大草原,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缓缓起伏的原野上是数以万计的斑马、羚羊、黑犀牛与大象群等,布满眼前每一个角落,真实而粗犷地展现在眼前,看得丹奥嘴巴微张,两眼一眨也不眨。

  他从没有亲眼见过这么多野生动物,真是太惊人了!

  「这里随时都那么多动物吗?」

  「坦尚尼亚中央高原在六到十月间是旱季,大多数动物都会迁徒到这儿来散落在草原各处,因为这里有四时不竭的水源。」赫伦解释。

  「可是在十二月前後的小雨季一来临,它们就会迁徒回坦尚尼亚。」恰卡再加补充说明。「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看到它们的迁徒场面,告诉你,那才真的叫壮观!」

  「那么……」丹奥终於眨了一下眼,又推了推眼镜。「只要我们不去惹它们,它们就不会伤人吧?」

  赫伦回头,笑了,「那也不尽然,」他用下巴指指车後。「哪,你瞧!」

  在回首的同时,丹奥听见一个咻咻咻的奇怪声音,好像远处有列蒸汽火车头开足了马力驶来,再定睛一看,车後五十码开外处,草原掀起一波波剧烈的扰动,仿佛大鲨鱼在海面下潜泳时背鳍兴起的波浪。

  这儿不可能有鲨鱼吧?

  正狐疑间,蓦见草丛骤然爆开来,奔出一头硕大的黑犀牛以小马奔跑的速度朝巴士冲过来,粗短的脚震动地面的声音夹杂著模糊的嘶吼,浊重的鼻息配上流著白沫的口角,那模样百分之百就像被偷腥的老婆惹毛了的男人。

  丹奥抽了口气,恐惧的哀嚎险些冲口而出。

  「它它它……它想干甚么?」

  「黑犀牛的脾气很火爆,而且视力十分差,所有的行动都仅凭听觉和嗅觉。」赫伦吃吃笑著。「刚刚巴士恰好从它和一头母犀牛之间通过,它以为是另一头公犀牛向它挑衅,所以抢先攻击过来了。」

  果然是怀疑老婆偷腥的男人!

  「那那那……」

  「放心……」赫伦回转方向盘绕了几圈。「哪!你再看。」

  丹奥再回首一瞧,不禁愕然,刚刚那头黑犀牛已然改变目标冲向另一条满头问号的公犀牛,然後用粗大的前角没命地攻击它、砍劈它,状似打算给对方来个全面大翻修。

  「怎……怎么……」

  「我说过,黑犀牛的视力很差,而且……」赫伦又吃吃笑起来了。「你听过一个笑话吗?」

  「嗄?」笑话?现在是说笑话的时候吗?

  「世界上比一头犀牛更天生智障的是甚么?」

  「呃?」犀牛很智障吗?

  「哈哈哈,就是两头犀牛!」

  好冷的笑话!

  大家都在哈哈大笑,但丹奥实在笑不出来,因为他看见那头无辜的黑犀牛身上多了两个窟窿;另一边还有两只雄羚羊在角斗,看谁可以一举赢得一大群雌羚羊的芳心,来个左拥右抱上压下躺。

  原来动物也跟人类一样性爱争斗……或者是人类像动物?

  「黑犀牛不但眼睛不好,而且真的很蠢,」恰卡笑道。「它们只懂得一个道理:挡路者死。只要听到一点点声响,就会勃然大怒的全速冲刺过来。」

  「别瞧它们身躯庞大好像很笨拙,其实它们动起来甚至比猫鼬更灵活!」赫伦接著说。「如果不想被它追上,最好赶紧扔出外套甚么的给它戮,有武器就射它的角,倘若这样都不行,那你最好尽快找棵方便的树……」他又笑了。「爬上去!」

  话刚说完,又见杏子突然指住前方不远处的猴面包树大叫。

  「啊,你们看!」

  众人转眸望去,原来是两头躺卧在树下的狮子,其他草食性动物一见到巴士就马上跑得跟飞一样,那两头狮子却对他们不理不睬,继续睡它们的大头觉。

  果然有王者之风!

  巴士继续往前行,更多吃草的野生动物散布在辽阔的草原上,最後,他们来到一处深绿色的茂密树林,因为天快黑了,赫伦决定在那儿宿营。

  非洲的黑夜是比白天更凶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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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迅速滑落,树影越拉越长,不一怱而橘色的火球便悄无声息地沉入地平线下,漫无尽头的平原在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中,白日间苍翠鲜绿的榄仁树、苹婆树,以及漆黑而雄壮的鹿蹄草剠槐树,在此刻,在这黑漆漆令人毛骨悚然的夜里,显得特别狰狞。

  火堆点燃了,四周围也开始鸣唱起真正代表非洲的声音。

  不是自远方传来狮子如雷的闷吼,也不是大公象宛若号角回荡的鸣嗥,如果说非洲有自己的声音,那必然是——

  「那是……」食不下咽地舀著一匙匙的罐头牛肉,丹奥两眼紧张地随著嗥叫声左右移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摆在餐桌上,任由一张张血盆大口挑选什么部位比较鲜嫩好吃。「野狼?」

  「不,是鬣狗。」赫伦若无其事地朝四周阴森森的合影瞟去一眼。「那种人们总说它们是靠其他掠食动物的残羹剩肴为生的腐食动物,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它们捕杀猎物的本领才高明呢!」

  「没错,没错,」恰卡兴奋地附和道。「如果你亲眼看过它们作战的实况就能够了解了,那种沉著深远,一丝不苟又锐不可当的气势,简直就像绿扁帽突击队那般勇猛,酷毙了!」

  简直不敢相信,他不是在说他很钦佩它们吧?

  丹奥不可思议地望住恰卡好一会儿,而後徐徐收回目光,改而瞪住罐头里的牛肉,完全失去了胃口。「我吃不下,给你吧!」把罐头交给赫伦,双眸益发忐忑不安地在黑暗中来回游移。

  在深邃的黑暗中,那忽高忽低、忽尖锐忽沉吼、充满野蛮兽性的嗥声仿佛游魂般钻过灌木林,窜过长草丛,不知由何而来,又似来自四面八方,让人在飘摇的营火边,感到直透肺腑的恐怖,那早已遗忘的原始紧张本能,引起全身不寒而栗的鸡皮疙瘩。

  从鬣狗群开始聚集,远处此起彼落传来「胡呜呜~~」的战斗呼号声,掀起夜行性掠食机器即将展开杀戮的前奏起,直至擒杀猎物後叽叽喳喳的争相啃噬「晚餐」声,残酷地述说著草原中的生与死,鬣狗由始至终不断地提醒著你一件不愿想起的事实——

  你毕竟也只是一块肉,总有一天也会轮到你,慢慢等著吧!

  「你看过?」望著恰卡,杏子问。

  「看过好几次罗!」恰卡大口咬著玉米与马铃薯做的大饼。「每一回都精采得教人赞叹不已,特别是它们合作扑杀斑马时,那更是刺激,斑马跑得飞快,但它们更不容易死心,只要斑马稍微慢一点点,它们便不约而同扑上去一口……」

  实在听不下去了,丹奥蓦然起身。「我去抽根菸。」

  「不要离开营火太远!」赫伦忙大声交代。「你身上佩戴的草药包是可以避蚊子、苍蝇、黄蜂、蝎子之类的昆虫,也可以避小蛇,可避不了大型掠食动物啊!」

  「我不会走太远的。」

  但赫伦依然不放心,瞳眸一扫,相中已经吃饱的莎夏,朝她示意地点了一下头,後者虽不情愿,但任务第一,私人纠纷只好暂时撇一边。不过满肚子怨火归满肚子怨火,瞧见丹奥倚在木棉树吐菸的模样,她仍是暗自赞赏不已。

  这么差劲的人怎会有如此帅的时候呢?

  真是太没天理了!

  突然,丹奥回过视线来,澄蓝的眸子在暗影下闪烁著奇异的光芒。

  「你……」

  莎夏立刻别开脸去。「请不要跟我说话!」免得她忍不住先用口水淹他。

  丹奥窒住了,欲言又止半晌後,叹了口气,继续抽菸。

  漆黑的草原上继续传来各种各样的怪声,掠食性动物的低嗥,小动物临死前的凄厉哀鸣,猫头鹰的嘲笑,静悄悄的夜行杀手——蛇类沙沙地爬过草丛间,虽然看不见,但已可以充分感受到夜里的原野宛如白天一样热闹。

  唯有他们俩之间是死样的沉寂。

  但抽完一根菸後,当丹奥发现莎夏在偷颅他时,他还是忍不住又开口了。

  「请告诉我,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他一口气把话说完,免得莎夏又不让他讲话。

  莎夏惊异地打量他片刻。

  「你居然敢这样问我?」她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你不是愚蠢的白痴,就是打算继续捉弄我,我不认为你是白痴,所以你必定是打算继续捉弄我。告诉你,上一次当学一次乖,我可没有你想像中那样迟钝,所以你最好收回那种卑劣的想法,少来惹我,懂吗?」

  捉弄她?他捉弄过她吗?

  「我……我不懂……」丹奥听得满头雾水。「我一直以为我们起码可以算是朋友了,可是自从那天之後,你……请告诉我,我那天到底对你做了甚么?」

  「你说错了!」莎夏恨恨道。「是你没有对我做甚么!」

  这话听起来真暧昧,不过丹奥完全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对不起,我还是不懂,我没有对你做……呃,不管是甚么事,为何会让你这么生气?」

  太可恶了,居然还在装傻!

  「因为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做,独独不对我那么做!」莎夏怒吼。

  「嗄?」对每个人都那么做,独独不对她那么做?到底是……啊!

  见丹奥一脸恍然,莎夏更是怒火炽然。

  真会装,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我想你现在说不定已经编织好一套完美的解释了吧?好,那就来吧!既然你都编好了,不说出来也很可惜,那就说吧!反正闲著也是闲著,我就姑且听听看你的编故事能力如何。」下意识里,莎夏仍是免费奉送了一个机会给他。

  问题是丹奥根本无法说出真正的理由,又不想欺骗她。

  「我……我……」他能说吗?

  「怎么?」莎夏浓眉一挑。「连编故事都懒?」

  丹奥不禁深深苦笑。

  是的,他的确做错了,大大的错了,错在没有顾虑周全,忽略了对自己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做法,看在别人眼里却极有可能是别有用意的举动。

  「对不起。」在这种状况下,他只能道歉。

  「对不起?」莎夏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圆得像龙眼似的。「这就是你编的故事?对不起?」他连随便掰个理由来应付她都觉得麻烦吗?「真是好理由,可惜我不接受!」她的声音更尖锐,语气更愤怒。「所以麻烦你,以後少接近我!」

  「但我是……」

  「莎夏!」

  丹奥倏地噤声,转首望去,尼基悄然无声地走来,仿佛黑夜里无声的杀手。

  「莎夏,杏子找你,」难掩敌意的绿眼与苦涩的蓝眸相对。「你快去吧!这儿交给我就行了。」

  莎夏一声不吭地回身离去,丹奥望著她直圣地身影完全消失,收回眼来,发现尼基眼底的敌意更深了,他转开眼,迳自点菸深深吸了一口。

  不知道他听到多少?

  「查士敦先生,我奉劝你,如果你对莎夏有任何非分之想或捉弄之意,请尽早放弃,因为她不会对你这种娘娘腔有意思,更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原来他听到那么多了。

  是吗?娘娘腔?原来他们是这么看他的,难怪那些学生们都对他敬鬼神而远之,像他这种无能的人对他们那种十八般武艺样样皆行的人而言,实在是令人唾弃,连他自己都厌恶得很。

  既然如此,莎夏又怎么可能会和他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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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过坦尚尼亚国界之後,照道理说,他们应该可以直接绕过维多利亚湖到西边去,但丹奥始终不同意,他们只好继续直直往前走,而越往南走碰上风雨的机会越多,气候也将越来越闷热。

  无论是风雨或炎热,两者都是令人极其厌恶的情况。

  「天哪,热死人了!」

  「快下雨了。」

  「上帝保佑!」

  「暴风雨。」

  「……Shit!」

  然後,在风雨中,迁徙的动物成群结队离开肯亚南部的大草原,自後赶上孤伶伶流浪在草原上的巴士,漫山遍野的兽群队伍绵延数哩,奔驰的脚步使得大地为之震动不已,千万种兽嗥声更是震耳欲聋。

  其中,最庞大的队伍是角马、斑马和各式羚羊,狮子群和素有草原清道夫之称的上狼紧随其後,伺机猎捕离群落单的弱小动物。

  「老天,你们看!」

  见到任何从未见过的场面,杏子都会大惊小怪一下,甚至看到蚂蚁抬螳螂都会大呼小叫,因为她没见过。但这回,大家一致同意她不是大惊小怪。

  「天哪,它们真是不要命了!」

  乾季时可以轻易度过的玛瑞河,此时却水流湍急波涛汹涌,尽管如此,野性迁徒本能依然促使那一大群动物毫不犹豫地纷纷下水渡河,前仆後继誓死不回头,比任何一个已知的烈士更勇猛。

  他们眼看著许多动物因此溺毙,成为鳄鱼的盛宴。

  「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吗?」丹奥喃喃道。

  「没错。」恰卡斩钉截铁地应道。

  为了生存,它们不得不冒险,这就是现实的真貌,恰卡比丹奥年轻,却比丹奥更了解这一点,因为他是在最严酷的生存环境下生长的非洲人。

  成千上万的动物越过坦尚尼亚边境进入塞伦盖提大草原,预计以三天的时问回到坦尚尼亚中央高原,那浩大的规模确实足以堪称举世无出其右者,果然壮观到令丹奥等人瞠目结舌久久不能语。

  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直至塔波拉之後,丹奥终於点头可以往西行,这下子他们非得要经过蒲隆地不可了。

  「蒲隆地?」尼基攒眉苦思。「是不是那个图西与胡图两族间长年冲突不断的国家?」

  「没错,而且自1996年起至今,他们的政治始终由军权主导。」

  「也就是说,我们得闯进一个内乱国家去观摩一下他们的打仗技巧?」

  「答对了。」

  「见鬼!」

  可是这还是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更狼狈的还在後头……

  「今天晚上大家在这个村庄里好好休息一晚,养足精神以便应付明天的赶路,进入蒲隆地之後,我和尼基与恰卡会轮流开车,除了停下来加油和方便以外将不做任何逗留,直到通过蒲隆地为止,」赫伦慎重嘱咐。「大家都了解了吧?」

  「了解了!」

  於是赫伦向恰卡微一颔首,恰卡会意,开始警告大家。

  「马赛人非常好客,但有几件事大家必须特别注意;首先,在坦尚尼亚,日常生活中左右手分工非常明确,右手是用来握手、拿东西、吃饭的,左手则用来洗下身,所以接受人家递给你的东西时,要用双手接,如果东西很小,可用右手接,绝对不可用左手去接;同理,递东西给人家时,也要用右手,不得用左手。」

  「我好像没有这种习惯。」尼基看著自己的左手,喃喃道。

  「难不成你都是用右手……」

  「没错!」

  「啧啧,这下子你拿到的东西一定都很有『味道』!」

  众人俱皆失笑,笑声中,恰卡又说了。

  「还有,坦尚尼亚人不喜欢让生人随便进入自己家门,更不喜欢生人进人卧室,所以客人须从前门进入,只有十分亲密的朋友才可走後门。」

  「当然是走前门,」尼基又嘟囔了。「我又不是小偷,干嘛走後门!」

  大家又笑了。

  「总之,你给我记住就是了!」恰卡笑骂。

  在进入蒲隆地前一日,他们来到一处素以擅用武器和桀骛不驯著称的马赛人传统村落,在围篱中,红土和牛粪混合而建成的住屋仿佛一块块烧焦的圆形土司,状极有趣,而且除了现代服装之外,仍有不少人穿著传统服饰。

  「那是甚么?」

  「市集。」

  在他们到达村落时,天仍亮著,村落外的市集尚未收摊。

  所谓的市集,请千万别想像成士林夜市或者是伦敦的跳蚤市场,那未免太高级了,马赛人的村落市集只不过是几个小贩在草丛间的空地上摆满日用品、布料和饰物,既不整齐,也没甚么特色,甚至没有分类,所有东西全堆放在一起,好像堆垃圾一样,偶尔还会有一两只青蛙或蚱蜢跳过去监赏一下,另外一大票人在当中来回穿梭,每个人都低著头,仿佛睡眠中的鸵鸟。

  「市集?」尼基不可思议地张大眼。「我以为他们是在垃圾堆里挑捡还可以用的东西呢!」

  恰卡的回答是狠狠的一拳,尼基很委屈地揉著肩膀咕哝。

  「你们不觉得很像吗?」

  「你还说!」又奉送一拳。

  尼基不禁叹气。「这年头真是每况愈下,连说实话也不可以了!」

  「你甚么时候不好说实话,偏偏现在说!」再一拳。

  「不然要甚么时候说?」尼基不服气地反问。「难不成作梦时才能说?」

  「没错!」恰卡没好气地随口应道。

  「是吗?」尼基眨著眼。「你是说,前晚你作梦时说你是变性的男人,那是实话?」

  「你才是阴阳人!」

  爆笑声中,莎夏眼角瞥见丹奥并没有和大家一起笑,反而面朝另一方,遥望著远方的地平线,神情显得非常落寞忧郁。她不觉也失去了笑声,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泛出一股刺痛感,然而不过几秒钟,她又硬拉开视线。

  又在演戏了!

  她暗忖,对他的愤怒又添几分。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尼基俏悄靠近她。

  「你不要又上他的当了!」他警告她。

  「我知道。」

  这晚,在马赛人的招待下,他们头一回品尝到坦尚尼亚人的食物,一种用玉米粉加热水搅成糊状後揉成小圆子,然後沾羊肉、鸡肉或牛肉汤的食物,还有米、豆和香蕉制成的汤。

  相当独特的口味,很值得品尝一下,但丹奥仍然几乎甚么都没吃,所以临睡前,赫伦特意把莎夏叫到屋外去谈话。

  「你还记得现在是任务当中吧?」

  莎夏默然看他一眼,垂首点头,心里很明白赫伦在说甚么。

  这两天以来,丹奥不断找机会接触她,可是每一回她都故意很用力的甩开他,甚至大声喝叱他不要碰她,使得他不但很难堪,也越来越抑郁,如此明显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

  「如果你希望这次任务能够让你顺利升上A级,你最好改变你的态度。」

  莎夏再次点头,但也很不服气地提出质疑。「可是我们明明可以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为甚么一定要听从他的意思绕远路?如果他是故意的,那不是……」

  不待她说完,赫伦便神情一沉,冷冷地反问,「你在怀疑我的决定吗?」

  心中一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点奇怪。」莎夏忙为自己做辩解。

  赫伦的眼神更阴鸶。「SA守则第十一条是甚么,你还记得吧?」

  莎夏一凛。「抱歉,我不会再问了。」

  赫伦盯住她半晌。

  「听说你的表现一向很出色,起初我对你还抱著相当大的期望,没想到你却令人如此失望……」他摇摇头。「希望你不要让我更失望了。」

  「我发誓,绝不会了!」莎夏信誓旦旦地承诺。

  是的,她绝不会了,至少在任务结束之前绝不会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8-19
第五章


  甫一踏入蒲隆地国界,赫伦一夥人便碰上叛军用迫击炮轰击平民居住的地方,他们只好更努力避开人烟,偏偏蒲隆地境内多为高原与山地,因此最後,他们被迫必须徒步越过山区。

  然而对接受过严格训练,没事拿劈砖砍石当消遣的人来讲,爬个山实在不算甚么,叫他倒吊攀岩都是小case;但对那种成天窝在电脑前敲键盘的人而言,路走远一点都会喘死,爬山简直是酷刑!

  所以啦!山路走不到两个钟头,丹奥已经开始呈现虚脱状态。

  「休息!」

  「休息?还不到两个钟……」一接收到两盏尖锐的警告探照灯,尼基立刻吞回余下的抗议。「没,我没说甚么。」

  放下沉重的背包,一个下稳,丹奥险些整个人仆跌到地上,幸好赫伦及时一把携住他,并将他放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谢谢。」丹奥感激地说,觉得自己的脚在发抖,连手也仿佛犯了毒瘾一样抖个不停,老是到处乱飘的小火焰怎么也对不准那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小菸头。

  实在看不下去,赫伦掏出自己的打火机帮他点著。

  丹奥深深吸了一口,徐徐吐出,「谢谢。」再一次,他说,然後,压低了声音。「待会儿不要往瀑布那儿去。」

  「为甚么?」他怎么知道要往瀑布那儿去?

  「那边有人在等我们。」

  你怎么知道?

  赫伦差点脱口而出,然喉头只颤了颤,便又不露半点痕迹地吞咽下不被允许的好奇心——第N万次,「我知道了。」并冷静地回应,不敢做任何质疑。

  千万记住,无论丹奥说甚么,你绝对不能有所质疑,也不允许追根究柢,更不可有半点好奇心,你只能完全听从他的话,即便他叫你去死,你也得乖乖听命,唯有如此,你们才能够安安全全的完成这件任务,明白吗?

  当然明白,SA的本分就是服从命令!

  何况这还是临行前校长的特别嘱咐——校长老大从来不曾特别关心过哪件任务,只有这一回,所以他也特别谨慎,纵然有千般困惑万种疑问,他也得当作没那一回事,唯一的目标就是达成任务。

  「只剩下四天了,来得及吗?」摩拉悄声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实话。

  「不能和任何人联络,请人支援?」

  「不能,可能会泄漏我们所在的行为一律禁止。」

  「一定要按照丹奥的意思行动?」

  「对。」

  「那我们一定会来不及。」摩拉嘀咕。「看来这会是我们第一次任务失败。」

  他也这么认为,但是……

  「还有四天,如果路赶一点的话,应该可以。」

  然而情况依然无法如他预计中那样进行,在好不容易离开山区後不久,他们来到一座饱受叛军摧残的小村落,在那儿做免费医疗服务和收容孤儿的三位神父修女们,他们本著慈爱之心收容了附近所有的难民。

  茅草与木板搭建成的临时医疗站内,躺满了一个个断手断脚鲜血淋漓的伤患,因为得不到完备的医疗,大部分伤患身上都散发著伤口腐败的臭味,嘴里吐著残破不堪的呻吟,闻之令人心酸不已;还有那些妇女与幼童脸上木然的表情,仿佛对这种凄惨的境遇早已麻木,更明白这仍不是厄运的终点。

  「神父,我想告解。」

  挣扎许久後,丹奥终於说出这句令赫伦等人错愕不已又哭笑不得的话。

  「告解?」赫伦不可思议地重复。这种时候,他想告解?「丹奥,我们快来不及了!」更正确的说法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想告解。」丹奥非常坚持。「只要一下下就好,来得及的。」

  而更教人费解的是,在丹奥单独向神父「告解」过後,他竟然还不肯定,坚持要一个个和村里所有人都握过手之後,他才愿意离开。

  「对不起,神父,我只能做到这样。」丹奥愧疚地说。

  「够了,你已经做得太多了。」神父却是感激不已。「如果神说他们应该要回到主的怀抱,你应该为他们高兴;至於那些原本会受尽被强暴,被殴打逼供、被重伤成残各种折磨的人,他们能够因为你的善心而得以免除那些灾难,我替他们感谢你,愿主保佑你!」

  「那么,神父,记住带那些可以离开的人往卡雅萨那儿去,那儿不会受到战火波及,我会设法通知我父亲给予你们援助,届时……」

  「不,」神父微笑著摇头。「修女会带他们去,我不去。」

  丹奥一怔。「可是神父你若是留在这儿的话,会……」

  「如果这是神给我的试炼,我会很坦然的承受。」

  「但神父……」

  「我不会泄漏你的秘密的。」

  「神父……」

  「你该走了,他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看出神父的坚持,丹奥只好黯然走向那几个濒临爆发边缘的人。

  「又浪费半天时间了!」

  「不晓得找不找得到交通工具?」

  「最好是能飞的交通工具。」

  「还有,接下来我们一定要确确实实的避开人群。」

  「免得又有人心血来潮想来个绝地大社交,说不定还要喝下午茶呢!」

  除了赫伦,包括摩拉,大家都忍不住冷嘲熟讽几句,但是丹奥并不後悔,虽然他救不了全部的人,起码也帮到一半以上的人了。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该走了!」赫伦怒叱。

  「是谁不走的呀!」尼基在嘴里咕哝。「现在肯定来不及了。」

  「尼基!」

  「是是是,这不在走了!」

  丹奥突然有意无意地碰了赫伦一下。

  「嗯?」

  「没甚么。」

  不,来得及,虽然会稍微迟了一点,但还是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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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暴君莫布杜总统的集权政府被推翻之後,刚果再度成为内战频仍的国家,恐怖组织伊斯兰团也乘机进驻刚果北方,在与临时政府洽商过後,联合国部队正式开入刚果北部追剿伊斯兰团刚果分部。

  结果相当顺利,联合国部队也在功德圆满後迅速退离当地,免得引起刚果临时政府的猜忌。可是……

  「就算不能坐飞机,我们也可以自己开车去阿鲁呀!」

  赫伦瞥向丹奥,丹奥微一摇头。

  「那要怎么去?」

  丹奥默然地望向前方的河流。

  「水路?」

  丹奥颔首。

  「好吧!那你们在这边等著,我和尼基去找船。」如果顺利的话,水路可能更快。

  杏子和摩拉也跑去买食物,恰卡说要去多准备一点乾净的水——刚果河的水虽然多,却只能看不能喝,除非你已经有上吐下泻的心理准备;丹奥则始终闷不吭声,只默默注视著他们一一离去。

  自从离开村落之後,他更沉默了,几乎完全不说话,老是独自一个人默默抽菸沉思,而最令时时悄然偷觑他的莎夏心惊的,是他眼中逐渐浮现的惨澹目光。

  她见过,并且永远无法忘记,那是绝望的眼神,毫无生趣的人所特有的眼神,她在母亲眼里瞧见过,半个月後她母亲就自杀了,就在她父亲过世後一个月。他们是如此相爱,以至於失去父亲之後,母亲自觉无法独活,竟然扔下年幼的她去与父亲相聚了。

  难道丹奥也……

  为甚么?

  事实上,丹奥自己也觉得非常纳闷,这儿是非洲,天气燠热,绿意葱葱,又没有凄凄冷风扫得他寒飕飕的,也没有枯黄的落叶在他眼前飘零,为何他还会如此沮丧?

  「丹奥。」

  突如其来的低唤,菸头上长长一截菸灰立刻颤落於地,丹奥愕然转眸,诧异地发现莎夏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不,她会主动靠近他更令他错愕,她不是一直当他是毒蝎一样避之唯恐不及吗?

  「莎夏?」

  「你在想甚么?」莎夏认真地问,同时告诉自己,这不是因为她关心他、担心他、揪心他,而是因为任务,所以她不得不想办法解决他的烦恼,免得任务尚未完成他就先挂点了,而且还是他自己把自己挂上去的。

  她在关心他吗?「呃,也没甚么。」丹奥惊讶得简直想喊暂停,先让他痛哭流涕一下再继续。

  「告诉我。」莎夏坚持道。

  「真的没甚么,」捻熄菸屁股,丹奥又点燃另一根菸。「只不过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有病?」她以为他只是缺少身体锻链,没想到他竟然有病!

  「不是,」丹奥不觉莞尔。「是个性上的老毛病。」

  个性上的老毛病?

  神经病?「麻烦你说清楚一点好吗?」还是人格分裂?忧郁症?

  直眼望向前方潺潺流动的卢拉巴河,「我很容易沮丧,」丹奥淡淡道。「不过通常只在秋天才会发作,现在这种郁热的气候居然也会发作,这倒是奇怪得很。」

  「有多沮丧?」

  丹奥没吭声,只是猛吸菸。

  「沮丧到想……」莎夏忐忑地吞了一下口水。「死?」

  丹奥顿时惊奇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莎夏瞪著他一会儿,换她盯住卢拉巴河发怔。

  「我在我妈妈眼里看过那种眼神。」

  「啊!」丹奥错愕地愣了愣。「那她……」

  「半个月後她就自杀死了。」

  「对不起,」丹奥忙道。「我不应该问你这种私事。」

  那种事不重要,死的人已经死了,重要的是活人。

  「你不会真的那么做吧?」

  他?自杀?

  应该不会了吧……呃,好像也很难讲,他在极度沮丧的时候确实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我也不知道。」不过就算真的那么做了,他也不会死。

  但这点莎夏并不知道,因此她一听丹奥那种不肯定的回答,不由得情急地猛然揪住他的衣襟,「我警告你,你绝对不能那么做,否则……否则……」她焦急得一时找不到理由。「啊!对了,否则你家人会很伤心的!」

  丹奥不禁笑了。「不,他们不会。」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他的老毛病,很无聊的老毛病,更清楚他的死期还远得很,所以他们不只不会担心,甚至还会取笑他。

  咦?他们不关心他吗?「不会吗?」难不成这就是他之所以如此沮丧的原因?

  「不会。」

  「你确定?」怎么可能,是误会吧?像他这种人最喜欢钻牛角尖胡思乱想,对,一定是这样。

  「非常确定。」丹奥肯定地说。「这是他们亲口告诉我的。」父亲还扬言说如果他再那么做,一定要耻笑到他没脸见人。

  欸?他们亲口说的?!

  这……这就……「总之,你不能那么做,那是懦夫的行为!」总之,这才是最重要的。

  丹奥自嘲地勾起嘴角。「我本来就是懦夫。」

  耶,这样也不行?「可是……」

  「不过,虽然我不能保证我绝对不会那么做,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绝不会死。」

  他能「保证」他绝不会死?

  除非他能未卜先知!

  「是喔!你的话比狐狸的话更没有信用。」她嗤之以鼻地说。「我妈妈也保证永远不会抛下我,你看结果如何?告诉你,有那种眼神的人说话都不能相信。」

  丹奥抽著菸,沉默了会儿。

  「那你要我如何?」

  那还用问吗?

  「保证你不会那么做!」

  「你相信我的保证?」

  呃?啊,对喔!他的保证能信吗?

  「那……告诉我,要如何才能除去你的沮丧?」

  丹奥耸耸肩。「我不知道,过去在春天来临,天气开始逐渐温暖後不久,我的心情就会自动平复下来。可是在这儿,现在不是秋天,也完全看不见类似秋天的景致,我的心情却莫名其妙越来越沮丧,这种经验我没有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现在他的心情就一点也不沮丧了。

  见鬼,那她该怎么办?扮小丑给他看?

  慢著,他……是从甚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症状的?

  「丹奥。」

  「嗯?」

  「从甚么时候开始的?」莎夏谨慎地问。

  「唔……」丹奥沉吟。「大概是从我六、七岁时就……」

  两眼一翻,「谁问你几百年前的事!」莎夏不耐烦地说。「我是说这趟来到非洲之後!」

  「这个……我也不清楚……」严格说起来,应该是从出发时就开始了,但照经验而言,来到非洲这种温暖到不能再温暖的国度之後,他的心情应该早就恢复正常才对,可是却没有……

  「不会是……」莎夏更谨慎小心地斟酌语气。「因为我吧?」绝不可能是,不过姑且问问也无妨。

  丹奥一怔,尚未及回答,赫伦和尼基回来了。

  令人纳罕的是,往常一见到莎夏和丹奥在一起,尼基总是会立刻摆出七杀浪人准备大开杀戒的姿态,此刻却没有了,看样子赫伦也乘机对他好好做了一番「震撼教育」。

  不过他还是立刻把莎夏叫离开丹奥身边,望著莎夏的身影,丹奥始终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猛抽菸。直到大家开始上渡轮,在经过她身边时,他才以耳语般的音量对她说了一句话。

  「应该是。」

  「呃?」应该是?应该是甚么?……啊!

  因为她?

  骗人,真的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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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非洲水域里,最危险的非鳄鱼莫属,但是非洲以外的民众大都听信旅行社天花乱坠又不负责任的广告宣传,误以为非洲鳄鱼早已濒临绝种的边缘,对游客不会造成任何危险,唯一的困扰是你想来看看非洲鳄鱼的凶残真面目却找不到它。

  然而事实真相却是——

  「啊!你们看,你们看,」杏子又在兴奋的鬼叫了,令人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来出任务,还是来游山玩水的?「这边也有小羚羊耶!」

  丹奥几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至杏子所指之处,只见一群小羚羊踩著悠闲的步伐准备到河边饮水,看上去是那样小巧害羞,温驯善良,可爱得不得了。

  「真想抱一只回去养。」

  「开玩笑,你想害死它们吗?它们是属於这儿的,在这里它们才能够平和安详的生存在……」

  话还没说完,就在那群小羚羊离河岸尚有三十尺之遥时,瞬间,一头鳄鱼仿佛海对空飞弹似的猝然自水里激射而出,哗啦啦啦地冲向距离最近的一头小羚丰,所过之处仅见一团模糊不清的绿影,骇人的大颚一张便咬住了那头逃逸不及的小羚丰,轻而易举地将它拖进深浊的河里,不消片刻工夫,小羚羊消失的地方已然毫无痕迹,连丝涟漪也不见。

  众人张口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震惊地呆了大半天後,杏子始吐出窒息股的低呼。「太过分了,它居然把『我的』小羚羊吃掉了,不是说鳄鱼已经快绝种了吗?」

  而渡轮上其他的非洲上人乘客眼见适才那一幕残酷的景象,却是个个一脸木然无动於衷,仿佛他们对这种事早巳司空见惯了。

  杏子不禁又愕然半晌,蓦而朝恰卡望去,後者两手一摊,

  「没错,非洲鳄鱼从不曾绝种,也永远不会绝种!」

  不远处的莎夏倒没有多吃惊,因为她早就知道非洲的鳄鱼过得比人类更快活,只是一时被那种快如闪电般的杀戮给震撼住了。可是当她听到丹奥一句自言自语似的低喃,这才真的吓了一大眺,

  「其实这种死法也满不错的,起码不会痛苦太久。」

  这是甚么话?!

  一听,莎夏马上跳过去一把揪住他,「我警告你,再也不准有这种想法,再也不准了,知道吗?」她尖著嗓于怒吼。

  周围的上人没被鳄鱼吓到,反倒被她吓到了。

  「嘎?」丹奥也被她骇了一大眺,手上的菸立刻掉进河里去请鳄鱼「饭後」剔牙之余再来根菸了。「啊!那个……那个只是我随口说说的而已呀!」

  「随口说说也不行!」莎夏霸道地命令。「总之,那种想法……不,所有类似、疑似、状似那种想法统统都不准有,也不准说,有了也要立刻甩出去,听懂了没有?」

  丹奥似乎被她凶狠的态度给震住了,可是这种没有把握一定能办得到的事他还是不能随便答应。

  「我……」他为难地想了又想。「尽量。」

  「没有尽量,一定要做到!」

  「可是……」

  「也没有可是!」

  「但……」

  「也没有蛋,你再说,小心我踢爆你的卵蛋!」

  「耶?」没想到她连脏话都骂出来了,丹奥一脸惊讶。

  眼见莎夏越来越嚣张,表明了根本没把他的警告放在心里,赫伦睑扎倏沉,正待上前教训她一下,不料摩拉却拉住了他,并对他摇摇头,再用下巴指指丹奥。

  「看,他不一样了。」

  「呃?」不一样?甚么不一样?

  不过经摩拉这么一提示,赫伦立刻发现丹奥果然是「不一样」了,他的表情不一样,精神也不一样,不再如同过去数天以来那样一副即将坠入地狱底端的模样,精神振奋,不再死气沉沉。

  「啊……原来如此。」这个一必须加上那个一吗?

  赫伦与摩拉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同时退後一步,倚在船舷兴致勃勃地看好戏;杏子与恰卡同样莫名其妙,搞不清楚莎夏究竟在抓甚么狂;至於尼基,他则是非常高兴,因为莎夏很生气,只要莎夏对丹奥越生气,丹奥对莎夏的痴心妄想便越没有进一步的可能。

  「快,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已经说了我会尽量嘛!」

  「那样不够!」

  「我只能做到尽量。」

  「你……好,你就尽管去尽量,不过我会盯著你的,你最好不要给我罗唆,因为我会紧紧地盯住你,从头到尾盯住你,盯到你连睡觉都不安心,直到你愿意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为止!」

  是这样吗?

  闻言,丹奥不禁暗喜在心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永远不会给她那种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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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半天而已,丹奥已经开始後悔了。

  他作梦也想像不到莎夏的紧迫盯人法竟然是如此恐怖,她不但时时刻刻纠缠在他身边,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这点倒是相当不错,但连他要嘘嘘时也不肯避开半步,这未免太夸张了吧?

  「我又不是没见过。」她满不在乎地说。「你要是真在意被人看,那我背过身去好了。」

  她见过谁的?

  他差点脱口问出这种问出来保证会被人K的问题,幸好及时咬住自己的舌头,但心中那股子疑问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直至夜晚在基胡湖的公用露营地燃起营火进食,莎夏依然紧伴在他身边,而且强迫他吃下有生以来最「丰盛」的一餐。

  「原来你……」见他小口小口斯文的进食,莎夏即回想到过去数天来他几乎没吃进甚么东西,立刻联想到这会不会是他在慢性摧残自己?下一刻,她马上把一大堆食物全堆到丹奥的盘子上。「这些统统给我吃完,没吃完不准睡觉!」

  「欸?!」丹奥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呛死。「这……这么多,我一辈子也吃不完呀!」

  「那你就吃一辈子!」

  丹奥那张脸顿时拉得比马脸更长,「怎么这样?」他低低嘟囔,很委屈。

  「你少罗唆,给我吃!」话落,莎夏再对赫伦提出要求。「赫伦,以後让我跟丹奥一起睡同一个帐篷。」

  话刚说完,骤闻一声「噗!」,丹奥喷出满嘴食物。

  尼基则在愕然三秒後大吼一声,「不可以!」

  莎夏马上横过去一眼。「为甚么?」

  「那还用问吗?他是男的呀!」尼基振振有词地声辩。

  「那又如何?我又不怕他侵犯我,他要是真有那种本事,我才佩服他盼!」莎夏反驳。「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和男人共睡一个帐篷,你也有过啊!再说男人女人对我而言根本没甚么差别,你忘了吗?在十四岁之前,所有的训练生无论男女都要一起淋浴洗澡换衣服,不是吗?」

  原来她是这样见过的,丹奥恍然大悟地暗付。

  尼基窒了一下。「你又为甚么一定要和他睡同一个帐篷?」

  「我要盯紧他!」

  这算甚么理由?「为甚么?」

  「因为……」莎夏瞄了丹奥一眼。「呃,理由不方便说,总之,为了任务,我觉得有这个必要。」

  「为了任务?」尼基很显然的一点也不相信这个理由。「赫伦,是这样吗?」

  「这个嘛……」赫伦若有所思地望住埋头进食的丹奥。「唔,或许的确有这个需要。」

  「那……」尼基还是不甘心。「一直是赫伦跟他同一帐篷的,为甚么不能由赫伦来盯住他?」事实上,谁都可以,就是莎夏不行!

  「因为只有我知道该盯住他甚么。」莎夏更是理直气壮。

  「你可以告诉我们呀!」

  「我说过不方便嘛!」

  「既然是为了任务,有甚么不方便的?」

  「那……跟私人也有点关系嘛!」

  「到底是跟任务有关,还是私人有关?」

  「这……跟私人……跟任务……都有关!」

  「你在胡扯些甚么?」听她私人私人的说,好像跟丹奥有甚么特别关系似的,尼基心里著实不舒服,不由自主越吼越大声。「现在我们正在进行任务,你居然牵扯上私人关系,到底……」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啊?」莎夏也不爽了。「赫伦都没说话,你跟我吼甚么吼?我说跟任务有关就是跟任务有关,我说跟私人也有点关系就是跟私人也有点关系,你是有甚么不满?那就老实说嘛!是不是跟我搭档不愉快?好啊,那就拆夥嘛!你以为我……」

  「慢著,慢著,慢著!」眼看两人再吵就要翻脸了,赫伦连忙插进去打圆场。「莎夏,尼基是你的搭档,关心你是理所当然的事,你怎么能因此发火呢?不过,尼基,你也应该要相信你的搭档,否则两人如何合作下去,对吧?所以说……」

  「是她先不相信我,所以才不肯把理由告诉我,这怎能怪我?」尼基辩驳。

  「错,是你先不相信我的!」莎夏低吼。「如果你相信我,根本不会提出任何疑问,但是你怀疑了,所以才会这样追根究柢,对不对?」

  「如果你相信我,你就会主动先告诉我!」

  「如果你相信我,你根本不会对我的行事出现任何疑问!」

  「明明是你……」

  「她怕我自杀。」

  现场突然陷入一片死寂,除了莎夏,其他五人五双惊愕的眼全数落在丹奥身上,後者却眼也不抬,依然埋头苦吃。

  「你……你刚刚说甚么?」赫伦哑著嗓子问。

  「她怕我自杀。」丹奥慢吞吞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有这个老毛病,心情一沮丧就想死,所以莎夏才会想紧盯住我。」

  又是片刻沉寂後,杏子呐呐地开口了。

  「可是你只是想一想而已,对不对?你不会真的那么做,对不对?」

  默默地又吃了几口,丹奥突然放下盘子,抬眼,苦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那么做,可是……」他慢条斯理地扭开衬衫钮扣,掀开,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中,白皙的正心口处赫然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不是割伤,是刺伤。

  「当我沮丧到极点时,我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所有人都震惊得连抽气都抽不出来了。

  「可……可是那……那伤是在……在……」

  合上衬衫,丹奥耸耸肩。「那次之後,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心脏是在右边。」

  「咦?!」也就是说,他原就是有意要刺杀自己的心脏,却发现好巧不巧的,自己的心脏居然早就逃到隔壁去住了?

  慢条斯理地扭回钮扣,「那年我十六岁。」丹奥再做补充说明。

  「天哪!」

  「你……」莎夏两眼惊骇地瞪住他。「为甚么要那么做?」究竟是甚么样的悲惨境遇会刺激得他去做出那样绝望的举动?

  其他人附和著拚命点头,他们也想知道。

  「为甚么啊?」丹奥扶了扶眼镜,很认真地仔细想了一下。「嗯!我想是因为那年的秋天特别萧瑟凄凉吧!」

  「欸?!」异口同声的惊呼,无法置信又不可思议。

  那年的秋天特别凄凉?

  这是哪一国的惨事?

  「真的,」丹奥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年秋天真的好凄凉,风好冷,落叶好多,老是在我的窗外飘呀飘的落下去……」说著,他还摆动著修长的手表演落叶飘零下来的模样,还满有那份味道的。「至今想到依然会令我无限感伤……」

  「那就别想!」大家再次异口同声的大吼,惊恐又紧张。

  丹奥眨了眨眼,蓦而笑了。

  「你们不必太紧张,我看了整整八年的心理医生,已经不会……」

  「不会想自杀?」异口同声的追问,充满期待。

  「不,是不会那么轻易让自己陷入那种绝望的境界了。」

  「呿!」

  丹奥再次耸耸肩,拿起盘子继续奋战,心里仍在怀疑他究竟吃不吃得完?

  而其他六人则面面相觑好半天,每一张脸都不是普通的难看,每一双眼也都在询问其他人:现在该怎么办?

  「我想……」赫伦终於决定了。「暂时就由莎夏负责……呃,照顾丹奥,没问题吧?」

  莎夏没有回答他,转而直接向丹奥劈出一道雷鸣。

  「我先警告你,丹奥,在你归我负责期间,你最好不要给我凸槌!」

  丹奥瞄过眼来,笑了。

  好极了,他在笑,不是沮丧,真是上帝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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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很顺利地在一日後来到基山加尼,如果他们能够就这样通畅无阻的顺行下去,那就甚么事都不会发生,但是很不幸的,就在基山加尼,他们碰上了料想不到的状况。

  「OK,我找到车子了,只要开车到蒙巴萨之後,大概就没有问题了。」

  说完,赫伦正待领大家前去坐车于,却被丹奥一把扯回餐店里去。

  「赫伦,我想你最好先让恰卡改装一下到地方书记处看看。」

  虽觉狐疑,赫伦仍按照他的话做,不到十五分钟,恰卡回来了。

  「有人拿照片到地方书记处找我们,我想,现在只要我们踏出这间餐店一步便会遭遇到危险。」

  「他们已经追到这儿来了?」尼基不可思议地问。

  「不,我想是他们到处都有人,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会碰上。」

  「那现在怎么办?」

  「已经到这儿了,还不能通知对方来支援我们吗?」

  「不行!」赫伦斩钉截铁地否决了。「事实上,刚果政府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所以我们不能冀望他们的援手,只能靠我们自己。」

  「为甚么?」

  「因为追剿伊斯兰团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联合国很难对刚果政府解释为甚么他们还留在这儿,但这还不算甚么,更糟糕的情况是,刚果政府将可以名正言顺地没收我们护送的东西,如此一来,我们的任务就彻底的失败了。」

  「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我想……」赫伦沉吟。「唯今之计,只能走回老方法,尽量避开人烟。」

  「怎么做?」

  「一个是自维仑加山区过去,一个是越过伊都里森林过去。」

  「伊都里森林?」恰卡喃喃道。「如果没有人带路,我们统统都会迷路在里面,也许刚果大猩猩会看上尼基作女婿,然後我们都会变成大猩猩的亲戚!」

  「那就是维仑加罗?」

  「至少那里不容易迷路。」

  「可是,今天不算也只剩下两天而已,来得及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说的也是,那就……」

  「试试看吧!」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8-19
第六章


  一般人提到刚果就想到猩猩,但若是提到刚果的维仑加山区则是河马最多,是全世界最大的河马栖息地。

  再说到河马这种东西,脾气暴躁又蛮力惊人,是非洲杀人最多的草食性动物,而且成年河马就跟一座小山一样,实在难以想像这种庞然怪物竟然吃几根草就能吃成这副德行。

  总之,河马是种很讲究地盘势力的黑道头头,所以当地上人都很清楚不能随便闯入它的领域或者挡住它的路,特别是夜间的河岸,以及河马习惯通行的路径更要回避三千里。

  「现在可不是在开玩笑喔!」赫伦神情凝重地警告大家。「别看河马是吃草的动物,它那两颗大牙可是能轻而易举地咬碎玻璃纤维制的快艇,它的解剖功力绝对比一流的外科医生更高明,如果你们不想被活生生解剖,请牢牢记住我的话,否则到时候我可不负责收尸!」

  「那如果不小心碰上了怎么办?」装死?还是赶紧落跑?

  「那就有趣了!」一旁的恰卡立刻哈哈大笑。「我敢保证,它绝不会以为你打算和它来一场友善的社交拜访,当你还在那边考虑该如何向它解释你只是路过它家门口,绝不是计画要诱拐它老婆的时候,它已经埋头冲过来,打定主意要让你尝尝它那两颗大牙的滋味了。」

  「我是在问你如果不小心碰上河马的话,我该如何应付,又不是在问你我能不能泡河马的老婆!」尼基没好气地说。

  恰卡耸耸肩。「那只有一个办法。」

  「甚么办法?」

  「低头祷告,祈求上天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咳!」

  「记住,夜里千万不要到河边去!」这是赫伦的慎重叮咛。

  「不,即使白天也不要去。」丹奥又追加嘱咐了一句。

  大家都听进去了,唯有尼基,他只听进恰卡的叮咛,耳朵则自动排除掉丹奥的嘱咐,就像电脑的防毒软体一样。

  自从莎夏日夜紧伴在丹奥身边之後,他就把丹奥视成眼中钉……不,眼中的大木棍,恨不得把丹奥一口咬成两半——这点倒是跟河马一样粗鲁,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河马一样边走路边拉屎,打架的时候还会顺便把大便当暗器一样丢出去?

  「现在,杏子和恰卡去看看前面的营地有没有人,若是没有,今晚我们就可以到那儿过夜;我则和摩拉回头去看看有没有人跟踪过来,至於莎夏和尼基,你们和丹奥留在这儿等著,千万别乱跑!」

  他们一离开,尼基立刻对莎夏招招手。「莎夏,你过来一下,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有甚么伟大的言论要发表,而是眼看丹奥和莎夏站在一起实在很碍眼,所以找藉口分开他们而已。

  莎夏不疑有他,马上走过去,尼基也马上对丹奥露出炫耀似的胜利眼神,没想到莎夏才走到三分之一又突然折回去,他的笑容僵住。

  「莎夏?」

  莎夏毫不犹豫地回到丹奥身边,因为她在无意中瞥见丹奥在放下背包後即掏出菸来。现在她已经相当了解他抽菸的习性,除去工作时间以外,如果他心情很好,绝不会去碰菸。所以她马上转回来想问问他是不是又在愁一些有的没有的,却见他又把菸收回去。

  「呃,还是你过来告诉我吧!」她心不在焉地说,眼神则询问地望著丹奥,後者微微一笑,不吭声。

  「可是我要说的话不能让第三者知道呀!」尼基又气又怒地叫道。

  「那就以後再告诉我。」双眸仍然询问地注定丹奥,莎夏两眉坚持地蹙拢,丹奥却依旧含笑不语。

  「但……」眼看他们两个竟然当著他的面「眉来眼去」的,尼基几乎被嫉妒的怒火燃烧成炭灰。「以後说就来不及了嘛!」

  「你若是急就这样说,否则以後再说!」莎夏有点不耐烦了,瞳眸中开始出现怒意的瞪住丹奥,後者却耸肩以对,耸得她火冒三丈地冲口而出,「你到底说不说嘛?」

  「我是要说啊!」尼基忙道。「只要你过来,我马上告诉你!」

  「我又不是在跟你说话!」

  「咦?」

  「喂!说不说呀你?」莎夏对丹奥扬了扬下巴。

  「你要我说甚么?」丹奥慢条斯理地反问。

  「你刚刚为甚么想抽菸?」

  「因为我想抽菸。」

  「废话!」莎夏嗤道。「我是在问你,你为甚么会想抽菸?」

  丹奥又耸肩。「也没甚么,只是想抽菸而已。」

  「见鬼的没甚么!」莎夏又开始火大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心情好的时候不会抽菸!」

  双眉一挑,「你怎么知道?」丹奥颇意外地问。

  见他讶异的表情,莎夏的怒焰瞬间消失,并立刻转换成另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嘿嘿,怎么样,很厉害吧?告诉你,这种小case我随便猜一猜就知道啦!」她大言不惭地自夸自擂。

  「你心情好的时候不会抽菸,也就是说,当你抽菸的时候,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你抽的菸越多越猛,就表示你的心情越来越糟糕:可是当你心情并不好又没有抽菸的时候,那就完了,准是大爷你的心情已经陷落到谷底,沮丧到近乎绝望的地步了。」

  「没想到你真的都知道!」丹奥相当惊讶。

  「那当然!」莎夏得意地哈哈大笑。「也不看看我是谁,这么简单的问题哪里难得倒我!」

  可惜她和尼基搭档了两年却始终未曾察觉到尼基对她的心意,这种迟钝也足够她死上上百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她察觉了又如何?两年下来她不曾对他产生一丝半毫那种感情,难道知道尼基对她的感情之後,她就会喜欢上他了吗?

  这可难讲。

  「莎夏!」尼基抗议的大叫,并怒气冲冲地飙过来,像个火车头似的。「是我要跟你说话,你为甚么……Shit!」他忽然停住,并咒骂著把视线拉向左方树上,左额上黏著一小坨气味甜美的猩猩粪便。

  但见一只年幼的猩猩仿佛玩具猩猩似的双手吊挂在横枝上,并抿起薄嘴唇咧出棕色的牙齿,对尼基露出嘲讽的笑容;选有另一只坐在靠树干的树枝上,拍拂著手掌发出刺耳的尖笑,开心得不得了。

  看样子它们很喜欢这种游戏。

  但尼基却不怎么喜欢,他大骂几句後便诅咒著往河边走去,准备去洗乾净头上的猩猩粪便,他可不想黏著一头粪便一路臭到阿鲁去。

  「尼基,你想上哪儿?」莎夏忙大声问。

  「河边!」

  「可是恰卡说不能到河边的!」

  「他说晚上不能到河边。」

  「但丹奥也说……」

  不提丹奥还好,一提丹奥,尼基更是满肚子火。「丹奥又懂甚么?我为甚么要听他的?叫他去死吧!」他怒吼著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内了。

  「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丹奥喃喃道。「不过无论如何,你最好赶紧把他叫回来,否则我们……不,我的麻烦就大了!」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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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尚未亲眼见识过发威的河马之前,大部分人对河马的印象就是迪斯奈卡通里那种穿著芭蕾舞裙,长著两粒小小圆圆扁平牙齿的滑稽角色;即使见过河马,最多也只觉得那不过是只臃肿肥胖的丑陋家伙,绝不会可怕到哪里去。

  直至你亲眼见到……

  甫蹲下身子,尼基便听到一阵浓重低沉的闷哼自侧方茂盛的草丛里传过来,然後是草木沙沙的声响四处回荡,仿佛有甚么庞然怪物正朝他迅速移动过来。

  他及时惊觉到沉重的危险气氛,并反射性地掏出手枪,顺势起身,顾不得头上的猩猩粪便,开始谨慎地往後退。然而才不过退出五、六步,一头起码有—吨半以上的公河马便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它看上去比推土机更巨大,那张大嘴仿佛可以塞进一整张餐桌,包括桌上的食物——他。此刻,它巨大的鼻孔对他喷著显然很不友善的怒气,那姿态像是橄榄球队员打算做达阵练习,随时都有可能冲刺过来……

  不,它已经冲过来了!

  尼基镇定地摆好姿势,然後发射出手枪内所有的子弹,全然没有考虑到河马那种坚硬到连狮子也咬不穿的皮,根本不是区区手枪子弹可以射穿的。

  直至子弹全发射出去後,他才不敢置信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枪,再望向依然笔直朝他冲过来的火车头,随即扔掉手枪,惊慌地回身落跑。

  他不以为自己跑得过火车头,所以很机警的绕著树林跑,但那辆推上机的躯体虽然巨大臃肿,动作却十分灵活,始终紧追他不舍,最後,当他依稀觉得仿佛有一股怒气在他身後吹拂时,终於忍不住狂叫了起来。

  「莎夏,快来帮我,河马在追我呀!」

  莎夏几乎立刻出现在他眼前——她是听到枪声赶过来的,而且同他一样,双手持枪镇定地摆好姿势……

  「不,手枪对它没用啊!」

  「耶?!」

  两秒後,两人一齐拚命往前奔命。

  「现在怎么办?」

  「我们分开,无论它追谁,另一个立刻去找恰卡,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好,数到三……」

  「一……二……三,分!」

  很不幸,火车头追的是莎夏,也许是因为莎夏是女的,公追母,天经地义。

  莎夏对自己的体力一向很有自信,问题是她没有被愤怒的河马追赶的经验——相信没有多少人有过,河马的持久力肯定比人类高,尤其莎夏是使尽全力在逃,否则她早就被追上了。

  因此,不过数分钟後,她便开始发出剧烈的喘气,胸口仿佛有一把火焰在燃烧,觉得无论怎么用力吸气都吸不进足够的氧气,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停下来好好喘两口气。

  然後,她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误。

  她以为躲在足以遮掩她整个人的大树干後便可以得到片刻的喘息,但是她才喘了一口气,一股极大的力量便由身後的树干传至她身上来,使她一个踉跄往前扑跌在草地上,她立刻翻过身来,恰好瞧见巨大的火车头几乎已来到她跟前。

  这回她绝对逃不过了!

  她想,却依然本能地手脚并用拖著屁股往後退,然後,当那张血盆大口朝她噬过来的那一刹那,她突然听到一响粗树枝折裂声,旋即,血盆大口喀一下合上,火车头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姿势煞住脚,急转身,在三秒钟之内即狂怒地改向那个胆敢打它屁屁的敌人暴冲过去——连它爸爸妈妈都没还打过它屁屁呢!

  「丹奥,快跑呀!」

  虽然听见莎夏的警告了,但从未面对过危险的丹奥一见河马对他冲过去早就吓傻了,只徒劳地把手中剩下的半截粗树枝朝河马扔过去,就好像小孩丢一根稻草去攻击大人一样。

  下一秒,莎夏便惊骇地看见河马一口咬住丹奥,然後像狗一样甩著巨大的脑袋,好像土狼咬小老鼠似的把丹奥甩来甩去,而丹奥也仿佛破布偶似的在空中摇来晃去,间或发出令人恶心的骨头碎裂声。

  莎夏吐出凄厉的尖叫,想救他,脑袋却一片空白,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後,就在她打算不顾一切地拿头撞过去时,河马似乎已经得到了满足,脑袋一偏将丹奥远远地抛出去,然後扬长而去。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头活像挖土机似的庞然巨物竟然只是一只尚未成年的河马,无意中撞上尼基,临时起意决定要找他来练习一下攻击技巧而已。

  若是成年河马,那一口早已将丹奥咬成两截了。

  奇迹似的,当莎夏冲到丹奥身边时,他竟然还清醒白醒地睁大著蓝眸——虽然眼镜早已不翼而飞,甚至—看见她就笑了。

  「不……不痛,我想我……我伤得应该不……不是很重。」

  伤得不重?

  莎夏惊惧地瞪住他左胸和左腰上的两个洞,每一个洞都大到可以塞进一支啤酒罐,甚至可以瞧见里面断裂的肋骨和内脏,鲜血仿佛水管破裂似的泉涌而出,她立刻脱下T恤捂住其中一个洞,另一个洞只能光用手捂住。

  她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不痛,而是因为惊吓和疼痛过度导致全身麻痹。

  「你……你……你……」

  噙著泪水,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反倒是他忙著提醒她,她的仪容好像不太雅观。

  「你……你只穿著胸罩,这……这样不太好,最……最好再套一件衣……」

  「见鬼,你现在还跟我说这种事,你自己……你自己都……都……」

  他又笑了。「没……没关系,我早……早就知道会有这种事,既……既然注定一定要……要有一个人受伤,我……我宁愿是我受伤……既然一定要受……受伤,我也宁愿是为……为你受伤,所以不……不要在意,这是避免……不了的……」

  「丹奥……」

  「天哪!」大家终於赶来了,而且个个惊呼著立刻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忙著替丹奥急救。

  赫伦更是气急败坏地怒吼。「怎么会这样?」

  「为了救我,」莎夏哽咽著说。「我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他却突然冒出来救了我,但他自己却……」

  「该死!真该死!」赫伦诅咒著掏出手机。「我必须立刻通知他们!」

  「可是这个呢?」尼基脱口道,并举起他们护送的手提箱。「我们的任务是平安把手提箱护送到联合国的人手里,如果冒险在此刻暴露他们的行踪,手提箱便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刚果政府没收,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吗?SA的守则是不计代价完成任务,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你这样不是违反了守则?」

  「你……你……」赫伦勃然大怒地把手提箱抢过来远远地扔出去,就像抛弃垃圾似的。「我们护送的根本不是那个,因为那里面甚么都没有,」他咆哮著。「我们护送的是丹奥呀!」

  「耶?!」尼基不禁吃惊得噎了口气。「那……那手提箱……」

  「烟雾弹!」

  「其……其他组人……」

  「诱饵,全都是分散注意力的诱饵!」

  尼基顿时呆住了,就在这时,丹奥突然抓住莎夏的手臂,呼吸显得非常凌乱困难,表情非常痛苦。

  「对……对不起,不过我……我好像不……不能呼……呼吸……」

  莎夏心头一沉,「不!」她断然地大声道,仿佛只要她够坚决,情况就会按照她的意思演变。「你必须呼吸!丹奥,你必须呼吸,用力呼吸!我发誓,只要你不停止呼吸,我就不再生你的气,以後你想怎么捉弄我都随你,我都不会生气,真的,我发誓……」

  她想尽办法要让他支持下去,可是他的呼吸依然越来越窘迫,越来越窒碍,喉头开始出现令人心惊的咯咯声,瞳孔放大,蓝色的眼珠子也逐渐往上翻,然後,她听到摩拉的警告。

  「他休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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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鲁是距刚果与苏丹、乌干达国境交界不远处的一个小村镇,破烂的马路,破烂的村舍,破烂的黑人——乌干达的难民依然不断往这儿逃,在联合国难民营里的医疗所设备反倒比镇里的小医院更先进完备,镇里的行政长宫家人都宁愿到难民营里看病,也因为如此,联合国的人才得以暗中在难民营里成立临时指挥所。

  此刻,一个胖胖的光头佬正在医疗所病房外对莎夏等六人大肆咆哮。

  「……他们没有交代你们吗?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护他,即使无法将他护送到这儿也无妨,但是绝对不能让他伤到半根寒毛,现在你们却让他遭受到如此沉重的伤害,他的左肺完全失去功能,左侧肋骨全断,又摘除了胰脏,切掉一半的肝脏,还有……天哪,你们究竟算甚么SA?」

  莎夏等六人垂首无语。

  「现在可好,全砸锅了,若是他没能及时清醒过来,整个非洲都要完蛋了,你们知不知道啊!」

  又没有人告诉过他们,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对不起,可是……」赫伦硬著头皮说。「我们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

  光头佬哼了哼,「很简单,伊斯兰团的人在这里研究生化武器,但在我们抓到那个主持研究的家伙之前,他就先自杀死了。倘若我们不能及时得到进入研究密室的密码,它将会在……」他看了一下手表。「八个钟头又二十六分钟後爆炸,到时候所有的病毒将会散布在整个非洲大陆上,你们自己想想吧!届时将会如何?」

  「那又和丹奥有何关系?」

  「只有丹奥有办法从那个家伙身上得到密码。」

  「可是那家伙不是死了吗?」

  「没错,那家伙是死了。」

  「人都死了,那还有甚么办法?」

  「……的确,没有人有办法从死人身上得到任何消息,可是丹奥,他就是有办法。」

  莎夏六人不禁面面相觑。

  「不过是开一问密室而已,」尼基不服气地咕哝。「其实很简单的嘛!连我都会,只要……」

  「你以为那家伙没想到这点吗?」光头佬嗤之以鼻地说。「他早就设妥最严密的安全机关了,无论任何人打算用任何方法或任何仪器探查密码,甚至破坏密室,那间密室就会立刻爆炸,而且我们也不能一试再试,仅有一次输入密码的机会,不是成功就是失败,在这种情况下,你敢拿整块非洲大陆冒险吗?」

  尼基窒了窒。「既然如此,为甚么不一开始就立刻把丹奥送过来?」

  「因为伊斯兰团总部的人知道我们有办法打开密室,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甚么办法,但他们不想让我们打开密室得到里面的东西,这是可以确定的,所以如果我们光明正大的把丹奥接过来,保证他活不到打开密室。」

  「就像第一天那三组人吗?」恰卡轻轻问。

  光头佬稀疏的眉毛高高一扬。「不,其他九组人早就全灭了!」

  六人不约而同的抽了口气。

  「全……全灭了?」

  「没错。」

  「只……只剩下我们这一组?」

  「也没错,这还是多亏了你们有丹奥在,否则你们也到不了这里。」

  赫伦突然想到校长对他的嘱咐:无论如何都要听从丹奥的话,他们才有机会安全到达目的地。当时他不明白校长究竟是何意,现在……仍然不懂为何会如此,但至少他知道校长为何要那么说了。

  他们能一个不缺地安全到达这里,这就是为甚么。

  「那又为甚么要瞒著刚果政府?」杏子问。

  「你以为刚果政府知道之後,不会想要拥有密室里的东西吗?」

  杏子啊一声,缩回去了。

  「但最重要的是,我们不想让刚果政府知道丹奥到这里来了。」

  「为甚么?」

  光头佬沉默著尚未回答,走道那头突然出现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跑来。

  「桑瓦先生,刚果政府知道他来了,他们要见于晨;还有,苏丹和乌干达好像也得知消息了,我们是不是最好先准备一下?」

  光头佬咬了咬牙。「告诉他们,没有于晨,这里只有丹奥·查士敦。」

  「可是他们只要稍微查一下就会知道于晨和丹奥·查士敦是同一个人了。」

  「先应付过现在再说,之後,你要赶紧预作安排,随时准备要把丹奥送离开这儿,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们得到丹奥,他是属於联合国的……」顿了一下,光头佬泛出苦笑。「至少在他父亲得知他受伤的消息之前,他是属於联合国的。」

  莎夏六人越听越吃惊,越来越搞不懂丹奥究竟是甚么身分了。

  光头佬又看回他们。「我不能告诉你们为甚么,你们只要知道他是牺牲你们所有SA都得保住的人,所以……」

  「桑瓦先生,」病房里突然冒出一颗兴奋的脑袋。「他醒了!」

  「真的?」光头佬更兴奋。「那他现在有没有办法……」

  「勉强可以,不过最多只能给你三分钟。」

  「三分钟够了!」光头佬立刻唤来医疗所门外的守卫。「快,快去把尸体推过来!」

  莎夏六人狐疑地看著他们推来一副尸体送入病房内,片刻後,光头佬即匆匆忙忙跑出医疗所,跟著尸体又被推出来送走,再过约十分钟,光头佬即眉开眼笑的回到医疗所,说他手舞足蹈一点也不夸张,再搭配上那副圆滚滚的身躯和闪闪发亮的光头,简直就像是正在呱呱叫的大海狗。

  「我就知道他一定行,密室打开了!」

  莎夏六人再次面面相觑。

  究竟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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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然有好多话想问丹奥,但赫伦等人始终没有机会再见到丹奥,然而在他们出发回德国之前,丹奥却主动要求让莎夏去见他。

  再见到丹奥,只一眼,莎夏立刻别开视线,用力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胸口那股令人无法呼吸的激动与酸楚。片刻後,她自觉掉泪的冲动不再那么强烈,起码是在她可以控制住的范围之内,始把目光移回原位,落在那副层层绷带包裹的瘦削躯体上,再缓缓往上拉至那张苍白枯涩的脸容。

  「嗨!丹奥。」她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蓝眸徐徐打开,黯淡无神,仿佛两颗失去光彩的玻璃珠。「莎夏。」

  「他们不让我见你,不过,你要见我?」

  「我想看看你,但是……你低下来一点好吗?」丹奥微弱地要求。「我没有戴眼镜,看不清楚你。」

  莎夏立刻弯身俯向他,丹奥微眯著眼端详她,而後笑了,脸上写满了欣慰。

  「你没有受伤。」

  「有,怎么没有,我屁股青了好大一块呢!」莎夏故作轻松地说,不如此的话,她会哭出来。

  丹奥又笑了。「我可能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我们会有好长一阵子见不到面,你……会来看我吗?」

  「当然会!」莎夏毫不犹豫地说。「台湾吗?」

  「不,应该是在英国吧!」丹奥话说得很慢,显见出声说话对他来讲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我母亲在英国工作,而且……而且他们也不会想让我奶奶知道我受伤了,在所有孙儿女里头,奶奶……奶奶是最疼我的。」

  「你爷爷呢?」

  「就算没有人说,爷……爷爷也会知道的,不过他……他不会告诉奶奶。」

  见他说话越来越喘,又出现断断续续的情况,莎夏立刻察觉到他已经累了。

  「你不要说话了,我……」

  她正想叫他休息一下,病房门突然打开,前後进来两个人,前面那个是光头海彻,她认识,但後面跟进来的那位沉稳斯文的东方中年人她就不认得了,不过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中年人先看她一眼,眸底瞬间掠过一抹似笑非笑的奇妙表情,而後站至床边。

  「小晨,我来带你回家了。」

  「爸爸。」

  一听,莎夏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中年人似曾相识,原来他和丹奥的五官有几分相似。

  「培迪,那个……」光头海狗低声下气地嗫嚅道,原来那种高高在上的严酷姿态全然不见踪影。「真的不能再商量吗?」

  「很抱歉,合约就是合约,合约上明明白白写著只要小晨受到一丁点伤害,合约立即作废。」于培勋温文尔雅地淡淡道。「何况那还是我答应我太太的条件,你知道我是最疼老婆的,可不能对她食言,否则她要是气个两、三天不跟我说话,那我可惨了!」

  光头海狗欲言又止地蠕动嘴唇片刻,终於还是叹了口气,不得不放弃了。

  「不过因为错在你们,所以酬劳你们还是得照付,直到他死亡为止。」

  「我知道,每年六颗两百克拉的顶级钻石,我们会照付的。」

  「很好,够爽快,」于培勋满意地颔首。「所以如果是小晨自己要帮你们,我不会阻止他,这样够大方了吧?」

  双眼一亮,光头海狗差点没跳起来欢呼。「是,是,够大方了,够大方了!」

  而病床上,半死不活的伤患苦笑著叹了口气。

  「爸爸,你别老是……老是当著我的面把我卖了嘛!」

  「哪有?」于培勋一睑无辜,「我说的是要你自愿的不是吗?」

  「我才不会自愿做那种事。」

  「是吗?」于培勋诡谲的眼怱地瞄向莎夏,「如果我是你,我可不敢把话说的那么肯定哟!」话落,他对莎夏含笑颔首。「我是丹奥的爸爸,请问你是?」

  「莎夏,我叫卓莎夏,呃,伯父叫我莎夏就可以了。」不知道为甚么,她总觉得于培勋的眼神令人很不自在。

  两人礼貌性地握了一下手,蓦地,于培勋挑了一下眉,随即俯下身去对丹奥低语数句,後者一惊。

  「真的?」

  「没错。」

  吃惊立时换上慌乱,「莎夏,看在……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丹奥满脸的焦急。「你能不能答应……答应我一件事?」

  莎夏觉得很奇怪,但仍一口答应下来。「任何事!」

  「下个月到阿富汗的任务,不……不要去!无论如何,千……千万不要去!」

  「咦?可是……可是我们不能拒绝任务的呀!」

  「可以!你一定……一定要拒绝!」

  莎夏不觉蹙起眉宇。没错,是可以,当SA自认无法顺利完成任务时,她可以拒绝,但那也等於是变相地承认自己的无能。

  「答应我,莎夏,」见她犹豫不决,丹奥更急,急得满头冷汗,甚至想勉强起身。「答应我!」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莎夏忙按住他。「我不去,可以了吧?」

  「你发誓?」

  「我发誓,我发誓!」

  丹奥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叫……叫尼基也不要去。」

  「那我可没办法,他不可能听我的。」因为学校那边已经通知他们,任务失败的讨论会尚未开议,火冒三丈的校长便已决议要将他们全体降至初级,如果不把握住每一次出任务的机会,甚么时候才能爬问原位?

  「试试看嘛!」

  莎夏叹气。「好,我会试,OK?」

  说到这里,又有人进来了,是医生和护士。

  「对不起,要检查伤口了。」

  光头海狗先出去了,于培勋也跟著离开,莎夏犹豫了下。

  「待会儿我就得跟赫伦他们一起回德国了,不过我一定会去看你的!」语毕,她即毅然转身离去。

  没错,反正她还可以去看他,有甚么好舍不得的!

  奇怪,她为甚么会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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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鬼,她根本见不到他!

  「对不起,我大哥在睡觉,请你改天再来。」

  这是他妹妹,一眼就知道就是个鬼灵精。

  「对不起,我大哥到医院去做复检,请你改天再来。」

  这是他另一个妹妹,看上去活像个洋娃娃似的,可爱得不得了。

  「对不起,我大哥到医院去动植皮手术,请你改天再来。」

  这是他弟弟,跟他完全两个样,活泼健朗,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是兄弟,搞不好是捡来的。

  「对不起,大少爷他……」

  这是他家的管家,看起来忠厚又老实,所以说谎时总会在额头上贴纸条通知别人他在说谎。

  为甚么他的家人不肯让她见到他呢?因为是她害他受伤的吗?

  「走吧!莎夏,会赶不上飞机的。」

  「哦,好。」依依下舍地再回头一眼,莎夏才偕同她的新搭档杰森离开那栋宏伟的历史建筑物。

  说到她的新搭档她就觉得很诡异,为了履行自己的诺言,她硬著头皮拒绝了三个月前那次阿富汗的任务,虽然她也曾劝尼基放弃,但尼基坚持要跟另一位甫失去搭档不久的人一同出任务。

  那一回,八位出同一件任务的SA中了同样的诡雷,有人断手有人断腿,有人失明有人毁容,甚至有人掉了老命,尼基则是断了一手一腿,落得只能装义肢作复健,短期之内不可能再出任务,甚至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出任务都是未知之数,所以她不得不更换搭档。

  丹奥怎么会知道呢?

  她告诉自己,这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去找他,发誓非得见到他不可的原因,因为她要问问他怎么会知道那件任务不安全?

  绝不是因为她想念他,也不是因为她惦记他,更不是因为她想见他想得要死!

  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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