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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创世福音录》作者:狼小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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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二十四章 无作为谋杀

 

  (诡诸默·李伤)

  1

  地球历2490年8月31日。莫尼罗皇家议事厅。夜晚。

  “给我们的‘同盟’郝古拉族运送‘特殊装置C’的地球部队似乎出了什么问题。郝古拉族接应部队到达那里的时候,发现特殊装置的支架虽然安放在预定地点,但特殊装置核心部分却不见了。”

  莫尼罗的摄政王戴泽认真地听着,没有发问。坐在一旁的王子却好像有些疲劳。

  “在距离预定接应地点大约五六光年的地方,发现有曾经打开超空间的痕迹。郝古拉在几个小时之内检测到了残留的能量波,分析其中信息,再次打开相同的超空间,成功收回特殊装置核心部分。但问题是,它们在超空间里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看上去像飞船的残骸,上面印有红蛇骨标志。”

  一直有点懒洋洋的王子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体,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负责汇报的大臣继续向下说:“而且,特殊装置核心部分的表层也有受到冲击的迹象,内部储存力量几乎降到零点。这明显表示有不明生物使用过它。”

  “使用特殊装置的人,大概是地球人吧?”摄政王戴泽沉吟着开口,“不熟悉这个装置的人,是无法将内部储藏的能量引导出来的。”

  “是的。请问,关于使用特殊装置的人,我们是不是要继续调查下去?”

  “不必了。反正特殊装置已经全部到手,也不会有下一次让它们从中作梗的机会了。”

  “明白了。告退。”大臣鞠躬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在下一位大臣开口之前,戴泽将身体向王子那边靠去,低声说:“我们的间谍在三十分钟之前发现了挂着红蛇骨标志的逃生舱,你关心的那个诡诸默一定不会死的。”

  “真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成为我们的战士,”王子感慨地说。“为什么我们莫尼罗不会产生那样的战士,而卑贱的地球人就能够呢?万物之主真会开玩笑啊。”

  “先王制定的法律严禁与地球人通婚,”戴泽解释说。“高贵的莫尼罗人的血统不能被地球人玷污。”

  “这我知道。可如果事情威胁到了种族的生存,将来有必要重新审视这道法令。”

  戴泽看着他,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赞许微笑。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再过两年,他就可以正式登基成为莫尼罗一族的帝王。

  真难想象,当年那样一个小婴儿,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英姿勃发的未来王。时光的魔力真是不可思议啊。

  2

  地球历2490年9月1日。二号开发星球。

  “这样看来,连司徒浒他们的作战也失败了。老天有眼,让他们落入了我们手中。”

  “诺勒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趁此机会杀死他们吗?”

  “不,借此机会从他们身上获取我们所需要的数据。将来我们或许就可以用自己的手,去阻止那已经预定好了的‘未来’……趁他们还未醒来的时机,干吧。”

  3

  周围似乎是一片强光啊……

  我混混沌沌地想着。透过自己眼皮,分辨外面的光线。看来我的确已经脱离宇宙了。但这里是哪里呢……

  我睁开眼睛,竟然发现周围溢满了桔红色的医疗溶液。我眼睛上戴着特制的眼镜,鼻子和嘴巴上罩着氧气罩。身上一丝不挂。身上的伤口好了一些,但仍然没有愈合。

  我觉得很疲劳。

  透过溶液,我模模糊糊地看到在我左边,李伤也浸泡在一个装满了桔红色医疗溶液的蛋型容器里。他还没苏醒,在桔红色彩中沉睡。

  外边,是一个宽敞的陌生房间。四处摆满各种各样的医疗设备。我对医学不了解,但看上去这些设备相当高级,而且古怪。不太象是正统医院。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房间的门打开了。三个人影走进来,关上门,而后转向我们这边,静静地看着。

  由于隔着溶液,我看不很清楚。但可以看出其中一个是身高标准的人类男子,旁边两个似乎都是少年或少女,身材异常纤美,外貌上似乎有些相像。

  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假装仍未苏醒。

  “看样子还没醒。”中间的男子说。“状态怎样?”

  “没有异常。”少女轻声说,“渐趋稳定,再过不久就可以撤掉生命维护系统了。”

  少年说:“先生,把他们治好真的妥当吗?我们虽然不怕他们,但总觉得有点养虎为患的感觉。”

  “不是完全治好。只是维持在让他们不死掉的程度而已。如果不这样的话,就无法获取足够的数据来进行力量波调的破译工作了。”男子挥挥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让一个淑女一直面对两个裸体男子毕竟不是一件雅观的事情。”

  女孩子发出一阵悦耳的低笑。三个人静悄悄的走出了房间。

  他们一离开,我立刻睁大了眼睛。

  他们刚才说“力量波调”?他们知道我们是异能者!而且那个少年说“不怕我们”,这是否代表……他们有对抗异能的力量?

  我们真是降落到了一个最糟糕的地方。这里的主人搞不好是想拿我们来做试验。所以现在最好就是赶紧安安静静地,不引起任何事端地,科学地逃跑。

  我开始在医疗溶液中集中精神。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旁边容器中的李伤一点要醒来的样子也没有,身体很舒适地垂在溶液里,眼睛闭得死死的。

  我搜寻着模糊的记忆,努力回想这种仪器的致命之处究竟在什么地方。我集中所有意念力,发动了“分解”能力。

  总算这次比较走运,记忆没有出错。医疗机械的感应设施在分解能力之下失去了作用,这样它就无法分辨我是否还在容器中。接着,医疗容器的盖子也掀了起来。我立刻撕开身上的吸盘和传感线,从容器里出来,顺手关上容器的盖子,阻止那不断流出的桔红色医疗溶液。

  落地的一瞬间,我感到头晕目眩,伤口处一阵钝痛。不得不扶住旁边的东西才勉强稳住了自己。身体内部有一种挥之不去疲劳感,这种感觉跟意念力消耗到零点所引发的空虚感非常相像,但这还是第一次在经过了充分睡眠之后还仍然存在这么强烈的不适。

  是因为受伤太重了吗?……总之,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于战斗,应该避免接触敌人。

  我将意念力凝结在右手上,放出一片薄薄的小型“封闭”光,堵住了身上那两道最严重的伤口。渡过令人头晕目眩的适应期之后,我略略振作一下,抓起旁边桌子上的白色桌布罩住身体,走到李伤的容器面前,用分解能力封闭传感器,打开容器的盖子,然后抓住了李伤的手。

  李伤的身体向外倾倒出来,我试图扶他,但是没有成功。他几乎是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怎……怎么了?”他睁开眼睛,双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诡诸默……我们在哪儿?”

  “你还好吗?”我随手关上盖子。抓住他的胳膊开始尝试把他扶起来,他那双大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我。“这里似乎是个私人研究所。”

  “是……是吗?”他摇摇晃晃地挂在我身上,湿漉漉的皮肤紧贴着我的身体,努力清醒着自己。他的伤口在流着淡淡的血水。看得出来,他的状况跟我的状况一样,两个人都仅仅比在飞船上时略好而已。“诡,诡诸,我觉得很疼……”

  “因为伤口还没好啊。这里的主人虽然给我们治疗,但他好像不打算完全治好我们。”我放开已经站稳的李伤,走向旁边的一个白色壁柜,打开,非常幸运地从里面找到了两套医生的制服。

  “治疗?”李伤尽快堵住了身上的伤口,接过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治疗容器。他一片茫然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理智。“诡诸……也许是我多嘴,但这些仪器不是一般的私人诊所能弄到的。”

  “是啊,所以才说这里的主人有问题。”我系好了上衣的扣子,“刚才他来过这里,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我觉得他似乎想拿我们来干点儿什么,我们还是先溜为妙。”

  “我们是怎么落到这里来的?”

  “这恐怕要问自动导航系统了。或许他们所拥有的私人空港恰巧是距离我们当时所在地最近的空港也说不定。”

  “这里的主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人类男子,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身高180到185厘米之间。看上去很强壮。隔着溶液,我没看清他的脸。但他身边有两个少年,看样子好像是护卫。期望我们能在最安静的情况下离开这里吧……”

  我一边说一边拉开门,刚刚踏出一步,李伤突然从后面抓住我的衣服,把我拖了回来。

  “别出去!诡诸!”他低声说,迅速而无声地关上门。“有人来了!”

  “我没听到脚步声啊!”

  话音刚落,一阵整齐而微弱的脚步声就出现在走廊里。人数好像在三五个左右。他们很快地路过我们所在的房间,从另一个方向消失了。

  我和李伤同时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要有人来的?”

  “这是我的另外一种特殊能力。”李伤有点不好意思说,“三十秒之内将要出现在我附近的,对我不利的人,我都能感觉得到。”

  原来他还有这一手,若不是遇上今天这样的境况,他还一直藏着呢。

  我点点头。“难怪那次在游泳池我没砸中你的脑袋。接下来的行动里,恐怕要你这项力量发挥作用的场合会很多。”

  “不,先等等。”他又一次拉住我。“我们究竟为什么一定要逃跑?这里的主人救了我们。而且你也不知道他究竟要拿我们来干什么。或许那只是你的误解罢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正因为不太明白那个科学家想利用我们干什么,所以才要赶紧溜走。我想你肯定能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吧。”

  “我当然不是不懂。”李伤辩解着,一脸懦弱胆怯的样子。“我只是……只是……”

  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笑笑,突然挥拳,重重击在他腹部没受伤的那一面上,另一只手同时紧紧拉住他的衣领,没有让他倒下。

  “哎呀哎呀……痛死了……真的痛死了……”李伤垂着头,呻吟着。声音之中竟然含着笑意。“没必要这么绝吧?”

  他抬起头来。

  他脸上的表情改变了。本来焦虑不安的眼神渐渐锋利,舒展的眉毛渐渐凝结,茫然的表情渐渐趋于凶狠。嘴角古怪地上扬着,显露出一种特别的诡谲。

  这正是我所期待的效果。

  “不好意思,那个家伙又不知所措了。”他笑着推开我,“我跟那种废物可不一样。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但你别听他的。还是你说得对,我们该跑,趁机杀死他们几个碍眼的家伙。”

  他毅然推开了门。

  4

  外面比我想象中要空阔多了。走廊雪白的,长长的,两头都有电梯,但显然通往不同地方。

  “李伤,应该走哪一架?”我问。

  “我怎么知道!”他直截了当且粗鲁地回答。“凭直觉,还是走左面吧。”

  “你脾气真坏。”我跟在他后面走进电梯,关上电梯门。操纵板上只有三个键,开关,强制停止,和前进至目的地。我按了第三个。“你就不能像刚才那样温和吗?我比较喜欢跟那样的李伤交谈。”

  我说话的同时,门也合拢了。电梯开始运行。

  我的目光离开操纵板。从电梯如镜般墙壁的反光中,我看到了李伤的脸。

  一张充满了愤怒的脸。他正在从电梯墙壁的反光中看着我,眉头紧紧虬结。眼睛中危险的光芒不住闪烁。

  “怎么了?”我问他。

  “别拿我跟那个废物比。”他说。语气暴躁而具有压迫感。我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声音讲话。“他告诉过你吗?我是怎么产生的?”

  “我猜和夏绿的事情有关,是吧?”我一边想一边说,“他没说过。”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走过来,从后面轻轻扣住我的肩膀。“劝你也最好别对这件事情有兴趣。”

  我面无表情地从反光中看着他的脸,也看着我自己的脸。他的手又湿又冷。

  “我是他的救星,他没有我活不下去。”他冷笑着说。“我从没看得起他。所以你给我记住,如果你不想让我对你动粗,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废物的任何事情。我不想听。”

  “你打不赢我,也杀不死我。”我冷静地提醒他,“别威胁我。心平气和地跟我讲话。”

  李伤眉毛一扬,突然大笑起来。

  “我真喜欢你!”他大笑着说,“我们很像。我告诉你,总有一天那个废物会被我吞噬。那个时候或许我们可以好好交往一下。”停了一下,他补充一句,“我们这种人生存的意义就是不断战胜一切,以求更强大的力量。他的存在让我变得弱小了。”

  “我倒认为作为一个人,他比你要好得多。”我推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你喜欢用‘废物’两个字来称呼他,为什么?贬低另一个自己会让你感觉自己的存在价值有所提高?或者是想借助‘辱骂’这样的方式来逃避什么?”

  李伤突然怒了起来,从后面用力推向我的肩膀。

  “你怎么了?”我转过身,躲过他的手。“生气了吗?”

  “我把话讲清楚。”他双手抱胸,冷峻的笑容慢慢隐藏起来。“我比他要强大得太多了。我是他灵魂中始终没有勇气面对的一部分。他害怕我,总是躲着我,不愿意让我主宰这具肉体,就是因为我有他所渴求的一切。如果我存在,他将失去价值。他羡慕我,不愿意认同我。可一旦到了紧张的情况,他无法战胜敌人,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的时候,他又会来恳求我。我所最无法忍耐的,就是他这种卑鄙,下做的态度。”他苦恼地摇摇头,“……算了,这些事情你是不能明白的,所以你也没有插嘴的余地。明白吗?”

  “我没有打算介入你们的事情,我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发表发表意见而已。”我固执地说。“我不太明白,你所谓的‘他所不具备的优点’,是指什么呢?”

  他的眉头皱起来。“他不了解他自己,他很迷惘。分不清楚他的存在有意义,还是我的存在有意义。但我不一样,我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因此我从不迷惘。”

  “真的不迷惘吗?”我说,“你是否有想过……”

  “闭嘴!”他低声吼断了我的话,“你罗嗦得过分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漫长的电梯道路终于到了头。提醒铃“叮”地响了一下,门就向两边滑开了。

  门外,正对着我们的竟然是三架火焰枪的枪口。在门打开的同时,枪口中喷出熊熊火焰。

  5

  我就靠在门边,那三架火焰枪的枪口几乎就要碰到我。火舌一瞬间就烧着了我的手臂,幸好只是潜度灼伤,不太严重。惊讶之下我飞速向电梯深处后退,展开厚厚的透明光壁,阻住火焰。

  火焰源源不断地喷到墙上,发出“嗤嗤”的声音。开枪的人的身影被熊熊火焰挡住,无法看清。

  略略镇定一下,我和李伤同时赤手空拳地窜进火焰中。身前的火沿着抵挡光壁向两边分开,仅仅几秒钟,我们就脱离了火堆。

  外面,三个少年抱着火焰枪,正对着狭小的电梯通道开枪。一看到我和李伤突然穿过火堆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大吃一惊。中间那个修长少年第一反应就是抛弃火焰枪,向后逃跑。靠我较近的一个立刻把火焰枪的枪口转向这边,我的手已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拉,把他甩起来,向墙那边撞过去。他连一声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脑袋就已经撞上了钢铁墙角。

  骨骼粉碎的声音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这样一甩竟然会造成这么惊人的后果。

  怎么会这样……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捂着自己的嘴巴,扯着那具奇形怪状残骸的手,一时有点发呆。

  “你在发什么呆?现在不是欣赏自己力量的时候!”李伤突然冲过来,推我一下,“快去追那个逃跑了的!等他搬来援兵就晚了!啊,现在……大概已经晚了。”

  走廊尽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有很多人正在向这边奔跑,而且距离越来越近。

  我和李伤颇有默契地同时拔步,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冲距离我们最近的路口跑去。

  “啧!不论怎么样,我们现在绝对不能被堵住!”

  “喂,我觉得这里有一点奇怪!这里的布局看上去有一点眼熟。”

  “怎么?莫非你来过这个地方?”

  “才不是!我暂时想不起来……”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进入另一条走廊。在青色的铁制地板上飞速奔跑着。

  这里看上去好像是一个地下空间。而且似乎跟医疗和科研有关系。

  姑且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说,这里就是袭击我们的异能者的巢穴,那么或许他们并不是天生的异能者,而是通过手术拥有异能的。据我所知,这类研究如果能获得可供研究的试验品,其作用非同小可。

  该不会是……这里的主人想要我们来当实验品吧?

  从我们所遭遇敌人的强度来看,这项研究已经十分完善了。一个普通的科学家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如此程度。所以很有可能有一个了不起的人或者财团在背后给他提供必要的物资与条件。再结合这些来历不明的异能者总是能在我们红蛇执行任务的地方出现这一现象,可以假设在幕后制成这个计划的人很有可能是一个政府的高层人士。

  但问题是,支持他的人是谁?又为什么要支持他?为了制造出可以取代红蛇骨的战斗兵器吗?可是这些孩子也是人,如果把他们集合起来,经受训练,执行红蛇骨现在执行的任务,那么他们必然会变成另一个红蛇骨。到时候再打算怎么办?

  政府的人不至于想要饮鸠止渴,浪费金钱和时间吧?他们应该有更复杂的目的才是……可是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站住!”

  我的胡思乱想被一声清脆的大喊打断了。

  走廊的尽头已经距离我们不远了。拐弯处,五个少女穿着相同的银色紧身服并排站着,看着我们。让人惊讶的是,她们竟然长着一样的面孔。

  刚才的大喊就是她们发出的吗?

  我和李伤在进入她们攻击范围之前停住了脚步。

  五个少女默默地看着我们。站在中间的一个从口袋里抽出两节铁棍,把末端拧在一起。向后退一步,她忽然按动了铁棍上的什么开关,棍子两端射出两道细长的桔红色镭射光线,像安全护栏一样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其他四个少女也开始抽出自己的兵器。她们的动作快慢一致,表情一致,甚至连动作幅度都一致。看上去就好像重影一样的诡异。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们的武器。

  从左边开始,第一个使用长鞭,第二个使用短匕首,第三个拳头上套着鹰爪一般的铁倒刺。第四个使用前端坠着锐利铁器的绳子。那铁器看上去有点像斧头,但尺寸只有正常斧头的三分之一。

  “喂?”李伤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同时见到五胞胎。”

  “她们分配得很合理。”我低声说。

  “是啊,后面那个负责禁止我们突破,中间两个负责近身肉搏战,边上两个负责远距离攻击。”李伤的分析跟我的看法一模一样。“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应战?”

  “缠斗吧?”我边想边说,“缠住那两个做近身战的女孩,借用她们来回避另外两个女孩得远距离攻击。相信堵路的那一个不会贸然出手,暂时可以不考虑她。”

  我话刚刚说完,负责肉搏战的两个女孩已经分别向我们冲了过来,一个用短匕首攻击李伤的小腹,另一个用鹰爪当头抓向我的脸。速度极快。

  李伤微微抬起手,摆好备战架势,迅速后退,躲过第一击。

  我一把抓住鹰爪女孩的手腕,提起拳头砸向她的腹部。

  她那张漂亮的脸毫无表情,另一只手的鹰爪从身后挥过来,迎向我的拳头。

  我吓了一跳,赶紧收拳,才避免了左手被剖成两半的灾难。但少女的鹰爪并没有停止,趁此机会朝我的肚子抓来,冰冷的钢铁戳进了我的皮肤。如果不是我反应迅速,接触到铁的一瞬间就后退两步,恐怕肚子会就此分开。

  尽管如此,我肚子上还是多了一道血口。

  “妈的!”我骂了一句。

  套着鹰爪的拳头又朝我当头划下来。

  我再次向后退。刚刚跨出一步,右肩头骤然一痛,一块血肉随着坠着斧头的软绳飞了出去,在空中改变方向,飞回那站立在远处的少女手中。

  见鬼!配合得竟然这么密切!

  我以最小的动作继续躲避着鹰爪少女的攻击,同时暗暗张开了抵挡光壁。虽然明知道在身体十分虚弱的时候还勉强去消耗意志力很可能会导致晕倒,但也不得不这样做了。

  但事情并不像我所想的那么简单。在抵挡光壁从我皮肤上脱离,开始膨胀的时候,正在攻击我的鹰爪少女突然停止了动作,并且淡淡微笑起来。

  我还没弄明白她究竟在笑什么,就已经发现事情不妙了。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扩散开来,急速膨胀,将我的光壁包裹了进去。

  感觉上这个女孩子好像张开了一个不大的,无形的“领域”。我不明白这个领域究竟是何属性,但我能很明确的感觉到,她的领域跟我的光壁在互相侵蚀,彼此分解,同化,终于两个异能产物同时失去了作用!

  远处的软绳在这一瞬间再次抽来,我闪身,锐利的斧头在身边呼啸而过。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能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绳索一击不中,开始飞回的时候,鹰爪少女随之冲了上来,左手突然向我划过来。

  我下意识地侧步,以最快的速度将有限的意志力凝结在右手上。从我跟她之间的距离来估算,意念之剑一旦形成,立刻就会穿透她的胸口,她完全没有躲闪的余地。

  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发生了,我的意念力竟然凝结不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晚了。软索斧头如直线一般从远处向我飞过来,旁边的鹰爪少女反手抓向我的咽喉和肩膀。

  糟糕了!刚才躲闪鹰爪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其它因素,现在我正好处在软绳的攻击范围正中,无处可躲。

  一阵刺骨的疼痛。

  鹰爪刮下我左脸颊的一块皮肤,在肩膀和脖子交界处各开了一道口子。斧头则深深嵌进右胳膊的肌肉里。鲜血迸流。一时之间,新旧伤口一起流血,雪白的医生外套就快变成红色。

  我惨叫一声,一把抓住正在收回去的鹰爪,飞起一脚踢在鹰爪少女的肚子上,把她远远踢了出去。顺手抓住连接着斧头的软索,奋力拉扯,试图把远处那个女孩也拉过来。可她力量却大得超出了我的预料,竟然一时拉不动。

  “啊!”李伤嘶哑的叫声从身后传过来。

  看来他也快不行了。

  我在流血,体力越来越少。最糟糕的是,我现在无法使用诅咒。我所剩余的意念力不足以支撑它。

  现在该怎么办……我觉得我快死了……最近我好像常常徘徊在生死边缘……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出现,来帮助我们就好了……就像电影里的蒙面英雄一样……

  鹰爪少女支撑着自己,慢慢从地板上爬起来。她抱着肚子,看样子很痛苦。站立了一会儿,她深深吸气,挺直身体,右手当空一挥。一道白色的,意念结成的粘性光带飞速脱离她的手心,朝我这边射来。

  她在使用“束缚”或“凝结”一类的能力。如果被这光带粘住,我就休想脱身了。

  使用软绳的少女此刻甩出了另外一条软绳。光带和软锁,正好将我封锁在其间。不论我想要躲避哪一个,最后的结局都会导致我落入另一个的束缚。

  真难办。

  我原地发了半秒钟的呆,血液的流失让大脑运转开始缓慢起来。在软索和光带就要碰到我之前,我突然放开刚才一直扯着不放的那条软绳,用力跳上高空。

  白色光带在脚底下擦过,撞在那两条软索上,把它们结结实实粘在了墙壁上。

  两个女孩都是一愣。我在此刻落地,趁机前踏三步,擦过鹰爪少女身边,在她的侧腰上重重一拳。在她还手之前赶紧改变方向,朝正在跟两个女孩打得难解难分的李伤跑去。

  “来得正好!”李伤冲我喊,一脚把手持短匕首的女孩朝我踢来,反手抓住抽向他的皮鞭,出其不意地用古怪的手法一扯,皮鞭立刻到了他手里。

  啊,这小子控制力量的能力比我要好多了。

  我在短匕首女孩的脖颈处用力敲了一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像衣服一样朝身后抛了出去。从她落地的声音可以听出,她身上一定有几根骨头被弄断了。

  我跟李伤一起冲向堵在拐弯处的少女。

  她仍然表情冷淡地站在那里,丝毫不为她姐妹受伤的事情动容。手中的镭射长枪稳稳地握在手里,看不出来她打算防守还是抢先攻击。

  “让开!”李伤对她大喊一声,手中鞭子凌空一挥,抽向她的脸孔。我也跳了起来,准备趁她躲避鞭子的时候从右上方的空隙中穿过去。

  她竟然面不改色,挥动长枪,动作异常灵巧地用枪的一端敲中皮鞭,让鞭梢绕在了枪上。接着,她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枪杆轻轻一圈,皮鞭就像变魔术一样从李伤手里到了她手里——这手法跟刚才李伤抢鞭子时用的一模一样。

  “怎么……”

  李伤这句惊叹还没说完,少女的长枪一翻,毫不留情地抽向正在右上方空中的我。

  我双手挡了一下,从空中落回走廊里。

  “比想象中更加厉害。”李伤一把接住我,扶我站好,低声说,“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能力完全无法发挥。你的诅咒也不能用吗?”

  “不行。”我也同样低声地说。“我的意念力不足发动它。”

  被我们甩在身后的四个少女都已经恢复了战斗姿态,一步一步地朝我们走来。

  “怎么会这样!”李伤有点恼怒,跟我一起,一步一步退向走廊的死角。“怎么到这种时候你才说不行!”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反驳他。“事实如此……”

  话还没讲完,走廊里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一切行动停止。让两位先生进来见我吧。”

  少女们的手同时垂下了。

  “你是……这里的主人?”我和李伤同时问。

  “没错。”来源不明的声音立刻做出回答,反倒把我们吓了一跳。“诡诸默先生,李伤先生,我有些东西,你们一定会感兴趣。所以请你们跟着那五个少女进来吧。她们不会再动手了。”

  那五个少女沉默着收起武器,缓步上前,齐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本来手持长枪,挡在我们面前的那个少女向我们微微欠身,关上了长枪的开关,让开了道路。

  6

  两扇蓝色的,半透明的门像烟一般在我们面前消散,归于无形。

  面前是一个银灰色的,整洁的空间。四面墙壁有不易察觉的暗门,很窄,只能让一人出入,无法猜测里面有什么。

  房间中央放着一把相当庞大,扶手上镶着控制板的椅子。一个身穿全白服装的男子坐在里面。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左右,一头棕色的头发,面孔谈不上漂亮,但也不难看。高高挑着的眉毛,下巴相当宽阔,嘴唇很薄,看上去似乎是个很坚毅,有些顽固的人。他身后站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两个人穿着同样的服装,同样的发型,连脸孔都是一样的。

  这……又是双胞胎吗?

  我抱着自己的腰,因为刚才的战斗消耗了大量的意念力,堵住伤口的封闭光不知不觉地散开了。血水濡湿了外套。刚才的战斗产生的伤口和本来的伤口一齐流血,从指缝中滴滴嗒嗒地落在地板上。堵都堵不住。

  李伤站在我身边,也是遍体鳞伤,有点摇摇欲坠。看到陌生男子面孔的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缩小了。

  “我在蛇尾的报告里看到过你!”李伤突然提高声音,直视着男子的双目。“你是诺勒·尼奇!噶尔博士的好友之一,经营一个所谓‘合法’的私人研究所!”

  “真荣幸,李伤先生能知道我。”诺勒·尼奇毫不在乎地笑笑,“也请两位原谅我招待不周。事实上你们会落到我的私人宇宙空港里,我也觉得非常惊讶。我早就想跟你们接触了,但一直没有机会。”

  “废话少说。”李伤的态度极其恶劣,“你到底想干什么?那些女孩子,还有在飞船上狙击我们的少年,都是你派出的吗?”

  “并不完全是那样。”他丝毫没被李上的态度激怒,仍然不急不慢地说。“我要声明一下,只有在飞船上那次才是我直接命令他们的。之前的两次碰面全都与我没有直接关系。”他做作地举起手,“希望你们不要误会。”

  “这些少年少女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凝视着诺勒·尼奇的眼睛。“他们是自然的?还是通过人工产生的?”

  诺勒·尼奇愉快地笑起来。“你的触觉很敏感。他们的确是非自然的。但他们彼此之间也不一样。”他做了一个手势,“前几次,包括在飞船上与你们交手的少年,本来都是普通的孩子,略有一些异能潜质,但却不足以成为红蛇那样的战士。我给他们进行手术,引发,并且扩大了他们的全部潜能,让他们成了现在的样子。你知道,这种异能手术十分需要时间和耐心,大概要整整一天的手术操作才能完成一个。但,现在跟你们交手的这五个少女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和李伤皱起眉头。

  “不妨告诉你们,我一生都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你们第一次遇到曈昽和司徒浒的时候,他们正是在替我……嗯,或者说替这个研究项目,寻找合作者。当时我所看中的就是那个侏儒。但最后却失败了……当时我的研究正处于瓶颈状态中,又被告知寻找合作者的事情失败告终,因此很有点绝望……不过,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的研究几乎完全成功。这五个少女,就是我最引以为傲的‘成品’。”他似乎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了,不等我们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就自己接着说,“她们的力量远远超过以人体改造的异能者,而且生产速度也要快得多……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一天当中利用流水生产线制造成百个跟她们一样的人造人。”

  我和李伤大吃一惊。同时脱口而出:“流水线?”

  “你们该不会以为,她们是五胞胎吧?”诺勒·尼奇扬杨眉毛,“她们是以人造DNA还原成的复制人。同样的面孔,同样的力量,同样的服从命令,同样的战斗方式——她们就等于是一个人,所以她们的配合永远是最好的。”

  我吞了一口唾液,“那么……你身后那两位也是……”

  他点点头。“也是复制人。但用途不一样,他们是我的助手,战斗能力不佳,但头脑很好。而且……我稍微在他们外貌上动了动脑子,同样的面孔,性别却不同,看上去更有趣不是吗?”

  有趣你个头。我在肚子里面骂。

  “你制造这些人造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说,“你想跟政府作对吗?还是对红蛇骨……”

  也不知道我这句话哪里滑稽,诺勒竟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很厉害,前仰后合。

  “你的语气真可笑!”他边笑边说,“听上去好像我是一个万恶的反政府恐怖分子一样!”

  “你难道不是吗?”李伤怒气冲冲地说。

  “我是吗?”诺勒笑得更厉害了。“如果人能见到未来,你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跟我说话了!”

  “你的意思是……”

  诺勒费劲地收起笑容,摇摇头。“不,我不能回答你们这个问题。告诉你们是没有意义的。”

  “那么,你到底想对我们做些什么?”我说,“这个问题你应该能回答吧?”

  诺勒·尼奇的笑容瞬间不见了。“这正是我想告诉你们的。我需要你们的肉体。没有意识的,但却拥有生命的肉体。就像在红蛇骨地下绝密区域沉睡的诡诸无一样。”

  又是这个名字……这个令人不舒服的名字。

  我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我所制造的人造人跟‘真人’拥有相同的智力,力量,思考方式,她们很强,但却无法达到跟你们‘蛇牙’一样强大的程度。所以她们还需要改良。很多很多的改良。”诺勒·尼奇嘲讽地笑了,“事实上,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成品。他们还可以更强大。但为了让他们更强,我就必须弄懂,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达到蛇牙一样的强度,而大多数异能者,却在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就无法继续前进了呢?究竟什么地方不同?体质?潜能?大脑结构?身体当中的另一半外星血统?还是记忆?”诺勒饶有兴味地转动着手指,“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一点。所以……我需要你们的身体和大脑。”

  “喂,反正我们都已经落到你手里了,是不是可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李伤突然说,“刚才那几个女孩,使用了一个很奇怪的‘能力’破坏了我们所有的异能。这是什么能力?”

  “这个问题正是我最愿意回答的。”他笑了笑,“其实她们所张开的并非你们所发出的‘光壁’或‘领域’,而是一种‘磁场’。在这磁场中有无数的小震动波,配合你们异能的‘波调’,产生共鸣,从而通过共振干扰你们异能的发挥。这种作战方式连你们红蛇骨的人都不知道呢!”说到这里他似乎十分得意,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你们的异能波调,我都清楚得很。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他脸上露出了愉悦的表情。看得出来,这一定是他颇引以为傲的研究。

  是啊,我怎么会忘了呢?每个异能者发动能力的时候,都会产生其特别的波调。如果对对方足够了解,就算五官功能全失,可以利用波调分辨对方是谁。

  通过共振来骚扰我们异能的发挥,要这样做的前提是要双方的波调达到同步吧?反过来说,要避免被骚扰,只要改变自己的波调少许即可。

  应该怎样才能做到的这一点呢……

  诺勒突然咳嗽一下,打断了我的思绪:“现在闲话说完了,我应该拿出专门为你们准备的特别礼物了。”

  他按按右边控制板上的某个按钮。整个房间的墙壁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扑哧”声,四面墙壁的暗门在两秒钟之内全部打开,露出整整三排藏在墙壁里的固定槽。每个固定槽里,都有一个绝美的少女,正在睁开眼睛。

  她们的面孔,身材,穿着,甚至那一脸冷漠的表情,都跟先前那五个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她们就是诺勒所谓的“流水线产物”吗?

  少女们从固定槽里走了出来,整齐地转头,望向我们。

  我粗略估计一下,这些少女的人数大概在30个上下。加上本来那五个少女还有那对“战斗不太行”的兄妹,我们的敌人数目将近40,而且全都是搭配无间的,水平中上的异能者。就算我和李伤身体完好,精力充沛,可以使用异能,也拿不准能不能打赢。何况我们现在这么惨的状态。

  我感到一阵绝望。我简直无法相信面前这完全无望的局面,但它是现实,不会因为我的不相信而产生奇迹。

  看看旁边的李伤,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全无神采。

  我想逃,但却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逃。我试图思考解救自己的方法,脑袋中却只有“奇迹”两个字。

  “奇迹”发生的概率有多少?

  本来站立不动的少女们在接受诺勒·尼奇的命令之后开始向我们这边走来,同时亮出了她们的武器——最新型号的镭射光剑。

  我在颤抖。手心不住流汗,脚在发软,伤口流出的血带着浓重的腥味,让我头晕目眩。一片金星当中,真正的死亡之神隐约可见。

  被剥夺意志,浸泡在桔黄色的溶液里,以僵尸般的形态继续生存下去,就像沉睡在红蛇骨地下绝密区域里的诡诸无……永远的沉睡,永不死亡,永不苏醒……不,我不想这样!

  那些面无表情的美丽少女越走越近了。我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欣赏她们的魅力,从她们身上我只能看到绝望。

  “放心,只是疼一下,以后就不会再有感觉了。”诺勒用一种虚假的,令人不舒服的安慰语气说着。

  共振……奇迹……共鸣……气场……

  这些词汇在我脑子里飞速旋转着。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这漩涡的中央。

  没错,现在还不是完全的绝望,还有一线希望……一线微弱的希望。

  “等等!”我叫起来,向后退一步,暗中拉过李伤的手,双手捏住,开始在他手心写字。“诺勒,告诉我,你们所说的‘未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知道吗?”诺勒看着我的眼神变得十分奇怪。“算了。既然你不知道也就没必要告诉你了。”他挥了挥手,“来,女孩们,杀死他们!”

  包围着我们的少女们立刻活动起来,发疯一样地扑过来,震天动地的力量在她们中间涌动。

  “李伤,”我低声叫他。“我刚才告诉你的,你觉得可行吗?”

  他冲我点点头。“没办法,试试看吧。”

  我的右手紧紧握住李伤的左手。两人同时全力张开了消耗意志力最大的封闭性“领域”。

  最前面的少女来不及刹车,重重撞上领域的边缘,向后倒了下去。但其他的少女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纷纷举起长剑,对着领域砍下。

  李伤的手充满冰冷的汗水,潮湿而柔软。我能感觉到,在皮肤之下,那只有蛇牙才拥有的强大力量在缓缓流动。

  时间够了……在这些女孩子破坏领域之前,我们一定能做到的……抓住那一线希望……

  我放开所剩的全部力量,头脑一片空白,全力感受着李伤的力量波动,让我的力量跟他的力量融为一体,寻找着最大程度上的完全共鸣。这种“波调”应该不在他们的档案之中。

  一道柔和的光从我跟他紧握的手指里散发出来。空气中似乎产生了什么微小的震动,像水波一样,在这空间中一圈圈地回荡,互相撞击,越来越强大。

  诺勒愣住了,那些战斗着的少女似乎被这种力量所影响,也一时呆住了。

  空气中的震动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墙壁开始轻微摇晃,我的耳膜感到令人难以忍受的挤压,几乎站立不稳。半分钟过去,整个地下空间都开始抖动起来。手心中的柔和光芒也在此刻变成一束太阳般的强光,将一切都照成朦胧的白色。

  朦胧中,力量的共鸣层层重叠,汇合成一声震天动地的呼啸,震垮了这个地下空间。天花板开始坍塌,我们脚下的地板也在龟裂。整个楼层完全碎裂,带着隆隆巨响和滚滚烟尘坠到下层空间里。下面的空间本来也在崩溃的边缘,受到这样强大的撞击,也只有随着坍塌,坠到更下层去。

  我和李伤不断地下落。恍惚中,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接触到了结实的地面,立刻窜到了墙边。重重的撞击过去之后,下坠停止了。头上一片烟尘滚滚,碎石不断落下来,但却十分幸运的没有砸到我。

  一切终于静止了。烟尘逐渐散去,烈日出现在我们头顶。

  我抱着自己的伤口,试着站起来,但却没有成功。我也试着呼唤李伤的名字,但却只能发出沙哑的,近似于呻吟的声音。

  我现在大概是在地下四五层左右。楼上全部坍塌了,钢筋扭曲着露在外面。我周围一片狼籍,碎石乱七八糟地堆着,像个废墟大坑。那些少女的手臂,脑袋,肢体,三三两两地从石块底下露出来,带着血迹,触目惊心。

  但我不能就这样躺着……否则会死的。我要离开这里,必须离开这里。

  先用右手手肘撑住自己,伸出左手,抓住前面那跟露出来的钢筋,把自己拉起来……现用右腿撑住自己的体重,然后再加上左腿……

  终于站起来了。这时候我看到了李伤,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浑身是血,像是睡着了。

  血沿着我的身体向下流淌,滴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我默默地注视了他一段时间,相信在无人救助的状况下,他不会活很久。

  一丝冷笑扯动了我的嘴角。我扶着粗糙的断壁,独自离开了,走向那一架随着楼层的崩塌而落下来的反引力车。

  我的手碰到了车门,我打开它,跌倒在驾驶座上,用颤抖的手打开自动导航系统。

  起飞后,我包扎了伤口。在反引力车轻微的颤动中,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7

  “发现地球族城镇,降落开始。”

  一阵轻微的震动。反引力车降落了。

  恍恍惚惚中,我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靠近。在他们打开车门之后,一道强光突然钻进我的眼睛,针一样刺痛了我的瞳孔。

  一只手伸过来,打开了我胸口的衣服。接着,我听到了一阵连在一起的,混乱的说话声。我无法听清楚是谁在说话,也无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我只觉得头很疼。谁来帮我把太阳遮住……

  蓦然间,所有说话的声音都停止了。我听到钢铁敲击地面的声音,有节奏的,越来越近。

  “你真狼狈。”一个清朗的,熟悉的声音在我左边响起。

  一个人将上半身探入车里,挡住了光线的来源。黑色的头发,苍白的皮肤,脖子上那条钢铁项链几乎垂到我脸上。

  他在看我,微笑着。那张熟悉的瓜子脸,细长的黑色眼睛。

  “邯郸残……”我低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二十五章 坦诚对待我

 

  “诡诸默·邯郸残”

  1

  红蛇骨地下绝密区域。

  “诅咒师确认归来。他经历过一番恶战,受伤惨重。目前正在抢救,尚未脱离危险。”

  “……是吗……”

  “据分析,诅咒师归来时所乘坐的车与前些日子在诺勒·尼奇私人研究所里所见到的车辆是同一架。只是多了些严重的擦伤和磨损。可以认定诅咒师曾经跟诺勒·尼奇接触过。”

  “现在他活着回来了……也就表示诺勒·尼奇失败了吧……现在,诅咒师以及突破了自己的‘极限’,拥有了新的力量……我已经不用担心他了……皮欧拉里克。”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是吗……那好,我也该为了‘我们的未来’而储存能量了……这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是成是败,都在这个环节上了……皮欧拉里克,剩下的一切都拜托你了……”

  “明白。”

  “皮欧拉里克……命运已经离开了原先的轨道。历史的巨轮将会驶向一个未知的方向……是希望还是彻底的毁灭,是好还是坏,都无法确定……但,我们也只能选择去接受它了……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皮欧拉里克,我也应该沉睡了……希望我醒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我们憧憬已久的‘神圣之光’……晚安……”

  2

  地球历2490年9月6日。治疗室。

  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我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刺激我的意识,迫使我醒来。

  我睁开了眼睛。液体立刻涌进了我的眼球和眼皮之间。

  周围是一片黄绿色。透过厚厚的玻璃合金,高韶韵正在看着我,另外还有四五个不知名的男男女女站在她身后。他们都是协助高韶韵作战的将领们,但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高韶韵向我困难地笑笑。“诡诸默,好些了吗?”

  我带着一身的软管游向水箱壁,伸出手,按住那个不停转动的绿色透明图案。瞬间,我所想的话就已经显示在了对话框里:“我想……大概还不错吧。”

  高韶韵点头。“你和邯郸敬,李伤,三个人同时执行任务,究竟发生什么?飞船呢?”

  “飞船……”我略略停了一下,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飞船的记忆。“它爆炸了。我们在完成护航之后的返回途中遇到了一些少年……”

  我把在飞船上和后来在诺勒·尼奇实验所里所发生的事情详细而且有选择地说了出来。

  “就是这样。飞船因为承受不了那些少年的力量而爆炸了,邯郸敬没能登上救生舱,阵亡了。至于诺勒·尼奇,我想他大概已经死了。爆炸后我没找到李伤。”

  我说话的时候,高韶韵没提出任何问题,也没有人打岔。等我全部讲完之后,所有人脸色仍然凝重如常,只是高韶韵听到邯郸敬的死讯之后表现出了一些悲哀。

  这让我暗中松了一口气。

  高韶韵看看旁边的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女子,“记录完成了吗?”

  “全部完成。”女子把储存卡从随身电脑里抽出来,交给高韶韵。

  “那,好好休息吧。”高韶韵朝我挥挥手。“放心吧,你回来之后,蛇尾也尽快把李伤找回来了。但由于时间长了一点儿,他的伤情变得十分严重,直到现在仍未脱离危险。现在医生们正在尽力抢救。”

  “我明白了。”我没预料到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依然会如此镇定。

  高韶韵看看自己手里的记忆卡,“这次恐怕是蛇牙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失败。”

  医生和护士在高韶韵他们离开之后出现在医疗水箱前。他们调整仪器,记录治疗情况,最后重新调整溶液成分。在颜色渐渐变深的溶液中,我慢慢昏睡过去。

  3

  地球历2490年9月8日。人造亚空间。

  扶政会成员正在进行私下会议。

  “红蛇骨此次的任务完全失败,不仅两位蛇牙受到重创,甚至还有一个死掉了。伪装成‘卫星装置’的‘特殊装置C’也被遗失在超空间里了。这对红蛇骨肯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没有遗失,郝古拉人在第一时间从超空间里收回了‘特殊装置C’。否则我们又要像上次给莫尼罗送东西时一样,重新想办法了。”

  “红蛇骨恐怕是第一次有蛇牙级的战士死亡吧?霍依兰现在会怎么想?应该在‘提取蛇牙基因,制造人造人’的问题上有所让步了吧?”

  “霍依兰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立场的人呢。其实就算她不同意又怎么样?我们可以通过其它渠道弄到蛇牙的基因。”

  “红蛇骨……真是个令人讨厌的东西啊。”

  也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东西。或许太强大了。

  拉博森·布鲁斯特暗自想着。人类的生存需要依靠它,但却同时又视它如毒瘤。

  以往的努力都失败了。噶尔死亡,诺勒·尼奇下落不明,面前的道路变得更加崎岖了。

  4

  地球历2490年9月9日。普通病房。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陌生女性的脸。

  “感觉怎么样?”她问。

  “还不错……伤口已经愈合,完全没有疼痛感了。但我觉得身体好像有点迟钝。”

  “这是正常状况。过几天之后会好起来的。今天诡诸默先生可以随意外出,但请不要剧烈运动。两天后您就可以正式出院了。”

  “谢谢你。另外,我想问一下,在我治疗期间,有没有人来过?”

  “有。红蛇骨的包包小姐。”

  “邯郸残呢?邯郸残先生有来过吗?”

  “没有。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没有了。”我关上了服务器。护士小姐的全身虚拟影像消失了。

  我躺在病床上,把手抬起来,看着自己手上伤口愈合之后留下的淡红色伤疤。再过一些时候,这些伤疤也会慢慢消失。它们会带走我的疼痛,和那些濒临死亡时的恐惧。

  过去了。危险过去了。

  我叹息,从床上坐起来。就在我坐直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个人影——从房门前走过去了。

  我顿时跳起来,冲向门口,一把拉开门,向走廊深处望去。

  身穿迷彩服,踏着沉重的战斗靴,脖子上挂着钢铁项链的少年正距离我七八步远的地方,回头望向我。

  果然是邯郸残。

  “我知道今天是你治疗结束的日子。”他冷漠的声音中掺杂着些许愉悦感。“所以就来了。”

  我站在那里,嘴角不经意浮出笑意。

  “见到你真好。几天以前我曾以为我就要死在敌人手上,永远都会不来了。”

  “你如果那么容易就死掉,也算是这个社会有福了。”邯郸残的手拍着我的肩头。“我听说你和李伤的事情了。蛇尾现在正在收回可利用的人造战士尸体。据说负责研究人造战士的科研部门认为这些尸体能给他们不少的帮助。”

  “这样啊。李伤怎么样了?”我假装很随便地问。“他还好吗?”

  邯郸残回答的也很随便。“他现在生命无碍,但由于受伤严重,加上意志力消耗过度,很多神经遭到了根本性的损坏。现在已经被送回红蛇骨基地了。他脑部受到了严重伤害,我听说他可能变成另一个植物人,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哦,真不幸。”我希望我的脸上流露出的是沉痛的神情。“对了,你今天有时间……”

  “哎?你们怎么站在这里说话?”

  谈话被切断了。我转身去。

  是包包。她正在朝我笑着。

  或许是战地生活的效果,她看上去更加健康了。那股战士特有的尖锐战气笼罩着她。她穿着跟邯郸一样野战服,银白色的长头发披在肩膀上。

  “包包!”我叫了一声,“是你啊!”

  “看上去你好像痊愈得差不多了!你昏睡了那么多天,我们都差点儿以为你不行了。”包包扬扬手里提着的粉红色盒子。我记得那是一家有名的点心铺的专用包装盒。“这是送给你的慰问品。医生允许你吃甜食吗?”

  “她没有说,应该就是可以吧。”我笑着接过盒子。“谢谢你。我喜欢吃甜食。”

  “不客气。”她挺直了身体。墨绿色的背心紧紧裹在身上,玲珑曲线一览无余。

  “你最近好吗?”

  “不太好。”包包微笑着说。“没想到边疆助战的工作也这么辛苦。虽然没有发生战斗,但没完没了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任务也很让人受不了呢。不过戚蕴他很照顾我,虽然他有的时候很没用。”

  “戚……蕴?”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个名字。印象中戚蕴似乎很不欣赏包包。“他跟你很好吗?”

  “是啊。高韶韵认为我的战斗力和他的防守力搭配起来应该是不错的组合,所以就让我们组成临时搭档。”包包皱皱鼻子,“不过莫尼罗人没有像预想中一样发动进攻,这种搭配没发挥作用。探望时间差不多到了,我该离开了。回头见。”

  说完,她向我挥挥手,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消失在走廊拐弯处了。

  李伤……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我暗自想着。这对我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十分信任他的承诺,这样就省得我再费心了。

  “喂,你还记得我的存在吧?”

  我全身一振,赶忙回头。

  身后的邯郸残毫无表情地看着我。“你刚才问我‘有没有时间’?”

  “啊,是啊。”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下午吧。”他双手习惯性地放进口袋里,转身,面向前方的走廊。“今天你可以自由活动是吧?下午四点钟,我们在城内的夏之蓝咖啡厅见面好了。”

  5

  下午,三点。我从医疗处的主任办公室出来,开始计划外出的方式。应该申请车辆吗?还是先步行离开基地,然后坐出租车?

  一双脚出现在我凝视着地面的视线之内。

  一双肥大的脚。穿着最大号的野战靴。靴子很干净,一尘不染。

  我抬起头,看到的是蓝商顺那张肥胖的毫无表情的面孔。

  “有事吗?”我问。

  他没有进行任何铺垫,直截了当地说:“邯郸敬真的死了吗?”

  我点点头。“他跟飞船一起在超空间中爆炸了。不可能还活着。”

  “为什么你没有死?”他像一堆装满棉花的麻袋一样朝我倾斜下来,“李伤在死亡边缘挣扎,邯郸敬死了,为什么只有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我不是也被抢救过了吗?何况我本来就比他们要强一些啊。”我侧了一下脑袋。“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理会我的疑问,继续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邯郸敬为什么没能及时登上救生舱?”

  “我不知道。”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和李伤赶到救生舱那里的时候距离强制起飞已经只有几十秒钟。当时敬不在那里,一直到救生舱的门合上,我也没有看到他。”

  蓝商顺略略眯起眼睛看着我。一瞬间,我看到他的黑眼珠里有一点异样的光彩闪过。

  也就在这一瞬间,我拔地跃起,从他肩膀上方翻过,轻轻落地。右手食指戳在他的后脑勺中央。

  “死胖猪。”我笑着骂出这句话,想象中的表情立刻就在蓝商顺脸上展现出来了。“别想用‘心灵窥破’来对付我。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整到的。”

  蓝商顺从自己肩膀上方狠狠地看着我,慢慢的跨出一步,离开了我的掌控。

  “给我记住。这事没完!”他低声说。猛力甩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在走廊拐弯处消失不见了。

  他没有再回头看我,因此也就没有看到我脸上讽刺的笑容。

  6

  PM 4:17,我总算找到了那家叫做夏之蓝的咖啡馆。当我推门进去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深处的角落里,凝望着门口若有所思的邯郸残。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加快脚步朝他走去,脸上全是歉意。我知道邯郸残最讨厌的三件事里就有“不守时”这一条。“我没有开车,是坐出租车来的,半路上导航电子出了问题……”

  “算了,不用解释了。”他抱着手臂。他穿着对他来说有些大了的野战背心,腰部有点松垮。由于没有袖子,右胳膊上的红蛇骨条形码暴露无遗。“你从十岁的时候就能随口胡编出一大堆理由。”

  “真……真是对不起……”我在他对面坐下来。

  穿着近似三点式的女服务生走到我面前。我抢在她开口之前就赶紧说出了我想喝的饮料。

  “这里虽然是一家咖啡馆,但好像有色情服务的样子。”我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惊讶地发现有不少人都穿着军队的衣服,另外还有一些人虽然没穿军服,但言谈举止之间却将军人的风范表露无疑。

  “这座城市现在正在一级警戒状态,大多数能离开这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全是无法离开的人——流莺,还有毒品贩子。”邯郸残平淡地说。“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话了吧?你想告诉我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是在飞船上发生的事情。”我双手互握,放在桌子上。“那个叫做‘司徒浒’的少年在作战时使用了一种类似于‘模拟幻境’的东西,把我引入一个完全催眠状态。也是托他的福,我……在深度催眠之中,终于回想起我姐姐,诡诸泪死亡的原因了。”

  “她不是被你杀死的吗?”邯郸残向前靠过来,手肘撑在咖啡色的桌面上。

  “我不是指直接致死原因。而是指迫使她做出‘背叛红蛇骨’这个决定的原因。”

  邯郸残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经表示出他的注意力已经全放在这个话题上了。

  “她当时不得不离开红蛇骨,是因为有人一直在控制她,强迫性地去执行一个庞大的计划。”我放慢速度,一字一字地说,“那个人就是‘诡诸无’。”

  邯郸残皱起眉头。“那时诡诸无不是已经丧失自己的意识了吗?而且他被囚禁在一个直径不超过一米的水箱中,已经没有自由行动的能力了。”

  “不,他是自由的。”我口气强硬地说,“或许他的身体不自由,但他一定有什么方法,能把自己的意志和力量自由地传达出去。否则姐姐的行为就不可解释了。”

  “那个所谓的‘庞大计划’指的是什么?”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还太小,但我依稀记得,那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如果我长大,也就将参与到那个计划里。而诡诸泪就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所以才……”

  “我有个问题。”邯郸残的左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如果诡诸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有一个庞大计划需要你的参与,他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跟你发生接触呢?”

  “可能是因为我那五年的失踪打乱了他的计划吧。”我停了一下,接着说,“但我有一种感觉,诡诸无并没有就此停止。他一直在进行着他的事情,同时等待最合适的机会。”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我吞了一口唾液,“我想弄清楚那个‘计划’的真相。不是被动地等诡诸无来接触我,而是主动地去调查清楚。”

  “很危险。”邯郸残半垂着头,他黑灰色的瞳孔像一片冰冷的玻璃,倒映出咖啡馆里的昏黄灯光。“如果诡诸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能自由支配自己的意识和力量,那如果你采取他所不喜欢的举动,很可能会招来危险。”

  “我想他不会杀死我的。”我说。“我依稀记得,那个计划似乎是绝对需要我的。何况,这件事情实在太让人不安了。像黑色的软体动物一样紧紧贴在后背上,不停蠕动,闷得人喘不过气。如果不弄清楚,我恐怕往后都无法好好睡觉。”

  “你这样有勇气,就是因为你认定不管你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诡诸无都不敢杀死你吧?”

  “有点这个原因吧。”我点头。“只要不死,就一定有办法。”

  “但问题是,”邯郸残伸出左手食指,遥遥指着我。习惯性的冷笑又出现在他脸上。“他是不是真的不敢杀死你呢?他需要的究竟是这个特定的‘你’,还是仅仅需要一个拥有‘诅咒’的异能者。”

  我一呆。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吧。”邯郸残收回了手。“9月8日,也就是昨天,政府那边以邯郸敬的战死和李伤的严重创伤为理由,向霍依兰施加重压,迫使她答应了‘人造蛇牙’的计划。”他扬扬手腕,“我们所有人都被抽取基因样本了。包括你在内。不过在霍依兰的大力坚持下,政府那边还是做出了让步,除非继续有蛇牙战死,否则不会制造复制人。”

  “也就是说……邯郸敬在取得基因样本之前就已经死亡,所以无法生产出他的复制人。而李伤现在还没有死,所以也不能制造他的复制人?”

  “对。”邯郸残点点头。“但你不一样。你的基因样本已经被保存起来了。如果你被诡诸无杀死的话,代替你的复制人将在24个小时之内制造完毕。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有勇气吗?”

  “对于他来说也有为难之处。”我反唇相讥,“他怎么能确定那个复制人能拥有我的潜能?”

  邯郸残沉默了,我也不再说话。

  在这沉默中,我叫的咖啡终于来了。但并不是女服务生端来的,而是一个浓妆艳抹的陌生女人。她把咖啡杯放在我们两个中间,水果一般丰满的嘴唇刚刚开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邯郸残就已抢先开口:“谢谢,但今天我们没有‘那种心情’。”

  陌生女人一愣,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扇动嘴唇,似乎又想说什么,却又一次被邯郸残打断:“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差点儿笑起来。陌生女人怒气冲冲地瞪了一下眼睛,转身离开桌子,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怎么知道她要说什么的?”我低声问。

  “我来过这里几次,总听到她跟那些男客们说这一套。”邯郸残向后靠进椅子里,“你下决心了?”

  我点点头。“我始终觉得,如果不尽力去调查一下的话,会无法安心。”

  邯郸残看着墙角,叹了一口气。“你有线索吗?”

  “中央绝密区域。”我说。“我从苏醒的回忆中得知,诡诸泪在死之前曾经五十多次去过那里。如果能弄懂她到那里去是为了做什么,就应该可以得到下一个线索了。”

  邯郸残满怀狐疑地看着我。

  “调查出结果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阻止诡诸无的计划?还是计划第二次逃离?”

  “这个嘛,”我思考了一下。“目前还无法决定。”

  “请允许我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整理一下。”邯郸残侧了一下脑袋,“诡诸泪无法抵抗诡诸无的‘操纵’,被强迫着去执行一个真相不明的计划。我们回想一下,当时诡诸泪明显拥有自己的意志和行动自由,在人前表现的非常自然。应该说诡诸无对她的‘操纵’并不是傀儡式的完全支配,而仅仅是迫使她去做他需要她做的特定事情,除此之外的其它行为则不在诡诸无的管辖范围之内。”

  “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诡诸泪有拒绝诡诸无的机会。诡诸泪是当时红蛇骨当中最强的战士,不论心灵还是力量都十分强大。虽然当时评分制度还没有完善,无法得知她的综合分,但可以想象,她恐怕比你现在都要强大,或者至少跟你一样。她对与那个真相不明的计划的了解也比你要多得多。她显然也是非常反对这项计划的,但她什么都没做。没能成功地粉碎这项计划,阻止它的继续发展,甚至没有破坏他的肉身。最后只能选择自己的死亡来作为最后的终结。我们都知道,红蛇出身的人在被别人控制的情况下所会做出的第一反应应该不是顺从,而是抗争。但为什么身为红蛇第一战士的诡诸泪在这种情况下却什么都没做呢?答案显然只有一个——她什么都做不了。是因为诡诸无的计划太完美无缺,无懈可击,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诡诸泪不止一次的抗争肯定全都失败了。所以她才会想到最后的自我解脱。”

  邯郸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我,慢慢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认为你能比诡诸泪多做些什么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最好认命?”

  “就是这个意思。没必要为了一件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无端送命。”

  我突然笑起来。“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无和泪之间发生的事情十分了解呢。”

  “我只是顺着你所说的事情进行推测罢了。”他说。“你认为我低估了你的能力吗?”

  “不,我想你的推测十分正确。”我笑着摇头。“但我还是想试试看。起码,我想在诡诸无来接触我之前,提前了解这件事情的真相。”

  邯郸残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样子已经在愤怒的边缘了。

  “我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真不像你说的话。”我笑着说。“你好像十分不愿意我去涉险。我如果死了你会难过吗?”

  邯郸残苍白的手抓住了面前的细长的玻璃酒杯。

  在他把杯子摔到我脸上之前,我赶紧按住他。“别生气。”我说,“我开开玩笑。”

  “你若死了对我来说的确不是一件好事。但如果你执意送死,我也没有阻拦你的理由。”他慢慢松开握着杯子的手。“你这样固执地想了解这件事情的真相,是因为好奇心太盛,还是因为对你姐姐的死始终有负罪感,因此想要做出一些补偿,来减轻自己的负疚?”

  “负罪感?或许有一点吧。”我用指尖轻轻敲击着咖啡杯的托盘。“但我并不是想要赎罪,或换得心灵的解脱才说要去调查中央绝密区域的。我跟那些通过各种方式给自己的心寻找解脱之门,期望能早一天从死者的阴影中摆脱,寻找新的幸福的人不一样。我不做任何忏悔,因为我希望对她的负罪感会一直留在我心中,永生永世不忘记。让她和我同在,背负着各自的十字架,在生存之道上历经洗练,或许我就会更明白生命的本来意义。这是我的愿望。”

  “你喜欢自虐虐人呢。”

  “我只是想记住一个人罢了。关于她的记忆和我的负罪感是一体的,我无法把它们分开记忆。”

  “了不起的奇谈怪论。”他刚刚说完,一声刺耳的“哔哔”声就从我们身上的某个部位里传了出来。

  邯郸残从口袋里拿出他那黑色的通讯器,打开,快速阅读一下上面的文字信息,又合上了。

  “是总部的紧急呼叫。”我看着自己的通讯器,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要我去一趟‘诺亚方舟’。你的呢?”

  “一样。”

  “‘诺亚方舟’?”我低声问。“我们前一次任务带回的文件,好像提到过这个东东。”

  我们将饮料费放在旁边女服务生的托盘里,一起向外走去。

  7

  “你记得‘银白之塔’吧?诺亚方舟似乎是在那个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产物。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新建造的终极避难所。目前还在试验阶段。”

  残在我身边的座椅上慢慢吸着一支白色的烟。

  “说起银白之塔来,”我拍了一下手。“我一直忘记告诉你了。你知道银白之塔的主设计师是谁吗?”

  邯郸残吐了一口烟,平静地说出三个字:“诡诸无。”

  我目瞪口呆。“你……知道?”

  “是啊。”他点点头。“上次我们在地球见到的‘银白之塔’上不是刻着很多字迹吗?我把它们逐一拍摄下来了。其中大部分都是手写字迹,我做了鉴定,跟诡诸无的字迹一模一样。从时间上来看,恐怕地球上的那个银白之塔才是最先被制造出来的。除了诡诸无的字迹之外,还有阿马赖亚·兰多,生物学家兼重工业工程师哈恩·洛斯里的字迹。可以说地球族的当代天才都参与进来了。”

  “真是个要命的建筑。”我叹口气,把烟蒂在烟灰盘里熄灭了。“看样子好像到了。”

  由总部导航的无人驾驶越野车停了下来。我们两个从车里钻出来,仰望着那隐藏在山脉中,几乎无法看到的大门。

  “这就是……诺亚方舟?”

  “怎么,跟你想象中不一样吗?”

  “比想象中朴实多了。”我喃喃地说。

  8

  当我进入诺亚方舟内部时,我才知道我的评价从根本上错了。

  这里根本跟“朴实”两字沾不上边。虽然没有什么太过华丽的装饰,但这里的高科技却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很多东西,比如说门,比如说空气和恒温调节系统,比如说防御系统,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新型号。某些地方比红蛇骨基地还要先进,简直像科幻小说里的一个场景。

  我们进入第一层的入口时,就有一个身穿国家科学院制服的男子上来迎接。

  “是红蛇骨派来的邯郸残先生和诡诸默先生吗?”他长相很普通,但看上去好像紧张过度,有点神经质的感觉。“啊,太好了。请跟我来。”

  “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他走的实在是太快了,简直像是在小跑。邯郸残也只好跟他一样大步流星。

  “负责防御系统能量供应的能量池发生故障,我们正在抢修。但问题是能量池的力量实在太强大,普通人无法进入。所以只好依靠红蛇的非凡力量了。”他一边走一边说。“来,这边。”

  我们跟着他穿过入口楼层的主通道,进入向下的传送式电梯。

  这还是我第一次乘坐这种型号的传送式电梯,感觉比普通型号的平稳,传送式交通工具所无法避免的不适感也比普通型号的要微弱得多。

  “真是先进的设施啊。”

  “那当然了。”身穿科学院制服的男子颇有几分自豪地看了我一眼。“这种电梯是我们最新开发出来的,比红蛇骨基地的还要棒吧?”

  “的确。”我有点不情愿地承认了。“兴建这样一个避难所,所费一定十分可观哦?”

  “这是为VIP人士建造的,当然。”

  “那能量池那么重要的地方又为什么会发生故障呢?”我看到他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问。

  “这个就很难对外行解释清楚了。”他颇为苦恼地摇摇头。“总之,两位到了之后就知道了。”

  传送电梯降落了。我们从筒状传送管道里走出,面对的是一个相对来说狭小的走廊。大概只能三个人并行。

  走出电梯的一瞬间,我停住了脚步。凝望着远处的门,一种难以想象的感觉攫住了我,我忍不住后退一步。

  而在我身边,邯郸残也同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来自科学院的男子回头,不解的看着我们。

  “前面……有异样的能量波动。”我情不自禁地捏紧拳头,“让人不舒服的力量。”

  “你们真不愧是红蛇哎!”科学院的男子笑起来。“站在这里就能感觉到能量池的力量。的确,那里所处理的能量并不是普通的能源。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跑到门前,拉开了它。

  一瞬间,惊人的暗流像海潮一样从门里澎湃而出,强烈得令人几乎窒息。

  门内,大约七八百平方米的能量池上方,架着“工”字形行走铁桥,桥上方着一排办透明式的激光探测器,淡绿色的触角垂入下面的能量池里,将一切所获数据全部罗列在显示屏上。科学院的人在上面来来往往,低声地交谈着。有秩序而平静的忙碌正是科学院的特色之一。

  在铁桥下,能量池的力量疯狂涌动着。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鲜红的液体充满了能量池,反射出片片红光。透过半透明液体,可以看到在能量池中央,地下约七八十米的深处,一个闪光的硕大球体沉在那里。从它当中散发出来的耀眼闪光和蓝色的能量波在水中无规则地四处弹射,让整个空间都产生微小的震动。

  看到我们的来到,一个看上去十分德高望重的老人快步走来,拍了拍我和邯郸残的肩膀。“来得正好。我们刚刚把准备工作完成,现在就差你们了。”他看看手上的表,“由于故障部分产生在池底,所以需要你们潜入水中。没问题吧?”

  我看看下面的池子。“应该没有问题。放心吧。”

  “那好。”他又拍了拍我们。“请去换潜水衣吧,待会儿再详细讲解任务。”

  9

  “虽然这是个非常不错的避难所,但叫‘诺亚方舟’也未免有点过分了。这名字总让人有点不好的感觉。”

  “你知道关于诺亚方舟这个名字的事情?”

  “我看过《圣经》。洪水吞噬整个世界,消灭一切邪恶,只有乘坐诺亚方舟的人才能迎来全新的未来……以这个名字命名的建筑应该是用来在‘大洪水’之类的事情发生时,令少数人逃生的特别避难所。”我双手摊开,“现在这个年代,别说发生大洪水了,就算彗星撞击也有办法解决。”

  “是啊。如果是外来的危险,人类都有办法解决。但如果是人类自身造成的罪孽呢?”

  邯郸残的声音充满笑意。

  白色帷幕融化了。邯郸残穿着跟我一样的白色泳装和喷射型潜水鞋出现在我对面。他被白色手套包起来的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球形浓缩胶囊。我想那里面一定装着他的爱枪——阿马赖亚·龙击弩。

  “我也准备好了。”我握着包裹着恶灵的浓缩胶囊,站起来。“出发吧。”

  10

  地球历2490年9月9日。PM 7:00.

  我和邯郸残站在铁桥的边缘,他打开了球形的太阳灯,扔入水中,让它飘浮在池子中央。然后,他弯下腰,大略审视了一下下面的情况。

  “能量的涌动似乎比刚才更加强烈了。”

  “是的。力量正在产生力量,以极快速度强化着。”年迈但却精神锼铄的科学院长老指着屏幕上的结构图,“因为我们试图将更加强大的力量能源导入能量池来增加防护系统的强度。但这些能量却超越了能量池的驾驭能力,所以导致了现在的紊乱。不仅控制系统全部失灵,甚至连紧急拉闸也受到能量池辐射的影响,失去作用。现在我们只能在池上铺开一层镭射激光防护网,阻拦池内力量的外泄。”

  “那要怎么解决呢?”我问。

  “下潜到池底的最深处,手动更改中央电脑的设置,进行能量逆引导操作。必须要快些。激光防护网的力量已经开始减弱了。”

  邯郸残的身体向前倾斜着,随时可能落下去。他的脸被能量池得光彩弄成了红色。“下面那个大球是什么东西?”

  “那是过剩的能量自然而然凝结成的球体。它挡住了中央电脑的所在地。而且池中混乱的力量波也难以躲避。如果不想办法躲开那个球体的话,是无法接触到中央电脑的。”

  “这些力量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跟你们将要做的工作没有关系。”科学院长老干脆利落地打回了邯郸残的问题。“请务必动作快一些,激光防护网的力量一旦消失,将会发生大灾难,我们所有人都会遭到攻击。”

  “明白了。请讲解一下‘能量逆引导’的操作方法吧。”

  在那些科学家们全部撤离之后,我戴好全功能水战型眼镜,跟邯郸残一起登上铁桥的护栏,极其优雅地向前倾倒,箭一般落入了水中。

  11

  水下,一片赤红色的世界。蓝色的力量波在水中穿梭,激起强烈的波浪。一些尸体的残骸随着波浪飘浮。宛若神话传说中的地狱。

  我躲过一道能量波,随手拉过距离我最近的一个男性尸体。

  尸体腰以下已经被撕掉了,断口稀烂,血肉模糊。但上半身却十分完好。在成分不明的溶液之中,体内残留的鲜血正在汨汨流出。这个人看上去好像是科学院的人。

  透过氧气过滤器呼吸到的纯氧闻上去有点机械的味道,我闻不到尸体上的血味。

  我把脑袋凑过去,发现尸体手腕上附着着一个大约一厘米左右厚,眼镜片一样大小的钢铁弧形片。制作相当精细,上面显示着他曾下潜的深度——66米。也就是说接近能量池底部的球体。

  “残!”我通过内部通讯系统呼叫他,“这个尸体看上去有点奇怪。除了腰部之外,其他部分没有受伤。可能他并不是被那个球体所散发出来的力量正面击中的。”

  “大概吧。”邯郸残不以为然地笑笑。“别磨蹭了,快些下潜吧。”

  我清楚地看到他周身弥漫的“气”。从他身体里溢出的光几乎达到耀眼的程度,像有生命一样围绕着他,上下起伏波动,将在他身旁流动的能量波全部震开。

  我垂下手臂,自然地在水中漂浮着,释放我所有的能量,让全身的战斗机能完全苏醒,达到巅峰状态。淡淡的灰色光芒在我身旁环绕,形成一个直径五米左右的“引导领域”,将那些向我射来的蓝色能量波导向其他方向。

  我们开始向深处潜下。五米,十米……二十五米……

  当我们潜入五十米的深度之后,情况明显地改变了。仿佛是在跟我们所散发的气息互相呼应一般,从那硕大球体里泄漏出来的能量波骤然增多,并且都瞄准了我们,速度快得可怕。

  邯郸残挥动左手,放出一片黑色的光幕。在能量波和光幕相撞的瞬间,他的身体已经转到了另一个方向,直冲向那沉在池底的球体。

  我在能量波组成的包围网中穿梭,穿过那些一闪即逝的缝隙,在喷射器的协助下,鱼一样迅捷地追上了邯郸残。

  地下六十米。距离球体所在地已经很近了。

  六十二米,六十三,六十四……六十六!

  一瞬间,球体四周的气场产生了爆炸。十多道奇异的光柱撕裂了我所能看到的一切。不可思议的强大气流席卷了我们。将我们冲离了原来的位置。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移动,我甚至没办法确定我是头朝上还是脚朝上。

  强光之中,我恍惚看到一条钢铁管道。于是伸手抓住它,固定住自己的位置。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被冲到了能量池的上方,靠近屋顶的地方。刚才我抓住的正是起重机的一条横梁。

  好大的力量啊。看来要接触中央电脑比想象中还要困难。

  我凌空一翻,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从起重机下面翻到了起重机上面。

  一各白色的人影从空中落下,轻轻落到我身边。

  是邯郸残。他看上去神色很平静,没受什么伤。

  “你好好吧?”他问我。

  “没受伤。”我看着那顶住房间天花板的光柱。它明显拥有极强大的攻击性,接触到它的金属行走桥已经粉碎,但不知道为什么,房间的四面墙壁和天花板却安然无恙。光柱不住发出响亮的轰鸣其绚烂的色彩投在四周的墙壁上,也投在我和邯郸残身上,给我的耳膜和眼睛都造成了不小的伤害。“那个球似乎是感觉到我们的力量才会突然发生如此反应的。看来穿过它去接触中央电脑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试试看把它击碎吧。”

  “硬碰硬吗?”

  “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啊。”邯郸残的身躯渐渐飘浮起来,向下滑去,停留在距离水面五米左右的半空,凝视着下面的水波。“我们不一定完全销毁这股力量,只要将它冲散就可以了。”

  我们把压缩胶囊放在手中,用手指挤暴。柔软的外壳爆炸之后,手枪飞了出来,在空中旋转着恢复原来的尺寸。长度超过两米的龙击弩,和长度只有四十多厘米的恶灵同时坠落,落进我们的手里。

  那个球的体积这么庞大,力量储蓄值肯定也非同小可。正面抵抗绝对没有好处。取胜的关键或许在于利用它本身所产生的强大力量。

  我这样想着,集中身旁的气浪,滑向邯郸残所在的地方,跟他一起再次落入水中。

  12

  现在的水已经不像第一次进来是那般平静了。球体似乎在刚才的爆炸中增大了不少,水下空间被它的力量覆盖,我们必须分出相当的精力才能保证自己不偏离预定方向。

  当我们潜入地下五十米左右的时候,承受能力就已达到极限。球体所散发出来的力量向一堵无形的墙壁,堵在我们面前。想再前进一寸也做不到。

  “看来这里就是我们所能找到的最近地点了。”邯郸残仍然是那样冷冰冰地微笑着。龙击弩上出现一行鲜红的字体:“力量全匹配状态启动。数值调整中……”

  我握紧恶灵,深深呼吸一下,将恶灵的枪口瞄准了那个球体的中心。

  一线黑色的光带沿着邯郸残的左手臂滑下,液体一般注入龙击弩上所雕刻的花纹,瞬间跟它融为一体。

  恶灵开始膨胀,沿着我的右手臂不断向上,将手掌,胳膊和肩头都笼罩起来。当那层灰色的微光去时,一个造型复杂的黑色肩扛式轰击炮显露出来。所不同的是,它的表面布满了红色花纹,随着我的呼吸一亮一灭。

  “数值调整完毕!最大匹配状态成功启动!”

  我和邯郸残在这一瞬间同时扣动了扳机。

  细如丝弦的黑色光和炮弹一般庞大的灰色光团穿过层层溶液,正正击中球体。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球体被击中的地方像充气垫子一样陷了下去,然后瞬间恢复原状。我们的力量在经过反弹之后改变方向,直冲天花板。跟光柱相撞,发出一阵骇人的巨响和强烈的震动。

  在水中,球体在承受打击后,竟然自卫般发出更强大的力量,一道散发着桔红色光的弧形能量波破开水波,冲我们飞来。速度如此之快,令我们无法躲闪。

  我发出惊叫,双手放出一片抵挡光壁。

  一瞬间的灼热。抵挡光壁被撞得四分五裂。我身上出现了无数细长的伤口,鲜血淋漓。爆炸般的疼痛在身体内海啸一般毫无预兆地涌了起来。

  能量池深处,球体在大量释放能量之后暂时静止了。周围的一切迅速归于寂静。

  我看了旁边的邯郸残一眼。他的右手上破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浓稠的血液从他身上流出,溶解在红色的溶液里。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楚。

  “看来硬碰硬我们不是对手。”邯郸残简单地说。

  “我有个可以试试的方法。”我向他游去,把我和李伤在诺勒·尼奇实验所里发现“共鸣技”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两个人的波调在达到最大吻合的状态下一起发动能力,比单独发动力量要大得多。”

  “是吗,”邯郸残向我伸出右手。“那么,试试看吧。”

  我也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也许是在水里浸泡的时间太久了,他的手握上去跟以前的感觉不一样。像某种柔软的海洋生物。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力量。头脑中的杂念不知不觉间全部湮灭,我开始感觉不到周围事物的变化。

  我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肉体。在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我和邯郸残在慢慢地接触,互相融合,同化,终于成为一体。

  黑色的光从我们的手心中扩散开来,形成一条龙的形状,咆哮着,翻涌着,冲向那硕大的球体。

  球体也感应到了我们的力量,迅速做出回应——一层流动的桔色光芒脱离了球体本身,形成一层保护膜。

  两者在水中相撞,力量之强大超出了我的预料。本来存在的能量波似乎被这可怕的力量压迫,向四面八方扩散,在墙壁上反弹,速度越来越快。

  “这样不行的,”邯郸残突然低声说。“我们只是顶住了球的力量。这样耗下去,我们很快就会力竭。而这个球却不会。”

  “那么,这样如何呢?”我抬起恶灵,扣动扳机。

  灰色的光芒穿过溶液,穿过黑色的光芒,射穿了球体的保护膜。

  虽然只有直径大约十五厘米左右的洞,但这已经足够了。

  邯郸残没有等我说话,就已将所有力量凝结起来,对准保护膜上那细小的洞,射了下去。

  像一支力量之矛一般,黑色的光芒刺穿了球体的表层,深深没入球体的中心,然后——从内部爆炸了。

  由力量波凝结成的球体被冲散了。重新分解成无数的能量波,扩散开来。跟本来存在的能量波互相碰撞,开始了新一轮的凝聚。

  我和邯郸残游下能量池中央,按照那些科学家们所吩咐的,开始了“能量逆引导”的操作。

  13

  水池重的能量波好像铁器被磁铁吸引一样,迅速向排水口涌去,跟那些红色的溶液一起消失无踪。

  科学院的人回到了原先的地方,开始修复工作。我和邯郸残在边上站着看了一会儿,确定这里不再需要我们之后就按照负责人的安排,穿过最新型号的清洁通道,像车一样被机械清洁手上上下下搓弄了十七遍,彻底清洁。

  “真是让人坐立不安的基地。”我抱着自己有点晕晕的脑袋,“下面的能量池发生那么可怕的故障,上面的清洁通道又这么夸张,把我的伤口都弄疼了。没想到排除故障的工作也这么困难。”

  “这就是为什么包包他们抱怨连天的原因了。在前线这种意外故障层出不穷。”

  说话间,我们已经离开诺亚方舟,到了外面。这里距离城镇并不太远,我们决定走路回去。

  “说起来,”邯郸残点燃一支烟,“你是怎么想到用恶灵打开通道的?你应该知道当时那种情况下,恶灵的子弹很可能会被反弹回来的吧?”

  “当然。”我眼明手快,在他把烟放回口袋里之前毫不客气地抽出了一根。“但我也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个球体释放能量的方式,并不只一个模式。从那些尸体上就可以看出,它可以将能量改变成‘意念剑’之类的形态,来精确地狙击靠近它的生命体。因此我推测,它的能量释放方式很可能是根据敌人的状况而自然改变的。当我们释放出庞大的,宽广的能量波时,它也就自然而然地用同样宽广的能量波跟我们对持。而当能量以这种方式放射出来时,就会变得像鸡蛋壳一样——施展整体压力,几乎不可能将其击碎。但如果将力量集中一点做出攻击,哪怕不是很强,也足以穿透它了。”

  邯郸残无声地笑起来。“你很聪明。”

  “我不需要你的赞美啊。”我笑了笑。“不过说起来,诺亚方舟果然名不虚传呢。”

  “你是指它的坚固程度吗?”

  “是啊。我们的力量被球体反弹,再加上球体本身所放出的光柱,两者加在一起,都没有让天花板出现一线裂缝。甚至连我们后来在水中释放全力的时候也都没有给墙壁造成伤害。这种坚固程度,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建造这么坚固的避难所,到底是为了什么?看来问题似乎十分复杂。不过,这也跟我没什么太大关系。

  邯郸残没有接着我的话说下去。我们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并肩前进着。天上那名叫“月亮”的巨大卫星,散发着跟真正的月亮一样的柔和银光。月光下,一切都变得像是梦中的情景——美丽而不真实。

  这样默默走了几分钟,他突然低声说:“默?”

  “什么事?”

  “刚才那个共鸣技巧,感觉很特别。”

  我抬起头。

  邯郸残的脸在逆光中变得模糊,依稀似乎是在微笑。“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精神体脱离了肉体……很温暖。像回归母体了一样。”

  他在笑着,黑灰色眼眸宛若一潭清水,清澈无垢。在这双眼睛里看不到防备和冷漠,只有坦诚和温暖感。这是一种可以令人敞开心胸的笑容。毫无敌意,跟以往的邯郸残判若两人。

  这才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吗?

  我回报了他一个同样坦诚的微笑。

  “残,有句话我想告诉你。”我的语气十分真诚,“如果你我联手,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我会考虑的。对了。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邯郸残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强迫我不要离他太远。“邯郸敬没有登上救生舱,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救生舱强制分离之前我没看到他。可能是跟他战斗的敌人让他无法及时脱身吧。”我手指开始有点发硬。面对邯郸残说谎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很善于抓住对方眼神中任何一点不正常的波动。“你认为我没有去找他,是不对的吗?”

  他笑着摇摇头,放开了我。“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刚刚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叫住了我:“默?”

  “怎么了?”我转头看他。

  “别对我说谎。”

  我看着他那出奇柔和的眼神,本能地点点头。“我知道。我理解你的心情。”

  他不可能知道什么的……只要李伤不醒来,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二十六章 莫尼罗的囚徒

 

  “诡诸默·包包”

  1

  地球历2490年9月13日。AM 9:00.二号开发星首都城,红蛇骨基地。

  “九月九日那天晚上诺亚方舟那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高少将紧急命令我们集合,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急得好像电厂要爆炸了一样。”

  “那天晚上诺亚方舟的内部能量池出现了能源超载的异常状况。”

  “这么严重的故障啊。”包包停下了脚步,看着我手臂上的绷带。“一定很艰难吧?怪不得你又受伤了。”

  “不怎么严重。小伤罢了。过几天就会好的。”

  我们进入电梯,开始向司令官办公室徐徐坠落。

  仰望着上方的医疗区,我想到了李伤。

  他的情况在朝最糟糕的方向滑行。医生说他能再次恢复意识的可能性现在已经低于1%.这样才好呢。李伤。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做梦,梦见二号开发星球某个城市废弃大楼里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你在想什么?”包包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觉得……我似乎比以前强大了。”我随口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很奇妙的感觉。”

  “是因为曾经死里逃生,所以才有这种感觉的吗?”包包也看着我的肌肉,若有所思的样子。“战斗的经验也是一种力量。曾经到过死亡边缘的人,对‘死’一定有一种奇特的,跟旁人不同的感受吧?”

  “可能吧。”我笑了笑。“你惧怕死吗?”

  包包笑着摇头。“在经历过在社会地层死命挣扎的恐怖生活之后,除了恐惧本身,我已经一无所惧了。但我对‘死’倒的确是有点好奇,因为那是我将来所必须要面对的东西。”

  我默默点头。

  门打开了。

  司令官办公室还是那样宁静而幽暗。霍依兰坐在办公桌后,正在阅读什么。当我们走到她面前时,她抬起了头。“包包,要你从前线火速赶回。真是辛苦了。”她将双手放在桌子上。“你们知道人造人战士已经顺利生产,投入战斗的事情了吗?”

  我和包包一起摇头。

  “这一批人造人十分理想。”霍依兰简明扼要地说,“战斗力远远超出人类战士,在性价比上也达到了均衡。然而在投入使用的第三周,也就是在边疆城市6531跟人类一起进行防守工作时,大约三百位人造人却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被全体消灭。奇怪的是,从尸体来看,他们并非死于枪弹或常规武器,而是死于一种……类似于异能的东西。”

  我和包包诧异地对望一眼。

  “莫非,出现了我们所不知道的异能者?”包包问。“还是说,我们的敌人也有了异能?”

  “目前无法确定。”霍依兰严肃地看着我们。“我也考虑过是否是人造战士跟莫尼罗族发生肉搏战,导致验尸官的判断错误的问题。据我们所知,以莫尼罗的战斗力,想无声无息地干掉三百名人造战士,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

  “那……分配给我们的任务是……?”

  霍依兰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桌子上的资料拿起来,分别递给我们。“根据间谍发来的情报,莫尼罗族星球上的某片原始森林中,出现了一个新的不明建筑。这跟人造士兵的事情似乎有些关联。这次你们的任务就是对此建筑进行进一步勘测。除了弄明白这座建筑的作用之外,最好也弄到结构图,人员分布图之类的详细资料。”

  我和包包又一次互相对视,几乎同时开口问:“就我们两个?”

  “只能再增加一个人。”霍依兰干脆地说。“最近情况紧急,蛇牙全都没闲着,连子晚美儿也被迫上阵了。能再给你们安排一个同伴,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调配了。我会尽量想办法。下午六点钟,在这个宇宙空港,协助你们的同伴会在那里与你们汇合。这里是计划书,抓紧时间记熟吧。”

  2

  地球历2490年9月13日。AM 6:00.我坐在非法的宇宙空港里,等待着。按照那张手写船票标明,飞船将在十五分钟之后起飞。

  由于最近战事变故,所有飞往莫尼罗以及郝古拉的宇宙航班已经全面停止。但还有一些非法飞船仍然在运作。要进入莫尼罗,这是我们唯一的渠道。

  整个空港鱼龙混杂,熙熙攘攘。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地球族范围内因种种原因而无法生存的人,不知道他们当中有多少曾经看过“外星黄金梦”那个片子,并且认为自己将像男女主角一样,靠着运气和聪明的头脑铸造一个新的传说。

  计划书已经完全记熟了,妆也已经化好了,行李毫无遗漏,船票在手上,现在只剩下等那个协助我们的同伴到达,立刻就可以出发。

  可是他究竟在哪儿呢?整个空港都看不到约定当中提着黑色软皮包,穿着战斗靴,带着耳环的年轻人。

  还没来吗?还是他没等到,或者没发现我们,已经先走了?

  我不由自主地朝包包那边看过去。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憔悴不堪的中年妇女,坐在候机室的角落里喝最便宜的咖啡。她的态度没有丝毫焦急,但我知道她肯定跟我一样也有些不耐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飞船起飞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不安。如果到了预定时间他还不来我们怎么办?继续等?还是不管他,先上飞船再说?

  我看了看站在空港四周,一身横肉,手持机枪的打手。他们的目光紧张而凶狠,像某种没有大脑的猛兽。

  如果就这样坐着不动干等着,肯定会引起那些家伙的怀疑的。他们相当警觉,若在这个地方面前露出马脚,计划将全面泡汤。但同样我也认为霍依兰既然给我们安排一个同伴,必然有理由。如果不等他,仅凭我和包包两个人,很可能无法从那么危险的地方全身而退。

  再还差两分钟就要起飞,空港响起催促旅客立刻上船的广播之后,包包突然站起来,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一样,朝我这边飞奔过来。

  我还没想到她要干什么,她就已经跑到我面前,脚背在我的脚腕上挂了一下,然后——“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跌倒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她从地上坐起来,带着哭腔尖声叫嚷,“你想绊死老娘啊?”

  我差点笑出来。现在的包包十足是个泼妇。看来她的意思是要等下去,但不能引起空港主人的怀疑。“谁要你不长眼睛?”我故意很刻薄地说,“年纪大到快死了就不要到处乱跑!”

  “你们吵什么!”旁边的一个警卫朝我们大声吼叫,“上不上船了?”

  “嘿,你们来说说理!”包包抱着自己的腰腿,歇斯底里,上气不接下气地乱叫,“天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腿伸得那么长绊倒了人还能……还能……老娘要是摔断了两三根骨头……”

  警卫显然对我们的吵闹非常反感,还不等包包把话说完就咆哮起来:“船马上就开了!你们到底上不上船!”

  我立刻说:“上船,我当然上船!”说完拔步就要向前走,倒在地上的包包却一把扯住了我的裤子。

  “别想跑!我的腿摔断了,你不赔我休想溜!”

  “放手!”我一脚踩在包包的手上。看上去虽然很用力,但事实上不过是在她手上擦了一下。“明明是你自己愿意摔倒的,你想骗赔偿费吗?”

  “你们两个!”警卫终于忍无可忍,快步走过来,一把扯着我的衣领把我扔进旁边的座椅里,又顺手把包包从地上提了起来。“告诉你们两个,再闹老子就不客气了!”

  他话刚刚说完,飞船启动的声音就从外边传了出来。

  我和包包都露出一脸绝望的样子,看着天花板。

  “哼,活该!”警卫呸了一口,“船票作废,明天另买吧!”

  说完这句话,我们两个就被像垃圾一样地扔出了那个狭小的空港,落到肮脏的街道上。

  3

  半个小时之后,我和包包住进了非法空港旁的廉价旅馆。在肮脏的浴室沐浴过之后,我拨通了包包的呼叫器。

  很快,包包慵懒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喂,是我。”

  “包包,刚才的表演十分精彩啊!”我忍不住笑起来。“怎么学得这么像的?”

  包包笑了一声。“我以前认识的一个老妓女,就是这样在交易之后朝没给够她毒品的毒贩撒泼的。”

  我发现我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很抱歉踩了你一脚,我没踩疼你吧?”

  “不疼。只是留了个鞋印。”包包的声音变低了。“其实我学得也不算像,她当时说得更难听呢,但……那些话我说不出来。”

  脏话,毒品,妓女,肉体交易……

  我的思绪被包包的话语带进了那不见天日的昏暗街头上。一时之间,我忽然想起了玫瑰,阿吉。想起了那毫无希望的日子。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像泛黄的老电影一样出现在脑海中,那么朦胧,遥远,不可触摸,那么陌生。

  陌生的友人,陌生的街头,陌生的生活,陌生的自己。我情不自禁地想到,当时的我和现在的我,究竟哪一个更为真实?

  “……默?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我在一秒钟之内恢复清醒。“对不起,我刚才没听清楚。可以重新说一遍吗?”

  “我是说,我们所等的家伙根本就没来。我相信我的眼睛,绝对没看漏,红蛇骨里什么时候出了作风这么差劲的家伙?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能迟到,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我也觉得很奇怪。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故吧。”我玩弄着放在桌子上的一次性杯子,不自觉地冷笑起来。

  我怎么会想那么愚蠢的问题……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哪一个更真实,就好像问“太阳跟一滩呕吐物哪个更重要”一样。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问包包。

  那五年之间在街头生活着的我不过是一堆垃圾……

  “不知道。但估计一定是个习惯性马大哈。”

  “如果他明天继续迟到的话,怎么办呢?”

  但却是一堆能发出真心微笑的垃圾……现在的我像童年时代所受到的教育一样,变得冷漠,虚伪,对于鲜血和自己所沾染的罪孽毫无反应。习惯性地自我否定也否定他人,同时因此而沾沾自喜。人的天性似乎正在从这具肉体里流失,每天多一点,全部流光之后,还会剩下什么呢?

  “如果再不来,我们也只好先上船了。总之,希望他明天能到,别出什么事情,顺顺利利完成任务才好。”

  但现在的我被人需要,被人尊重,被人重视。

  “那么,晚安。包包。”

  通讯切断了。

  我看着通讯器,险些笑出来。

  我在想些什么蠢事啊。跟自己辩论有什么意思?与其考虑过去自己的存在意义,还不如想想明天的任务。

  我站起来,向床走去。

  4

  第二天下午,事情比想象重要顺利。那个迟到的家伙在六点钟以前到了空港。由于他跟我们一样利用“折射率操纵器”进行了伪装,无法看出他到底是谁。

  在通过检票口的时候,我利用从他身边经过的时间,在他耳旁轻轻说:“老兄,你不觉得你迟到的有点过分吗?”

  他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但那双眼睛中却吐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

  旅途很顺利。经过两天的颠簸,残破而速度缓慢的飞船终于到达了终点站——莫尼罗一座小型的城市。

  我们下船之后便假装互不相识,各自进入了预定的旅馆,以早就准备好的假证件办理了住宿手续,而后就开始期待所约定的动手时间。

  5

  地球历2490年9月14日。地球时间AM1:11.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莫尼罗族的城市。莫尼罗是帝制国家,目前由年轻的王子以及经验丰富的摄政王所统治。这个王国的每个城市都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阴柔美感,所有建筑都采用类似于水晶的半透明材质,大多数建筑高得惊人,跟莫尼罗族的身躯一样细长秀美。

  美丽的城市,美丽的人民,却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光从那柔弱的外表来看,很难明白它们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巨大。

  我很喜欢这个种族,也喜欢它们的城市。当然,这种欣赏这并不代表我在感情上也倾向于它们。我还是希望地球族能在战争中获得最后胜利。

  约定的会面地点是距离城镇数公里,原始森林中的一个小山脉,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目标建筑”。

  山顶上站着两个莫尼罗人,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们背光而立,薄薄的粉红色头发贴在瘦瘦的脸颊上,巨大的眼睛宝石一般闪烁着,细长的身躯在夜风中似乎立刻就要随风飘起。

  看到我,又看看我手腕上所佩戴的手镯,左边一人笑了起来。“迟到了。来,去掉伪装,确定一下彼此的身份。”

  我们把手伸进衣服里,关闭贴在心脏上的折射率操纵器。

  假象立刻消失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两个我非常熟悉的人。左边是银发的包包,右边是——邯郸残!

  我大吃一惊,包包似乎也吓了一跳。

  “你……你也会迟到?”包包脱口而出。“而且迟到了足足一天!”

  “你们知道的。我刚刚被调到距离红蛇骨基地最远的一个边疆要塞。那里交通有够落后,连空港都没有。只好先坐车到有空港的城市。但半路上反引力车却在荒山上抛锚了。我足足等了大半天才等到救援。”邯郸残做了一个表示无奈的姿势之后,把话题转入了正题。“现在我们怎么办呢?巡逻时间已经开始了,是由门进去,还是走地下水路?”

  我站在形状古怪,类似于伞菌的植物下,看着远处的圆形白色建筑。“不久之前间谍利用机械人探测地下水路,确定下面有一条下水道可以通到内部。另外,这里似乎有什么防卫星之类的东西,完全无法看到基地内部的样子。而从资料上来看,基地的面积远不止我们所能看到的这一点。大部分被树林隐藏起来了。我们所见到的,仅仅是基地的入口。”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其实我们对这座基地根本就连一点概念都没有。虽然进去的方法是知道的,但到里面之后会遇到什么,就不太清楚了。”包包叹了一口气,“几乎什么情报都不给,就打发我们来做这种调查,霍依兰也真狠。”

  没错。在夜晚看上去一片漆黑的原始丛林中,这神秘的基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呢?我们当中没人知道。但正是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才更加有趣。

  我对此充满好奇。

  “你们觉得从哪里进去比较能躲开卫兵?”我问。

  “走水路。”包包说。

  “不错,”我同意说。“感觉好像水路会比较安全,也比较快捷。”

  “快捷是真的,安全可不见得。”包包做了个鬼脸。“那条水路是他们排放腐蚀性污水的下水道,一旦陷入那些废水里,四五秒就足够让你化成骷髅。”

  “那就是了。”邯郸残说。“肯定走水路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6

  我套上保护服,把工具包扣在腰带上,戴上水战用护目眼镜。包包把自己银色的头发扎起来,把一柄小刀插进大腿上的刀鞘里。邯郸残套上厚厚的手套,最后检查一遍自己所携带的枪支胶囊。

  “地球族的科研部不太明白这种酸液成分,所以防护服是按照普通规格制作的。按照防护服的强度测试,在全部浸泡的情况下只能支撑一分钟,便会被溶透。所以我们要利用这一分钟的时间,沿着排水管向里前进,一直游到可以摆脱酸水的地方。由于可能发生战斗,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防护罩,消耗异能。”包包解说完毕,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正是莫尼罗换班的时间,有问题吗?”

  “没有。”邯郸残的脸藏在防护服里,看不到他的表情。“谁在前面?”

  “我。”包包不等我发出反驳意见,抓住身边类似于藤条的植物,从茂密的树叶之中荡了出去,在排水口上方松手,直直落入了这条被污染的河流里,看不到了。

  我抓住荡回来的植物条,后退了半步,把自己像秤砣一样坠在藤条上,冲出了树叶的包围,然后松手。

  半秒钟之后,我一头扎进了淡绿色的酸水。防护服中的警报立刻响了起来,镜片上出现一行“警告!防护服迅速腐蚀中!请立刻离开酸水!”的文字,并且显示出了倒计时。

  水中,我看到包包正在钻入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我也立刻跟了过去。

  在酸水之中游动,防护服的腐蚀几乎可以感觉得到。时间一点点过去,防护服也越来越薄。游入排水口之后,周围变成了一片漆黑,我只能透过水战眼镜的夜视功能来辨别周围的环境。

  包包在前面游动着,身体有力地上下摆动,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宛若一条鱼。

  倒计时进入了三十秒。

  “包包!”我通过内部对将系统对包包说,“我的防护服腐蚀速度比想象中要快,肩肘和膝盖都要穿了!现在还不到目的地吗?”

  “目的地是这条水道中的另外一个下水口,具体方位我也不很清楚!”

  我的身体几乎要变得冰冷了。这样下去会在这个地方烂成一具骷髅的!那个下水口到底在什么地方?还没到?还是已经游过了?

  “别担心。”邯郸残平静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我们没错过什么,仅仅是还没到目的地。”

  倒计时十五秒。

  我用力游动着。水道内一片漆黑。特别材料制造的水道墙壁上没有任何缺口,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倒计时十秒。

  包包的动作开始慌乱,死命地加快速度,飞速向前游动着。我的胳膊因为连续不断地快速滑动而感觉到疲劳和麻木。

  倒计时八秒……七秒,六秒……

  我的防护服肘部似乎已经烂穿了,皮肤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灼痛。游在我前面的包包在水中痛苦地扭动,企图摆脱这种无可抵抗的疼痛。

  不行了,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消耗意念力了。再不张开防护罩,我就要被“消化”了。

  就在我打算启动防护罩时,漆黑的水道拐弯处突然显出了一个圆形的缺口!

  我几乎没有思索,就发动我所能发挥出的所有力量,像炸弹一样从水中跃起,跟在包包后面一头扎进了那个缺口。几乎是我进入的同时,邯郸残也进来了。

  这个管道几乎是垂直的,我们必须张开手脚用力撑住墙壁才能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黑暗之中,我们的喘息清晰可闻。刚才的危机感仍然笼罩着我们,一段时间之内,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脱险了。

  “喂……还好吗?你们?”

  “还可以……”包包在我头顶上说。“防护服好多地方都快穿了。刚才真够可怕!”

  “同感。”残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别在这里撑着,往上走吧。”

  我们三个人手脚顶着墙壁,一点一点向上移动。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很难,因此前进速度不算很慢。

  大约十分钟后,漆黑的管道终于有了一点光线。看样子我们马上就要抵达莫尼罗的基地内部了。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爬在我前面的包包突然莫名其妙地慌乱起来,低呼一声,手脚在墙壁上滑动几下,骤然落下。我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已经重重掉在我身上,带着我一起坠到了最下面邯郸残的身上。

  邯郸残的惊叫跟管道的碎裂声同时响起,我们的下滑趋势停止了。“你们两个怎么了?”

  “不知道!”包包在我身上剧烈喘息着,“好像上面在排放什么液体,手脚打滑了。”

  我搓了搓沾着相同液体的右手手指。的确有些滑,带着些微的香气,应该不是专门用来对付入侵者的润滑油。“这……好像是肥皂水!”

  “肥皂?但这里是莫尼罗,怎么会有地球的肥皂?”

  “我说,你们两个可不可以别躺在别人身上讨论问题?”

  我这才想起,邯郸残正在一个人撑着我们两个人的体重。

  “对不起,马上就离开。”我和包包各自用手和脚打碎一部分管道墙壁,在破裂处借力,继续开始向上攀爬。同时注意尽量放低声音,以免惊动上面的莫尼罗。

  接近管道出口的时候,我们暂时停了下来。从外面泄漏进来的灯光来看,上面显然有人。

  “是什么地方?”我轻轻的问包包。

  “不知道。”包包回答。“可能是污水处理中心,洗衣房,或者……”

  话还没说完,上面已经传来一阵阵莫尼罗女性的笑闹声。水战眼镜内含的翻译功能自动启动,镜片上出现了莫尼罗族语言的对话翻译成地球语的文字。

  女性1:“地球运来的名牌天然香皂,ESSEX,是不是很有趣?据说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女性2:“很好玩呢!又香又滑。”

  女性3:“是不是用多了?地板上到处都是肥皂,不小心就会摔跤。冲了这么长时间都冲不干净。”

  原来上面是……浴室。

  三个好奇的外星女人在上面洗澡,由于不明肥皂的使用方法,不慎使用过量,就只好用水来冲洗。稀释的肥皂水流到下水道里,导致我们三个差点掉下去。

  “现在怎么办?”包包问。“不要惊动她们比较好吧?我们是不是应该等她们洗完再上去?”

  “我不想继续泡在肥皂水里。”邯郸残立刻发出不同意见。“没有催眠弹之类的东西吗?”

  包包在上面做出一脸相当诡谲的表情:“莫非你是想看到莫尼罗女孩子晕倒在浴池里的画面?”

  邯郸残无言地看着包包。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却清楚地看到了包包在看到他的注视之后,所做出的表情。

  “我知道了。”包包收起夸张的嬉笑神情,撕开腰部的防护服,从背包里拿出一条铅笔一般长的催眠弹管,对准排水口的缝隙,按动发射键。

  水声中,响起轻轻的一声“嗒”。我们立刻摒住呼吸,快速开动空气净化系统。

  两三秒钟之后,上面戏水的声音不见了,只剩下喷水器单调的“哗啦啦”的喷水声。

  7

  包包推开排水口,离开下水道,爬进了浴室。

  外面是一个装修华丽,面积庞大,充满肥皂泡沫的粉红色公共浴室。半空中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水球,有四个闪闪发光的金色喷水器从不同方向不住把水喷到水球表面,而污水就从水球下放流入了下水道。

  三个莫尼罗女子的身体被包在水球中,只有脸孔露在外面。看上去已经晕厥了。

  我很小心地站在滑溜溜的地板上,身旁全是香喷喷的肥皂泡沫,像山一样堆着。脚边的透明架子上放着三把已经空了的真空肥皂枪。这种枪只要轻轻扣动扳机便可以一瞬间把身体喷满肥皂,一把枪的容量大概可以使用三百次左右。看来这三个女子恐怕是一次使用了枪里所有的肥皂,才会把这里弄成这么一副状况。

  “它们在莫尼罗基地里干什么工作?”包包好奇地看了那三个女子几眼,“好苗条的身材。”

  我撕下身上的防护服,也接过包包的和邯郸残的,一起扔进了下水道里。现在我们三个都恢复成了本来面目。

  邯郸残走进更衣室,非常谨慎地按动墙上的按钮。一面墙壁立刻打开,排成一排的衣物箱出现在墙壁内,其中有三个是满的,其它几个都是空的。

  他打开其中的一个,检查一下里面的衣物。

  “好像是服务人员的衣服。找不到类似于通行卡之类的东西,看来她们可能是基层人员。”

  “那么我们三个一人一套好了。穿上莫尼罗的衣服,再加上折射伪装,除非搜身检查,否则很难露出马脚。”包包顺口说。

  邯郸残回头,皱着眉看她。“你在说什么?这是裙装。”

  “那有什么关系?”

  我和邯郸残都被包包理所当然的口气吓出一身冷汗,直愣愣地看着她。

  “这难道不是好主意吗?”包包详细地解释着,“莫尼罗族的裙子和高跟鞋你们一定穿得上去。莫尼罗族女人的身高也正好跟你们差不多。这样就算发生意外碰撞,也不会给对方造成不正常的感觉……”

  她话还没说完,我和邯郸残一起发出抗议的怒吼:“绝对不!”

  就在我们发出这声咆哮的同时,更衣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四个莫尼罗女子唧唧喳喳地说笑着快步走进来。

  听到我们的尖叫,看到我们的人,它们立刻呆在原地,巨大的眼睛左转右转,似乎在分辨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和邯郸残在它们还未做出任何举动之前跳起,扼住它们的脖子,重重一拳打在那漂亮但却充满了惊讶表情的脸蛋上,让它们晕了过去。

  “抱歉。”我抱起被我打晕的两个莫尼罗女子,把它们放在一个比较干燥也比较干净的地方。“希望你们醒来的时候不会觉得太疼。”

  “现在恐怕没有时间去关心它们疼不疼了。”邯郸残冷淡地笑着。“它们刚才开门开的正是时候,我们的嚷嚷恐怕整个楼层都听到了。”

  邯郸残的确不是在危言耸听。走廊上已经传来了很微弱,但显然正在渐渐靠近的杂乱的脚步声。

  听清楚脚步声的来源之后,我们三个箭一般地冲出了浴室,朝着相反的方向冲刺而去。

  男性1:“怎么回事……这些女孩子怎么在浴室里晕倒了?”

  男性2:“外面四个是被人打晕的。里面的三个……好像是吸入了催眠性气体。”

  男性3:“基地里面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难道是地球人来了吗?”

  男性2:“不可能的。他们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通过这么多层关卡?通过了这么多层关卡,又为什么要钻进浴室?”

  男性1:“或许他们迷路了?也或许他们是通过地下水路进来的?”

  男性2:“别傻了,若真是通过地下水路,他们早变成骷髅了。”

  男性3:“总之,先通知医疗室来人看看这七个女孩,然后把情况汇报给小队长。等女孩子们醒来之后,问问她们看到了什么,再把她们说的话汇报给小队长,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就按照小队长的命令行动,如果是大事……”

  男性2:“你还真够罗嗦的!好啦,快走吧!”

  8

  我听到半截的时候,险些笑出来。

  “这三个警卫员还真有趣。”包包低声说。“看样子它们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确定我们的存在。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正躲在走廊拐角处通气管道里。这里又黑又狭窄,地板还十分光滑,三个人挤在这里实在不太舒服。

  就目前的周围形势来看,我们似乎是在通气管道的中央部分。管道前后都有通路,不知道连接着什么地方。

  “巡逻次数以及路线都不详,现在只有撞撞运气,看看这条通气通道是否能通向我们想要到达的地方。”邯郸残说。“我认为应该向右走。”

  我看了看包包,“走左边如何?”

  “我也赞同走左边。”包包说,“虽然这是凭下意识做出的选择,没经过深思熟虑,但我认为在这种时候与其思考太多还不如依靠本性来得好。”

  邯郸残点点头,没有任何反驳,毫不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们刚踏出第一步,走廊的通气孔突然无声无息地关闭,唯一的光源随之消失,下面的情形也看不到了。

  “怎么了?”包包下意识地问。

  “应该是换气系统启动了吧。”邯郸残回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我花了两秒钟才弄明白“换气系统启动”这句话的意思。几乎是我弄明白的同时,强大如顶级台风的气流从通气通道内部咆哮而来,我们就像一片树叶一样,无助地顺着风的力量向右边飞了过去。

  在这光滑无缝的通气通道中,我们几乎没办法固定住自己。手指没有任何可以着力的地方,我们又没携带任何攀爬工具,只能依靠皮肤的粘性。但这一点点粘性在如此强大的风力下,根本半点作用也没有。

  “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选择右边了!”包包在飞行中鼓足力气大喊着,“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挽回这个错误以及停止下一个错误?”

  “我不知道。”邯郸残回答她,“这样不好吗?比我们爬行快了上百倍。”

  “快未必就是好啊!如果继续这样飞下去,我们都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嚷嚷着。

  在冲过第二个拐弯的时候,我和包包几乎要惨叫起来——在我们正要通过的道路上,一张散发着红色电波的防护网正在闪烁!

  我们当中显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全体慌了手脚,下意识地张开了抵挡光壁。

  糟糕的是,这样狭窄的空间对于正常的抵挡光壁来说实在太小了,而我们在慌乱之中,完全没想到调整光壁的大小。

  三个光壁在张开的同时互相冲撞,互相腐蚀,瞬间归于无形。而作为能量来源体的我们,也在光壁破碎的同时感到了巨大的痛楚。

  我们在自己的尖叫声中冲进了第一层防护网。灼热的电流在皮肤滑过的时候,我整个身躯都开始痉挛,麻木得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我几乎是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通过其它几层防护网的。包包的惨叫在我耳朵里变得那么模糊。与其重叠的还有一声又一声刺耳的电子声。过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那是莫尼罗族的警报。它们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了。

  莫尼罗竟然在通气通道里也安装带有警报设施的防护网。如此细心的防备,足以证明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基地了。

  我不知道莫尼罗是否能确定我们脱离了防护网之后的去向。但从我的经验来说,我认为我们现在最应该干的就是在强风之中停下来,然后落到其它随便某个空间里去。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好运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我们面前——平滑如镜的通气通道里,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邯郸残反应敏捷地把脚尖卡进了那道裂缝里,顺手抓住了我向他伸去的手。

  我的另一只手立刻抓住包包的手腕,我们三个就像一条长风筝一样在强风的通道里漂浮着。

  “残!那道裂缝下面是什么?”

  “不知道。”邯郸残回答我,“我试着打开它看看。”

  邯郸残将空着的手也塞进那道裂缝中,身体像桥一样躬着,然后突然用尽全力挺直身体。

  那道裂缝应手而开,失去支撑的邯郸残落进了下去——他把我拉了下去,而我顺便把包包带了下去。

  一阵闷响,我和包包滚成一团,重重跌在地上,眼冒金星。而最先落下来的邯郸残却好端端地站到一旁去了。

  “有没有搞错!好疼啊!”包包一只手抱着脑袋,一只手抱着腰,摇摇晃晃地推开我的胳膊,从我身旁站起来,“这……这里是哪儿?”

  一个阴沉而缓慢的声音从黑暗之中飘出,回答了她的问题:“是我居住的房间。”

  9

  我本来摔得混混沌沌的脑袋瞬间恢复清醒,急速后退,摆出备战姿态。

  这里是个很小很小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简易的卫生间,整个房间都充满一股令人无法接受的恶臭,头顶的照明设施射出的碧绿色灯光,把破破烂烂的被子照得宛如一滩腐烂的垃圾。

  而刚才跟我们讲话的人,就坐在这垃圾当中,看着我们。

  看到他,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本能上的厌恶,眉头皱了起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说,他是个地球人类,年龄似乎不是很大,但头发却已经开始脱落,某些部分甚至露出了头顶,色彩也变成了苍老的灰色,脏兮兮地贴在骷髅一般消瘦的脸上。而那对突出的,圆滚滚的眼睛,正在恶狠狠地盯着我——没有看包包,没有看邯郸残,就是在看我。

  我在他的注视下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步步后退,辩解说:“抱歉,我们是无意闯入这里的。”

  “无意?”他发出一阵比鬼叫还让人讨厌的笑声,“你从二号开发星球千里迢迢来到莫尼罗,来到我的牢房里,竟然还说是无意?废话少说罢,你要我为你做什么?虽然因为被你出卖而恨过你,但与其一直过现在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如再让你出卖一次得好。”

  出卖?利用?他在说什么?

  我有点想不明白,愣愣地看着他。

  “您一定是误会了。他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人。”邯郸残突然开了口。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这人的背后,而且那套黑色的立领中国服仍然是那么整齐,一尘不染。我简直有点怀疑他刚才究竟有没有跟我们一起度过电网。

  “你说什么?”那人看了看邯郸残,“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他怎么可能不是……”

  邯郸残伏下身,跟他低声说了些什么。

  此人看我的目光改变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检查了我的衣着和脸孔,最后终于点点头。“的确,看来是搞错了。不过还真像啊。”他转头面对邯郸残,“你——又是谁?”还不等邯郸残回答,此人的脸上就突然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你们是——红蛇骨的人?”

  我们三个点点头。

  看来这个人被莫尼罗囚禁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我默默想着。根据间谍的报告,这个基地刚刚完成不久。这个人一定不是一开始就关在这里,而是从别的监狱转到这里来的,应该是个重要人物吧?反正如果马上往外跑,也有可能正好撞上莫尼罗的巡逻部队。还不如跟他谈谈,或许能了解到一些什么。

  本着这样的念头,我开口说出了我们的名字:“这位是包包,站在您身后的是邯郸残,我叫诡诸默。我们都是红蛇骨的蛇牙。也请您把名字说出来好吗?”

  听到我的名字的瞬间,此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干瘪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直到我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才接着开口:“我叫哈恩。哈恩·洛斯里。”

  我们三个悚然动容。

  包包惊讶地略略提高声音:“莫非,您就是那个‘27岁时不幸失踪’的科学家,哈恩·洛斯里?”

  “呵!”洛斯里瘦如骷髅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奇的神色。“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知道我。”

  “我们的教程当中有记载,您和‘阿马赖亚·兰多’,‘洛佛尔·黑文斯’并称为当代科技界三大天才。”

  听包包提到另外两个名字,洛斯里的神色不经意地被一抹沧桑和寂寞遮住了。

  当年这个人曾经是国家科学院中年龄最小的院士,后来又成为生物工程方面的主研师,许多项研究发明给地球族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现在军队所使用的无副作用战斗激素胶囊,就是他发明和改良的。

  所谓的三大天才当时风光无限,人人敬仰。可是后来却个个惨淡收场。一开始是阿马赖亚,在进行外星球勘探之后发生了不明事故,飞船空载而回,包括他在内的十三个人全部没了踪影。推测是遇到了外星怪兽或特别的宇宙细菌,但至今没有定论。接着是把自己琐在实验室里,不眠不休疯狂工作整整五天,完成了多子弹手枪的最后改良,但却过劳死的黑文斯。哈恩·洛斯里则在一次与莫尼罗的小型战争之后失去了联络。部分人认为他被杀了。

  谁能想到,当年曾经以绝顶天才和英俊容貌而闻名的洛斯里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想到这里,我有一点不是滋味的感觉。无法再像刚才一样,轻松地直视这张扭曲变形的面孔了。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问:“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大家都以为您已经死了。”

  “我跟真的死了也差不很多。”他有点暴躁地说,“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里,而不回去吗?如果不是因为卷进了‘那个任务’,再加上被‘那个人’骗了……”他突然停住,不再继续说下去。满腔话语似乎都噎在了喉头,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所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第一眼看到我时所想到的那个人吧?

  我在心里想着。跟我那么相像的人,只有一个答案。

  我情不自禁地抖动了一下。

  其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只是我的潜意识在逃避罢了。

  “可不可以问问,‘那个人’指的是……?”包包小心翼翼地问。

  他看看包包,摇头。“不能说。”

  “这样吗。”包包用询问的,略带不甘心的眼神看着他,“您觉得这样值得吗?在被出卖之后还为那个人保密。”

  “就算我说出来对我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的。他的行动是获得地球族政府完全支持的。”稍停了一下,他接着说,“我明白他所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我越是为这件事情……勉强可以说是工作吧,就越能感觉到这件事情的重要。”

  “能告诉我们是什么计划吗?”包包再次提问。

  “不能。因为根本讲不清楚,而且我对这个计划也并非十分明了。我只是很清楚它的技术构成罢了。‘那个人’也就是放心我这一点,才让我来到这个地方,天天干着背叛自己种族的事情。”

  我们三个一时无语。面对这个苍老的,曾经风光一时的人物,我感到一阵深深的隔阂感。我想我是不可能理解他的。

  “这座基地的作用是什么?”我问,“您对这个基地有了解吗?”

  他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请不要拒绝回答,因为我们是受了地球政府的命令,特别来调查这件事情的。”

  “也好。这里是莫尼罗人的圣殿。”哈恩·洛斯里神秘地笑了。“开玩笑的。我对这里也不是很了解。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工具。负责让莫尼罗人从我脑袋中强行所提取关于地球族科技的一些问题。其它的我就一无所知了。”

  强行提取……指的是“强制性思维阅读”吗?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变得苍白了。

  这类东西给人体造成的痛苦是无法估量的。我曾经亲眼目睹过,那些最凶悍的罪犯在面对强制性思维阅读时是怎样痛哭流涕,苦苦哀求。长期接受这样折磨,难怪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久未开口的邯郸残此刻突然咳嗽一声,说:“洛斯里先生,我们现在在基地的什么方位?”

  哈恩·洛斯里笑了起来。“这是个实用的问题。这里是我的牢房,距离基地的中心地带——‘圣殿’其实非常之近。但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说,距离圣殿又非常之远。因为除非莫尼罗族认可,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入中央圣殿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们应该知道,莫尼罗族拥有很多特别的科学技术。其中一项就是各种用途,各种规格的防护网。目前,整个基地都处于一个巨大的,无形的防护网当中,隔绝了卫星的探测。圣殿也是处于这种状态,但圣殿周围的防护网更精密,更强大。不得到许可,连靠近都不可能。”他诡谲地笑着,好像很高兴我们无法完成任务似的。“所以我劝你们最好还是撤退。再这样下去你们迟早会被逮住。”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吗?您也没有进去过吗?”包包说,“如何才能取得莫尼罗族的认可?”

  “从来没有,甚至连设计图都没见过。我只是负责回答它们所提出的各种问题。它们对地球的科技不太懂。但是从它们所提出的问题中,我能感觉得出它们正在制造的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进入圣殿的人寥寥无几。你不妨找个莫尼罗高官来问问看。”

  “我想恐怕用不着了。”邯郸残十分干脆地离开他刚才靠着的那面墙,走向门口。“从刚才我们触动警报开始,直到现在,外面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这未免太不正常了。电网布满了整个上层通气通道,莫尼罗们应该很容易就推算出我们现在的活动范围才对。”

  邯郸残的看法无疑是正确的。

  我和包包沉默无语,跟邯郸残一起走向门口。

  “喂,你们等等!”

  我们停下动作,回头看。

  “你们用过我的那种战斗激素丸吗?”哈恩·洛斯里十分感兴趣地问,“好用吗?”

  “相当好用。我们都很喜欢。”包包回答。

  哈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欣慰的笑容。“太好了。如果你们日后见到阿马赖亚·兰多,请告诉他,我还活着。”

  他突然说出阿马赖亚·兰多的名字,让我们都有点儿惊讶。

  包包微微侧一下脑袋。“兰多,不是死了吗?”

  “或许死了,或许没有。或许会在宇宙的某个角落遇到他的。总之,拜托你们了。”

  “不想跟我们一起走吗?”包包问。“我们很强大,足以保护您安全返回地球族领域。”

  “我没兴趣。”他摇头。“我更想让一个好形象永远留在那些使用无副作用战斗激素胶囊的人心里,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现在干的背叛勾当。再说,我的寿命也快到尽头了。”

  “那不能怪你,”包包同情地说。“你是被迫的。”

  “反正都一样。”

  我们再也无话可说,推开门,走入了外面的走廊。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二十七章 神殿的崩塌

 

  “诡诸默·邯郸残·包包”

  1

  外走廊很平静。笔直的通道,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走在我旁边的包包看上去略有一点儿紧张。而邯郸残却悠然自得,双手放在口袋里,大大咧咧地走在走廊中间。

  度过一个转弯,我们同时停住了脚步。

  在我们面前,三排莫尼罗战士整整齐齐的站立着,将我们包围在中央。外型特殊的莫尼罗枪支牢牢对着我们。

  这些人应该是身经百战的高级士兵。虽然不知道它们能力如何,但人数如此众多,打起来不会太容易。

  包包的手慢慢滑入放着雷神的地方。邯郸残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抱住自己的胸。我的手仍然放在口袋里。

  莫尼罗人似乎暂时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只是静静伫立着,像一排排的假人。片刻之后,人群里走出一个身穿活动极其不方便的宽大黑袍,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同凡响的莫尼罗人。它对我们略略点头,作为招呼。

  “你们好。我知道你们是谁。”它用半生不熟,但勉强能听懂的地球语说。“我知道你们可以通过翻译器弄明白我的话,但为了表示敬意,还是用地球语言跟你们交谈。你们现在请不要抵抗,安静听我把话讲完。”

  我们纹丝不动,看着它,表示愿意继续听下去。

  “你们是地球族的间谍,是吧?你们是为了调查地球人造人战士意外死亡的事情而来的?”

  我们不说话。也就曾于默认。

  “摄政王陛下果然睿智。”它笑起来,“来吧,我们的摄政王——戴泽陛下等待已久了。只要你们对他所提出的问题都认真答复,我们保证不会刁难你们。明白了吗?”

  “如果我们不愿意呢?”邯郸残问。

  “没有选择。我们的战士或许比不上你们,但人数却比你们占优。而且,你们看到这些枪支了吗?这并不是发射子弹的枪,而是发射浓稠胶水的。你们知道浓稠胶水是什么吗?”

  我看看包包,包包看看邯郸残,我们一起摇摇头。

  这人大笑起来,声音有点像咳嗽。“那么就请见识一下吧。”它话刚说完,莫尼罗战士们同时扣动了扳机。

  我只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带着淡淡的香味从四面八方朝这边喷来。

  白色粘液落在我的皮肤上,胶住了我的衣服,我的胳膊和我的脑袋,把我的鞋和脚下的地板粘成一体。我还来不及确定胶的强度,浓稠胶水就已经凝固成一个半透明的结晶,把我们裹在里面。

  包包刚才在胶水喷到身上的瞬间抬起了胳膊,似乎想用手臂保护自己,但却没想到就被这样固定了。

  邯郸残却仍是那么自负地抱着胸,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态度。虽然他跟我们一样,腰以下被胶水完全固住,甚至连头发上也留着大片大片的胶水。

  我的手还放在口袋里。试着把它拿出来,胳膊却如磐石般动都动不了。

  “被这种胶水射中,不管你是谁都休想能逃出去了。”下开枪命令的莫尼罗人说。“看来就算是地球族的红蛇们,也一样无法抵抗浓稠胶水。如果这个时候朝你们开枪,就算是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轻易地制你们于死地吧。”说着,它从旁边莫尼罗战士的枪套里取出一把地球族制造的手枪,瞄准我们。手指放在扳机上,似乎随时都可能扣下去,让子弹射穿我们的脑袋。

  “红蛇又怎么样呢?”它喃喃自语,却偏偏用地球语,好像生怕我们听不懂。“肉体的力量毕竟有限。如果真的对垒起来,我莫尼罗族不见得拿你们毫无办法。”

  我们三个脸上都木木的,完全没表情,也不害怕。既然摄政王要见我们,它身为传话人,自然不可能把摄政王的贵客杀死。

  “现在你们愿意老老实实地跟我们一起去会见摄政王了吗?”它问。

  “我可不可以问问,摄政王在什么地方等我们?”邯郸残问。“我们被胶成这样,你们打算怎么把我们送去?”

  “摄政王就在‘神殿’等候你们。至于怎么把你们送去,不必你们操心。”它有些不高兴地说。“希望你们别再问奇怪的问题,也别再说令人失望的话。你们现在别无选择,问问你们的意见,不过是表示礼数罢了。”

  去“神殿”吗……这里莫尼罗人这么多,基地又这么大,站在这里,连东南西北都搞不太清楚。如果在这里发难,最多也只能全身而退。任务肯定是完成不了了不说,万一逃跑的时候弄错了方向,搞不好还会被人海战术困住,直到意念力消耗成零……与其这样,倒不如去见它们的摄政王。万一情况有变,还可以拼命发动突袭。运气好的话能抓摄政王做人质,安全离开这里。运气不好也可以找机会干掉它。只要能干掉摄政王,这一趟就不算白费了。

  我一边思考,一边点点头,包包也很不情愿地说了声“好吧”。

  莫尼罗脸上的表情变得快乐了。“那好。来,把它们从地上铲起来,用运货通道送进神殿去!”

  “最好不要那样。我们又不是货物。”邯郸残说。

  它脸上露出一种既好气又好笑的表情。“你们……”话还没说完,它脸上突然被惊恐充满了。

  笼罩在我们身上,坚固如山岩的浓稠胶水开始飞速溶解。从固体结晶还原成大片大片的胶体,自我们身上一弹而起,飘在空中,烟一般的消失了。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邯郸残淡淡地说。

  莫尼罗人看着我们,目光复杂。过了几秒钟,它竟然忽然摘下帽子,对我们略略欠身:“不愧是被摄政王看中的人。刚才失礼了。请跟我来吧。”

  2

  神殿的外观跟我想象中有所不同。整个大门都是用青色坚硬钢铁制造的,看上去似乎十分古旧。门与门前两个石头柱子上都雕刻着很多莫尼罗族的古代图腾。虽然不明白图腾的含义,但那份雄伟和神秘却很能令人心折。

  带路的莫尼罗人走向一根柱子,轻轻按动一片花纹,对着花纹低声说了句什么。片刻之后,两扇厚重的门悄然无声地滑开了。

  “接下来就不是我们能进去的地方了。”莫尼罗人指指敞开的门。“请。”

  邯郸残,包包和我,走进了“神殿”之后,大门就在身后悄悄地关闭了。但我们并没有就此摆脱警卫的监视,就在距离门五米左右的地方,比外边更多的警卫端着枪瞄准着我们。

  在进入这里的一瞬间,我清楚的看到邯郸残的脊梁挺了一下,而那无所畏惧的笑容也产生了些微的变化。

  我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表情。我也感觉到了,这种源自与灵魂的压迫。仿佛进入了一个可怕的,不可进入的领域一般的挤压感,令我几乎无法呼吸。

  “发生什么事情了?”包包低声问我。

  “有些古怪的感觉,可能因为这里是神殿吧。”我含糊地说。把手指穿过包包的指缝,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待会看看就知道了。”

  我们穿过层层曲折的石头回廊,渐渐步入神殿的中心阶段。这里的雕刻以及布置都比外面更加用心,一石一物都充满古拙而典雅的韵味。

  神殿的面积相当大。越深入神殿内部,我所感觉到的压迫以及窒息就越严重。这种感觉很熟悉,很令人恐惧。

  邯郸残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十多分钟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神殿的中心——那是一个祭坛般的圆形空间,深入地下大约两层楼那么高。地板用特别的结晶拼凑而成,相当华美。在祭坛中央,一个高高的,直径大约十五米左右的银色柱子昂然而立。

  我凝望着这个柱子,几乎要失声惊叫。

  虽然看不到柱子的顶端,但我能确定,那就是银白之塔!

  莫尼罗怎么会拥有这东西!

  包包无声地抽了一口气,低声说:“银白之塔!怎么会在这里?”

  “请下去。”站在我们身后的警卫十分有礼貌地说,“摄政王陛下在等你们。”

  这时候我才发现,银白之塔下,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坐在一把椅子上,在对我们招手。

  邯郸残走向走道边缘一架圆形的黑色楼梯,我跟在他后面,包包走在最后。阶梯随着我们的前进而一阶一阶的出现,又在我们身后一阶一阶的消失。那些警卫的枪口一直追随着我们,缓缓移动。

  我们抵达地面之后,距离摄政王仍然有二十几米的样子,但他的脸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那是个男性的莫尼罗,跟其他的莫尼罗人一样,相当俊美,但年龄已经很老了,脸上的皱纹让它的脸看上去像一只风干了的面包。

  这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在新闻节目,尤其是军事和政治新闻上常常能看到。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见到这张脸,我还是感觉有点紧张和不适应。

  它坐在那里,并没有特别故作姿态,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高高在上的。

  “各位,我在此恭候多时了。”它用古怪的莫尼罗语言说。注视着我们,目光沉稳,丝毫不惧怕我们突然发难。“邯郸残先生,这位……”

  包包指指自己:“包包。”

  “对,包包小姐。”它双手张开一下,又合上。“还有诡诸默先生。请坐吧。”

  我们看着突然浮现的三把椅子,迟疑了一会儿。

  他……还真有勇气。竟然敢跟我们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面对面。难道就不怕我们突然发难吗?

  我抬头看了看头顶。二十几米远的距离,上面那一圈手持武器的枪手,这防备严密的基地中心,这些就是它有恃无恐的资本?那它就弄错了。凭蛇牙的力量,在被枪弹打死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机会和时间可以把这个瘦弱的老人杀死好几次。它太小看我们了……可是,它如果认为我们的能力差劲到了连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杀了它,它又何必如此郑重其事的邀请我们对谈呢?干脆让它的部队把我们抓起来,或者杀掉,不是更方便简单而且安全吗?

  我默默地看着它。它的眼神十分平静,看不出有任何不安,只是略微有些疑惑的神色。

  “怎么了?”它看着我,“有问题吗?”

  我摇摇头,缓缓坐了下来。刚刚坐好,椅子突然弹出了一道极宽的拘束琐,紧紧扣住我的上半身。我还来不及发出惊叫,脖子后面已经感觉到一阵短暂的刺痛。

  “很抱歉,很抱歉。”它不怀好意地笑着,轻轻打了个响指。

  那道拘束锁立刻缩回椅子里。“别介意。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们处于一种对等状态罢了。”它冲我们点点头,“现在我们可以进入交谈了。请让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莫尼罗的摄政王,也就是王子殿下的伯父,戴泽。”

  我们抱着被刺痛的脖子,对它点头,表示礼貌。但心底却把所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语句全念了一遍。不等我们开口问刚才被注射了什么东西,戴泽就已经把话题转向了别的方向。

  “我知道三位是为了调查你们地球族人造人战士的事情而来的。”它优雅地张开双手。“我可以回答你们关于这方面的问题。请尽管发问。”

  “那么,人造战士的死亡跟莫尼罗是否有关系?”

  戴泽毫不掩饰地点点头。“人造战士的死亡就是我莫尼罗族特种部队的杰作。”

  “为什么会这样?莫尼罗的特种部队应该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才对。”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你们看到这座银白之塔了吗?你们地球人是这样称呼它的吧?银白之塔。它赋予了我们跟以往不一样的力量,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我们曾经惧怕过地球族拥有异能的红蛇,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也拥有了我们的异能。地球人造人死亡的事件就足以证明莫尼罗异能者的可观力量了。”

  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莫尼罗的异能者?你在胡说。”

  “并不是胡说。在上面,就有五位。也就是与他们相同的五十人解决了三百多位地球人造人战士。”

  “等等。”邯郸残最先从震惊中恢复,以他惯有的冷静和镇定的态度说出了他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么多?你身为摄政王,没有必要安排这种会面。就算你占尽优势,这样做也未免太冒险了。”

  说的没错。如果我们三个合力一击,抓住他还是没问题的。

  看出了我们的意图,戴泽愉快地笑起来。“面对面的交谈是为了表示我对你们的尊重。当然,我也考虑过你们可能会铤而走险,因此也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你们知道刚才注入你们身体的液体是什么吗?”戴泽两手手指互相敲击着,“那是我们新型的药剂,效果是——将异能封锁六小时。”

  我们都很清楚,它不是在危言耸听。

  邯郸残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冷如玄冰。包包五官因愤怒产生了些许的扭曲。

  看到我们的表情,戴泽忍不住发出一阵优雅的大笑。

  “如果我们没有坐下,或者是在坐下之前就动手,你打算怎么办?”包包慢慢地问。

  “就算你们的异能充足,也无法伤害我一分一毫。”它摇摇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见你们吗?因为——在这里,银白之塔可以保护我,不受到任何伤害。”

  我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死盯着戴泽,努力分辨它话语的真假。坐在一旁的包包眼神中同样充满了疑惑和不信任,邯郸残也下意识地朝银白之塔看去。

  “凭你们的异能,是绝对无法跟银白之塔抗衡的。更何况你们现在已经失去了奇特的能力。”它平静地笑着,用目光在我们脸上扫视,“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不妨动手试试看。”

  没有人动作。

  “现在三位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它收起笑,调整坐姿。“现在,请容我说出我此番邀请三位的根本目的——对两位先生的能力,我莫尼罗族一直十分好奇和敬仰。我们的谍报力量比地球族所估算的要强得多,红蛇外出执行任务时,经常落入我们的监控。他们就像炸弹专家一样精通埋设镜头,从而使我们拥有整个战斗从头到尾的全部影像纪录。”

  说这些话的时候,它的神态里蕴藏着几分掩盖不住的骄傲。“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些资料,我们才更加了解邯郸残先生和诡诸默先生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多么不凡。因此,在经历长时间的思考之后,我莫尼罗皇族决定——竭诚邀请各位,加入我莫尼罗族。”

  邯郸残眉毛一挑,我和包包脸上都变了颜色。

  我可不想再多听了。我讨厌这种论调。再听它说下去,对我的听觉都会是一种侮辱。

  我悄悄按动传感器,屏息凝气,排除一切杂念,以心灵交感的方式开始输入文字:“残。我们再来试一次共鸣技巧吧。虽然我们的异能不能发挥,但我们可以利用银白之塔所散发出来的力量。”

  我的话在镜片上变成文字,发送给邯郸残。

  邯郸残的回应很快就出现在我的镜片上:“怎么做?”

  “寻找最大共鸣点。只要我们的气息和银白之塔的气息波调完全一致,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和左右那巨大的能量。这是我在跟诺勒·尼奇战斗时学会的。”

  “各位,请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这座银白之塔所制造的异能战士或许不如你们蛇牙强大,也不如蛇牙技术纯熟,但人数上却是比你们大大占优,对付中下等红蛇是决对没有问题的。另外,相信各位都已经感觉到了来自这座塔的,莫名的压抑。这里的银白之塔跟地球族的银白之塔很相似,也可以引发我们星球的最大潜能,令新陈代谢和一切循环都进入最佳状态。不同的是,这座的力量远比地球族的更强。地球族的内部也已有人投靠我方,将一些重要的情报资料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这种情况下,你们认为地球族还有多少日子呢?”

  沉默。我和邯郸残互相对视。包包看着自己的膝盖,不知在想什么。

  我垂下目光,将我们的计划简短地传递给了包包。她很镇定,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共鸣配合开始。共鸣配合度:50%……

  “三位,希望你们的答复不会让我失望。”戴泽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了。“我以莫尼罗摄政王的身份正式邀请进行交谈,并不是对你们有所畏惧,只是不希望你们这样的天才死在无畏的战争上。”

  哈恩·洛斯里为之耗费一生的计划,他所谓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但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共鸣配合度:60%……

  “在我们做出答复之前,可不可以先问几个问题?”我说,“银白之塔也是地球族的叛徒赠送给你们的吗?”

  戴泽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道:“本来我们也以为是那样,但恐怕事实与此正好相反。”

  我皱眉。“抱歉,我不明白。”

  “这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派遣噶尔和哈恩·洛斯里到这里给你们服务的人,究竟是谁?”

  “它已经死了。”戴泽架起腿。“追究一个死人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可以在成为我们的同伴之后以贵宾的身份去阅读皇家资料馆的资料。”

  “在拥有这座塔之前,莫尼罗有没有想过其它的拥有异能的方法?”

  “这个不瞒你们说,我们的确做过许许多多类似的试验,几乎试过了所有方案,但没有一种能做到如此完美。”

  那就好。我敢保证,那些刚接触异能不久的莫尼罗异能者不可能了解“共鸣技巧”这样深层的东西。因此它们绝对不会出手妨碍我们。

  共鸣配合度:80%……

  “请让我问一个问题。”邯郸残稍有点懒洋洋地开口,“莫尼罗族为什么会想到吸纳我们?你们对我们似乎十分了解,应该知道以我们的身份是不太可能叛变的。再说,如果情况真如你刚才所说,地球族的战败已经是时间问题的话,吸纳我们对你们也未见得有太多好处。”

  “你说得不错,但我们的确需要你们。如果你们愿意加入莫尼罗,必然会得到重视,不必担心会被冷冻起来作实验品。”

  “如果不说出你们需要我们的理由,很难让人相信你的承诺。”

  共鸣配合度:95%……

  “那么,我只好坦诚相告了。”它表情愉快地拍拍手。叹一口气。“你们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个阻力。虽然我们有很多异能战士,但如果红蛇骨全面投入战场,势必会令战争时间拖长。所以,吸纳你们对我们来说是绝对必须的。而对于你们来说……我相信你们现在的立场是相当尴尬的。因为你们并不是纯种的地球人,而是地球人和外星种族交配所产生的后代。出于血统的缘故,地球族的高层对你们似乎颇有忌惮。这也注定了你们得不到心胸狭窄的地球人的完全信任。”

  “你在暗示什么?”

  戴泽摇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莫尼罗人会比地球人更加懂得如何珍惜你们这些人间瑰宝。”

  共鸣配合度:100%!

  “过奖了,摄政王陛下。”我抬起目光,安宁地注视着戴泽,“但您弄错了一点——我们对你们这些外星渣子根深蒂固的厌恶不是‘利益’可以改变的!”

  我霍然站起,大声喊:“我在这里,在这无限的光辉之下呼唤着自身的力量!诡异的圣灵不再沉默,赐予我可以摧毁眼前一切的无上力量吧!”

  强大的气流伴随着银白之塔诡异的尖锐鸣叫同时涌出,响彻云霄。霎时之间,整个神殿都笼罩在了这异样的气流之下。

  戴泽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呼。楼上,那五个异能战士跃下的同时,站成一圈的警卫们也立刻扣动了扳机。它们的子弹跟我们的不一样,弹身虽小但杀伤力强大,一旦射中,立刻会引起直径三十厘米左右的爆炸。

  但这些子弹并没有射中我们,而是在我们周围一点五米之外全部凌空爆炸了。

  是银白之塔在保护我们。

  我一口气刚刚松了一半,立刻又咽了回去。

  我们是没问题了,可包包呢?她没有跟银白之塔建立共鸣,是不受保护的!

  这个念头刚转过,我就在神殿楼梯那里发现了包包。她从背后紧紧地抱着戴泽,正在缓缓退向一个比较安全的角落。由于身材的差距,子弹想在不伤害戴泽的情况下射中包包,几乎是不可能的。

  追踪包包的子弹在一瞬间暂停了。

  “真是聪明的姑娘。”邯郸残冷笑着。

  银白之塔的鸣叫越来越响亮了。

  整个神殿空间在这股强大力量之下瑟瑟抖动。天花板的缝隙当中,结晶的碎末簌簌而下。地板也好像遭到陨石撞击一般,产生一个巨大的圆形浅坑。

  我开始感觉无法驾驭这股力量。它增强得太快了!

  我向邯郸残那边望去,但脑袋还没有完全找对角度,莫尼罗的两个异能者已经冲了上来。奇诡而华丽的光线包围着他们的拳头,一左一右攻向我的脑袋和腰。

  这正是我最害怕的。失去了异能,肉搏战斗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绝望中我举起手臂,做出最消极的防御。银白之塔的鸣叫骤然升高,一道亮得刺眼的光柱从银白之塔的顶端冲上天空,却又如流星一般散开,从高空坠向神殿。

  一瞬间,我除了大片大片的闪光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

  建筑崩塌的巨响,地壳剧烈的抖动。一道又一道绚丽的光在滚滚烟尘的灰色中穿梭,用它们的美丽掩盖了破坏的残酷。

  3

  地球历2490年9月14日。AM 3:10.神殿在这种力量的冲撞之下全面崩溃了。

  所有豪华的建筑,曲折的回廊,雄伟的大门,都变成了大块大块的废石,乱七八糟地堆着。至于那些警卫和异能者,连尸骨都看不见了。站立在中央的我却没有受伤。

  银白之塔也仍然耸立着,在夜空下散发着令人心醉的柔和银光。

  “邯郸残?包包?你们两个没事吧?”我大声嚷嚷着。

  “我很好。”邯郸残从银白之塔后面转出来,对我一笑。“在莫尼罗的军队到来之前,我们还有不少时间。我想随便看看。”说完,他的身影就又被银白之塔遮住了。

  “包包!”我提高声音喊,“你在哪儿?你没事吧?”

  “在这儿!”

  不远处,包包出现在白塔旁。“我没事,但,很抱歉,戴泽死了。”她看着我的脸,淡淡地笑着。“好厉害,完全的配合。这是我第一次见识这种方式的战斗。”

  “真的感谢它啊。”我习惯性地抓抓头。“戴泽的尸体……”

  “在这里。”她指指刚才藏身的地方。“我们把尸体装进胶囊带回去吧,可以证明我们的这件功劳。”

  我点点头,打开腰部的口袋,从中拿出了一个空的圆形胶囊球,递给包包。

  “谢谢。”包包蹲下来,跟我一起将胶囊球拉成一片红色的薄膜,笼罩戴泽的身躯。它的躯体很完整,只是心脏部位被一块尖锐的石头碎片贯穿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包包一边干一边说,“戴泽不是说它是被银白之塔保护的吗?但刚才我攻击它的时候,却没有受到任何妨碍。难道它是在骗我们?”

  “这个……恐怕它并不是在说谎。”我认真地思考着,“银白之塔本来肯定是在给它提供保护的,否则它不会那么有恃无恐。可能是因为我跟邯郸残跟银白之塔的共鸣打乱了塔本来的程序和设定,所以塔自动放弃了对戴泽的保护。”

  “哦,这样啊。”包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上去真复杂。”

  完成包裹的工作之后,我轻轻按动胶囊球上的按钮。于是,被包裹在胶囊球里的戴泽开始随着胶囊的收缩而迅速变小,胶囊的颜色也在这过程当中渐趋浓重。当它缩成硬币那么大的时候,我已经看不见它里面,戴泽的样子了。

  包包吐了一口气。“基地被摧毁了,这样也算完成任务了吧?”

  “不过……那座银白之塔如果不毁掉,莫尼罗还是可以生产它们的异能战士。”我一边说一边四面环顾,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个莫尼罗异能士兵的身影。它们似乎已经在刚才的攻击中化成灰了。

  真是太可惜了。本来还想研究一下莫尼罗的异能是使用何种方式赋予的。看来是没希望了。

  “我想摧毁银白之塔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吧?”

  “喂,你们两个,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邯郸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把胶囊球装进口袋里,跟包包一起走到塔下。

  “什么有趣的东西?”

  邯郸残指指他面前,一块被打开的暗格。并不是很深,但却有一个屏幕一样的灰色平面。

  “触摸一下看看。”他对我说。

  “为什么是我!”我立刻提出抗议,“如果银白之塔拥有防护功能,我会受伤的。”

  “试试看吧。”邯郸残不温不火地驳回了我的抗议,“或许它会跟洛斯里一样,把你当成‘那个人’也说不定。”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它怎么可能犯人类才能可能犯的错误?”

  “但我们三个人当中最有可能开启这座塔的人就是你了。”

  “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一定要冒险?”我一边说一边看包包,结果发现她竟然也用一种非常期盼的眼光看着我,丝毫没有替我说话的意思。

  看来没指望了。如果不弄懂银白之塔跟莫尼罗异能的关系,任务也不能算完成。现在只能冒险试试了。

  我伸出右手,轻轻碰触那个灰色的结晶平面。

  灰色的结晶平面在我的指尖接触下产生了道道涟漪,一瞬间,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透明框,“请勿移动”的绿色字样飘浮在框内。旁边,另外一块铁壳缓缓滑开,一道绿色的光线从里面射出来,在我全身滑过。接着,透明对话框中出现一行字:“防御解除。欢迎进入系统。是否要以制造者的身份开启核心操作室?”

  制造者身份?这座塔在莫尼罗境地内制造完毕,却仍然保留着“他”的资料和访问资格?

  “啊……好。”

  银白之塔面朝我们的这一边脱离了塔的本体,向前突出,而后向两边分开。

  一个不大,几乎全部由复合金属组成的房间出现在我们面前。里面没有任何可以坐下来的地方,只上下左右都是复杂的连线和显示着各种数据的显示屏,大多是莫尼罗文字,只有一个大约五十厘米的屏幕上的文字是我们看得懂的。

  当我们三个走进去之后,门在身后合拢了。

  “欢迎造访。需要什么服务?”屏幕上的字不断涌现,“更改系统设置?查询运作状况?增加新硬件或软件?”

  “我想阅读一下以往的资料。”我看看包包,她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张电脑,展开,做好记录的准备。

  “是。资料开启。请发问或呼叫资料目录。”

  我问出了我最想知道的问题:“这座塔是谁制造的?”

  “制造者是最高持有者。也就是您。”

  “我是问,最高持有者,也就是我,叫什么名字?姓名啊!”

  “没有其它资料。”

  见鬼!找不到可以证明我的猜测的东西。“他”该不会把这一点都算在里面了吧?

  我转头看看站在身后的邯郸残,他却在看别处。包包在看着我,似乎是希望我问一些比较实际的问题。

  “那么,将这座塔的建筑方法传送给莫尼罗人的人是谁?”

  “无此资料。”

  “为什么要把你送给莫尼罗人?”

  “无此资料。”

  “默。”包包终于不满地发出了抗议。“别问这类问题了。”

  我点点头。“那么,银白之塔赋予莫尼罗人异能的方式是?”

  “在操作者指示下进行赋予生命体异能的任务。渠道及方式由操作者决定。需要阅读详细资料吗?”

  “能把资料传送出来吗?”

  包包抬起纸张电脑,把接受口对准屏幕,同时制定了文件复制的渠道。

  “……目标电脑搜索成功。资料传送开始……等候中请继续发问。”

  “除了最高制造者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制造者?能否开出名单?”

  “此资料已被永久封锁。”

  我快晕倒了。

  “同样的塔,究竟存在几个?”

  “已登记的有五个。分别位于莫尼罗星球,郝古拉星球,一号开发星球,二号开发星球,以及地球。”

  郝古拉也有一个银白之塔!

  狭小的空间中突然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我们都在盯着这行绿色的字体。

  从刚才戴泽说过的话来看,银白之塔的确应该是地球人赠送给它们的。不仅送给莫尼罗,甚至还赠送给郝古拉!做这件事情的人究竟打算做什么?

  我现在就好像掉进了一个迷宫中央,前后左右无数的路,但不知道哪一条才能引导我进入最后的重点。

  屏幕上出现了新的信息:“是否要通过内部网路了解其它几座银白之塔的状态?”

  “是!”

  “呼叫开始,请暂时询问其他问题,等待回应。”

  “你的防卫原理是什么?可以抵挡怎样的攻击?”

  “利用所在星球的自然力量作为能源,由塔内特殊装置转化为特别能量,笼罩塔的四周,无间歇展开‘反弹领域’,将一切攻击能量反弹给攻击者,达到防御目的。除非攻击力量超过能源力量,否则不会遭到伤害。”

  这样说来,要摧毁它还是有可能的。“你的‘能源力量’强度是多少?”

  “假定弗洛耶41号炸弹能量为100,本塔能源力量强度值则为9999.”

  佛洛耶炸弹是地球族最值得骄傲的武器。不会污染,其破坏力却是核弹的七八倍。唯一的问题是所需原料十分特殊,因此难以大批量生产。

  我感觉到由衷的沮丧。转了一圈,结果想要摧毁这座塔还是不可能的。

  在我们盯着这数值发呆的时候,内容突然转变了:“内部网络封锁。访问拒绝。”

  “怎么,呼叫不到其它的塔?”包包说。

  我来还不及回答,屏幕上的内容又转变了:“距离此地二十公里处发现大队攻击性军事队伍,防御设施增幅系统启动!”

  “资料下载完毕。”包包平静地说,“我们也可以走了。”

  “再问最后几个问题。攻击力反弹给攻击者的强度是多少?”

  “常规武器为90%以上,但存在目标移动,造成反弹不中的情况。异能则为60%上下,无不命中可能。”

  “所谓增幅系统是什么?”

  “将塔中所有能源全部供给防御系统,增加防御反弹力。此状况下常规武器反弹为100%,异能则为80%以上。但同时环境净化却会暂时停止,一段时间之内也无法执行异能赋予的任务。”

  “启动增幅装置的条件是什么?”

  “敌方攻击力超过常规数值的10%.”

  “好极了!”包包按下保存键,把电脑收起来。“任务圆满完成,我们可以撤退了。冥冥中似有天意!”

  在我们离开银白之塔的时候,我才突然想到,神殿既然已被夷为平地,那哈恩·洛斯里先生岂不是也跟着一起……

  真糟糕,完全都把他给忘了。

  不过,这种结局对于他那种人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相信这样痛快的死亡总比折磨的生存要好得多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离开了莫尼罗的“神殿”。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二十八章 她的故事

 

  “霍依兰”

  地球历2490年9月14日。PM

  9:00.二号开发星球,首都城,空中花园最顶层。在上次被诡诸默和子晚美儿意外破坏之后,空中花园已经修复完毕。今天是正式开放的第三天。

  “今天我是逃离一大堆文件出来的。”霍依兰看着杯子中自己的倒影。“被高韶韵知道了一定又会罗嗦。”

  “我感觉不胜荣幸。”简·宁笑着说。“你也应该休息一下。红蛇骨的工作应该没有那么复杂吧?我记得上一任司令官都没有你这么忙。”

  “我跟那个老头子不一样。”霍依兰笑笑。“他不爱红蛇骨。而我爱。”

  简·宁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

  “不,没什么。”简·宁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改变了表情。“很少能听到有纯正地球血统的人对红蛇骨说‘爱’这个词。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个组织吗?你不觉的那些拥有奇异能力的少年们都很可怕吗?尤其是——”

  “尤其是邯郸残。”霍依兰笑着接口。

  简·宁点头。“他那双眼睛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其实不只是他,所有红蛇骨的少年,眼睛里都有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光。我这样说并不是在诋毁他们,我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感觉说出来罢了。”

  “杂种和纯种之间的界限的确是很难跨越的。这个我理解。”霍依兰出奇友好的态度让简·宁有点意外之喜的感觉。“或许因为幼年经历的关系,那些少年们的确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心理疾病。他们认为唯有显示出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换取他人更多的好感,他们目空一切,内心却又十分脆弱。他们用骄傲掩藏自己心中的恐惧,通过自我否定来进行自我控制,并且惧怕对人敞开内心。”

  “你对他们好像很了解?”

  “我曾经跟他们有相似的心态。”霍依兰淡淡地说。“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简·宁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父亲,我的母亲是个滥交的女人。你知道她吗?马格丽特·斯卡里,那个著名的交际花。”

  “略有耳闻。”简·宁仔细端详着霍依兰的面庞,开始明白她那让人震惊的美艳从何而来了。

  “母亲只比我大17岁。我开始五六岁的时候她才不过23,但却已经是一个闻名遐尔的交际花了。她没有上过高级学府,却拥有不可思议的艺术感受力和艺术家的奇怪脾性。”

  “她疼爱你吗?”

  “并不,起码我认为她不。”霍依兰饮了一口咖啡,那双充满魅力的眼睛眯成一线,长长的睫毛给脸颊投下阴影。“她在家里跟在外面的表现几乎完全相反。我看不到她笑,她常常一个人坐着,一坐就是半天。如果此刻你在她背后走动,或者突然发出什么声音,她就会高声尖叫起来,用仇恨的目光看周围所有的人,仿佛有人用刀子切了她。她晚上都跟那些男人在一起,但偶尔也会在家度过夜晚。她会一杯接一杯地饮酒,一直喝到天亮,然后睡觉。然后浓妆艳抹起来,应付下一个夜晚。”

  “你呢?”简·宁好奇地问。

  “我就一直呆在家里,跟我的保姆,也就是唯一的女佣人在一起。后来那个女佣因为一些原因辞职,只剩下我一个人。幸好当时我已经到了上网络小学的年龄,已经懂得如何应付孤独了。她还是像以前那样生活着,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偶尔会给她做一些宵夜,她也从没说过谢谢。记忆中我几乎没跟她有过温暖的交谈。她偶尔会看我,但那种眼神却是那么怪异,仿佛看不到我的存在,而是穿过我,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霍依兰微笑着。这并不是悲哀的笑。“七岁的时候,我问她,我是不是她的包袱?没有我她是不是会过得比较快乐?她没有回避,只是点了点头。我先是惊异于她的坦诚,随后就恨起她来了。当时的我没有任何朋友,每天都孤零零的呆在那诺大的豪宅中,面对机械和网络,和那永远像幽灵一般在午夜才归来的母亲。我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没有人需要我,也没有人关心我,我到底为什么活着呢?思考这样的问题让七岁的我觉得很痛苦。我认为这些痛苦都是她带来的,都是她的错。因此我开始用我的方式向她报复。”

  “报复?”

  “是的。虽然她充满魅力,迷住了大批的男人,但她内心深处总是为自己的学识不足而感到非常痛苦。如果别人在她面前说出一些专业词汇,或者一些舶来短语,她的脸就会改变颜色——某种极度自卑的颜色。直到我长大之后才渐渐感觉到,她或许并不喜欢自己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她或许羡慕那些高等学府毕业的学者和白领。但没有上高等学府的资格决定了她永远也成不了那一类真正受人尊重的人。”停了一下,霍依兰接着说,“我开始死命地学习各种高深知识,包括莫尼罗和郝古拉的语言,机械学,管理学……等等,所有我能找得到的知识。我开始故意在她面前用拉丁文背诵名著,用莫尼罗文背诵历史,后来甚至自己制作了翻译软件,把家里的中央电脑改成莫尼罗文字。当她第一次回到家,发觉无法用自己的语言打开门时,她好像在门外发了呆,最后还是不得不通过呼叫系统拜托我来开门。当时我以为她会生气,但她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我很久。”

  “……后来呢?”

  “我十二岁的时候,她死了。那一年我们所在的城市被郝古拉军队奇袭,险些沦陷。我在网络上得到消息,立刻钻入了地下避难空间,躲过了灭顶之灾。第二天,地球军队收复城镇之后,我才从避难空间里出来。然后就得知她已经死了,而且就在自家门前。

  “当时的事情说起来十分讽刺。她其实是在跟她的男人约会时得知城市被奇袭的消息的,比我晚了一小时。当时她的约会对象要带她一起逃离避难,她却拒绝了。她以为我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因此……她要回去救我。但她无法打开以莫尼罗文字操纵的大门,又无法呼叫到正在避难空间中的我,因此她只好大喊大叫,期望我能听见。她的叫声引来了郝古拉的几个士兵,其结果可想而知。”

  霍依兰的话到此突然停顿了。她艳丽的脸上挂着平淡的笑。

  简·宁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一会儿,霍依兰叹息着喝光了那杯咖啡,继续用她平静的语气说下去:“我当时很想哭,但我还是忍住了。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想法来阻止自己的感情。我告诉自己,那是她活该。她不爱我,她让我的生命充满痛苦,这是上帝给她的惩罚。然而,在那件事情之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那家著名的‘啦啦’礼品公司送来的大包裹。里面是一个跟我一样大的褐色玩具熊,是她为我特别定做的。包裹里还有一封手写信,很长。很多内容我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她在信里告诉我,那天是我的生日,还有那句‘我爱你,宝贝’。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觉我所想得到的并不是对她报复的快感,而是另外的东西。于是我开始痛哭,严重自闭症也从此开始。我开始回忆起我所能记得的所有事情,好像一场长梦。梦醒之后,我才发现两年时间已在梦中度过了。我开始学着正视自己的过去,正视我自己,正视我所失去的。但这些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些艰难,在我离开医院,进入校园生活之后,我还是会常常梦到她。”

  简·宁抬起头来,看到的是霍依兰清澈如水的眼睛。他伸出手,盖住霍依兰的手,轻轻地,安慰地抚摸着。“我能为你做什么?”

  霍依兰笑起来。“带我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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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二十九章 星光旅途

 

  “诡诸默”

  地球历2490年9月14日。PM 9:00,非法宇宙飞船。

  我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包包房间的门紧紧闭着,门口显示着“请勿打扰”的字样,似乎是睡了。但邯郸残房间的门却没关紧,门缝里隐隐透出灯光。

  我走过去,推开了门。

  邯郸残正在看窗外的风景,听到我进来,他“哼”了一声。“你不懂如何敲门吗?”

  “对不起。”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同时注意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中捏着一枚铁戒指。就是我送给他的那一枚。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他把目光从外面浩瀚的星海中转移到我脸上。

  我点头。“你认为哈恩·洛斯里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跟你所想的应该一样。”他说,“能跟你那么像,而且在地球族中地位高贵,能指使得动哈恩的人,不会有第二个。”

  “我把名字说出来好吗?”我靠在椅背上,“银白之塔的制造者,派哈恩·洛斯里去莫尼罗的人是——诡诸无。”

  邯郸残点点头。“但这并不能表示诡诸无现在还拥有自由活动的能力。哈恩到莫尼罗的事情距离现在起码已经十好几年了。他也很可能是受了政府的安排,才这样做的。”

  “我也知道。但我想说的问题是,这样做对地球族来说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他干脆地说。“以我们目前所获得的资料,是不可能弄懂这些问题的。”

  我点点头,承认他说的话有道理。“不过……哈恩·洛斯里的下场,真让人觉得遗憾。”

  “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没办法控制银白之塔的力量。”他心不在焉地说。“默,在我让你去触摸银白之塔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听话?你应该知道那样做的危险,而且完全可以拒绝。”

  真不敢相信这种关怀的话语出自他之口,他已经解除对我的戒备了吗?

  “我相信你。”我随口说。“而且你的看法是正确的。我有可能会被错认,从而躲过危险。而你们两个连被错认的可能性都没有。”

  他缓缓点头。嘴角反常地下垂着,看上去好像是有点生气。

  “莫尼罗那些家伙竟然希望我们能加入莫尼罗,你对此怎么想?”我说,“诡诸无在银白之塔里以最高拥有者的身份存在,这是否表示莫尼罗不能完全支配银白之塔?反过来说,地球族或许也就是认为不可能完全取得莫尼罗人的信任,才在银白之塔的问题上留了一手的。可能不止一手。”

  “别猜测这个问题了,好吗?”邯郸残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在现在这个基础上讨论,不能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结论。”

  “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我无奈地说。

  包厢里暂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你喜欢包包吗?”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如果说普通意义上的喜欢,那我很喜欢她。但如果是特别意义的喜欢……我不很确定。”

  “嗯,你觉得她比起你姐姐如何?”

  我有点不高兴了。“这是不一样的。她跟姐姐根本没有可比性。”

  “抱歉,惹你不高兴了。”他面无表情地说,“时间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我站起来。

  “喂,默!”他突然叫住我,“你现在还觉得我像你姐姐,诡诸泪吗?”

  我仔细打量他一番,摇摇头。“完全不像。”

  他笑了笑。“这就好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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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0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三十章 部分真相

 

  “霍依兰”

  简·宁勉强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昏暗。头顶的天花板是华丽的暗红色,看上去有些熟悉。

  这里是哪里……

  简·宁搜寻着自己的记忆。他记得在跟霍依兰一起进入车子后,还没来得及坐稳,后脖颈上就被什么东西刺中了,此后的记忆全部都是空白。

  “你醒了吗?”霍依兰的脸出现在简·宁上方。

  “你把我弄到哪里来了?”他呻吟一声,坐了起来。

  这里是一个三角形空间。三扇不相同的门分别占了三个角,一扇厚度惊人的钢铁门正对着简·宁。

  “这是……中央绝密区域!”简·宁叫起来,一脸惊疑地转向霍依兰。

  霍依兰仍然是那样自然地笑着。只是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卡丽兰萨·55号手枪。

  “你想要做什么!”简·宁在心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没有访问中央绝密区域的资格。”霍依兰向他靠近,“所以需要你帮忙。请不要拒绝。”

  “但是你为什么要……”简·宁看着她和她手中的枪,终于把疑问吞了回去。

  他走到身份验证口,把手放进去,同时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密码。

  一秒钟后,钢铁门敞开了,钢铁门后的液态镜之门收缩到门框内。

  红蛇骨浮雕出现在门后。

  空旷的椭圆形黑色房间,墙壁上圆柱形水缸仍然散发着桔红色的光。电脑皮欧拉里克静静地呆在它该在的位置上。整个空间都给人一种静谧得接近死亡的感觉。

  “你想干什么?”

  “请按照我所说的,对皮欧拉里克发出我的疑问。”

  “你要问什么?”

  “关于诺亚方舟的问题。诺亚方舟和银白之塔是同时期的产物,它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简·宁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在霍依兰持抢的时候问她为什么要了解这些事情,问她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他知道霍依兰的性格。

  重复这个问题之后,皮欧拉里克立刻做出了回答:“诺亚方舟跟银白之塔属于同一概念下的两个分支。”

  “诺亚方舟的主旨是什么?它是为了防御什么才被设计出来的?”

  “这个问题……”

  霍依兰用手枪阻止了简·宁的抗议。

  “诺亚方舟是为了在‘圣火计划’之下保护VIP人士而特别设计的。”

  “‘圣火计划’?”霍依兰皱皱眉头。“那是什么?”

  “绝密文件,访问者身份不足以开启。”

  “这个文件需要三个有资格的访问者才能打开。”简·宁松了一口气,摆出一副无奈的姿态。

  太好了。当初设定这样一个“锁”果然是有预见性……如果没有这道锁,我现在就只好以死来保护“那个计划”,决不让霍依兰知道“真相”。

  “那你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吗?”霍依兰依然没有放下枪。

  “圣火计划就是……一次……彻底战胜外星人的计划。”简·宁犹豫地说着。头脑却在飞速运转。

  红蛇骨已经派出蛇牙去调查莫尼罗神殿的事情,根据扶政会会议的结果,他们很可能见到那银白之塔。

  “说的详细一些。”

  “……圣火计划……严格说来应该是从银白之塔的概念中延伸出来的一种武器。”简·宁的语句开始变得流畅了。“主要概念是通过银白之塔,引发一个星球的最大力量。然后通过‘某个操作系统’,抱歉,这个操作系统还没被正式定名。来控制这些可怕的力量。按照估算,其力量恐怕比弗洛耶41号炸弹要强几千倍。按现在莫尼罗和郝古拉的科技程度,它们根本不可能防御这么可怕的力量。”

  “按照你的意思,银白之塔所产生的力量可以跨越宇宙空间,袭击到莫尼罗和郝古拉星?”

  “不能。银白之塔的攻击范围只能覆盖它所在的那个星球。”

  “那如何对外星人造成威胁?”

  “为了推动圣火计划,我们打着主和派的幌子,陆续向郝古拉和莫尼罗星球上运送了一些关键部件,并透漏了相关技术秘密。而运送这些部件的,正是你们红蛇骨。”

  霍依兰点点头。“原来如此。它们没有起疑心吗?”

  “尽管满怀狐疑,可是看到银白之塔令人惊异的表面功效后,它们还是忍不住各自制造了一个银白之塔。因为他们担心不这样做,将来就会在能源方面落后于地球人。现在,圣火计划的关键——操作系统正在开发中,只要它完成,圣火计划就可以马上启动。”

  “既然是针对外星人的打击,那为什么还要搞诺亚方舟……”

  “是为了以防万一。”简·宁不等霍依兰说完,就抢着说。“为了避免产生意料之外的情况才建造的。你知道,任何计划的安全性都是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的,而首脑人物必须得到确实的保护,你也应该在保护名单里。”

  “为什么要对红蛇骨隐瞒这个计划?”

  “这样一个性命攸关的计划,扶政会当然期望知情者越少越好。事实上,知道实情的人不过是总统、扶政会成员和军部的两个首脑,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尤其是跟外星人频繁接触的红蛇骨。扶政会在这个问题上不信任你们。”

  “你的意思是说,扶政会担心红蛇骨如果知道这个计划的话,会把秘密无意的,或有意的泄漏出去?”

  简·宁点头默认。“或许还有一些其它原因。”

  “种族不纯的厌恶感也占了很大原因吧?地球人永远无法相信异类。”霍依兰叹息着,收起了枪。“抱歉,简,让你受惊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诺亚方舟的可疑之处的?”

  “说不清。也许可以说是女人的直觉。”霍依兰打趣地说,“我讨厌被欺瞒。也害怕有什么东西会伤害到红蛇骨。因此我才想到这里来,把事情调查清楚。而你,是唯一可能帮助我的人。”

  简·宁心中的不满被冲淡了。“如果你真发现了你预感中的东西,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只想看看这里所隐藏的秘密,现在我已经看到了。”

  “你真的如此珍惜红蛇骨吗?”

  霍依兰点点头。“我想帮助他们,保护他们。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帮助当年的我一样。这也许是一种赎罪。”

  简·宁笑起来。“我明白了。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只是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霍依兰也笑起来。“谢谢你。”

  抱歉,霍依兰。

  在离开地下绝密区域之后,简·宁看着霍依兰性感削瘦的背,心里想。

  圣火计划并不是像我说的那么简单的东西。我对你说谎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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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1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三十一章 授予你的光荣

 

  “诡诸默”

  1

  地球历2490年9月16日。国家礼堂。

  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人的说话声,看到了各大媒体摄像机的镜头在前方摇来晃去。我的手心充满汗水,喉咙有些干渴。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国家礼堂。当一头银发的总统带着他独特而富有魅力的笑容朝我们走来,将那枚以水晶、黄金和钻石打造而成,代表地球最高荣誉的勋章替我别上的时候,我的脚就好像踩在一堆海绵里一样,头脑一片空白,简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你们给地球人类带来了胜利的希望。人类的历史会铭记你们的功勋。”

  我伸出僵硬的手臂,跟总统握手,拥抱。我听到了台下的掌声雷动,看到了邯郸残微笑的侧面和包包俏丽的橄榄色脸庞。

  忽然之间,我产生了一种“所有噩梦都过去了”的感觉。我在这一刻觉得,从此之后悲伤、痛苦、丑恶都将离我而去,不会再骚扰我。这场由光荣和理想构织的惊心动魄的美梦将永远永远地持续下去。

  2

  地球历2490年9月16日。红蛇骨基地内部,司令官办公室。

  霍依兰在自己的特别休息室里,看着立体电视所播放的节目。几乎所有的频道都在围绕着一个话题打转:杀死莫尼罗摄政王的三个少年。

  向帅灵接到八个制片厂的邀请,请他继续演出红蛇骨系列的新片。二号开发星球的高官达贵们寄来的信函和礼品几乎把红蛇骨的入口给堵死。更别提那些通过网络传送来的信件了。报纸被这件事情充满,到处都在讨论这三个名字和这三个人。作为司令官也跟着再次成为目光聚点了。

  真不愧是举国欢庆啊。不知道这些少年现在心里有何感触呢?

  失去了戴泽,莫尼罗只剩下尚未成年的少年王子当家。这种情况无疑会造成莫尼罗的力量整体下降。

  历史会记住他们的。这些不纯粹血统的少年。

  霍依兰微笑起来,吸了一口烟。屏幕上正在播放勋章授予仪式的实况,屏幕上的少年跟现实中的形象有些差距,但也十分不错。

  “司令官,司令官。”妸荷的声音随着一道光主从地板上升起,“内部安全部从医疗处发来的信息。绝密。”

  霍依兰微笑着转头,去看那蓝色屏幕。蓦然间,她的瞳孔收缩了。

  “怎么……会……”

  香烟从她颀长的手指间滑落,落在地板上,静静燃烧着。

  3

  地球历2490年9月17日。拓其斯塔。政府旅店。

  古董骑士剑……中国陶瓷……梦幻名药·瞬间细胞活化剂……地球古代的书籍(全是古文字,内容好像是关于神学的)……送给邯郸残的红水晶小提琴(我怀疑这把琴到底能不能拉)……送给包包的钻石丝长裙,以及与其配套的鞋子腰带首饰……成千上万的爱慕信……媒体的疯狂……

  当我拆开手中这个明黄色的盒子时,看到的是一个白金项圈,各种颜色的细碎宝石几乎布满项圈表面,有一些亮得耀眼。有一些却光泽深沉。虽然我对珠宝完全外行,但也能看出这条项圈的价值何等可观。

  项圈里夹着一张印有粉红色的玫瑰的卡片,上面写着短短的一句祝福语。落款是约瑟芬·涅。

  “哦!”我发出低声的赞叹,“看,钻石女皇送我的项……不,护颈。”

  “项圈啊。”邯郸残的手从那堆小山一样礼品和邀请函里伸出来。手指上挂着一条以黑色为底色,光芒四射的臂环。“这是我得到的。”

  “我这一个是头饰。”包包在她的礼品堆后面说着。

  难怪她的语气这样平淡。这几天收到的礼物如此之多,人都快在拆包装的过程中崩溃,对再怎么名贵的礼物也都失去了应有的感觉。

  不过,毕竟这种“冷淡”的滋味不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的。

  我向窗外看去。下午的天空一片阴霾,但我的心却充满愉悦,平静而踏实。

  4

  地球历2490年9月17日。红蛇骨基地内部,司令官办公室。

  片刻的静默之后,霍依兰双手按着桌边,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我明白了。”她平静地说,“我会派出几个蛇牙协助你们。”

  “谢谢合作。”在桌子另外一端的三个男子同时弯下了腰。“那么,我们告辞了。”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霍依兰长长地,无声地叹息起来。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接下来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5

  地球历2490年9月19日。邯郸残生日。

  生日晚宴的举行地点是拓其斯塔星球首都城的首席行政官府邸。除了那些高官们,参加者还有首都城的各界名流。我在大厅里发现了好多曾经见过的影视明星,还有一些著名的企业家和女强人。

  美酒,鲜花,莺声燕语,众人的簇拥。乐队在台上演奏着高雅的音乐,一切都愉快得像一场美梦。她们低声而文雅地跟我交谈着,当话题变得有趣时她们会同时发出柔和悦耳的笑声。作为主角的邯郸残的情形更加夸张,包包也被一群绅士淑女围住,除了能偶尔听到她的笑声之外,几乎弄不清她在哪儿。

  我手里的杯子一直是满的,我数不清有多少人给我倒了酒,记不得有多少人对我说了话。我的肩膀被人拍打拍打再拍打,我随着拍打转身,面对一张又一张充满笑容的面孔。看着这么多双凝望着我的美目,我几乎有点忘乎所以。

  从这些眼睛中我看不到任何其它的成分。她们不再把我当成杂种,不再用那种惧怕并且带一点嫌恶的目光看我。此时此刻,她们认为我和她们是一样的人类,而不是拥有奇特力量的怪物。

  于是我变得更愉快。我告诉她们我很喜欢她们主演的电影,她们发行的唱片,她们所经营的企业。她们显然很喜欢我这样说。于是我们开始讨论红蛇骨的电影,以及相关的周边产品。令人惊讶的是,这群明星中竟然有七八个都将参加这部系列片的拍摄,分别担任主角或配角。

  喧闹中,我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跟宴会不协调的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因此我停止了说话,回头望去。

  在我身后,喧闹像海潮一样迅速退去了,人群纷纷停下交谈,向两旁分开。一个陌生的,冷峻的中年男人,以及蓝商顺,戚蕴,桃子和鲜于彻就这样一同出现在人群后。

  他们在看我,显然是冲着我来的。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冷冰冰的。

  那个陌生男人向前走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诡诸默,一个对你来说十分不幸的消息——李伤苏醒了。他说出了在执行‘护送卫星装置’任务途中所发生的事情。”

  我一时没能没听懂他的意思,呆呆地看着他。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雪白的纸张,挂在我面前。“现在,我们以涉嫌谋杀红蛇骨高级成员邯郸敬而——逮捕你!”

  我感到自己正在急速崩溃着。华丽缤纷的色彩瞬间退却,黑灰色取代了一切。

  怎么可能呢?李伤的情况不是一直在恶化吗?不是已经几乎确定他再也无法醒来了吗?为什么还会……

  有人从后面靠过来,握住了我垂在身旁的手臂。我听到一个声音在低声说:“这就是我在执行任务时会整整迟到一天的原因。”

  我缓缓转头,鼻尖险些触到邯郸残清秀的面孔。他用那副冷酷到极点的笑容面对着我。“我把自身一部分能量传送给昏迷中的李伤,让他的治疗效果达到最好。”他低声说着,“但脑部毕竟是太复杂了,他受伤也太重了,过了这么多天才苏醒。不过正好来得及,不是吗?”

  他在说什么?他治好了李伤?他什么时候懂得治愈术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尖声嘶吼起来。在这安静的大厅中显得惊人的响亮和刺耳。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这里,我看不清他们的目光。我试图挣扎,邯郸残的手却像钳子一样扣住了我的手腕,几乎将我的手骨捏碎。

  杀死他……这个可恶的家伙!

  我的太阳穴开始剧痛。碎裂的尖叫声从我的咽喉中迸出:“我在这里,在这无限的光辉之下呼唤着自身的力量!诡异的圣灵不再沉默,惩罚这个背叛了我的人吧!”

  大厅中的灯火突然熄灭了。黑暗中,深蓝色的光亮从我身上溢出,如水般流动着,隔开了蓝商顺,鲜于彻和桃子同时发出的攻击,将他们弹出去的同时,大部分力量却冲向了抓着我不放的邯郸残。

  邯郸残的手脱离我的手腕,却留下了几道淤痕。他飞了起来,越过众人的头顶,撞上摆满酒杯的长桌,撞碎了厚重的木门,滑进另一个房间。

  他死了。虽然看不到他的尸体,但在这种程度的诅咒之下还能活着的人,我还从没见过。

  我喘息着,看着那个房间。大厅里一片静谧,我感到一阵心灵和肉体两方面的虚弱。

  我到底在干什么?垂死挣扎?

  内房间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淡淡的,似乎带着笑意的呻吟。我听到了碎石块,碎木板互相碰撞的声音,接着,邯郸残的人就出现在那被他撞碎的破洞后面。

  他扶着门框,微笑着。右手竖在面前,故意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在他的拇指上,那枚曾经属于我姐姐的戒指——正在渐渐粉碎,从他的手指上落到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枚戒指的确可以保护我在诅咒的力量之下不受伤。”他笑着说。“谢谢你了。”

  桃子和鲜于彻的手握住我的左右肩膀。冰冷的手铐套住我的双手。我没有抵抗。

  “卡嚓”的一声。手铐内的钢针刺进我的血管,将麻痹异能的药剂输进我的身体。

  究竟现在是梦呢?还是之前的欢乐才是梦?

  这样想着,我在药物的麻痹中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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