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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队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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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8-29
黑妞当妇女队长的时候,正是三十七、八岁年纪。那时农村妇女还穿大襟布衫,黑妞的碎花花大襟布衫短短的,小小的,从脖子到左边胳肢窝,五个盘盘扣一扣,细条条的身材就凸显出来了:胸脯向上突,屁股往下挺,中间的腰就显得格外细长。走路时一扭一扭一扭,把周围的男人都扭得心慌意乱。



生产队上工铃声一响,黑妞就领着一群青年妇女上地。她们一色扛着锄头或拿着镰刀,一溜行,从谁家门前走过,扭成 “一二一,一二一”的式样,很是精神。下工也是这样,一色色的年轻女人,厮跟成一溜行,一扭一扭从人家门前走回。在这群年轻女人里头,黑妞自然是拔尖的。她们身手敏捷,干活利索,生产队有什么拿紧的重要活路,都让她们去突击。比如给棉花打药呀,割麦呀。而那些年老的,劳力弱的,腿脚不利的,只能干些辅助性质的活的,比如打粪啦,摊场啦,自然不跟黑妞厮跟,黑妞也不爱领她们。



黑妞领住一群年轻女人在地里干活时,是她最快活的时候。休息时和男社员绊跤,打的一翻一咕碌。趁乱处,你摸我一把,我捏你一下,嘻嘻哈哈,乏呀累呀都烟消云散了。黑妞还爱搞恶作剧。有一次她们透过厕所的玉谷杆笼,偷看七十多岁的郭老汉如何尿尿。然后一群人在中间比比划划,把郭老汉搞得非常尴尬。避开男社员时,黑妞还学男人站着解小手,结果把鞋也尿湿了。大伙又是笑的要死,直喊“肚子疼”。有一次,黑妞在地里干活时月经来了,顺裤腿往下流。她跳进沟壕,顺手薅下一把水草,夹到两腿间,顶了一个上午。从那以后哪个妇女月经来了,不能着凉了,就说,尻壕子夹草了。



可是黑妞一回到家里,笑声就没了。黑妞的男人老程,比黑妞大七、八岁,一天到晚阴着个脸,好象谁欠他二升黑豆钱。黑妞见了他,也象老鼠见猫。村里人称他们的婚姻是“火炭婚姻”。所谓火炭婚姻,不是说他们的婚姻象火炭一样热乎,而是两人因“火炭”而结合的。



据说当年老程是国营农场的一名工人,每天给猪煮食烧木柴,产生大量的火炭。用水浇灭,晒干保存,冬天可以用来取暖,人们习惯叫作“火附炭”。因为当时缺煤,市场上的木炭又贵,一般人买不起,只有政府机关和有钱人才烤得起炭。农民平时做饭都是烧秸杆、树叶,连玉米芯都舍不得烧,留到冬天烤火取暖。那时黑妞家在农场附近,经常去农场挖火炭。老程不制止,还帮着她往筐里装。时间长了,黑妞的母亲感激老程人心好,又是工人,有一份工资,就把黑妞许给老他。所以村里有人称他们叫“火炭婚姻”。



老程后来下放回家,黑妞自然也跟着回来了。结婚后,黑妞不歇气地三年一个三年一个,一连给老程生了两儿两女。村里人都很羡慕,说他们的光景是油和面。的确,老程的家境不错,当时家家缺吃的,老程却不缺。一是因为他干着队里的饲养员,二是老程的堂兄又是生产队保管,三是住队干部经常派在他家吃饭。老程是响当当的贫农成份,黑妞不但地里活麻利,做饭也麻利,并且是村里属得着的干净人家,所以每有驻队干部,都派在他家吃饭。开始,老程觉得这是一种荣誉,无上光荣。时间一长,老程发现,妻子和驻队干部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就很生气。夜里就打黑妞。老程打黑妞时下手很狠,总是在夜间,孩子们都睡下后。他用放牛用的皮绳,醮上水后,照住黑妞的屁股和脊背,一下一下抽。黑妞的脊背和屁股上经常是青一道紫一道。但吵过打过,第二天黑妞还是老样,该说了说,该笑了笑,见了男人照样打情骂俏。



村里经常有驻队干部,老曹啊,老焦啊,都和黑妞关系好。但驻队干部毕竟是走户跑户,黑妞在村里还有几个固定的相好。其中一个还是地主子弟。地主子弟名叫顺生,长得高大帅气,但因成分不好,30多岁了还娶不下媳妇。从后岭上搬下来后没有住处,黑妞就让他住在自家的窑里。瞅势老程不在,两人就“鼓动”到一起。这已是公开的秘密。黑妞阶级觉悟很高,开会时爱发言,张口闭口总是“我们贫下中农怎么怎么”。驻队干部老曹有意培养她当大队妇联,但在发展黑妞入党时有人提出质疑,说黑妞是两面派,对毛主席不忠。老曹问,此话怎么说?那人说,黑妞白天喊毛主度万岁,黑夜却和地主子弟睡觉。毛主席让我们贫下中农翻身,黑妞却自愿让地主子弟压在身子底下。这不是两面派吗,不是对毛主席不忠吗?这件事就此作罢,黑妞就只好还当妇女队长。



黑妞长得俏,月白色的洋布小衫,尿素布袋做的黑裤子,穿到她身上,就显出一种妖媚。别的女人都梳两条长辫子,黑妞却留着剪发头,头上别个花卡子。走路时一甩一甩,风摆杨柳似的。村里的男人都喜欢她,瞅机会就想和她打闹一下。这让老程很不放心,他背后给同好诉说苦恼,同好劝他说:“娃子女子都一大堆了,管她呢?只要一心一意跟你过光景就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要知道,你年令大,腿又不利索,咱有缺陷啊。”但老程眼一睁说:“她嫁给我了,还嫌我球大?当初不知道我是个瘸子?当初不知道我年令大?”就总是想不开。他轻易抓不住妻子把柄,抓住了就往死里打。



都说黑妞裤带松,村里有个叫小磁耐的,也想占黑妞便宜。有一次他趁黑妞正在和面,就上前动手动脚。谁知让黑妞按翻在地,捋了两擀杖,骂了一顿,红着脸跑了。过后有人问小磁耐,黑妞怎么骂你,小磁耐说:“她骂我,‘看你那屌形可好,样子可稀,生就的柳木人,还想拄檀香木拐棍?’”从此村里人骂人,又多了一句俗语:““看你那屌形可好,样子可稀!”。



老程对黑妞狠,黑妞就对孩子们狠。她打起她的大儿子来,让他下跪,还不让叫唤。都说黑妞家法严,孩子们听话。黑妞很会过光景。每逢周日,孩子们放假,必须上山拾柴禾。孩子们上山的时候,不准穿鞋,打着赤脚,手里掂着鞋,回来时背着柴禾才准穿鞋。也难怪,那时做一双鞋,得四五天,还缺少面料。哪象现在,垃圾堆里也能拾来八成新的鞋呢?



那时生活用品相当紧缺,象火柴呀、肥皂呀,碱面呀都很难买到。都得开后门。买不到火柴就用火镰。火镰就是用一种钢片,在一种叫作火石的石英石上快速摩擦,产生的火花点燃纸媒,轻轻吹燃,然后点火做饭。黑妞交际广泛,她不但和驻队干部老曹关系好,还认识了老曹的妻子高桂花,高桂花又是百货公司的营业员。逢年过节,黑妞都要带上农村里的稀罕物去看高桂花,把高桂花哄得滴溜溜转。因此别人买不来的东西她都能买来。黑妞看医生也不必花钱,她认识县医院的郝大夫。黑妞去供销社买毛巾买布头,售货员都愿意为她垫钱。邻居们有时买不上东西,都托黑妞。那些年黑妞没有少帮村人的忙。大家虽然在背地里贬斥她,但心里觉得这样的人还是需要的。谁家女人有病了,黑妞就带上她去县医院找熟人看;谁家孩子结婚要买被面了,黑妞就托关系为他买。



老程勤快能干,家门前的柴禾绊子总是摞的一棱一棱,场院的地总是扫得能照见娃娃。他不但地里活干得好,还会干许多妇女活。比如纺棉花,织布,经线子等。他本想帮妻子多干些,劝女人回心转意,不料女人有更多的时间在外边胡搞。

最后老程得了一种叫气鼓症,就是现在说的肝癌。据医生说是由生气引发的。一年以后死亡。死时刚刚50岁。



老程死后第二年,土地就下放了。黑妞领住几个孩子拚命干,两年后就盖起三间房子,第三年就给大儿子娶了媳妇,随后又把大女儿发落出嫁。当了婆婆的黑妞,依然是拾掇的头光脸净,浑身上下利利索索,依然是爱说爱笑。同令人说她“老来俏”,她就自嘲“老来俏,老来俏,老来不俏没人要。”黑妞的儿女都怕她,很听她话。但不料娶的儿媳妇却很利害。儿媳妇经常指桑骂槐,摔碟子拌碗,有一次还抓住婆婆的奸情,大骂一顿。



黑妞受到儿媳的制约,行动处处不自由。村里人说,黑妞怕是守不住,恐怕早晚要嫁人。最后经人介绍,黑妞到洛阳找了一个60来岁的退休老干部。老干部有退休金,生活很富裕。儿媳知道后,又是大骂几天,说黑妞丢人卖怪,老不要脸,一辈子欠汉子。挡住黑妞不让走。黑妞最后偷着跑了,连一件家常衣服都没带。黑妞嫁到洛阳后,村里人都传说,黑妞这回可享福了,天天早上喝油茶,吃油条。城里人真是美死了,



据说,嫁到洛阳的黑妞也不自由。那个退休老头把黑妞当成保姆使唤,大钱不让她掌握,只给她一些生活费。但黑妞会伺候人,她把城里的老头子伺候的很周到。黑女后来想回来看看,几次请假,老头都不准,一两年都不能回来一次。儿媳妇还在村里晒派婆婆,说,她婆婆这次嫁了个‘白胡子老汉弯弯腰’,不值!”后来村里人骂人又多了一句流行语,“看你象个白胡子老汉弯弯腰。”



听说黑妞在城里给人看自行车,还捎带卖些小物品,攒了一些钱。黑妞还是掂记着老家,惦记着孙子。前些时,大孙子结婚时,黑妞偷偷给捎了两千块钱,没有敢让儿媳知道。

黑妞还是想回来。有村里人去洛阳见到黑妞,她说等老头子死了,她还要回来。儿媳妇要是不愿意,她那怕住她原来的窑里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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