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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二部 铁与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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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8楼 发表于: 2007-09-11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二十五章

  望着死寂的敌人阵地,亨利有些胆寒了,自己不过一千人,要是每次冲锋伤亡不用多,就跟刚才一样死伤上百人,那么三五次后自己将彻底失去战斗能力,到时候就是任人屠宰的下场!不攻吗?都已经追到这里了,要是放弃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说不定面前敌人里面就有自己想要抓的叛匪头目,这要是撤回去以后给同僚说起来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在部队中混了?军人的荣誉感让亨利明知道面前是火却也要扑上去。
  “怎么?才这么短工夫就害怕了?娘的这红毛鬼子也太无能了吧?”

  陈林宾看着退下去的英军笑着从指挥部自己的袋子里面掏出水壶喝上一口,脸上很快就红霞遍布,这水壶中装的都是烈性酒。按照纪律,部队作战中指战员是严禁喝酒的,可陈林宾一时没酒人就觉得难过,他的水壶中时刻都满满装着烈性白酒,在战斗不激烈的时候偷偷抿上一口。他的这种勾当作为旅长和陆战旅政委都明白,可是虎将难求,这些家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不在他们面前喝就可以了

  指挥部中一暗,侦察参谋从外面弯腰钻了进来,“陈旅长,敌人朝左翼运动过去了。”

  “哦?还不死心啊?看来刚才打的让他们还不够刻骨铭心。得,再来一次吧。告诉左翼部队,就当没有见到敌人好了。”陈林宾随意地摇了摇手指说道。

  “没有看到?”侦察参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一句。

  “呵呵,要是看到敌人,我们准备的那些东西不是就没用武之地了?告诉宋营长,等敌人进退不得时候狠狠地打击敌人,我这里会用炮火支援他们的。”

  “明白了!”侦察参谋这才知道陈副旅长打的什么主意,用力敬了个礼转身走出去找三营宋洪宇营长去了。

  排成八路纵队的英军三营官兵弯着腰鬼鬼祟祟进入黑暗的森林。进入森林后原来整齐的队形渐渐被压缩成五路纵队,接着再次压缩,到最后只能两个人肩并肩并排走了。

  这片森林将两座海拔差不多的小山头连接到一起,山并不高,海拔顶多就六七十米,可岁数长久的参天大树却将山头增加了十来米。森林终日显得阴森森的,南方特有的藤树将树与树之间空间完全封锁,没有什么人走动的地面积累了大量落叶,腐烂的落叶可以将人脚陷下去,到处都是积水,踩在上面发出吱的声音。山谷中间有一条小路,也许这并不能算是路,它只是一条被人踩出来半米宽的乡间小道,小道两旁全是荆棘的野蔷薇,这种灌木欣赏观看是可以的,可要让人从里面穿行过去,那就是受罪了。在道路上面,茂密的森林漏出一条缝,让临近中午的几缕阳光探进头来对大树王国问声好。

  拉利中尉运气不大好,他进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不在正中央了,潮湿的森林中可以听到惊鸟扑翅声,有时候还可以听到索索声,让拉利毛骨悚然的是他不时可以看到树上盘着恐怖的一米多长、暗褐色三角形头、灰褐色的体背上两侧有一系列暗褐色^形斑纹,眼睛斜视着他们这些外来者的蛇。拉利父亲是动物学家,从父亲那边他知道这种蛇是五步蛇,又叫尖吻腹,属于蝮蛇科(响尾蛇科),可怕的是这种蛇有巨毒,要是被她轻轻吻上一口,恐怕自己就将和这可爱的世界告别了。

  前面传来渗人的惨叫声,从慌张呼叫声拉利明白有人受到毒蛇攻击了,一想起毒蛇,胆战心惊的拉利一边走一边祈求上帝与他同在,这种毒蛇已经够恐怖了,秘不可测的中国森林中天晓得还有什么古怪东西存在?拉利宁可在战场上被子弹打死也不愿意让毒蛇咬死,被野兽吃掉。在拉利心中无数次地诅咒着他的团长,这个该死的亨利上校居然想让他们穿过如此讨厌的森林发起攻击!要知道等他们从森林中钻出来,跟森林做斗争可是让部队没有一点战斗力了!

  不长的山路却消耗了拉利他们将近一个小时,等他们遍体鳞伤接近出口处时,却发现地上横七竖八倒满了新砍伐下来的树木,英军士兵已经没有勇气掉头再走一边过来的道路,那是地狱,只有魔鬼才愿意再走一遍通往地狱道路。从这里可以听到东边现在枪炮齐鸣,为了掩护他们侧击,亨利团长亲自率领一营、二营还有法国志愿骑兵连对正面强大的敌人工事发起牵制性攻击。拉利很同情那些在正面进攻的队友,他当时是距离铁丝网最近的英国士兵,铁丝网可不时蔷薇这么好伺候的主!相信就是敌人不抵抗,亨利上校想要指挥部队越过铁丝网都是麻烦事情。

  既然走不了回头路,三营官兵只好自己动手打通一条出去道路。搬树的,砍伐棘条的,轰赶动物的,三营官兵不再是战斗队,倒像是一直建设公路施工队了。

  可惜,这支施工队注定不会遇到好运气,搬运被伐倒的木头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了起来,正在砍伐野蔷薇的拉利被气浪掀出老远,身上不知被刺划了几个口子。开始三营的士兵还以为自己被敌人发现了,敏捷的将子弹打的飕飕作响。不过偌大的森林,这些仓促打出去的子弹天晓得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可对方并没有还击,等士兵稳定情绪重新开始工作,还没搬几根木料,爆炸声再次响起,几次三番后士兵们才发现爆炸是搬运的木材引起来的。可这些树木如何爆炸,这些士兵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检查过,从各个位置上看去木材都没有问题,谁知道这木头怎么一搬运就捅了马蜂窝?

  想不引起敌人主意是不可能了,让三营军官和士兵担忧的是这里炸了个热火朝天,可外面的温州叛匪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也许他们已经张好口袋等着自己呢!

  三营官兵再不敢动了,小命谁都要,地狱随苦,毕竟还可能活命,这要是出去钻进火网自己能逃到什么地方去?何况这些人总觉得森林中有无数的鬼影正盯着自己,时刻想扑上下吃了自己,充满了失败感的官兵调转屁股再次朝外面开路。

  苏格兰第二十六团三营官兵不知道,要是在这里埋伏的是福州那边山地旅,就他们如此业余水平已经不知道被消灭几回了。

  亨利不知道自己从左翼进攻叛匪的部队还没有走出森林就已经吓的落荒而回,可他心中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

  都一个小时了,应该出来的主攻部队到现在还没有出来,自己这边不管怎么用炮火轰击,对面的那些人如同消失一般,一点声响也没有。可只要自己部队一接近敌人阵地,靠近那该死的铁荆棘,密集的雨点般的子弹立刻铺天盖地打将过来。伤亡数字急剧上升着,只有半个小时,前面已经倒下了两百多,要是侧翼再不发动进攻,亨利正面是否能够抵挡敌人猛攻将称为现实问题。

  一直以自己部队火力强大感到自豪的亨利现在再也没有这种自豪感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接触过温州叛匪的人异口同声说人家兵精械强,英国军队落在人家后面了。刚才与补充旅的战斗亨利还没有感觉到敌人火力有多猛,从地上拣起来的步枪来看,敌人使用的是一八零零年装备英军的伯克式前装滑膛燧发枪,这种枪连一八三零年装备部队的布伦斯威克前装滑膛击发枪都不如,跟自己的恩飞耳德前装线膛枪比起来差距就更大了!可刚才得意洋洋的亨利却被人家凶猛火力压的抬不起头来,人家步枪好像装好了永远打不完的子弹,只要一扣扳机就可以将子弹连续发射出来,跟这么强的敌人作战,亨利心里苦笑起来,这次算是碰上强硬对手了!

  牵制性攻击早就停止了,亨利不主动进攻,对面的那些叛匪也乐得跟他静坐磨时间,从离开温州到僵持在这里,出来时候的一千联军伤亡已经达到三百来人,可以说失去战斗力了,其中三营两百来人不知遇到什么事情现在还在森林中没有出现。亨利考虑的不是怎么将该死的温州叛匪头子抓获,而是赶紧联系三营大家一起撤退,撤退到温州!同时让温州的海军陆战营过来接应自己,到了温州有舰队保护自己就有安全感。

  到时候是进是退都可以很轻易做出决断。

  虽然不再进攻,可亨利也害怕敌人进攻自己,几个连队轮流在临时营地周围警戒着。

  火炮打了半天携带的炮弹也不多了,现在已经停止射击。亨利不想将所有炮弹都打完,要是都打完了,自己陷入绝境时不是没的救了?

  “上校……上校不好啦!”派去跟温州联系的骑兵惊恐地奔了回来。

  “什么事情?!”坐在地上的亨利听的眉头直皱,他现在心情正不爽,让骑兵一嚷嚷上校不好,好像自己现在出了什么问题。

  “上校,我们后面都是匪徒!密密麻麻漫山遍野都是,现在距离我们不到一英里了!”

  慌慌张张的骑兵这么一咋呼,周围的士兵全都朝亨利望了过来。亨利大吃一惊,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疾步朝山头奔了上去。冷汗直冒的亨利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是过来抓叛匪头子的,却怎么会被这些该死的叛匪给包围了?!

  站在小山顶,远方是一支支朝自己站里地方向心进军的部队,从一英里外亨利就可以看到这些部队前面迎风招展的旗帜——红旗!几面血红的旗帜后面又出现十多面红旗,这些红旗如同一张张大张的血盆大口,正朝亨利这边吞噬过来。

  “准备!准备迎击!炮兵连主意,立刻把大炮拉过来,将阵地就设置在这里!”亨利朝周围自己部队高声大喊起来。

  现在突围实在太不明智了,背后有阴森可怖的叛匪军队,从山地望下去,包围上来的部队不管那一路,兵力都比自己多。冲出去?搞不好还没冲出一半路所有连队就连渣子也剩不下了!

  “上校您看后面!”亨利正安排手下准备应敌,身边的通译惊慌失措叫了起来。不用回头亨利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一定是自己这边紧张的重新布置让坚守在阵地上的敌人发现了,这些敌人要是不出来骚扰一下,他们就没有资格当自己对手!

  空气中传来几声撕裂绸缎声音,连串炸雷在苏格兰第二十六步兵团阵地上响起。转头过去,刚才人影皆无的阵地上突然出现了上千士兵,同时两翼也有敌军士兵身影晃动,在对方阵地上,红光一闪,接着一股淡淡的青烟弥漫在周围。亨利炮兵阵地上,炮手正把火炮系在炮车后面,猛烈的炮火突然袭击了他们,榴霰弹肆无忌惮地横扫着亨利炮兵阵地,有的炮弹引信比较短,在空中就炸开了,撒落的碎弹片朝下面横扫过来,什么位置都是不安全的,而有的引信又过长,落地好一会儿才猛烈爆炸,你要认为它是哑弹,想要从它旁边走过,那你只能祈求自己运气良好,在走过的时候炮弹没有爆炸了。炮兵阵地上一股股烟团不停涌现着,气浪将那些受惊的驮马驱赶到其他地方去,正要转移的六门十分先进十二磅轻型野战榴弹炮在炮火急袭中成了挨打的靶子,一时间根本无法还手,炮火中几个炮兵被横飞的弹片炸的血肉模糊。

  守卫在穗丰跟竹溪之间的陆战旅三、六营以班为单位在阵地上准备出击了,在他们后面,从路溪撤退下来的补充旅兴致勃勃地赶了过来准备痛打落水狗。猛烈的炮火再次朝英军阵地上吐泻过去。火光闪现,泥土夹杂着碎木在空中飞舞着。

  “上校,下面那些人用空心弹将封信送了上来,上面写了些中国字,中校让我将信件带给上校您。”拉利必恭必敬地对正蹲在土坑中闭目养神的亨利道。

  亨利疲惫地抬起头,睁开混浊的眼睛茫然看着面前这位中尉。不过三天的时间,原本神采奕奕的亨利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脸色苍白,深陷的眼眶里步满了血丝,原来的趾高气扬没有了,变成只要一点小动静都要浑身发抖。

  三天前北面围上来的叛匪在炮兵掩护下对亨利部队发动了猛烈的进攻,漫山遍野都是蜂拥上来的敌人,密集弹雨将亨利压的头也抬不起来。当亨利再也坚持不下去,以为自己老命休矣时候,派去偷袭对手的三营从侧面钻了出来对猛攻的敌人进行了成功的逆袭,将敌人从阵地上驱赶下去了。不过三营所取得的胜利对亨利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这只是战术上胜利,对亨利所面临的绝境没有起到多少改善作用,这次是把敌人打退了,可下次呢?下次的下次呢?自己能从这支兵员比自己多数倍,武器比自己先进,火炮也超过自己的恐怖敌人眼皮低下逃走吗?这些问题亨利都不知道,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被敌人突然出现的军队吓了一跳的池洪鉴再看到敌人只有两百名援军时候胆子再次大了起来,在派出一个营到温州那边搞点小动作后,指挥四千多部队对面前的英军发动一轮接着一轮的攻击,将英法联军步步压缩进去,到现在这支英法联军只剩下最后的一座小山包了。可在这小山包面前池洪鉴终于碰到硬骨头了,面临绝境的英法联军拼死顽抗,七百多守军将山头守的密不透风,不多的炮弹总是准确的落在池洪鉴指挥的冲锋部队中间。

  不管是强攻还是偷袭、夜袭,每次总是让垂死挣扎的英法军队奋力赶了下来。陆战旅毕竟擅长的是两栖作战,山地作战不是陆战旅专长,在付出一百多人伤亡后池洪鉴不想继续这种伤亡巨大的打法了。他让陆战旅一营在北面、三营在南面担任守备任务,其他三个营跟补充旅的部队轮流展开土木作业,将战壕朝山头上延伸上去。

  亨利虽然看到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战壕如同自己脖子上正在勒紧的绞索,正在朝山顶延伸过来,可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用火炮轰吗?先不说火炮对这种战壕有多大杀伤力很值得怀疑,就是有效果,他也不敢将自己现在不多的炮弹全都打出去,要是没有炮弹,亨利无法想象当敌人发起总攻时还有什么可以用来抵挡,让士兵朝进行土木作业的敌人开火?那些人连脑袋都没有露出来,士兵们打什么呢?没有具体目标的士兵难道用枪打鸟玩吗?见战壕渐渐延伸到面前,冷汗直冒的亨利只能组织手下整连整连地朝进行土木作业的敌人发起攻击,可唯一的效果只有每次攻击都要被敌人保护部队打死打伤十来人后狼狈地撤回来。

  烦恼的事情还有很多,亨利率领的部队为了追击方便并没有携带太多粮草,两天前困守山头的英法军队就没有吃的了,更加讨厌的是虽然波光粼粼的河水就在山下不远地方,甚至让人觉得伸手可触,可亨利他们就是无法接近河水一步!没饭吃忍耐一下还可以,而且山上到处都是野草,这些野草闭着眼睛朝下咽也可以充饥。要是没水喝人还不得渴死?看情况这种局面要是继续下去,不用敌人进攻自己也要活活渴死了!刚被包围的时候亨利还一个劲地怪罪奥伦上尉,要不是他说没有什么防备的叛匪头子正在朝瑞安潜逃,自己怎么可能率领部队南下追击?亨利在心中无数遍地诅咒魔鬼奥伦,发誓只要自己能活着回去一定要给奥伦公平的待遇。几天下来,亨利连这个念头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能绝望地不停祈求留在温州的陆战营能察觉自己的处境,过来拉他一把。亨利现在已经丧失了靠自己力量冲出去的信念。

  亨利不知道大卫率领的陆战营现在也只能勉强守住温州,正期待着他率领步兵团回去救援呢!亨利指挥的苏格兰第二十六步兵团南下追击后,陆战营营长大卫中校只听到南方隐隐有沉闷的炮声传过来,可等了半天南下的亨利上校连个通风报信的也没有派过来,大卫派出去的侦察人员也如同断线的风筝,只见出去,就没有一个能传过来准确的消息。有些焦躁的大卫在亨利离开温州一天后派了一个连出城想搜寻一下亨利部队,好运的陆战连刚出城就被池洪鉴派来进行监视骚扰的部队发现了,掐头去尾,拦腰侧击,百来名陆战队员陷入泥潭中,进退不得。听到城外枪声大做,城里的大卫连忙收拢手头现有的部队出城支援,可刚出城他就被面前的景象吓呆了,在大卫眼前蚁群般的敌人部队正对自己出城巡逻部队展开围攻,自己那个连只能原地围成一个圆阵固守待援,密集的枪声中不时有陆战队员倒了下来。

  两眼冒火的大卫正准备率领部队将该死的土匪驱赶走,在江对面几声刺耳的尖啸传了过来,阿思本舰队周围的江面上升腾起冲天水柱。狐疑的大卫顾不得给自己部队解围了,三步并成两步急匆匆登上华盖山,只见对岸旌旗招展,几条白烟正急速朝瓯江上舰队飞去,停在江心的阿思本舰队一边紧急离开锚地,一边拼命朝北岸发射大量炮弹。现在阿思本可是顾不上大卫他们了。

  心胆俱裂的大卫连自己被包围的部队都顾不得援救,率领两百来人连忙撤到江岸上,占领了固守阵地——若是江岸被匪徒占领,大卫的陆战营下场可是极为悲惨的!

  出不去城的陆战连见援军当了缩头乌龟,自己也慌了手脚。已经用不着侦察了,既然温州城外汇集了如此众多叛匪部队,说明亨利上校现在凶多吉少,大卫的陆战营最紧迫的任务就是防御了,一百名陆战队员灰溜溜朝温州城内“转进”了。

  现在的温州不管白天黑夜,炒豆般的枪声在小小的温州城市上空回荡着,尖啸过后就是几声爆炸。白天城外浓烟滚滚,夜里城市上空红光闪动,杀声喊声不决于耳,真是比过春节还要热闹。高傲的皇家陆战营风声鹤唳,只要有一点动静立刻用暴风骤雨般地火力回击,而江上的舰队支援得力,只要陆战营一开枪,舰队上大大小小的火炮立马紧紧跟随,在可能的道路上用炮火组成一条死亡线。只是不管防御阵地选择如何合理,陆战营毕竟只有三百人,在优势敌人面前三百人的部队只能是敌人下酒小菜,没有其他道路可以选择了,现在能守住这个阵地已经是对他们信任的要走向反面了。至于援救亨利……现在只能希望亨利福大命大,靠自己的力量撤回来了。

  愁容惨淡的阿思本跟大卫认为自己是最危险的,可他们要是知道亨利指挥的部队吃的东西是山上的野草,连水都没有喝,部队士气极为低落,不知大卫是否愿意出兵增援呢?

  “给我看看。”眼珠血红的通译从拉利手中接过劝降信仔细看了起来。对通译来说他认为自己跟温州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两者之间的仇恨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很奇怪,你死我活在意义上是一样的。不管是“死”,还是“活”,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你”,而取得利益的自然是“我”了)的地步。何况自己现在是给英国军队当通译,按照那些人的意见自己就是汉奸了——自己明明是八旗子弟,怎么可能是“汉奸”呢?这些人要是抓住自己不点天灯可真是天理难容!

  通译展开信件,看着看着脸色阴沉下来了。

  “上面说的什么?”亨利无力地说道。无法抵抗的亨利现在考虑的是自己是否可以体面投降,退出这场该死的战斗。当然,让亨利低声下气去乞求别人接受自己投降这是亨利宁死也不会去做的,作为一个英国绅士,虽然战败但亨利还不想丧失最后一点尊严。

  通译将信件揉成一团撕个粉碎,沉默半晌冷声道:“没什么,上面只有威胁,说是要求我们马上投降,只有投降才会让我们被体面的处死,不然这些人会用世上最残忍的方法将我们杀死。”

  亨利大怒,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怒喝道:“什么?!这些土匪居然敢威胁我?

  我们光荣的英国军人宁死也不会投降这些该死的土匪!”

  “也许他们认为自己已经胜卷在握了。至于杀人,这正是这些土匪擅长并且喜爱的,有剥皮、剜心什么的。”通译看着雷霆大怒的亨利,冷笑着阴阳怪气地在旁边煽风点火起来。

  被通译撕的粉碎的信件自然不是像通译所说的那样想要激起亨利怒火,这是一封池洪鉴亲自书写的态度和蔼的劝降信,在信中池洪鉴保证只要亨利率领部队放下武器向解放军投降,退出这场无望的战斗,那么解放军将会保证投降官兵生命安全,并且给予他们人道的待遇。要是亨利了解信件真实内容他将马上率领残余部队向解放军投降。

  可惜极端仇视温州政府就是死也想多拖几个垫背的通译将这封信完全歪曲了,天真的亨利上校陷入通译所制造的陷阱中。

  “不投降!宁可战死,决不投降!”亨利挥舞着手臂咆哮着。

  周围的英军士兵听通译说自己不管投不投降都是死路一条,彻底绝望了。对面前敌人的仇视让这些人忘记自己正陷入绝境中,低落的士气再次被重新鼓舞起来。

  “这些家伙已经无路可走了,怎么还不投降?”池洪鉴跟张新宇在山头下面朝上望去,让站在土堆上的池洪鉴不明白的是自己明明给敌人指出一条活路,可这些人为什么就是一条死胡同走到底?!见山上拿到劝降信却一点投降的意思也没有,倒显得有些群情激愤,池洪鉴不明白这到底算是什么事情,嘴里嘟囔着骂了起来。

  “旅长,荣一师一团派人联络来了!”

  池洪鉴从土堆上跳了下来,见侦察员带着一位农民打扮的青年人走到自己这里。

  “报告池将军!荣一师第一团第一连连长高赜琦奉团长命令前来请示任务!”年轻人见面前这位军人肩章上有一颗亮闪闪的金星,连忙对池洪鉴敬了个军礼,高声说道。

  “怎么,你们一团并没有加入到温州战斗序列中啊?丁团长怎么让你过来请示任务?”池洪鉴有些不解地问道。

  高赜琦笑了笑解释道:“将军您这里打的热闹,司令员通过电报将温州战况通告了我们林师长。林师长说了,解放军大家都是一家人,既然温州这边有麻烦,我们荣一师自然有义务过来给你们分忧解愁了。现在一团全体将士均到了温州对岸,不过江上敌人军舰炮火凶猛,我军三营及炮兵两个连在北岸的蛇山牵制敌人舰队,一团主力跟迫炮连于今日凌晨三点在青田渡过瓯江,现在正在朝这里急行军。团长命我先赶过来跟将军沟通一下,免得彼此之间发生误会。一团主力距离这里已经不到二十里了。”

  池洪鉴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这个林建华手也太长了吧?台州宁波归他负责还不够,还硬要在我们这里插一杠子?不过老子正发愁部队不够呢,你们一团还真成了及时雨了!”

  高赜琦见池洪鉴说的话好像有些怀疑他们师长的诚意,连忙将出发时团长说的讲了出来。“池将军,林师长说了,我们一团是过来配合温州部队作战,决不是跟将军抢果子来了。林师长让将军放一百个心。”

  池洪鉴不停地摇着头,“林建华会说这些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小子我还不了解他?只要听到枪声屁股后面马上就冒烟了,拉都拉不住!哼,我看这话要么是你们政委说的,要么就是你杜撰出来的。”

  高赜琦尴尬地笑笑,对池洪鉴所说的话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辩解,毕竟自己的师长本来就是一位好战份子。“呵呵,怎么会呢?我们师长真的是诚心想要帮助池将军的。”

  “好了,你们过来我们欢迎,大家配合起来一起将面前的敌人消灭干净!”池洪鉴笑着转头对补充旅的张旅长道:“张旅长,我看我们总攻时间推迟两个小时,等荣一师一团到了后一起对这些红毛番发起攻击。一定要一战解决他们!”

  张新宇赞同道:“我看还是四个小时后吧,部队挖掘工事辛苦了,乘着这段时间让担任冲锋的战士们休息一下。还有荣一师部队长途跋涉必然会很累,应该给他们一些休息时间。我们再给敌人送一封劝降信过去,不管他们投不投降我们也算是尽到心意了,司令员也不能说我们什么。”*j

  池洪鉴点点头,再次回头看着高赜琦,“高连长,你马上回一团去,告诉丁团长率领部队到这里来。看到没有?敌人就在前面山头上,你们一团到时候在北面集结,我会亲自过去的。四个小时侯我军趁天将黑之际对敌人发起总攻。一定要在最短时间用最少代价将敌人消灭干净!”

  “明白了!”高赜琦行过军礼后朝来路回去了。

  池洪鉴见高赜琦走远了,跃上战马决尘而去,默默不语半晌,开口对张新宇道:“张旅长,既然要送最后一封劝降信,我看还是现在送过去好了。另外在劝降信中警告他们,如果他们半小时内不投降我军立刻发动攻击!”

  池洪鉴一会儿两个小时,一会儿又四个小时,现在却说半小时,这让张新宇有些迷糊了,不知道池洪鉴到底要过多少时间对敌人发起总攻。“不是等荣一师部队到了后再发起总攻吗?”C:;s

  “先跟敌人玩一玩,助助兴,别让人家无所事事嘛!”

  意料之中的,山上的英法联军对解放军友好表示无动于衷。不过这也难怪,池洪鉴跟张新宇并没有想到对外国军队要用洋文写劝降信,毛笔写成的劝降信龙飞凤舞,入木三分,可惜那些不学无术粗浅不堪的红毛番并不知道中国书法之美妙,看着满纸符号只能大眼瞪小眼,佩服中国人文学功底了。敌人军营中唯一看的懂池洪鉴心血的,却对解放军恨之入骨,被包围后他就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了,满脑子只想多消灭几个解放军。至于英法联军士兵是否在消灭解放军前自己先被人家给灭了,他倒没有考虑过。

  半小时后,沉寂了半天的山头再次响起火炮轰击声,迸散的榴霰弹将不懂挖战壕隐蔽的英军士兵成片扫倒,一顶顶头盔在交通壕中向前迅速移动。

  跟解放军展开炮战是英法联军所不屑为的——炮弹没多少了,想进行炮战也进行不起来。不过知道解放军在半小时后要进攻的英法联军早就做好坚决抵抗准备,法国志愿骑兵连士兵早就变成了步兵——密集的火网下,高大的战马是绝好靶子,围困中的法国骑兵可不想愚蠢地让敌人将自己一个一个打倒,骑兵连残存不多的士兵在英军右翼担当掩护。见敌人真的准时发起进攻了,英法联军士兵沉着地在军官口令声下朝头盔瞄准射击——几次交锋后,英法军队了解到头盔下面是脆弱的脑袋,这么近的距离,就是打不穿头盔,至少也能让头盔保护的士兵得个脑震荡什么的,失去战斗力。

  亨利满意地见到自己指挥的英法联军士兵毕竟训练有素,头盔目标虽然很小,可在士兵准确射击下,朝上面运动过来的那些叛匪还是一排排倒了下去——迅速消失的头盔可以证明。也许叛匪承受不了如此重大损失,进攻停止了,残存头盔在朝后面溜了下去。

  “池旅长,你这招草船借箭可不坏啊?呵呵,可惜红毛番打下来的是子弹不是羽箭,要是羽箭我们还好用他们的东西好好回敬呢!”见战士们平安撤了下来,张新宇笑的肚子都痛了。

  “呵呵,虽然借不到,但还是消耗了敌人弹药,等总攻发起时候敌人就没这么猛的火力了。”池洪鉴满意地看着战士们嘻嘻哈哈从前面走了下来,第一次骚扰算是完成了。

  “旅长,这子弹打的还真重!娘的,我的胳膊都麻了!”陈林宾从前面走过来,不停揉着肩膀笑着说道。陈林宾提着手中头盔递到池洪鉴面前。“看到没有?我们头盔质量不高啊,给人家一打有的就完全破碎了,我这顶上也让人家穿了个窟窿。幸好当时我人不在里面,不然这小命算是交代在阵地上了。”池洪鉴接过陈林宾手中的头盔,仔细把玩着。头盔上面留下被子弹击穿的痕迹,弹孔周围呈不规则裂缝,这顶头盔算是报销了。

  见头盔被打成这样,池洪鉴挠头不已,为了减轻战士负重,每个人只发下来一顶头盔,自己刚才草船借箭使的还可以,可破损的头盔怎么办?良好的头盔可以给予战士远距离上一定防护枪弹作用,自己刚才考虑不周,这么多受损,等下真的进攻时有的部队将没有头盔保护了。

  池洪鉴举着头盔咧了咧嘴。“陈副旅长,十五分钟后你率领战士们再次逗逗敌人,以后每隔十五分钟进攻一次。把他们搞到厌烦为止。记着将没有用的头盔拿到前面去,别再将好的让人家打坏了,娘的还真肉痛呢!”

  陈林宾接过池洪鉴还给自己的头盔笑道:“呵呵,不过每次骚扰部队最好不停的轮换,举着头盔朝上爬还是很累人的。而且那震荡也蛮厉害的,至少我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池洪鉴背着手看着山头,想了会儿点头说道:“恩,可以。对了,等下不要炮火支援了。你们尽量走的隐蔽些,好像是要偷袭敌人去的。”

  “让敌人以为我们失败后改变了策略,造成误判。”池洪鉴还没有说完,陈林宾插口道。

  “不错,吃一堑长一智嘛!明攻不成自然是要暗袭了。红毛番不是傻子,要是老一套他们才不会上当呢!困兽犹斗,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是最危险的,警惕性也最高,我们现在就利用他们这一点。你们进攻方向也要改动一下,不要再走原来路线了。还有,给那些头盔下面配上稻草人……”

  张新宇目瞪口呆看着面前这两个互相补充对方计划的主力旅旅首长。主力部队毕竟跟地方部队不一样,想想自己在阻击中是怎么指挥的?张新宇越想越脸红,除了“跟我冲!”“给我把敌人打下去!”“顶不住老子剁了你!”以外还有什么?这主力部队就厉害了,玩阴的,先来个步炮协同,再来个静悄悄偷袭,不停地计算对方,连对方心理怎么想都考虑到了,看来主力部队跟地方部队之间的差距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弥补的。

  张新宇以前是主力部队的副营长,部队精简后才委屈地到地方上担任补充旅旅长。在主力部队时候因为职务关系,他只用负责率领尖刀连行军在前面,战斗打冲锋就可以了,一声“冲!”,百多名战士集体朝前冲锋过去,顶多也就掌握了如何编组战斗队、火力队、支援队,打仗要找隐蔽地方,迭次前进,对如何指挥大部队进行战役并没有掌握。到了补充旅,平常不过训练部队,让他们有一定战斗力就可以了,强调勇猛时候多,至于计谋方面,这就不是他们这种补充旅首长需要掌握的了。这次配合池洪鉴进行战斗让张新宇大大开了一回眼界。

  将敌人击退让亨利暂时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愁容又布满脸上。战斗刚结束亨利就命令部队以连为单位进行点验,统计数据很快就报了上来。点验的结果表明士兵们弹药不多了,要是按照刚才那种打法,最多还能坚持三到四次,要是再多一次就只能端起刺刀跟人家拼命了。

  亨利添了下干燥的嘴唇,命令部下注意敌人动静——这些叛匪都是亡命之徒,优势如此明显,他们又怎么可能容忍被自己击败?要是不想办法报复才见鬼了!亨利的怀疑很快就证实了。没多少时间法国志愿骑兵连那边报告上来,大概数百名叛匪正沿着挖好的交通壕悄悄朝山顶运动上来。没有炮火掩护,并且这些叛匪走的很谨慎,说明这些人是想偷袭自己,只是他们头上戴着的头盔暴露了目标——偏西的阳光下,山顶的士兵可以看到头盔反光。
  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的亨利指挥部队迅速朝西南展开横队,亨利抬起手,看着下面正在默默上来的叛匪。山下燃起潮湿的稻草,厚厚的烟雾从山下飘了上来,空气中很快充满了呛鼻的臭味。交通壕中叛匪隐藏在烟雾中,再也看不大清楚,不过有了目标的英法联军还是仔细瞪大了眼睛搜寻着,隐约中那些叛匪接近山头了,在距离亨利他们不到五十米时,从下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数百名叛匪猛地从交通壕里面站了起来。

  “打!”亨利猛地用力朝下一挥手,用力喊道。

  随着亨利命令,战场上硝烟弥漫,淡青的火药烟雾跟灰黑的稻草烟雾笼罩了整个山头。英军士兵在军官指挥下整齐地发射、装填、上前、再次发射,烟雾中亨利得意地看到那些叛匪栽倒下去,呐喊声渐渐低落下来,偷袭被警惕性极高的亨利所粉碎了。

  山下也许知道偷袭失败,朝山顶报复性打了十来发炮弹,最后只好无奈地承认偷袭再次失败。

  在亨利英明果断指挥下,英法联军在短短三个半小时内击退了叛匪五次进攻,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可下场一次比一次要惨。

  让亨利疑惑的是按照估计,叛匪至少已经被自己打死数千人了,自己打的连弹药都要打光了,可为什么这些叛匪一次比一次出动的兵力多?难道他们真的会撒豆成兵不成?!还有一个疑惑的是这么猛烈的战斗,阵地上就没看到一个敌人尸体……亨利觉得有些不对头了,原本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更加苍白,他现在才想到也许这是敌人有意在引诱自己浪费弹药!

tB_  亨利明白的实在是太晚了,在两个小时前,荣一师一团主力已经到了阵地上,在经过舒适的休整后部队现在进入了攻击阵地。二十四门火炮所有炮口都指向排着紧密无比的英法联军部队。

  “池旅长,时间差不多了,我看是不是可以发起总攻了?要是再晚等天黑了进攻难度就太大了。”丁晖看了眼夕阳,摩拳擦掌说道。

  池洪鉴掏出怀表低头看了下。已经黄昏了,夕阳将山林溪水染上金黄色,绚烂的晚霞在空中飘动着彩带。阵地上点燃的稻草已经燃烧到未端,火熄灭了,烟雾还笼罩着出击阵地。

  池洪鉴重重点下头,略显激动地说道:“可以!发射信号弹!”

  也难怪池洪鉴有些激动,自从二十年前,中国军队跟外国鬼子之间战斗打了无数次,可真正的胜仗又有几场?更加别提一次将敌人一个团部队全歼了!现在历史性的机会就掌握在他手中,让他如何可以不激动?

  “咚!”池洪鉴身边一门迫击炮发出一声轻响,空中出现了一条白带,接着山顶上空炸开一团红色礼花。随着礼花爆炸,大地猛地震动起来,二十四门火炮先后发言,迫击炮弹拉着白烟划着美丽的弧线飞上山头,拉到敌人阵地对面山头的野战炮、榴弹炮炮口火光一闪,火炮猛地朝后面跳动过去。隆隆炮声中山顶英法联军队伍全被炮火覆盖住了,黑色的烟柱缓缓升起,烟雾中红光闪动,泥土、碎木、残肢、断体直冲云霄,接着噼里啪啦摔落下来。滚滚硝烟将立在山顶的米字旗吞没,等散开一个角落,原来旗帜位置上什么也没有了。

  “杀鬼子的时刻到啦!冲啊!”隐蔽在前面的荣一师一团一营营长陶野青猛地直起身子,满脸通红,双目圆瞪大喝一声抢先跃出堑壕,朝山顶冲了上去。在他身后近千名一营战士呐喊着跃了出来,跟在他们营长后面朝山顶猛扑上去,正面阵地上的陆战旅将士也冲了上来。

  “上校!敌人从后面冲上来了!……前面也有!”在亨利身边的英军军官手指着后面惊恐地叫了起来。

  “布圆阵!快……把这些土匪给我打下去!”亨利已经注意到从后面上来的那些叛匪,让亨利感到恐惧的是这支部队跟以前叛匪进攻自己的方式完全不同,那些冲上来的匪徒人与人之间距离拉的很开,而且借助地形掩护,不停地从一个地方跃到另一个地方,一会儿急跑几步,蹿到树后面,一会儿又匍匐在地上。亨利手下士兵很难瞄准这些兔子一样乱跳的匪徒,就是瞄准了,你还没有开枪他们又跳到其他地方去。不用怎么多想亨利就判断出来这些是叛匪的主力部队!自己人困马乏的部队还怎么可能阻挡敌人生力军猛攻?更加要命的是自己部队弹药已经在前面敌人骚扰中打的差不多了,亨利现在才发现自己成了大傻瓜,让那些叛匪好好地玩了一把。

  亨利抽出指挥刀,用力吞了口唾沫,刀指着马上就要上来的敌人,歇斯底里叫道:“上刺刀!为了大英帝国皇家军队的荣誉……前进!”

  在猛烈炮火下已经混乱不堪的英法联军奇迹般地迅速整理好部队,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在亨利带领下,排着还算整齐的方阵朝下面敌人缓慢移动下去。可惜冲过来的叛匪并不配合亨利,见英法联军朝自己压下来,那些人停住脚步,将如蝗子弹打了上去。

  可以遮挡的树木已经在炮火准备中一扫而光,现在山顶成了一片开阔地。在解放军战士打击下,成片的英法联军士兵栽倒在地,后面的刚填补上去,又被打倒,战场上一时成了屠宰场,山坡上躺满了一地英法联军士兵,整个山头变成一片猩红色。

  山顶上炮弹爆炸冲击波将大树劈的四分五裂,一截炸断的树枝冲天而起,重重砸在冲在队列前面的亨利后脑上,亨利连个念头都没起,一声不吭滚了下去。至于跟在亨利身边的通译命运比他好不到什么地方去,甚至可以说更惨。也许解放军战士辨认出他是中国人,这些战士对帮助外敌进犯中国的汉奸走狗极端痛恨,上百支步枪都瞄准了这位通译。点点火光闪现,通译在弹雨中跳起了霹雳舞,浑身不停地抽搐着,众多子弹将通译重重地推了一把,飞到半空中又轻飘飘地摔了下来,还没有落地通译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密集的子弹将他的胸膛打成了筛子。

  “司令员,温州捷报!”

  杨沪生正跟容闳倪峰商量如何将根据地现在面临的工潮影响减低到最底程度时,通信员在门口报告一声走了进来,面有喜色地大声汇报道。

  “快说池洪鉴他们怎样了?!”杨沪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看着通信员急声问道。

  “在荣一师第一团配合下,我军于九月十四日下午七点攻占敌军固守阵地,十五日凌晨一点彻底扫清竹溪之敌军,据统计到现在为止我军共毙伤敌军五百七十一人,俘虏英军四百二十七人,法军五十三人,缴获步枪五百支,火炮六门。据战斗中我军共伤亡五百七十九人,消耗炮弹一千三百发。池旅长说英军进犯温州头目二十六团团长亨利上校重伤后被我军俘虏,现在正在抢救中,医院方面介绍他已经脱离陷境了,池旅长请示司令员如何处治这位上校?”

  通信员高声念完后将电报递给了杨沪生。

  “消耗炮弹一千三百发?用了这么多啊?!”杨沪生接过电报扫了一眼将电报递给喜形于色的容闳他们,摸了摸脑袋喃喃道。

  容闳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有些颤抖了,眼眶隐隐出现一轮雾水。在容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美妙!实在太美妙了!

  自从远离家乡到美国求学后,容闳无数次在梦中期盼着中国能够强大起来,不再受到外国洋人欺侮,清军在洋人面前连吃败仗,而解放军却初战就取得了胜利,一次消灭了一个多团的敌人,如此重大胜利如何不让容闳激动不已?多年的梦想今日实现了,尤其让容闳感到自豪的是自己就属于取得胜利一方,为了这次胜利自己以前耗费了多少心血?在第一时间见到胜利捷报,让容闳感到自己以前所付出的一切并没有白费,加入根据地乃是再明智没有的决定了!

  心情良好的容闳见杨沪生对前线一次消耗了过千发炮弹,感到有些心痛,笑着劝道:“议长,能消灭过千名的侵略者不容易啊,应该好好表彰!至于炮弹,只要前线打了胜仗,我们后面是前面消耗多少我们就给补充多少!一定不会误了战事的。至于军费问题,相信大家在得知捷报后,不光对议长以前的决定不再有所怨言,还一定会踊跃捐款捐物的。”

  倪峰点头赞同容闳所说的话,他从自己立场上来判断前线胜利所带来的好处。“是啊!得知前线消息相信会对我们目前面对的罢工事件有所帮助。工人应该了解到要是没有他们拼死拼活工作,前线将士就没有金钱进行战争,而那些企业主也将因为胜利比较好说话些,同时我们作为中介人,底气也厚实多了,对两边都好开展工作。”

  “没错,一个胜仗可以掩盖很多现实中所存在的问题。可这毕竟只是暂时掩盖住。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如果这事情不马上很好地解决,等下次爆发再想心平气和处理就难许多了!”

  杨沪生倒想的更加长远一些。历史上因为国家面临无法解决问题时候,通过战争转移国内视线的事情屡见不鲜,可以说数不胜数了,可又有几家能够真正从战争中取得好处的?自己创立根据地还不是一个真正的现代工业化国家,在处理罢工事件上更加要慎之又慎。不能为了一时利益而坏了长久前途!

  “纯甫兄,马上将这个消息通知给报社,让报社抓紧时间以号外形式把这个喜讯传遍根据地角角落落。另外发电报给赣州、长沙前线,把这个好消息通报全军!让政治部尽快审查这次温州战斗中表现杰出部队和个人,按照相应制度给予他们应得的表彰。

  再以参议会跟我个人名义给温州方面参加战役的指战员发贺电,至于池旅长提到的这个英军上校……”杨沪生有意拖延一下语气卖了个关子,见容闳跟倪峰均被自己将要说的话吸引住了,杨沪生满意地笑了笑说道:“让池旅长将他完好无损地送到天京,交给天王请功好了。”

  “把这么重要的人质给天王?!议长,这个人在我们手头上我们就有资本跟那些红毛番好好地讨价还价一番,至少我们可以要求他们将福州外海那些该死的英国军舰移动走!”容闳还在想着议长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时,倪峰先忍不住惊叫起来。

  两天前十二艘英法军舰来到福州外洋海面。在试探性对长门炮台进行了一次不成功的炮击后,这支舰队将闽江出海口封锁起来,禁止一切船舶进出闽江。闽江防卫力量现在属于典型的守成有余进攻不足——英国人想用十来艘军舰攻下长门炮台进入闽江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海防炮台也不可能顺流而下进攻停在外洋海面的外国军舰。现在双方就彼此僵持着,看看谁的耐心足些。

  “倪院长,别激动。现在我们要把这个上校留在这里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会让英国人将所有目光都投入到拥有重要战俘的我们身上来。长沙战役还没有结束,现在东线就开辟第二战场是否太早了点?对不起,我忘了你对军事并不大了解。”杨沪生连忙打住自己将要发表的长篇大论,“总之,倪院长你记住,这个上校绝对是个烫手山芋,留之无用,弃之可惜。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招致英军大规模报复。还是将他送给洪天王好了,让天王老子高兴高兴。说不定天王又会说什么沪胞、秉胞,什么爷赏我们当九千岁之类的。”

  容闳见杨沪生说的眉飞色舞,笑着问道:“议长很看中天王分封吗?九千岁,呵呵。”

  杨沪生微微摇了摇头,“笑的这么阴险,纯甫兄是否想到杨秀清去了?我怎么可能跟杨秀清相提并论?实际上天王就是让我当万岁我也不稀罕呢!”

  容闳皱皱眉叹了口气,“功高震主啊!现在天京能从清军江南江北大营中解脱出来全靠议长将清军主力分割消灭,洪秀全心胸狭隘,不是能成大事之辈,天京事变乃前车之鉴,议长一定要多加注意才是。”

  杨沪生点点头诚恳地说道:“受教了。不过他洪秀全是什么人我最了解,别看太平军现在声势大振,拥兵近百万,洋枪过十万,可他实际上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海潮一起就会冲的无影无踪。说到底洪秀全手中无粮是他的致命要害,而高级官员彼此之间勾心斗角,贪污腐败更是他失败的原因。对付满清八旗绿营也许可以,可真的对付外国军队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这方面我们根据地比他好多了!攻下湖南后我们有了良好的粮食基地,作为新生力量政府跟部队相对还比较团结,同时人民对我们抱有很大期望。”

  容闳插嘴道:“所以我们跟外国军队作战就有赢的本钱了,对吗?”

  “嗯,天王他的那一套并不是真正的基督教,他的教义对中国来说没有好处,在天京政府里面只有洪仁??对ú??私夤?馇榭觯?渌?乃档牟豢推?际切┚?字?芏?眩?删褪呛槿诗在天京也并没有受到重视。将来让那些只知道捞银子的掌握国家政权,那么跟满清统治中国又有什么两样呢?为了让中国成为强大国家,有时候我必须不惜一切手段,当让则让,能忍则忍。现在还是跟着太平天国比较好,忍吧,也许半年内情况就会完全发生逆转了。”

  后面的话杨沪生不说了,可容闳很理解杨沪生的用意,此乃借刀杀人之计,借用外人之手消灭太平天国,太平天国失败之日起就是根据地取而代之之时。

  杨沪生想了下说道:“对了,工人代表来了吗?我想见见他们。”

  倪峰连忙道:“现在李政委正在会议室跟他们交谈。议长您就不用见这些人了吧?”

  “怎么能不见?要将战争坚持下去,除了要有粮食,还要有金钱。金钱可是要靠这些工人给我们创造的啊。我到会议室跟他们见见面吧。”杨沪生一边站起来朝外面走,嘴里一边说道。

  容闳在后面追问道:“对了,其他的俘虏是否也送到天京去?”

  “不用。”杨沪生拉门的手停了下来,转头说道:“告诉池旅长,让他将除了那个倒霉的上校以外所有俘虏都送到赣州去。同时让林部长在赣州城南建一座占地十公里的战俘营。”

  “这么大?老天,这至少可以关十万人了!”容闳眉毛一扬,惊讶地说道。

  “呵呵,谁知道我们以后会抓多少俘虏呢!还是大一点好了。还有,让林部长将战俘士兵跟军官区分对待,士兵可以让他们参加简单的体力劳动,付给他们相应的工资,同时在伙食上给予保障。至于军官,这可是要优待的,除了不能让他们离开战俘营以外,不能让他们参加劳动,在被关押期间他们的待遇按照我军相应军衔来供给。要求俘虏的士兵在遇到自己长官时候必须按照以前军纪敬礼,同时我们也要尊重他们的个人隐私。”

  一仗俘虏将近五百名外国战俘,而且这还是当今世界最强大的两个国家,杨沪生浑身上下三十六万毛孔同时舒张开来,身子轻飘飘的简直可以飞起来了。不过高兴归高兴,杨沪生还是认为应该尊重这些倒霉的战俘,给予他们人道待遇,毕竟自己是文明人,不是那些丧失理智的野兽!

  倪峰听的有些不可思议,他刚才脑子里面正想着怎么羞辱那些红毛番呢!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倪峰自从到监察院当院长后就把这个作为自己的座右铭。按照倪峰想的,他要靠自己的地位从池旅长手头上抓过来至少十名外国鬼子,官衔自然是越大越好,估计校官以上议长要自己留着羞辱,那么至少也应该是上尉。把这些外国鬼子要过来后,倪峰打算每人给他们戴上十公斤的大枷,在胸前挂上牌子,上书鬼子的名字跟职务,拖着他们游街示众。让他们在中午晒晒太阳,晚上露宿田头。二十多年的屈辱全部洗刷,岂不美哉?可杨沪生这么一说,倪峰的如意算盘算是还没有开始就泡汤了。

  倪峰满腹牢骚说道:“议长,这些洋鬼子又不是我们邀请他们过来的,对他们这么客气干啥?好吃好喝,还有工资发给他们……这还不如把他们当祖宗给供起来算了!还要对军官特别优待,老天!议长您怎么对这些外国强盗如此客气?”

  杨沪生发现自己走不了了。倪峰的想法代表了现在很大一部分中国人,不过也难怪,鸦片战争后中国的国门在英法两国枪炮面前被迫打开,同时那些洋人对中国人由神秘感变成了不屑一顾,作为以天朝上国子民自居的中国人是无论如何不能忍受这种屈辱的,以前打不过,只能将怒火强压下来,现在既然我军有战而胜之的把握,并且已经打了胜仗,还俘虏了这么多敌人,这些人第一个念头就是将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出来,而倪峰就代表这些人。

  “倪院长,你也是读过不少书的人了,你应该知道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而我军又是仁义之师,我想你不会认为自己加入的是一支野兽部队吧?一支仁义之师可以让敌人尊敬你,在无法取得胜利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考虑投降,而要是面对野兽呢?恐怕就是死,他们也要狠狠地垂死挣扎几下,让你虽然不死但也不好受!侵略中国干涉中国内政的是英法政府,至于军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枪而已。说实话,我们现在对付英法陆军问题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有战必胜之的把握,可英法海军呢?靠我们现在那些只能在江河折腾两下的所谓军舰可以跟数百吨甚至几千吨的军舰对抗吗?拥有制海权的英法军队随时都可以在任意地方登陆,进行作战,他们想在什么地方登陆,就可以在什么地方登陆。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可以上来。而我军只能被动等待他们。所以我们就是取得了胜仗,这胜利也是不完美的。对我们最有利的就是抓住更多的俘虏,最后逼英法两国不得不跟我们进行谈判!你要是虐待俘虏……老天!你这不是给他们扩大战争的借口吗?倪院长总不希望战争永久进行下去吧?”

  倪峰听的头都大了,苦笑道:“还真复杂。我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相信根据地大多数人是不会赞同议长如此善待敌人的。”

  杨沪生开始耍无赖了,“不赞同就需要你们进行说服工作嘛!不然让你们当高层领导干什么?倪院长,军队我会掌握好的,可你的手下千万不能给我拖后腿!”

  “是!明白了。”倪峰回答的软弱无力,他自己到现在还无法接受议长关于将外国战俘当祖宗供起来的做法。

  容闳站起来走到倪峰面前,手扶着正低头沮丧着的倪峰语重心长道:“倪院长,议长是为了我们长远利益考虑。战争进行的时间越长,对根据地经济破坏也就越大,只有想办法让外国政府知难而退才是正道。”

  “我明白的。”

  容闳放开放在倪峰肩上的手,对杨沪生笑道:“既然如此议长您去见那些工人代表吧,我也要跟工厂主再协商一下,工业部长刚刚才从漳平赶来,我还是跟他一起再劝劝这些只知道捞钱的吝啬鬼好了。”

  “好,不过这个工业部长太不称职了。居然让福州发生如此重大事件,我看参议会常务委员会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应该让他引咎辞职,或者干脆撤了他算了!”想起罢工如此声势浩大,而工业部长竟然在罢工发生时候不在福州,杨沪生就觉得一肚子气。

  “这个我会在常委会上跟大家讨论的。不过也怪不得郁部长,当时他所有精力都放在漳平跟安溪的铁矿开采上面了,对福州这边自然重视不够。发展我们自己的冶金工业不建立矿厂怎么行?”容闳当起了和事老,他不想因为这次事件让自己手下少一个,毕竟根据地现在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人才,尤其是管理人才!

  “那么我建议新成立矿业部让郁惠刚代理矿业部长好了,至于工业部纯甫兄你看看有没有合适人接手这项工作,最好是既不偏向工厂主,也不偏向工人,能够在两者之间很好的和稀泥。”

  容闳手摸着下巴,用心思考着,“也许何海丹可以……”

  “纯甫兄慢慢想吧,反正只要你认为合适,在常务会上通过就行了。对纯甫兄的决定我是坚决投赞同票的。两位这就先告辞了,记着中午十二点大家一起到罗星塔见证我国第一艘蒸汽轮船下水啊!”

  说完杨沪生转身走了出去,随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首长,您来了?”

  杨沪生刚拐过弯就看到李斐学正站在会议室门口。

  “怎么,你跟他们谈的还顺利吗?”

  “咳!怎么可能很顺利呢?首长,这些人原来都是从部队中退下来的。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却除了疲劳什么也没有得到!这样要是能满意才真有鬼了。首长不知道,我们以前为了让战士安心到工厂工作,政治部曾经说工厂收入很高,不要说养活自己了,就是养活一家老少七口也没有问题,很多战士听了我们介绍将家乡父老亲人全都带了过来,可现在……”李斐学神色黯淡痛苦地说不下去了。当时为了让战士安心转业,工厂工作轻松收入高的这种话李斐学也说了不少,可现在见到地方真实情况让李斐学良心受到了煎熬。跟工人接触的时间越长,他对那些工厂主就越是气愤。
只看该作者 49楼 发表于: 2007-09-11
  杨沪生沉默下来,听了李斐学所说的杨沪生感到无话可说,以前他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如何在战场上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杨沪生认为农业文明的中国只要解决农村问题,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而农村问题,就是地主占了绝大多数土地,现在根据地通过没收、强制购买、二五减租等等手段,再加上因为战争造成了江西人口大量减少,土地荒芜,将根据地无田的农民迁移到江西,对农民进行一定补贴,多种政策下,根据地算是初步解决广大农民无田种地的问题。可现在杨沪生才发现工业已经到了不整顿战争将无法进行下去的地步,而且要是根据地政府一个处置不当,这些工人将起来造反了。

  李斐学稳定一下情绪,将他所了解的一五一十告诉了杨沪生。“很多家庭早就没有米下锅了,首长,有的工人家里是靠卖儿卖女换点钱来过日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里也会发生这种事情?这跟满清那边又有什么不一样的?首长,这些工人里面很多可是以前为了我们取得胜利在战场上奋勇拼杀的啊!发生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劝说他们?”

  李斐学说的话,一句句重重地敲击着杨沪生,中国人要是不逼到绝路上他们是不会起来造反的,看来自己在工人心目中算是没有什么好形象了——这次罢工就是相当危险的信号。

  杨沪生咽口唾沫,艰难地说道:“卖儿卖女?他们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我们参议会里面不是有工人代表吗?他们为什么不把真实情况反映上来?”

  “不卖儿卖女又怎么办?难道让一家老少都饿死吗?”李斐学没有好气地说道。

  李斐学自己是贫农出身,贫农的苦处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现在自己成为解放军高级将领(全军也不过十名师级政委),可见到人民生活困苦,他的心跟刀子扎一样难受,尤其是自己还在里面起了不好的作用,李斐学现在对自己生命、职务都不看重了,他只想好好地发泄一通。

  “至于参议会,里面工人代表都是政府控股工厂里面选出来的工人,他们收入养活一家老少自然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又怎么会提这种意见呢?能在会议上举举手、鼓鼓掌对他们来说就已经不错了!”李斐学阴阳怪气说着。他对那些工人参议员实在是太失望了,这些人只知道附和上面意图,一点自己的主见也没有。

  “这样吧,你跟总理商量一下,看看政府现在能拿出多少钱来……虽然因为战争各个地方都需要钱用,但我看二十万应该还是能够凑出来的,让总理先拿出二十万救济一下私营工厂工人,另外从湖南购买十万石粮食运到福州,低价卖给有困难的工人。还有,根据地不是禁止买卖人口吗?让徐敏扬他的警察局给我行动起来!将那些购买子女的败类先抓起来再说,至于工人,还是告戒一下算了,有再大的困难可以跟我们说,怎么着也不能将孩子给卖了啊!至于参议会中的工人代表,这个是我疏忽,我会尽量让人员配置更加合理些的,真要有只知道举手鼓掌这种人,一定会将他们清理出去!不为民办实事,这种人怎么有资格当参议员?!”

  “多谢首长!”

  李斐学眼睛有些红了,刚才光顾着发泄自己情绪,没有注意到语气有些太伤人,等李斐学注意到的时候,话都已经说完了。发泄过后,人马上就冷静下来。李斐学立刻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毕竟是根据地最高领导人,首长需要管理的事情很多,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首长主要管的是军事,现在前线每时没刻都有战斗发生,首长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参议会从开始到现在一次都还没有机会参加过,自己刚才这样说会不会有伤首长面子?

  李斐学正忐忑不安,杨沪生这么一说让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首长还是以前那个首长,想的还是大多数人的利益。二十万元钱可以解救这些家庭燃眉之急了,而十万石粮食在现在来说绝对是笔大数目!这些粮食运过来那些家庭至少一个月是不用愁吃的了。

  杨沪生拍拍李斐学肩膀,低沉着说道:“进去吧,让我来跟这些工人兄弟好好交流一下。”

  李斐学点点头,默默地拉开房门。

  杨沪生走进会议室,里面现在坐着七名工人代表,这些人正交头接耳商量着什么,见会议室房门打开,人们好奇地朝门口张望着。

  “大家好,不好意思,事情太忙了,到现在才跟大家见面,我在这里请求大家谅解。”进了房间,杨沪生拱手朝坐在桌位上的那些人打着招呼,嘴里歉然说道。

  “这位就是解放军司令员,根据地参议会杨沪生杨议长。”李斐学见那些人不解地看着杨沪生连忙在旁边解释道。

  一听杨议长来了,会议室里面立刻炸开锅了,惊讶地叫声响成一片。他们可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见到根据地最高领导人!这些人以前并没有见过杨沪生,虽然他们都曾经在解放军中干过,只是他们的职位想要见到司令员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长好!”七个人猛地笔直站了起来,有力地朝杨沪生行过军礼,异口同声地大声喊道。

  “请坐吧,大家坐下谈。”杨沪生抬起手朝下按了按,走到那些人对面坐了下来。李斐学走到杨沪生身旁默默无语坐下。

  “你们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很抱歉,因为我们工作失误让大家受到了极大伤害。”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叹了口气道:“唉,人只要能活下来,钱少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在部队时候虽然军饷没有,可根据地家里面还是受到照顾的,至少粮食不愁吃,现在到了工厂,心想可以生活的好一点,谁知工钱实在太少啦!首长,我们真的没有想拖首长后腿,前方战事激烈,这个我们是知道的,可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让人没法生活下去了。我们只是希望工厂主能多付一些工钱,让家人有钱可以买米烧饭吃。”7Ut

  杨沪生点了点头道:“要求是合理的,不过这些事情只能由你们跟那些工厂主彼此之间协商解决,政府在中间只能起到引导作用,不能什么事情都帮你们操办,相信大家能理解我们的苦衷。”

  “至于揭不开锅,政府现在正在想办法从湖南购买十万石粮食运到福州,另外在谈判没有结束之前,我们打算从政府资金中划拨二十万用来救济大家,不知道大家认为如何?”见大家对政府不在谈判中帮自己说话,这些工人代表沮丧心情无以复加,杨沪生又将刚才跟李斐学交代的事情再次说了一遍。

  七名工人代表脸上露出喜色,有粮食又有金钱用来救济,这次罢工至少在对政府方面取得了圆满的答案。下面就是看跟工厂主谈判说的如何了。

  “大家以前都是在部队干过吧?不知你们是否可以代表参加这次罢工的那些工人?能不能将军衔跟你们大名告诉我?”

  杨沪生见这些代表一举一动跟一般人不一样,站起来迅速有力,行礼的动作干脆利落。坐下后坐的笔直,两手很自然地垂下来搭在膝盖上,目光平视着自己。从各个环节上都可以感觉到这些人在部队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这些人有个共同点——年龄偏大。里面最年轻的感觉也有四十多岁了,让这些爷爷级人物在战场上奋勇拼杀自然不是特别合适,精简的时候部队将领首先考虑的就是将他们精简下来,没想到到了地方却惹出更大麻烦来。

  “是,我们都是从部队中到地方去的,我以前的部队是二师五团,上士刘志勇。”

  “我是五师的,上等兵郝和才。”

  “我是七师的,下士路常天。”

  …………

  七名代表按照自己座位依次将自己以前所在部队报了出来,杨沪生一听七个人是从整编前七个不同的师里面出来,以前大家相互间并没有见过面,只是这次罢工事件中因为他们年龄比较大,算是阅历比较深,再加上他们都是从部队中出来的,接受的教育让他们敢于说话,那些工人才将他们选出来代表工人跟工厂主谈判。

  刘志勇望着杨沪生,请求道:“首长,能不能再让我们到部队中去啊?这工厂我们待不下去了,宁可在战场上跟那些满州鞑子、红毛番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再也不想受这种窝囊气了。”

  见其他人大有同感地猛点着头,想要附和刘志勇的意见,杨沪生忙做个手势请大家安静下来,想了下说道:“各位,我认为大家还是在工厂里面工作比较好,你们应该起个带头作用,在工厂里面建立工会,就是工人联合会。下面各个工厂都要建立,然后在政府里面专门成立一个总工会,工会就是帮广大工人争取合理利益,反对那些不公平的,损害工人利益的做法。我看你们应该在工会中起带头作用,至于军队,现在部队行军作战频繁,各位年龄都比较偏大,这种事情还是由年轻人来干比较好。相信只要工厂主能付出合理工资,大家生活还是有保障的,虽然政府不直接介入你们之间的谈判,不过我们可以帮你们跟工厂主做做工作。让他们满足大家合理要求。只是想跟国家控股工厂工人工资一样我看不大现实,道路很长,只能一步一步走。”

  “不过大家也不要太贪心,如果将工厂主的利润都分光了,你们说他们还有将工厂继续办下去的兴趣吗?工厂关门对大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而对中国来说更是坏事,要想发展必然要走工业立国之路,国外一日千里,我们这里却因循守旧,留念小农经济,最后必然落后挨打,你是哪国人?你是否不愿意当亡国奴?大家以前在部队干过,我想大家这点觉悟还是有的。”(AP

  “现在政府一时有困难,刚刚建立的政府在各方面必然是不完善的,这个既需要我们尽快完善政府功能,也需要大家能够配合,给政府多提意见,提出修改建议。以前的参议会工人代表偏少,并且这些代表并没有代表广大工人的利益,我看应该增加代表名额,增加的代表要能够替最底层人民放口直言,相信情况会好起来的……”

  时间过的很快,杨沪生感觉没跟大家说什么话,日头就已经升到正空了。

  “议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是否到罗星塔去?”杨沪生正和工人代表商谈着如何完善政府与工人之间会谈机制,容闳跟倪峰从外面走了过来。见杨沪生专心地听着工人诉苦,容闳站在门口小声说道。

  “哦?十二点了吗?”杨沪生掏出怀表看了看,对那些代表歉然道:“对不起,我现在还有事情需要马上去办,我看大家就先谈到这里好吗?中午你们就在这里吃顿便饭吧。”

  说完杨沪生站起来跟那些代表一一握手,“相信政府会给大家一个公正交代的。工资待遇低廉的企业至少会保证大家能够吃饱肚子,至于有些黑心肠欺压工人的,对这种工厂主政府会坚决镇压,铲除这些败类!”

  “谢谢,谢谢首长了,首长有事情就先忙,现在谈判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首长事物繁忙,请首长不用为我们操心。”刘志勇感激地说道。

  杨沪生摇了摇头道:“应该的,前线能打胜仗,离不开后方大力支持,要是工厂停工,农民荒芜土地,这战争就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工人们的待遇必须得到保障,同时在政府中应该有工人能够对自己处境大声疾呼。对了李政委,温州那边刚打了大胜仗,歼灭了登陆的英法联军部队,你跟高旅长说一下让他加强福州沿海地区戒备,提防英国人的报复行动。”

  一听温州那边打了胜仗,代表们的眼睛立刻散发出喜悦的光芒,他们虽然离开部队有段时间了,可前线的胜仗还是让他们觉得欢欣鼓舞。现在只是首长正在面前,他们觉得不好太放肆了,不然这些人真要又叫又跳了。

  李斐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得到的消息还是正围困着敌人,在战斗中温州补充旅损失了三分之一,私下里李斐学跟高飞还对司令员的安排表示不满——将敌人围困在山地里,这应该由山地旅来负责歼灭敌人,那些陆战旅跑山地干什么?——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消息过来这些敌人就被消灭了?

  李斐学疑惑地问道:“池旅长他们消灭了被围的英国鬼子?不是说包围圈中有一千多装备精良的敌人吗?这么快就把敌人给消灭了?!”

  杨沪生肯定地道:“对,已经全部消灭了。打死打伤将近六百侵略者,俘虏五百人,同时还缴获了大批武器,不过这是在荣一师第一团帮助下才完成的。若是没有荣一师帮忙,靠陆战旅跟补充旅,想要短时间将敌人全部歼灭难度比较大,还有温州这场战斗不过是我们跟英法联军之间的前哨战,吃了亏的英国人下次报复起来恐怕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福建多山,正适合你们山地旅作战,希望要是那些侵略者跑到这里来,你们能给他们更加沉重的打击!”

  李斐学自信地说道:“请首长放心!在山地作战我们山地旅比他们陆战旅要强多啦!

  不要说一千敌人,就是过来三千、五千也不在话下,坚决消灭之!“

  “抓紧戒备吧。满话不要说在前面,只有真的打过之后才能知道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高旅长什么时候过来?“

  李斐学解释道:“他现在还在闽安视察江北各个炮台,外面那些英国军舰实在太恼人了,要是炮台戒备不严,给敌人钻了空子就麻烦了!也许今天晚上高旅长就可以回来。”

  杨沪生点头同意,转头对刘志勇他们说道:“对了,老刘你不是说希望再到部队中去吗?只是你们年纪偏大了,长途跋涉对你们来说有些困难,不过你看是不是可以将工人组织起来?每个星期抽两个半天进行军事训练,如果外国鬼子登陆了,你们也可以配合我军给予敌人沉重打击!”

  刘志勇迟疑地说道:“好是好,只是那些工厂主愿意吗?”

  “由不得他们不愿意,真要打进福州,这些人的工厂还要不要了?李政委,你以福州卫戍司令名义发个公告,将工厂有战斗能力的组织起来进行半军事化管理、训练。至于他们在训练时候的生活费用,由企业在上缴税收方面进行抵扣。福州是需要绝对固守的!”杨沪生坚定地说道。

  喜欢运动作战的杨沪生,为了战争需要,只要能消灭外国军队有生力量,根据地绝大多数地方该放弃的时候坚决放弃,可根据地有两个地方是坚决不能丢失的,一个是赣州,还有一个就是福州了。这两个一个是重工业跟军工业基地,政府机关首脑所在地,另外一个是轻工业、船舶工业基地,地形险峻,要是轻易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斐学拍着胸膛保证道:“只要有我们山地旅在,福州决不会让洋鬼子给夺去了!”

  中午时分万里无云,火辣辣的太阳高悬在蔚蓝的天空中。闽江江宽水清,两岸峰峦如聚,习习江风掠过山林,树枝微微拂动着。淡黄的蝴蝶在花丛中上下翻飞着,几只蜻蜓扇动着翅膀迅速划过,寻找着自己的食物。

  从西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匹奔马沿着闽江北岸朝马尾急速驰去,马蹄掀起淡淡黄尘,青松翠柏,绿草红花在马头前面迅速掠过。

  过了湾头眼前豁然开朗,水面宽阔,奔腾东进的闽江到了这里流速减缓下来。从南边隐隐传过来敲锣打鼓声。越来越近,杨沪生他们可以听到震耳的鞭炮声。

  “首长、总理你们来了?”

  “咦?高旅长你不是到闽安视察炮台去了吗?怎么在这里出现了?”杨沪生见高飞从前面奔了出来,惊讶地问道。

  高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知道今天是我们新式轮船下水的日子,视察完炮台我来看看,这种场面要是错过了可是要终身后悔的啊!”

  杨沪生笑骂道:“好小子,正事不干跑来看热闹!当心我告诉你的政委,让他到时候弹劾你!”

  “别,首长您千万别说,我现在马上到其他地方去看看就是了。”

  杨沪生见高飞诚惶诚恐地打算转身溜走,一把拽住了他,笑道:“还走什么走啊?来吧,大家一起去看看好了。”

  走到罗星山脚下,沿岸整齐地排列着众多工厂,现在工厂里面的工人全都出来看热闹了,岸边人山人海,锣鼓震天,彩旗飘扬,前方船坞中高大的郑和号正静静停在上面。

  “议长,容总理。”沈葆桢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高声跟杨沪生他们打着招呼。

  去年十月被俘后,开始沈葆桢还做了必死的打算——自己是江西巡抚,按照长毛所言乃是特大号的清妖,既然被抓住了,想不死真是难于上青天!可被俘后沈葆桢却发现人家好吃好喝招待自己,夫妻之间可以在一起生活,吃的免费供应不说,每个月还给十元生活费,而且你就是上街想逛逛也没有问题,身后没有尾巴跟着自己,只是你要是无意中走到城门口,总会有人善意地过来提醒你还是不要出城比较好。

  杀头是不会杀头了,唯一讨厌的就是每天必须抽出半天时间学习满清政府是如何卖国的,还有民族气节,例子乃岳飞、文天祥、史可法之类英雄,反面例子也有,秦桧、洪承畴、吴三桂就是。按照上课的人说的,他们都是岳飞、文天祥,而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沈葆桢之流就是秦桧了,这话听的让沈葆桢感觉极为不爽。只是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无法否定,文字狱又是清朝特产,别的历朝所无的。至于脑袋后面的大辫子,学识渊博的沈葆桢自然知道中国人历来就没有留这种辫子的习惯,剃发不剃头,剃头不剃发。这些都是历史事实,沈葆桢就是想昧着良心不承认也不可以否定这些。沈葆桢感觉到度日如年的滋味了。

  “你是汉人,却帮助满州狗皇帝压迫自家兄弟,不是汉奸是什么?!”这话成了上课的年轻人口头禅,左一个汉奸,右一个败类,让沈葆桢有些恼羞成怒了。

  满脑子忠君爱国的沈葆桢自然是要争辩的了,说是大清皇帝还是尊汝重道,而你们才是西洋鬼子同党——那个拜上帝会将中国千年的礼仪人伦、诗书典则扫地荡尽,农不能自耕,商不能自贾,田皆天王之田,货皆天王之货。要说汉奸,你们这些人才够格。什么事情都要讲个理,进士出身的沈葆桢别的也许不怎么样,可他爱认歪理,而且辩驳起来还头头是道,尤其是他认为自己没有错的时候。

  可那个年轻人口才也不错,天王是天王,根据地是根据地,在根据地中并没有什么拜上帝会存在。根据地中学宫庙宇全都保存,读书之人不受干涉,你就是脑袋后面习惯拖了猪尾巴,自我感觉良好,根据地中也没有强制要求你剪掉。至于田地政府买下来然后廉价卖给没有田的农民,并没有归议长所有,而商,只要长了眼睛的都可以看到这里商业繁荣,这些货物是那些商人的还是属于议长你有嘴问问他们就知道了。沈葆桢说的让年轻人一一反驳回来,到最后又来了句我们希望建立的是强大的中国,而你们只是想跟着满清皇帝享受荣华富贵,谁是汉奸自然不言而喻了!

  辩是辩不出什么名堂来的,倒是可以让人血压升高,胸口发闷,人活着年轻还没什么,沈葆桢可是将近四十三岁了,有时候跟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争辩的大脑充血,血管要爆为止。

  被俘一个月后沈葆桢跟同时被俘的高级官员来到温州,课还是上,你爱听就听,不爱拉倒,反正人必须坐在座位上。更多的时间沈葆桢他们到处参观根据地建设,工厂商铺田间地头,温州的角角落落让沈葆桢他们走了个边,不光温州,青田、黄岩、太平、临海……浙东南根据地各个县城也留下他们的脚印。人是会比较的,见的越多,沈葆桢他们自然而然地将根据地于大清管辖的其他地方进行了比较,不比较还可以,一比较让沈葆桢他们有了极大的触动

  安居乐业、商贸繁荣的根据地于死气沉沉的大清相比,沈葆桢还是能分辨出好坏的。只是温州街头的奇景让沈葆桢啧啧不已——拖着辫子的沈葆桢走在温州街道上并不惹人注意,在温州脑袋后面拖着根辫子满嘴之乎者也的腐儒跟油头粉面嘴皮子一张就是“阴沟里去”的假洋鬼子一样多。当然,根据地尊重这些腐儒的信仰,并没有强制拿着大剪刀咔嚓一下剪掉辫子。至于假洋鬼子,只要他们不测探根据地情报,他要“阴沟里去”也没有人干涉他——对外贸易还要靠他们跟那些外国人沟通。

  脑海混乱的沈葆桢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也别说沈葆桢,凡是初次到温州的没有一个不被街上奇景惊个目瞪口呆的。),沈葆桢想不明白水火不相容的两种文化怎么竟然在温州能够平安无事地相处下来?说是这里没有王法吧,可社会秩序却很好,街面上也没见到有什么打架的,而且社会之繁荣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拟的,至少南昌不能相比。江面上各国商船络绎不绝,街道上红发黑肤绿眼勾鼻……各种外夷商人多的闭着眼睛随便撞去都可以撞死两个。说这里有王法吧,那王法是什么?怎么有人站在街头破口大骂根据地也没有个人来管管?这事情在大清可是不敢想象的,在沈葆桢以前控制的南昌,你要是敢喊皇帝该死,或者在皇帝前面加一个狗字,连秋后问斩都可以免了,直接就可以给你来个先斩后奏!——不灭你的门已经算是相当客气的了。

  脑海中问题越多,沈葆桢就越想找出答案来。刚好,给沈葆桢他们上课的人也换了,新来的不再说汉奸败类之类的话了,而是将西方各国法律制度一股脑地推给了沈葆桢他们,同时还有各国工业发展,商业贸易。光西方的还不够,同时附带的还有法家、墨家、道家、纵横家……五千年中国历史上除了程朱理学,各种思想书籍拿出来不少。很简单,让他们自己从里面寻找答案。

  书给的多了,人就容易看晕头,沈葆桢就是最新例子,人权与法家齐至,自由共兼爱一色。沈葆桢脑袋里面变成了一团糨糊,什么样的思想都有出处,看起来都是那么无懈可击,他现在对独尊儒家的做法感触太深,如此众多的书籍要是让学子看并且吸收的话,没有多少人还能神智清晰的。沈葆桢在进士中间算是开明的,人要是开明,接受先进东西就比别人要快。各种书籍看的多了,结合自己在街头看到的,沈葆桢明白到博爱的好处——要是没有博爱自己现在应该在监牢中啃窝窝头呢!

  看书没多少时间,上课时候风声变了,这时候不再说沈葆桢他们是汉奸了,而是将他们归入另外一个阵营,只是为了理想不同而彼此作战不已。同时上课的人开始大肆表扬起林则徐来,说林则徐是难得的有爱国之心的中国人,是所有中国人学习榜样。跟着组织先后被俘虏的清朝官员学习新发下来的《民族英雄——林则徐》这本书,书中高度赞扬了林则徐虎门销烟、“怀德畏威,迁善远罪”的外交战略眼光、组织人民抵抗外国侵略者的行为,同时猛烈抨击了以满清道光皇帝为首的投降派。虽然讽刺挖苦皇帝让沈葆桢很不以为然,但对林则徐的评价让沈葆桢很是享受了一番,林则徐不光是他的舅父,同时还是他的岳父大人——他的夫人就是林则徐的二小姐林普晴。至于理想不同这倒是真的,这话比骂人是汉奸要好受多了。沈葆桢的抵触情绪渐渐低落下来,这时候再批判所谓康乾盛世对沈葆桢也没有那么大刺激了。而四库全书中篡改原来书籍,焚毁各家思想,这种中国历史上秦始皇干过的事情在清朝也发生了,所谓“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物品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这些罪名安到大清皇帝头上,沈葆桢也不决得如何刺耳了。

  思想有些转变的沈葆桢自从被安排工作后,由开始的消极怠工,渐渐变成人家安排干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到现在已经成了不需要别人督促就会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当然,传统思想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转变的,只是黄翼升、左宗棠先后因为各种原因投奔根据地给了沈葆桢极大的触动,尤其是左宗棠,对他心灵触动就更大了。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倒是很能安慰现在的沈葆桢。

  到船舶部后接触的人多了,尤其是外国先进的技术让沈葆桢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奇淫技巧,不开化的大清对国外先进的技术总是守着夷夏之分,不懂虚心向国外学习,而这里就不同了,不光有大量的外国人担当技术总监,还有众多学子、生员虚心向那些洋人求教,先进机器层出不穷,每天早晚,沈葆桢在花园、竹林散步总是可以听到怪里怪气的“阴沟里去”——很多人正如饥似渴抓住一切时间学习国外语言。翻译的国外书籍,光是跟船舶有关的就在沈葆桢面前高高摞起来有三尺高,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5

  学习的结果就是在短时间内培养出大批粗通外国技术的人才,在造船方面很多地方自己可以干,用不着事事都要依托洋人了。大半年的时间让沈葆桢转变了原来的看法,欣欣向荣的根据地、充分信任的统治者、良好的环境使得沈葆桢真心投入到工作中,再不留念大清了——虽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会想起以前的同僚。

  “恭喜啊,幼丹兄。恭喜在你的领导下终于制造出中国人自己的战舰了!”杨沪生跃下马拱手朝沈葆桢笑言道。

  容闳拉着脸色比平常好看多的倪峰走了过来,乐呵呵地说道:“是啊,现在世上能建造上千吨的大战舰也没多少国家,在我们这里建造出来,真乃可喜可贺之事,幼丹兄功劳不小啊!”

  沈葆桢连忙摇着手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下官只是作为旁观者在旁边看看而已,都是那些技术人员跟工人的功劳,下官实在插不上什么。议长、总理,请!”

  说着一行人满面春风登上了罗星山。罗星山山下就是马尾港,在山顶屹立着一塔,砥柱海天,这便是驰名中外的罗星塔。罗星塔是闽江门户标志,有“中国塔”之誉。从塔内拾阶而上,旋至塔顶,可远眺闽江两岸的风光,晴朗的天空下远近景物尽收眼底,水天一色,山秀物新。

  闽江下游三水合汇处的马尾港位于福州东南约20公里处的闽江北岸,地形险要,扼守闽江下游,成为福州港外水陆交通的门户。从闽江口到马尾大约有33公里,出口河段多为峡谷,口外有琅岐、粗芦、川石等岛屿构成天然屏障,而且,港区四周山岭环峙,避风条件良好,这也是马尾被杨沪生选为军港的原因——他自己是没有来过的,只是他认为历史上记载的左宗棠在这里创建中国第一个海军基地一定是有道理的,既然这样也用不着自己再费神到处寻找。当年三宝太监郑和的庞大船队,也是将这里作为他下西洋前最后一站,据马尾对岸的长乐县县志记载“永乐十年,三宝太监驻军十洋街,人物辏集如市。”关于马尾的名称,当地群众称,附近的马限村有块石头,其形如马,头向罗星塔,尾向马尾街,其美名由此而来。

  从山头望去,马尾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在船厂周围,马尾造船厂的船台早已披红挂彩,连大型的龙门吊,也披上了盛装。

  “议长,我们还是下去吧,这轮船下水仪式还需要议长您来主持。”

  船台的右侧,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也装饰满了嫩绿的月桂叶,那碧绿的枝叶上,也挂着红绸和金色的纸花,显得既隆重又华美。主席台的上方,红字金字,写着∶“中国第一艘蒸汽舰下水典礼”。主席台的一侧,高挂着一口巨大的铜钟,整个会场彩旗如云,锣鼓喧天。舞狮队和龙灯队也在一片片掌声里生龙活虎,热闹非凡。

  船台上躺着的黑色船体也被月桂枝、红绸、彩带妆点一新,舰艏的旗杆上,飘扬着新设计的海军旗,上方三分之二是红色,下面是白色和蓝色的波纹,左上角是一个金黄色的铁锚。军舰充满着威武之气∶漆黑发亮的舰体,舰艏上的两侧漆成金色的长城浮雕,临时设置的简易桅杆上架起了挂满信号旗的缆绳,前部侧舷登舰处旁边被红色幕布盖着。

  见杨沪生他们过来了,欢快的锣鼓骤然停止,舞狮和龙灯队也纷纷退场,主席台一旁,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军乐队,高奏起了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不错啊!有这么个意思!”听到熟悉的《义勇军进行曲》,杨沪生心情极佳,对沈葆桢好感大增。

  沈葆桢摆了摆手谦虚地说道:“那里,那里。这都是高旅长提的建议。”

  看着诚惶诚恐的沈葆桢杨沪生开心的笑了起来,“不用谦虚了,过分的谦虚就不是美德而变成奸诈狡猾了。虽然我对形式主义很反对,不过有些表面文章还是很鼓舞人心的。”

  “我们的技术人员在什么地方?怎么没有过来?”杨沪生扫了一眼四周,发觉周围除了工厂的外国技师还有海军将士外,自己的技术人员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至于工人,被安排在外围,隔着老远朝这边望过来。杨沪生暗自微微皱了皱眉。

  沈葆桢偷偷瞅了眼杨沪生,努力地从杨沪生脸色上识别他的真实意图,迟疑下说道:“他们官职低微,不大方便出席这个仪式,现在都在后面人群中。这个……若是议长认为合适,下官是否请他们过来?”

  容闳跟杨沪生和史秉誉接触时间比较长,了解俩人性格,见沈葆桢因为技术人员没有官职将他们排斥在外面,连忙说道:“快让他们过来吧。这些人可都是我们无价之宝,要是没有他们我们军舰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下水?那有什么官职轻微之说?还有工厂的工人让他们到前面来,大家一起欢乐一下嘛!”

  “这个……”沈葆桢犹豫一下,让技术人员过来不是什么太难堪的,可让那些船厂工人也聚集到前面来,好像太抬举他们了。见杨沪生望向自己,沈葆桢连忙转身找到下属低声交代道:“快,让华蘅芳、徐寿他们一行人到前面来,议长要见见他们。另外请那些工人也到会台前面好了。”

  没多久人群中走出一群衣衫光鲜脸色红润的百姓。领头的刚走到杨沪生他们面前带头跪了下来。“小民徐寿拜见议长及各位大人。”

  “快快请起。用不着下跪,你们也起来吧!”杨沪生连忙上前扶起徐寿。“徐老,华兄我们大家可是都见过面的,呵呵,不知我们这里的生活现在还习惯吗?”

  徐寿感激地说道:“很好,多谢议长多方照应。使得我等不愁吃喝,同时还给我们如此优厚待遇,小民真是愧不敢当啊。”

  原本以为自己落入虎口的徐寿、华衡芳,到了温州后并没有受到虐待,同时人家还将资料还给了自己,并且让他们参与到郑和号军舰的建造上,这让徐寿他们有些受宠若惊。至于生活上面多方照顾,各级官员礼貌相迎,让徐寿他们有了研究的动力。现在说他们乐不思蜀一点也不过分。

  “议长,我们是否先主持郑和号军舰下水仪式?若是再晚恐怕天要黑了。”见杨沪生打算跟徐寿他们没完没了的交谈下去,倪峰看了眼西斜的太阳,提醒杨沪生。

  “那好,徐老、华兄,我们还是一起到前台好了,等仪式结束了,我再跟大家好好谈上一谈。”

  徐寿一听脑门上急出汗来,连忙拒绝。“这怎么敢当?小民万万不敢到前台,这不是擅越了吗?还是再下面看议长各位大人好了。”

  “来吧,你们今天是功臣,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走吧!”乐曲声中,杨沪生拽着徐寿登上了主席台。容闳、倪峰他们一番推让后先后登上主席台。至于华衡芳、吴嘉廉、龚芸棠等技术人员,他们不知道应该感到荣幸还是痛苦,让高飞连拉带拽的轰到主席台上,站在上面让下面如此众多人看着,这些人恨不得一头栽到闽江,再也不出来了。至于他们后背,早就让汗水湿透了。Kn

  站在台上,除了畏畏缩缩的技术人员,大家乐呵呵地看着下面壮观场面,上万人围着主席台这种场面可是难得一见的。军乐队奏罢,杨沪生走到了台前,扫了一眼台下站满的人群。

  “同志们,朋友们,马尾船厂的工友们,各位父老乡亲们,郑和大舰队的子孙们!今天,”他顿了一顿,看了一眼船台上的舰身,“是一个令人永远记住的日子!”

  “鸦片战争一来,我们吃尽了有海无防的苦头,我们没有一支象样的海军,眼睁睁地看着列强的坚船利炮将我们的国门打开,迫使我们割地赔款,我泱泱五千年的大国挨的打还少吗?但是今天,依靠广大技术人员,施工人员以及有关各方面不分昼夜的不懈努力,依靠广大群众热情的支持,我们终于拥有了自己制造的现代化军舰了!现在,英法强盗依然在我们的领海,我们的土地上猖狂,对我国内政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甚至驾着军舰迫不及待跳了出来支持腐朽的满清。可现在不同以往了,我们的人民正在不断的觉醒!大家也许不知道,就在昨天,我们英勇的解放军在温州方面狠狠地教训了那帮狂妄的强盗,将登陆的英法军队予以全歼!”

  下面立刻炸开锅了,主席台上除了容闳、倪峰,其他人不能置信地互相望着,接着全场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人们尽情地狂呼着,跳跃着,帽子彩绸在空中飞舞,沈葆桢眼眶湿润了,自道光二十年起,大清在外夷军队面前屡战屡败,被人家压的抬不起头来,今日二十多年屈辱终于一扫而去,如何不激动?

  “不过,虽然我们在陆地上可以打败他们,可由于我们依然没有现代化海军,现在还不能彻底赶走他们。今天下水的蒸汽舰,就是为了让他们再也不敢在我们的海疆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当然,仅仅靠这一艘是远远不够的,希望大家能够发扬迄今为止的干劲,建造出更多,更大,更强的蒸汽舰,让中国的海洋真正属于我们自己!而这一艘,就是我们自己的争气舰!”

  “在海上,我们真不如洋人吗?不对!大家知道,就在这里,四百多年以前,三宝太监郑和,就率领着那时候世界上最大的船队,下了万里以外的西洋,这说明,在海上,我们一定也会比洋人做得更好!为了纪念这位我们伟大的先人,我们特此将她命名为郑和号!”说罢,他拉动一根打着红色丝带的缆绳,那舰舷上的幕布落下,黑色舰体的军舰上用金色斗大的隶书,写着这艘中国最早的蒸汽舰的光荣名称∶“郑和”。这时,整个会场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

  杨沪生挥了挥手,掌声渐渐肃静下来。

  “大家看到这口钟了吗?”杨沪生指着主席台边悬挂着的铜钟,那钟高达80多公分,口径也有半米左右,形体古朴,饰文优美,覆斧形、葵口;顶为双龙钮柄,制作精美,肩表面浮印八卦、云雷等字样和纹饰,主纹饰上部统一周八卦纹,共五组,其中第二、四两组中铸有“国泰民安”和“风调雨顺”字样,“这口钟,就是当年三宝太监为这里长乐三清宝殿铸造的铜钟,上面还有这么几个字,我给大家念一念∶‘永远长生供养,祈保西洋往回平安,吉祥如意者,大明宣德六年岁辛亥仲夏吉日,太监郑和、王景弘等同官军人等,发心铸造铜钟一口。’今天,让我们也托先人之福,祝愿祝愿她一帆风顺,保卫好我国的神圣海疆!”

  他走近那铜钟,先拿起酒杯,敬天,敬地,敬海龙王,再拿起案上的三炷香,点燃,毕恭毕敬地插在钟前的香炉里,然后脱下军帽,深鞠一躬,礼毕以后推动起钟棰,“铛~铛~”会场上响彻了浑厚的钟声,这钟声里,军乐队跟着齐奏海军进行曲。“啪!”一瓶香槟在乌黑的船舷上碰出了雪白的泡沫,船体开始缓缓地滑入闽江那波光闪闪的江面。这时,典礼进入了高潮,四处掌声雷动,锣鼓声,鞭炮声喧天,刚才退在一边的舞狮和龙灯又还是飞舞起来,大家还纷纷将上供的三牲,美酒等贡品投入大海,奉献出他们由衷的祝愿。就在这沸腾的会场里,“郑和”号平稳地下水成功,中国向海洋终于迈出了庄重的第一步。

  眼见着自己的军舰缓缓进入马尾湖,杨沪生激动不已,浑身微微颤抖着。多少时间的梦想今日终于完成了!而威武的郑和号上寄托了他多少希望?杨沪生、容闳、倪峰走到沈葆桢面前恭喜着这位领导船舶部,让中国第一艘千吨蒸汽舰下水的船舶部部长,这时有人走到高飞面前轻轻拉了拉高飞,低声在高飞耳边低语几句。l@n

  杨沪生正跟大家谈笑风生,聊的开心时,高飞从外面挤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见周围人多,高飞迟疑地说道:“首长,刚刚接到上海消息,我们是不是到其他地方说?”

  杨沪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跟着高飞走到一旁,周围那些人很识趣地让开了,该知道的议长自然会让他们知道,不该知道的,要是听进耳朵,搞不好脑袋都会搬家!

  “怎么?是不是英法联军又增兵了?”见周围没有什么人了,杨沪生不解地问道。

  “不是,上海消息,五天前太平军跟英法军队在新闸到老闸之间发生大战。七千英法军队、五万清军在三十艘军舰配合下大败太平军,新闸到老闸之间血流漂杵,从城头上可以看到遍地都是太平军战死将士尸体。从淮军那边传来消息,太平军至少损失三万精锐,同时忠王李秀成被炮火击成重伤,让太平军给抢救下去。”1_j

  “哦?这么快?!英法军队损失如何?”杨沪生一听焦急地问道。

  “损失不到一千人,另外清军还有四千伤亡。另外在新闸战役结束后城内的外国军队在清军配合下正朝泗泾进攻,据内线报告,七宝已经被太平军放弃了。”

  “太快了,几十万太平军这才坚持了几天?老天!长沙我们还没攻下来呢!希望他们进攻速度不要太快。”虽然太平军主力失败在杨沪生意料之中,可这么快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高旅长,你马上回福州给长沙前线发电报,要求李军长必须尽快结束长沙战役!用不着再瞻前顾后的了,飞艇、军舰、大炮,该轰的给我轰,该炸的给我炸!一定要抢在敌人从上海解脱出来之前将长沙攻下来,不然我们就被动了!至于是否会对长沙居民造成伤害,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先给我攻下来再说!”

  “是!我马上回去将首长命令传达给前线。”高飞说着转身就要回去。

  “回来!”杨沪生想了下又叫道。

  “另外再给赣州发电报,要求湖口卫戍区抓紧时间将要塞建立起来,如果敌人军舰逆流而上,要求他们在主力上来之前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他们拖住!至于他们建造要塞需要的东西,该给多少就给多少,决不能让工期延误下来!让张副司令坐镇湖口督促他们好了。”

  “是!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告诉赣州我和总理马上回去。你去吧。”杨沪生摆了摆手让高飞去发送命令了。

  高飞走后杨沪生望着湖上停泊着的崭新军舰,心中无比地焦急。虽然准备工作从一月底就开始进行了,可他无法对自己手下说明自己有预感外国会干涉中国内战,在不了解事情真相的情况下,工厂转移速度奇慢,简直比蜗牛爬快不了多少。而攻打湖南又因为六月间天降暴雨,洪水泛滥,延误了部队行动速度,不管是攻打武昌还是进攻岳州,衡阳战役,时间都给耽搁了。战役打了快要四个月,却还有长沙没有攻下来。而湖口要塞的筑造工程又太浩大了,到现在都没有结束,这时候英法联军却打败了战斗力强劲的李秀成。杨沪生感到时间太紧迫了。
只看该作者 50楼 发表于: 2007-09-11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二十六章

  九月的烈日下响亮的号子声、嘹亮的歌声、倾泄石子的轰然声在梅家洲组成一首雄伟浑厚的交响乐。站在盔山之巅可以看到下面人头涌涌,整个梅家洲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工地上十万民工再加上两万从江西各个地方抽调过来的地方部队,现在大家正为了建造一个东方打不下、攻不破的要塞努力着。  “报告!总指挥,张副司令跟后勤部的邱部长来了!”

  彭大海正光着膀子在工地跟战士们一起背石头,在外面担任警戒的营长匆忙跑了过来。

  皮肤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彭大海卸下扛在肩膀上的石头,从脖子上解下毛巾用力擦了把满头汗水。“哦?他们过来干什么?走,带我看看去!”说着彭大海跟着营长疾步朝南边走去。

  “彭司令,你还亲自出马了?呵呵,不错啊,有股子干劲!”

  邱海波大声对彭大海嚷了起来,他刚才隔着老远就认出彭大海了。

  彭大海见张海强跟邱海波俩人在几名警卫员陪同下走了过来,忙道:“副司令、邱部长。哪阵风把你们给吹来了?这大热天的,不在赣州享福怎么跑到我这个鬼地方来?”

  邱海波扫了眼工地上忙碌的人们,笑着对彭大海说道:“彭司令,我们这次是奉了首长命令过来看看你们进展如何了,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要有困难赶快告诉我们,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咳,有什么困难的?战士们士气高着呢!至于这些民工,每天管吃管穿,还有一些零花钱给他们用,高兴都还来不及,谁不奋力干活?”

  张海强跟邱海波到湖口来让彭大海十分兴奋。这两个可是根据地实力派人物,要是有他们帮忙,自己在这里的“苦役”就可以很快结束了。

  “走吧,我们周围走走,看看你这个要塞到底建设的怎么样了。”跟彭大海简单的握了下手,张海强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倒背着手朝工地走去。

  沿着长江,一条铁轨从盔山后面鄱阳湖畔向东延伸而去。在远处湖畔新造了一座码头,现在各种物资正用船通过鄱阳湖,在码头靠岸,并且很快卸下来运到工地上。长江江边的江堤用巨石加高了,高高的江堤如同厚实的城墙,江堤朝内的斜坡上遍插锋利的竹签,在盔山和如同鹰嘴伸出去的梅花洲上,正在建造两座坚固的炮台群。

  在盔山炮兵阵地,张海强满意地看到战士们正喊着号子将两门笨重的大口径臼炮吊入阵地中,四门青铜制造的三十二磅前装榴弹炮已经落位了。黑洞洞的炮口仰天张开口子,时刻都能将携带死神的炮弹吐泻到敌人头上去。

  盔山西边现在已经挖出一条深深的鸿沟,鸿沟贯通南北将梅家洲与内陆分隔开来,在鸿沟外面还拉了几到铁丝网,铁丝网之间的地上插上锋利的竹钉、铁蒺藜。

  “按照要求,湖口防线在陆地上建立有四座炮台群,分别是东边的湖口炮群、石钟山炮群,这里的梅家洲炮群、盔山炮群。其中石钟山、湖口、梅家洲负责防御自江而来的敌人舰队,盔山负责掩护梅家洲后路,提防敌人自张家洲登陆,经官洲进攻梅家洲。同时给九江到梅家洲之间铁路提供保护。整个湖口防线,重点在有‘江湖锁钥’之称的石钟山,可以说只要守住石钟山,敌人舰队想顺顺当当进入鄱阳湖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石钟山并不高,不过六十来米高度,也不大。在上面无法安排太多部队。所以在石钟山脚下我们又建立了三座分别可以容纳千人的筑垒阵地,分别是正对长江的泰山要塞,东边的华山要塞,还有南边的嵩山要塞。各个要塞之间用巨石垒成长墙,在长墙外又有两道堑壕,以坑道跟里面联系。堑壕前面是铁丝网,外面还有地雷阵,要是敌人傻里吧唧想通过陆路进攻湖口要塞,首先那些地雷就会让他们好看!湖口那边的工事已经全部建设完毕,各种火炮都已经部署到位,现在就剩下梅家洲这里的了。当然,守湖口必先守江。从赣州运过来的两百枚水雷现在已经部署在长江八里江水域、张家洲与湖口之间,另外只要黄司令的海军进入鄱阳湖,湖口与梅家洲之间也要布上水雷……”

  彭大海一边走着一边跟张海强和邱海波介绍自己修建的防御阵地。

  湖口要塞是从攻占九江、湖口后马上开始动工兴建的,开始只是动用了一万民工,后来因为速度实在太慢,加上因为长江洪水,江西动员了几十万人上堤抢险,要塞的建设暂停下来,直到七月才再次恢复。不过恢复后人手是大大增加了,先是通过召集因为水灾流离失所的难民将民工增加到十万,接着又从其他地方调过来两万军队,建设速度大大加快。

  湖口要塞建造的动机很简单——不让英国舰队通过湖口进入鄱阳湖,然后沿着赣江一路杀下去。真要出现赣江被英军舰队控制的局面,杨沪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还有多大成功可能。杨沪生可不希望以后被自己包围的英国人来个什么敦刻而克大撤退!

  张海强朝前方望去,前面到处都是人。“江上的浮桥架起来了吗?”

  “湖口与梅家洲之间浮桥已经架设好了,另外工兵部队正在架设梅家洲到官洲之间的浮桥。”

  张海强朝前面走着,不时跟周围的战士、民工打着招呼。听彭大海说浮桥基本架设好了,张海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们干的不错。有什么困难吗?”

  “要说困难,主要就是后面运上来的水泥无法保证前面进度。铁轨现在已经造好了,只是那些洋鬼子答应运来的火车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到!还有,这火车真的这么神?能够一日千里啊?!”

  番薯地长大的彭大海以前并没有见过什么铁路,对火车也就没有什么感性认识。不要说怀疑铁路有多大用场,就连用水泥覆盖角丝网建造的炮台到底有多牢固他也心中无底,他曾经用步枪跟手榴弹实验过,虽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可这些武器杀伤力无法跟火炮相比,尤其是大口径重炮,对混凝土工事是否能抵御住敌人猛烈的炮火彭大海还是感到有些心虚的。

  “能够一日千里的多着了!现在已经谈不上有多新鲜,至少飞艇可以让部队早上还在长沙进行战斗,下午就出现在湖口要塞了。只是我们现在飞艇数量不多,就是所有飞艇都出动运送部队,一次也运送不了一个营,建造铁路就是为了可以让九江与梅家洲之间部队迅速调动。彭司令,你要相信首长,首长说可以一日千里,这铁路一定可以办到!是不紧跟首长脚步,当心到时候落伍啊。”邱海波笑着打趣道。

  “火车没有运到这里,是因为英法军舰对我们进行了封锁,现在我们通过那些外国商人订购的货物都无法运送进来了,火车也不例外。这个首长早有考虑,赣州那边技术人员正在外国工程师配合下试制自己的小火车头。现在基本上造好了,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也许半个月后就可以通过赣江运到这里来。至于水泥,我会让后面工厂抓紧生产,迅速将生产好的水泥运到这里。”

  彭大海感激地说道:“那可真是多谢了。”

  张海强看了看周围,小声道:“走吧,先到你工地指挥部再说。”

  彭大海不解地问道:“怎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邱海波摇摇头安慰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让下面人知道不大方便,还是到你那里再说比较好。呵呵,对你不是什么坏事情,别磨磨蹭蹭的了,快走吧。”

  彭大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迷茫地带着两个高级将领朝设在梅家洲的工地指挥部走去。梅家洲并不是很大,很快,一行人就从盔山走到设在工地上的指挥部了。

  进了指挥部,在安排人给张海强他们倒了开水后,彭大海将过来看热闹的干部战士全给轰出指挥部。

  彭大海见张海强跟邱海波俩人大口地喝着开水,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这里条件比较艰苦,也没有什么水果给两位首长。连茶都没有,只能用开水招待首长了,真是不好意思。”

  张海强放下海碗,擦了下嘴角笑着对彭大海说道:“很好,有开水喝已经不错了。解放军嘛!既然官兵平等,你生活方面也不能太过分了。现在这样就很好,这至少证明彭司令并没有贪污,那个倪院长也不会惦记着你彭大海了。”

  彭大海撞天屈地叫了起来。

  “我哪敢啊?!真要贪污,先不说阴险之极的倪院长不会让我好过,就是下面这些人也保不准给我打黑枪。唉,有贼心无贼胆,要是在太平军可就不会整天提心吊胆的了。”

  张海强感叹地说道:“这倒没错,以前在太平军的时候,上面大捞,我们作为下属的也利用各种手段小捞他一把。只是这样既失民心,又减弱了战斗力,真是得不偿失啊!说起太平军,彭司令,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过来吗?”:

  张海强没等彭大海擅自揣测,帮他解开了答案。“司令员从福州那边发来电报,九月十日上海的清军在英法联军配合下对忠王率领的太平军进行了猛烈的反扑。太平军遭受重创。忠王现在身受重伤,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啊?几十万太平军呢!怎么会让忠王受了重伤?!”彭大海惊讶地叫了起来。

  张海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以前是见过忠王李秀成的,忠王的招牌在太平军中还是很响亮,尤其对下面人来说更加如此。虽然现在离开太平军跟着杨沪生干了,对太平军所作所为很反感,可张海强还是对忠王的负伤感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若不是太平军太腐败了,怎么可能打不过敌人?心里总想着后面的房子、银子、女子,这仗要能打好才有鬼了!只是可惜忠王可是难得的军事天才,这样子战败不值得啊!”

  张海强整理一下头绪,从伤感中解脱出来,问道:“鉴于上海方面太平军受到重挫,首长认为我们这里需要加快进度,尽快地将湖口要塞建设好。至于长沙战役首长也下了死命令,命他们必须尽快结束战斗,消灭长沙城内清军,至于曾国藩,不用再顾虑一定要俘虏了,现在需要的是时间!要抓紧时间结束战斗早日撤下来休整。你的湖口要塞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完工?”

  “湖口方面已经完工,官洲上战壕都挖好了,阵地前也布上了地雷。另外封锁湖口的水雷要等黄司令舰队进入鄱阳湖后才能布雷,这就要看他们什么时候过来了。还有,在石钟山外江面上的三座浮动炮台十天前已经造好了,本来我还以为这铁疙瘩一下水不就沉下去了?谁曾想这几十万斤的重家伙稳稳的浮在江面上!呵呵,还真是大开眼界了。等下我们到湖口那边看看吧。现在就是梅家洲这边地雷、铁丝网、木马、战壕都只是粗具规模,全部建好还需要四十天才行。”

  张海强大摇其头,“四十天?不行!那些侵略者随时都可能出现在这里,最多给你三十天时间,一个月后湖口要塞一定要建设好!到时候前线部队过来,你这里要是没有搞好,让他们露天抵挡敌人吗?”

  彭大海搓着手为难地说道:“时间太紧了,竹子、水泥、铁丝网、地雷这些东西现在都不是很齐全,能不能再宽延两天?”

  “彭司令,不是我们不给你时间,要不是上海战况突然转变,我们怎么可能这么急?老实说对太平军在清军跟英法联军攻击下能坚持多少时间,参谋部一点把握也没有。尤其人家军舰厉害,英国海军真要不理会太平军骚扰,沿着长江过来,不要说一个月,恐怕五天内就可以出现了!幸好他们现在上海的军舰还不多,不然我们现在就不是攻打长沙,而是全力准备迎击敌人了。”张海强见彭大海想要讨价还价一口拒绝了他。

  邱海波插嘴道:“彭司令需要的东西我们后勤部会尽一切力量,抓紧运送过来。你要多少我运多少,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就运到。”

  彭大海见时间无法延长了,勉强说道:“那我们争取吧,争取在三十天内完成要塞建造。”

  “不用愁眉苦脸嘛!”张海强站起来在房间内走了两步,转头对彭大海道:“为了加快速度,我这次从赣州、宁都、南安招募了五万民工,他们现在正朝这边赶过来,五天后就可以到九江。另外邱部长已经说了,需要的东西,后勤部会全力支援,决不会给你们拖后腿,这样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彭司令知道温州我军在九月十四日打了胜仗吗?”

  “知道,电报不是说了吗?陆战旅、荣一师再加上一个补充旅,将近万人部队三天消灭敌人一千人,就这个战果还用得着大肆宣扬啊?陆战旅跟荣一师是不是几个月没打仗手生了?”彭大海不以为然地说着。

  “才一千人?”张海强啧啧做声,瞪着彭大海道:“彭司令你也太低估敌人了!这可不是清军,而是一千多的英法联军让浙江部队给全歼了!你伸出手指头数数看自鸦片战争后我们中国跟外国军队作战打了几场胜仗?又有几次歼灭敌人过千的了?”

  见彭大海红着脸低下头,张海强不再责怪他了。“浙江的部队打了胜仗,自然是可喜可贺的,你这里要是速度慢了,就不怕被人家臊你啊?现在这个捷报已经传遍根据地,我离开赣州时候,长沙前线指挥部发来电报,说是要在短时间内用长沙城作为庆祝第一个反抗侵略战争胜仗的礼物。你这里也用不着打仗,加快速度总是可以的吧?前线部队管打仗,能打胜仗就说明他得力,至于这个湖口要塞就是你的战役,彭司令,难道你认为自己比别人差吗?”

  杨沪生让彭大海指挥机动旅跟地方上的补充旅已经让他感到很难堪了,憋着气想要回主力部队去,给张海强这么一激,彭大海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是!用提前完成湖口要塞工程,作为我们献给浙江我军的贺礼!别人是英雄,咱老彭也不是孬种!”

  张海强满意地笑道:“很好,就要有这么一股子气在!走吧,我们到湖口去看看。”

  沿着迂回曲折,穿行在茂盛竹林中的石阶小道,一行人登上了无数文人墨客来过的石钟山。

  石钟山因苏轼的《石钟山记》而闻名,可它真正重要的还是他在军事上面的价值。“扼江湖之险,当吴越之中”、“上通楚北,下达皖南,为九省之通衢,实三江之门户”众多评价都说明了石钟山的重要性,在三国时期,周瑜在此训练水师,然后兵出赤壁,火烧曹营八十万。明朝朱元璋与陈友谅曾经大战鄱阳湖,石钟山也是主要战场。一八五五年一月,曾国藩率领的一万五千余水陆湘军进攻九江城不下,将进攻重点转移到湖口、梅家洲,结果被石达开将湘军水师诱入鄱阳湖,一战烧毁湘军水师数十只船,让曾国藩伤心的要跳湖自杀——要不是李元度手快,这位赫赫有名的曾文正公当场就要变成鱼鳖口中美食了。一八五七年九月,湘军水师在杨载福、彭玉麟率领下,再次在这里与太平军展开激战,攻占湖口后从此控制了长江中游江面,水陆并进,节节东下,太平军只能一路从安庆、铜陵、芜湖等重镇“退守”(太平天国讳言失败,失守、撤守、撤退谓之“退守”)了,到了一八六二年湘军就到了天京城下,要不是南昌丢失,天王现在只能期盼他的百万天兵天将下凡来除妖了。

  在数万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解放军进攻下,湖口跟石钟山还是坚持到四月底,只是黄翼升率领的兵舰过来后,在陆、海、空三军打击下湖口的湘军才乘坐水师船只溜之大吉,将这里和平移交给解放军了。

  “好地方啊!”

  张海强站在山顶,凭栏远眺,黄色的滚滚长江,深绿的鄱阳湖水尽收眼底。在他身边不远处,两门重炮隐藏在翠竹中,山脚下有几座黄泥围起的圆房——这是江防炮兵阵地,圆房中隐藏着三十二磅榴弹炮。

  “副司令,看到没有?下面有我们的弹药库。”彭大海手指着山下对张海强说道。

  张海强举起望远镜朝彭大海手指的方向仔细看了半天,除了纵横交错的战壕、交通壕,就是一座座封顶的、没有封顶的大小火炮、机枪发射阵地,至于彭大海所说的弹药库是一点影子也没有看到。彭大海见张海强疑惑地转头看着自己,得意地笑了起来。“呵呵,弹药库是在地下的,上面用铁板加固了,铁板上面还铺了木头,然后用泥土掩盖起来。要进入弹药库必须通过坑道进去,弹药库跟坑道中设置了通风孔,这样的弹药库,不要说发现不了,就是发现了,想摧毁它也是办不到的!我们曾经做过实验,用缴获的八英寸臼炮对相同的掩体进行过轰击,结果两发下去只露出了铁板,更谈不上摧毁了。”

  张海强微微点头,“不错,很好。部队平常隐蔽休息的地方是否也是这样坚固?”

  彭大海坦白说道:“没有这么坚固,毕竟需要进出方便,不能将兵营掩藏在地下太深了,还有我们铁板不多,只能用于最重要地方防御,那些部队休息地方只能用竹子加上泥土用来加固,不过隐蔽部对十二磅以内榴弹炮有良好的防御效果。另外在战壕中还挖了防炮洞,只要重型榴霰弹不是直接落在洞口,对里面人员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

  邱海波走到重炮旁边,举起右手轻轻抚摩着炮身,转头朝彭大海笑道:“看不出彭司令在做工事方面很有一套嘛!呵呵,我看赣州防御阵地也应该由彭司令你来负责,这样才能将赣州真正建造成铁打的赣州,我们待在里面也感觉完全多了!”

  “副司令,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

  张海强看着五大三粗的彭大海摆出一副虚心求教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什么问题你说就是了,我会尽量给你满意的答复。”

  “副司令,既然湖口这里做了这么多防御工事,看样子是要死守这里,决不能让那些红毛番进入鄱阳湖,对不对?”

  “没错。”张海强点着头说道。

  彭大海将积累在胸中的疑问,一股脑倾倒出来。“既然如此,赣州应该不会受到红毛番的攻击。首长不是说了?红毛番仗着海军有绝对优势必然走水路,可就湖口要塞而言,这里装备的都是重型榴弹炮、要塞炮、先进的后装火炮,要塞可以容纳三万守军,还有海军、飞艇支援,梅家洲与湖口之间航道还用水雷、铁索、巨石堵塞,红毛番船再多,在狭小的长江想要进入鄱阳湖也是难上加难之事,只要我们不放弃,他就进不去!那么赣州还有必要建造工事吗?”

  “这个啊?”张海强望着长江里随波上下起伏的浮动炮台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张海强说道:“这些红毛番也不是蠢材,要是湖口打不下来,他们自然会想其他道路前进,怎么会一棵树上吊死?所以才让你们加强湖口方向陆地方面防御工事,以防敌人从后背杀过来。至于赣州,我们的军工厂、采矿场都在那边,根据地政府也在赣州,另外,按照司令员要求,在温州战役中俘虏的红毛番也运送到赣州去,如此重要的地方,对那些红毛番吸引力自然很强,守住湖口,就是断了红毛番海军道路,至于陆军,只要不是进攻湖口,他们想到什么地方去,就让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以土地换取敌人兵力的分散,最终给我军分路歼灭敌人创造条件。明白了吗?”

  “让他们在根据地领土上随心所欲,横行霸道?老天!那些老百姓会怎么想?从长江到赣州千里之遥,这要是让红毛番横冲直撞的一路南下,老百姓损失可就大了!”

  彭大海以前在太平军中对建立巩固的根据地没有什么概念,可是自从加入解放军后,在创建根据地中尝到了甜头——有了根据地加上良好的军民关系让他的兵员粮草都有保障,同时伤员也可以有安全的救治休养地方。一听张海强说放敌人从陆地上进入根据地腹部,彭大海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样对民心造成的影响,民心要是出现问题,他的兵员粮草自然也就都成问题了,看着梅家洲上热闹的人群,彭大海心中有些酸楚,这些人还以为建造好要塞,敌人就无法进入他们家园,他们可以过上安定的日子,可他们怎么会想到这个要塞只是首长用来防御红毛番舰队的?D&7

  给彭大海一说老百姓的损失,张海强有些无语了,全心为民的解放军,为了战争需要却利用老百姓家园来分散敌人,说起来总觉得不是很好听。张海强苦涩的咽口气道:“敌人所到之处,那里的老百姓到时候会转移的,坚壁清野,不会给敌人留下可以利用的东西。至于损失,这个是难免的,只要能全歼侵略者,我看再大的损失也是可以忍受的。现在的牺牲是为了以后长久的安全,还是需要百姓忍一时之痛。”

  “百姓伤亡你自然不会管,为了胜利你都可以忍心对老百姓开枪!”彭大海想起张海强在守桐山时候,命令部队朝被敌人胁迫攻城的百姓开火,心中暗自嘟囔起来。

  张海强抛下这个恼人的问题,转身朝山下走去。

  “走吧,到下面阵地去看看。彭司令,你们警戒阵地坚固吗?”

  “警戒阵地分三块,第一块是百里外的彭泽,自江边一直到南边雷峰尖,主要防御阵地是东面的大浩山、江边的彭浪矶、南边的雷峰尖、龙王尖,这一块负责长江和东边陆地警戒。第二块是湖口东南的留雨墩、黄金山、三尖源、武山警戒阵地,这一块负责东南陆地警戒跟防御,第三块就是湖口近郊了。”彭大海跟着张海强他们走下石钟山,边走边说着湖口这边警戒阵地。

  张海强的声音在竹林中飘荡着,“不错,希望长沙那边部队能尽快结束战役,朝这边转移。邱部长,湖口这里看完了,你再到半壁山、田家镇要塞去看看,然后到武昌视察一下防卫力量。我到长沙去看看,见鬼,这个李成怎么了?都这么长时间连个孤城也拿不下来?”

  “还是让左副司令到长沙去吧?他熟悉那边防御,也许对李军长他们帮助很大的。”

  “左宗棠?不行不行!左副司令太自傲了,李成根本无法受他的气。何况南方集群刚到赣州,那些人除了左宗棠以前部属外还有老湘军、淮军什么的,需要好好的联络一下感情,左宗棠是走不开的。还是我自己到前线去趟好了。”

  “副司令不会是太长时间没有上战场心痒痒了吧?不然怎么一定要到长沙去看看?”

  “呵呵,心痒痒的应该是王得贵,我怎么可能呢?彭司令,你该不会是说自己吧?”

  “不敢,首长交代到那里我就到那里,决不会有任何想法的。”

  “嗬!够酸的了。走吧你!放心,该来的终归会来,打仗少不了你的份。”

  一行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越传越低,直到消失在丛林中。秋风拂过,树叶沙沙做响,摇拽的树林中几名战士正警惕地盯着江中上下船舶。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已经渐渐放亮了,江面上升起淡淡的一层薄雾。二军军长李成、新上任的军参谋长邱明率领军部参谋人员站在水陆洲上,透过烟雾从望远镜观察着攻城战,天空中三十艘飞艇悬在低空中,压制下面反抗敌人,银白色的飞艇上不时投下一颗颗携带死神的黑色炸弹,尖厉的呼啸声后,城里升腾起一股股烟柱。水陆洲跟城南外妙高峰炮台上炮声隆隆,湘江上的海军军舰颤抖着将一发发炮弹打出去。

  低沉的嘶吼声中,巨大的炮弹划破天际,投入到高耸的城墙上,尘土四散飞扬,碎石在空中飞舞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李成放下望远镜朝身边通信员说道:“叫姜师长到我这里来一趟。娘的,他的炮弹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好瞄准的目标炸了半天怎么还没有轰塌?!”

  “是!”通信员转身朝前面奔跑过去。

  见通信员去通知姜烨了,李成又对旁边人交代道:“你们通知各个师师长,让他们马上过来!”

  “怎么?军长是否耐不住性子要强攻了?”

  等李成命令完通信员,让他们招集手下过来。邱明放下望远镜走过来淡淡说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司令员已经说过,不要太在乎是否对长沙造成太大破坏,只要能提前将城市拿下来,彻底消灭湘军就行!参谋长,按照你说的拿下长沙自然没有问题,可是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时间啊!”望着挺立在浓浓硝烟中的长沙城,李成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了。司令员跟总部现在一日三催,不停地追问李成什么时候才能将长沙拿下来。催的多了,已经很烦恼的李成更加心绪不宁,虚火上升了。想着四个月的战事,李成觉得一场场战斗仿佛昨天刚刚发生过。

  邱明叹了口气,走到一旁默默不语了。自从接到司令员不顾一切必须迅速将长沙拿下来的电报后,邱明就强烈反对在部队中通知首长的命令,甚至要求给司令员发电报置疑。邱明认为长沙城内都是中国人,一炮打进城去,敌人不会死多少,老百姓可就遭殃了,拿下长沙不是说不要了,而是需要长期守卫,为了湖南民心,也不能肆无忌惮的乱打一气。只是上至军长,下到旅长都被温州池旅长的胜利冲的血管要爆了,没有一个支持邱明的,让他感到十分孤单。

  两湖战役从五月到现在已经要有四个月,在攻占武昌、岳州、衡州、宝庆、常德等地后,于八月下旬各路解放军以向心攻势朝长沙进军。

  长沙原来有七万守军,不过在解放军进攻武昌时候,长沙城内的守军就打着增援武昌的旗号想要突围,只是湘军出城后受到解放军热情款待,在损失五千人后湘军又缩回长沙。A%

  七月中旬,武昌被解放军攻占,城内的曾国藩坐不住了,武昌被占敌人下步肯定要进攻岳州了,如果岳州不保,长沙将与北方失去陆路联系,更加可怕的是这些武装到了牙齿的“发匪”将全部压向长沙。曾国藩一方面令冯子才离开衡阳,与湘乡的彭毓橘、蒋凝学、朱品隆部一样撤到长沙来。另外一方面,曾国藩又命令长沙全军拼死增援岳州,同时再从长沙周围大量征召乡勇补充长沙防御。

  衡阳的冯子才离开城池沿着湘江走了没多少路就在资金山受到解放军二师、机动第四旅和南下的第一、四师包围,在六万多装备精良的解放军面前,还有大量冷兵器存在的冯子才部一万人马自然不是对手,运动中的湘军连工事都来不及做就受到绝对优势解放军围歼,短短半天工夫一万人马损失殆尽,最后只有冯子才借着熟悉地形,带领三百来手下潜逃回长沙,其他人不是战死就是被俘。湘乡的万名守军运气不错,看着他们的解放军一、四师南下作战了,让他们顺利地撤进长沙城。至于增援岳州的近七万湘军,在击破解放军机动地二、八旅防御后终于在新墙河受到五师顽强阻击,同时急进的黄翼升率领的海军在冲破城陵矶江防后进入洞庭湖,水战中大败风帆为主的湘军水师,击沉焚烧水师战船三百余艘,同时增援上来的飞艇给了湘军沉重打击,在损失两万人马后,曾国藩差点又要上演自杀闹剧,最后只能灰溜溜地逃回长沙。

  逃回长沙的曾国藩在痛定思痛后认为北进不行,丧失了水师的湘军想要北上,最后的下场不会好过元末明初丢掉水师的陈友谅。南下进入两广吗?衡阳、永州已经丢失了,六万发匪可不是现在湘军所能对付的。东面是发匪老巢,进入那边只能是自寻死路。穷思竭虑的曾国藩无奈之下想到通过西路,走常德进入湖北或者四川。只是曾国藩想到走常德,解放军也想到占领常德将长沙彻底封闭起来。占领衡阳后,解放军一、四师继续西进北上,去抢占常德。而强征乡勇后,长沙城中的湘军又恢复到七万人马,曾国藩命曾国荃率领六万人先走,到常德去,他打算带着一万人跟进。双方既然都想到常德,自然而然就在常德发生了激烈碰撞。曾国藩还没有出城,大队人马就丢魂失魄逃了回来。背部受伤的曾国荃破口大骂这些士兵都是些饭桶——六万湘军在平山与北上的解放军一个旅正面遭遇,只是听到枪炮声,见到几个死人,那些强征进来的乡勇就落荒而逃。曾国荃根本无法控制他们,只能在亲兵保护下窝窝囊囊地再次回来了。附带的曾国荃自己后背还不知道是让发匪打的?还是给手下打了冷枪,差点小命也交代了。

  曾国藩一统计,出城的六万人只回来了五万,还有一万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四面被围的曾国藩只能坐守愁城,等候人家进攻。

  李成率领的部队按部就班将长沙外围一一拔除后终于面对湘军最后的堡垒——长沙。

  各路解放军到达长沙外围后,先是北面的五师、机动二、八旅在城东蔡公坟、二里牌、白沙井大破湘军十座大营,接着三师将城北的五里牌、伍家岭、开福寺先后攻占,南边的二师、机动第四旅经新开铺、金盆岭、南湖港进占妙高峰,经过一夜激战,将妙高峰两千湘军予以全歼。西边一、四师又在九月五日攻占岳麓山,歼灭蒋凝学率领的三千守军。九月八日,在海军配合下一师第一旅攻占水陆洲,湘军残存水师在黄翼升率领的军舰面前一败涂地,不是沉到江底就是靠近东岸弃船逃跑。曾经盛极一时的湘军水师在蒸汽轮船面前成了历史名词,不复存在了。一师第二旅占领溁湾市,四师七旅、八旅先后占领渔网市、土城坝、金牛岭、龙回潭、阳湖、平塘等地。

  长沙城内的湘军彻底被封锁在城内。

  攻占水陆洲后,姜烨的炮兵师通过轮船和浮桥将火炮拉到水陆洲上,昼夜不分地朝长沙西边大小西门、草场门、魁星楼吐泻着炮火。同时炮兵师在妙高峰那边的阵地上朝南门、天心阁猛轰。城墙两次被轰塌,城门五次被轰破,可每次湘军总是不顾伤亡拼命用石头将被轰破的地方再垒起来。那些湘军士兵红了眼般跟进攻的解放军展开肉搏战,为了减少部队伤亡李成只能命令炮火,轰击、轰击还是轰击。只是现在不行了,两天前司令员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三天内结束长沙战役,彻底消灭城内的湘军,为此就是造成再大的平民伤亡也不用顾虑。被逼上绝路的李成只能让炮兵、海军昼夜不分地朝长沙猛轰,掩护陆军攻城作战。别看湘军在野战中不堪一击,可让他们守城却一个个都变成了亡命之徒,在守城中不顾伤亡拼命朝冲锋的解放军反击,一次次把具有绝对优势的解放军进攻部队击退。

  “军长你找我?”满脸大汗的姜烨从阵地上赶了过来。

  李成见姜烨赶了过来,劈头盖脸的怒骂道:“姜师长!你们炮兵师搞的是什么名堂?

  那么明显的魁星楼怎么炮弹打了半天我就没看到有几发炮弹打上去?!娘的,没看到战士们在下面等的不耐烦了吗?告诉你,集中所有火炮给我将魁星楼轰塌了!要是中午前打不开口子,老子劈了你!”

  “军长,弹药不够啊!我们师现在炮弹所剩不多了,城上到处都是敌人,轰开一段,接着更多的敌人又出现在城上,将轰开的口子给填补上,妈的,这敌人到底有多少?”姜烨诉苦起来,见李成面色不善,姜烨不敢再说了。“军长放心,现在妙高峰那边的臼炮已经到位了,中午前一定会将城墙轰开的!不过军长最好再给我们炮兵师一些弹药。”

  “没有,要炮弹没有。”李成想都没想脱口拒绝道。

  见姜烨神情黯淡下来,李成缓和一下口气道:“姜师长,你们炮兵师弹药不是充裕的吗?这样吧,我现在命令一、二、四师炮兵统一由你指挥,从中午十一点钟开始你给我将所有炮弹打出去!我就不信那些湘军真的是钢铁做的!一定要尽快将长沙城轰开让部队进入。”

  “是!”姜烨见李成下了最后决心,不敢再反对了,大声答应道。

  李成挥了挥手,“你去吧,派人跟各师炮兵团联系,让他们服从你的命令。”

  十多万军队在飞艇、军舰、重炮掩护下进攻长沙这么长时间,到现在还没有将城池攻破,李成觉得自己实在是面上无光。何况湘军有战斗力的部队已经在前面战斗中受到毁灭性打击,现在城内的湘军,大量士兵还都是刚刚离开土地没有什么训练的农民,这就更加让李成感到难堪了。

  “军长,你找我吗?”

  文宇的指挥所距离水陆洲并不远,接到命令后很块就赶了过来。

  李成见其他师长还没到,对自己这老下属比较和气地说道:“等一下,等其他师长到了后再说,不过文师长,你最好命令你在见家河附近的部队马上朝水陆洲集结,渡过湘江准备加入到进攻长沙的行列中。”

  文宇点头答应道:“明白了,我马上派人通知部队朝这边开进。”

  说话间一师师长吴强也赶了过来,紧接着二师沈晔、三师沈路、五师的马鼎南几位师长先后到了李成身边。因为到现在应该攻下的长沙还在敌人手里,几位师长脸色不大好看了。郁闷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李成开门见山重重说道:“各位师长,首长命令我们必须在三天内攻克长沙,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要是再攻占不了,在首长面前我没有面子,你们也同样没有面子!

  不就是不到六万守军嘛!我们五个师三个机动旅,再加上炮兵师、海军、飞艇部队,足足有十多万军队,每天粮食都要吃掉上万石粮食,对根据地是多大负担,可就是这么多部队居然在这么长时间内没有解决这些连枪都打不象样的湘军……丢脸啊!真他娘的丢脸!温州池旅长可以全歼登陆的外国军队,我们这里要是收拾不了这些装备落后的湘军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家池旅长?大家不如找块石头一头撞死算了!还什么主力部队?你们的部队还是降为补充旅,让人家上来试试看算了!”

  李成训斥着吴强他们头都抬不起来,兵强马壮装备精良,并且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的部队攻城这么长时间了,却连城墙都没有登上,说出去是会笑掉别人大牙的。

  “我知道,转战两湖地区四个月了,大家除了行军就是打仗,现在都很疲惫,可是同志们,要知道我们当前的敌人更加成了强弩之末,他们水中没有海军,天上没有飞艇,就是火炮口径也比我们小,一炮下来不过打起一小团灰尘而已,哪想我们一炮过去天昏地暗,墙塌石迸?而且长时间没有休息的湘军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他们现在不过是靠了一股不能城破的信念勉强守着长沙而已,只要我们部队登上城墙,这些人最后的信念必然崩塌!刚才我已经跟炮兵师的姜师长说过,让他们炮兵将所有炮弹都给我打出去!我命令大家在中午十二点钟发起总攻,一定要将长沙城给我拿下来!”李成大手一挥用力说着。

  几个师长头抬起来了,双眼坚定的望向李成。“请军长下达具体部署,我们一定不会辱没主力部队这块金字招牌!”

  李成命令参谋打开地图,蹲在地上手指着上面说道:“很好,我命令一师第一旅、二师、四师、机四旅担任南面总攻,你们负责进攻从魁星楼经南门到天心阁一线,炮兵师、海军船只会全力支援你们作战。一师第二旅从草场门、大西门到小西门一线,二旅只要牵制敌人西线兵力注意就可以了。三师、五师、机动二、八旅在十一点钟开始负责从北门、小吴门到浏阳门一线发动佯攻,比主攻部队提前一个小时。沈师长、马师长,你们率领部队把声势造的大一点,尽量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东面和北面,给主力部队顺利突破创造条件。大家都明白了吗?”

  说完李成抬起头看着周围聚集的这些师长。

  李成交代这些事情时候邱明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见那些师长一个个摩拳擦掌,打算好好地干上一场邱明不得不走了过来。

  “各位,长沙守军毕竟是我们中国人,他们既不是鞑子也不是红毛番,顶多算是受满清统治者蒙蔽的愚昧之徒,而且长沙乃湖南首府,我军进攻长沙必须要考虑湖南人是怎么想的,决不能太放肆了。大家进攻长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对城内的文庙、书院、寺庙不得进行破坏,不然我们将丧失民心!不要做逞一时之快之事,那样是后患无穷的。大家想一下为什么有那么多湘军打太平军,就是因为曾国藩抓住太平军对孔庙寺院进行破坏,并且没有充分尊重那些读书人,如果大家不希望自己跟太平军一样,就要多加注意。至少不要将一副破摊子交给后面人管理。”邱明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这些打仗打疯了头的将领。

  按照邱明的想法,能争取野战中消灭敌人自然最好,如果敌人来个老鼠不出洞,那么就把他们围困起来,通过飞艇、轮船给敌人造成心理上极大的压抑,再经过政治争取,想办法让左宗棠出面,通过他的威望,争取湘军一部在战场上起义,使我军进入长沙,攻城总是下下之策,至于温州池洪鉴消灭了入侵的外国军队,自然是可喜可贺之事,值得向他们祝贺。只是这是池旅长的事情,跟攻打长沙有什么关系?为了抢军功,卤莽地发起总攻只能说太冲动了。

  “参谋长,这大炮一响,炮弹可不一定非要落在敌人阵地上,何况要是敌人逃进文庙、书院什么的难道我们就不炮轰了?让战士们跟敌人进行肉搏损失可就大多了!”

  马鼎南开口置疑邱明的意见。李成不说话了,只是在旁边看着邱明到底用什么话来说服现在这些受自己统辖的师长。

  “宁可多牺牲一些战士,也要保证不能毁坏这些。要知道,民心才是最重要的!我是参谋长,按照我军条令,部队作战计划由我负责。要是因为我说的这些话,造成首长怪罪,到时候我会亲自到首长那边请罪,与你们无关!”邱明有些着急了,脖子上青筋直跳。失去一条胳膊的邱明双目圆睁瞪着马鼎南,虽然邱明个子很瘦弱,平常也不大发火,可老实人发起火来还是很吓人的。

  “好了好了,就按照参谋长说的去做好了。”李成见邱明发火了,连忙起来打圆场。

  要是换了其他人说按照军队条令,部队作战计划由他负责,李成早就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他才是二军在军事上的最高首长。只是这个邱明与众不同,自从去年转战皖赣,邱明在部队中就一路高升,同时在首长心中留下极好的印象,由作战参谋升为教导团团长,接着又升为教导旅旅长,在两湖战役打响后,首长又把他任命为二军参谋长。这个邱明曾经建议首长兵出江西,占领南昌,转战过湘赣,还辅佐荣一师的林建华争取绍兴左宗棠部起义,可以说战功立下无数,是首长全力提拔的对象了。别看今天他是自己二军的三号首长,搞不好明天他就成了自己顶头上司!虽然解放军中不像其他军队官大一级压死人,可李成还是在这方面很注意的,要是一味的莽撞,他也当不上这个二军军长了。

  “既然如此大家在攻城时候脑子里面多根弦,能保护百姓安全就尽量保护他们安全,只要不是迫不得已,不要进入文庙、书院、寺庙作战——至少也要经过我们批准才可以。明白了吗?”

  “明白了。”几个师长点头答应。

  “天哪!这仗打起来可就太束手束脚了!”几个师长肚子里暗自埋怨起来。

  “既然如此大家对表吧。现在是上午八点,记住,三师、五师、机动二、八旅在十一点钟开始负责从北门、小吴门到浏阳门一线发动佯攻,佯攻部队由沈师长负责。主攻、牵制部队是一个小时后,即十二点发起总攻。主攻部队由吴师长负责。”李成掏出怀表跟几个师长对着表嘴里说道。(注:怀表走时并不准确,不同的怀表在经过一段时间后相互间差距是很大的。以前在战斗开始前必须统一按照最高领导的怀表上时间进行效正。)

  “行动吧。”对好了时间,李成挥了挥手将这些师长赶回了自己部队。

  “记住,进攻前一定要通过各种办法削弱湘军守城意志,还有进城后严禁对文庙、书院、寺庙进行破坏!”邱明追着几个师长的身影大声喊道。

  “参谋长,你在想什么?”

  李成在把部下赶回各自部队准备几个小时后的总攻后,他觉得心跳突然加快许多。临近决战前的气氛总是让人烦躁不安的。进入准备期的炮兵部队不再朝城内疯狂地吐泻炮火,只是偶尔朝城里打上几炮证明自己的存在。在水陆洲上东西走了两遍,李成见邱明静静地坐在地上,望着零星一道道白烟投入到长沙城上发呆,不由自主地走到他面前坐下来看着邱明问他。

  “没什么。”邱明随手拔起一根小草放在嘴边抿了抿,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只是在想现在城里的曾国藩想些什么事情?马上就要总攻了,等炮声一响再要让部队撤下来可就难了。这仗打起来,城里的清军伤亡不用说,我军虽然装备好,可一直没有系统训练的战士如何才能发挥这些装备优良性能?到时候伤亡也小不了哇!所以我才一直竭力反对在失去任何希望前强攻坚固设防的城池。唉,想不到还是要强攻长沙。”

  
只看该作者 51楼 发表于: 2007-09-11
李成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放心好了,有强大的轮船、有死神美称的飞艇助阵,我军伤亡不会太大的。清军?你看看他们手中的武器,就那些烧火棍能跟我们相比?我们臼炮上去后,再坚固的城墙也受不了两炮!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曾国藩有什么对策。”

  “轮船、飞艇、重炮?”邱明摇着头苦笑起来。

  “这些东西跟清军比我们自然是占了绝对上风,可是眼光放远一点儿呢?轮船跟重炮都是外国生产的,他们只有比我们更多更大,决不会比我们少和弱!至于飞艇,这东西好是很好,只是要是下面部队撕杀成一团,飞艇在空中根本无法分辨目标!只能兜圈无法投弹的飞艇又有什么用场?吓唬人而已!现在红毛番已经打到门口来了,温州之战说穿了不过是人家一时大意,要是提高警惕了,再想诱敌深入可就难了!唉,这个池旅长还是太冲动了。要我说,既然我军打算将敌人主力全歼在内地,就应该让小部队尝点甜头,鼓励他们深入我们根据地,而不是只要抓住机会瞅着谁就打谁,这是会吓跑敌人的!飞艇对清军自然是妖怪,是神鸟,对红毛番呢?何况说不定人家现在也有飞艇了。”

  李成猛地站了起来,正色说道:“参谋长,你这样说不对,这可是首长亲自下达的命令啊!你这不是在怀疑首长吗?”

  “首长说的就一定正确?军长你为什么不自己动动脑子想想呢?真要什么都正确还要作战参谋干什么!让他们统统解散回家好了。”邱明不客气地说道。

  李成想反驳邱明这大逆不道的话,可想了下还是叹了口气默默坐下来。

  “逞一时威风可以,可是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怎么能不考虑威风过后的后果呢?我看首长在后方待的时间长了,对军事上有些太疏忽,人家走棋要看三步,可打仗不光要看眼前怎么样,还要考虑长远之计,三步都不止!你就说哪个不顾长沙破坏情况,只要短时间拿下长沙说吧,这是典型的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想尽快看到一个胜利接着一个胜利。英国人想要短时间出现在根据地腹地可能吗?不可能的嘛!按照首长自己说的,英国人仗着自己海军有绝对优势,必然沿着长江前进,那么从上海到湖口有多远?沿途太平天国多少炮台?别的不说光天京就是那么好打的?清军打了十年都没有攻破,他英国人一夜间就可以拿下天京了?别看太平军在上海打了败仗,等深入太平军控制区,有的这些红毛番苦头吃的了!几十万太平军毕竟不是绵羊,说给你吃你就吃的下的。我们至少还有两到三个月时间,用不着这么急匆匆的嘛!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唉,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场?”想到不光后方催着他们尽快取得长沙战役胜利,前线的将士也迫不及待地想跳出来证明自己,邱明苦笑地摇着头,感到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你说我们不该进攻长沙?”

  邱明耐心解释道:“不是不该进攻长沙,而是在攻城中要讲究策略,通过瓦解敌人军心,争取内部起义,尽量的减少我军伤亡,避免城市破坏——要是破坏了,到时候修复起来不需要大量银子?又多损失人,又无谓浪费银子,怎么是好事情?至于粮食,我军现在就在产粮区,良好的部队纪律,加上正确的土地政策,粮食方面根本用不着发愁啊!倒是敌人对我们根据地进行封锁,以后银子来源可成大问题喽!”

  这话不光说了首长,同时还责怪李成也是头脑发热。李成尴尬地笑了笑,“嘿嘿……

  我说参谋长啊,看样子让你待在二军这座小庙是太委屈你了。你的职位至少应该是总参参谋长,要不要我帮你跟首长说说去?”

  邱明笑着用手捶了下李成。“拉倒吧,我能在什么位置上,首长自然心中有数,用不着你说。倒是你这个军长要是再什么都不考虑,我看以后早晚有一天别人会挤掉你的位置!别首长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先动动脑子想想首长为什么这样说,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样才是长久之计!”

  “我不动脑?拜托!要是真的不动脑子能坐上这个军长宝座?至于怀疑首长的权威……我看你是找死了,要是把你说的这些话传出去,当心战士在背后打你冷枪啊!”

  四个月共同生活让两人结下深厚友情,说笑间李成将邱明从地上拉了起来。

  “来!你这个总参谋长在上任前还是老子手下,反正总攻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还是来帮我想想如何减少部队伤亡吧!”

  邱明嘴里嘟囔起来,“见鬼!妈的,这次总攻可是你自己下达的作战命令,与我何干?为什么要我帮你想办法!”

  “谁叫首长任命你当老子的参谋长?想不出力是绝对不行的!”

  邱明无奈地摇着头,被李成拉着朝指挥部走去。远处传来邱明跟李成商量话语,还有李成爽朗的笑声。“感情老子是上了贼船了,不知半路是否好下?”

  “哈哈,既然是贼船岂是说下就能下得?你给我认命吧!”

  五里牌,三师指挥部。

  “娘的,居然是个佯攻!老子三师可是打了不少硬仗的,这要跟下面介绍自己的任务只是牵制敌人,战士们还不翻了天?!”沈路跟马鼎南刚骑马回到指挥部,就丢下马鞭一肚子火气地骂了起来。一头栽到行军床,沈路不想再爬起来了。

  “就是!这军长怎么想的?你老兄以前在三师也是堂堂一名团长,虽说后来部队扩充了你老兄调到其他部队当师长,怎么说起来也算是老三师的人嘛!至于我的师里面老三师底子可就更多了!唉,怎么不重用自己部队,倒是让人家老一师、二师的部队担当主攻?唉,这军长是怎么想的啊?”马鼎南在旁边唉声叹气地说起来。

  沈路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不行,这佯攻老子不干!马师长,直说吧,你愿不愿意听我的?”

  马鼎南知道沈路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算是凑成一堆了。“说吧,只要不是搞什么抓痒痒之类的,咱就干!嘿嘿,你老哥不是二军政委吗?真要捅了什么篓子,他也能帮咱遮掩一二。”

  “去,用的着他老人家?我说你以前的胆子跑什么地方去了?”沈路不屑地冲马鼎南说道:“咱不是佯攻,助攻长沙吗?呵呵,今儿个老子耳朵不好,把助跟主愣是没听出来!相信你马师长当时也走神了对不?”

  马鼎南一拍大腿,恶形恶状地笑了起来。“没错!我刚才只顾着欣赏炮弹爆炸了,什么也没听到,呵呵,既然由沈师长指挥,咱个大老粗自然什么都听你的了。”

  “不负责任的家伙,搞了半天坏人我来做,好人你去当?咱可说好了,真要军长怪罪下来,咱两人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马鼎南无奈地做了个投降架势,“得,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算了,还是说说看怎么进攻吧。”

  沈路两眼放光说道:“炮兵不是十一点开始压制射击吗?告诉部队,咱的命令是主攻,主攻长沙!让他们给我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一定要给我将长沙拿下来!我看我们两个师的炮兵集中起来,放在小吴门外,等十一点后先来个十分钟炮火急射,将城上那些垃圾打下去,然后炮火朝两翼延伸,我的五、六两旅同时进攻小吴门,你的一个旅进攻北门,另外一个旅在小吴门外做预备队,等城门一下,立刻投入到城市巷战中去,至于机动二、八旅,咱们每师一个你看怎么样?”

  马鼎南不满地说道:“搞了半天我们五师还是助攻啊?我说沈师长,就不能我的两个旅进攻小吴门,你的旅牵制敌人,同时担任预备队?”

  “嘿嘿,谁叫小吴门在我的正面呢?要是拿下小吴门,朝里面一插自然将长沙守军切割成南北两块,要是从北门进攻,充其量不过是把敌人赶到一师那边去罢了,想要吃肉?免了吧你!城市突破后让你的一个旅进入穿插作战已经算是够客气的了,你还不满足?”
  马鼎南哀叹起来。“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得!咱就听你的。有个机动旅总比什么也没有强。咱说好了,对下面交代是主攻,对上可打死也不能承认啊!对上只能说助攻,不然军长可饶不了我们。”说完两人对视着怪模怪样笑了起来。

  战场上解放军火炮沉寂下来,难得不挨炸的湘军官兵终于可以放心的舒展开身子安全地享受阳光,同时加紧将被轰破的城墙用石头、沙袋、木料堆积起来。只是缺口实在太多,也实在太大了,湘军士兵索然竭尽所能,也只能勉强将缺口垒的高一些,至于城外的栅栏、拒马、铁蒺藜等障碍物跟陷阱之类的阻挡攻城道路设施,虽然在炮火掩护下,外面那些人已经将这些破坏的差不多了,可因为外面就是解放军的天下,湘军士兵也没那么大胆子出城再补充部署一些,也只能由他去了。

  空中敌方飞艇回去又过来,见到飞艇再次出现,城中湘军官兵一阵慌乱,畏惧地各自寻找地方将自己隐蔽起来。空中打击是残酷的,可多次遇到飞艇猛烈轰炸也让这些没有什么知识的人学懂了如何防备轰炸。几个月的战斗让这些人知道只要上面发现不了自己,或者趴在屋檐下、水沟中、山洞里,飞艇对他们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虽然这实在是太被动了,可总比傻站在外面让人家炸死要强多了!

  在湘军视线中,从天上飞艇落下来两个小黑点,黑点在瞳孔中急剧变大,迅速落在瓮城内开阔地上,轰鸣过后两团烟柱腾空升起。当飞艇临空时候,地面上的人都躲了起来,这两颗炸弹并没有给湘军及城内百姓造成什么伤亡,只是在城内已经很多的弹坑中又增加了两个。

  湘军士兵躲在墙角下,趴在新挖的半人深的战壕中(跟解放军交战四个月,湘军别的没学会,挖战壕倒学的相当优秀),等待后继炸弹从天而降,可左等不来右等没下,倒是花花绿绿的纸片从空中随着秋风打着旋飘飘荡荡落了下来,飘落在战壕中,街道上。飞艇朝湘军其他阵地飞去了,过了一会儿,从其他地方也传来两声爆炸声,接着撒落彩色的纸片。

  虽然湘军哨官严禁士兵拾拣,说是违者格杀勿论,可总是有胆子大的偷偷将纸片捡起来,暗自交给识字的让他念念到底都说了些什么。纸片上内容很简单,只是说解放军马上就要攻城,在强大的解放军面前,小小的长沙是根本守不住的,通告他们这些士兵在解放军进攻时候放下武器不要阻拦进攻之解放军,只要投降必然会受到良好对待。有的纸片说城外乡下进行了土改,贫民少地的都分了田地,他们家中父母还等着他们回家种地呢!替穷人的仇敌满清皇帝死在长沙实在是太不值得了,要是这样死了家中父老难道不伤心?绝大多数纸片干脆就是投降证,按照上面说的,只要湘军士兵不抵抗就地投降,在交出投降证后解放军会马上让他们回家跟父母妻儿团聚,同时也不会因为他们曾经参加过湘军不分田或者分坏田。

  这样的传单对湘军士气破坏是巨大的,营官哨官虽然再三劝阻,甚至见到有偷藏投降证的一刀劈去杀一儆百,但效果实在不佳,这么大的阵地上,士兵如此至多,谁知道那些人将纸片藏起来了?一个个检查是不现实的——总不能要求士兵光着身子守城吧?

  军官正在对手下大声怒骂,提着腰刀走来走去,威胁他们将私藏的纸片交出来,城外远方出现密集的人群,缓慢朝长沙城围拢过来。湘军一阵紧张,还以为解放军现在就要攻城了,纷纷扑到城头准备好滚木擂石,城头上升起了火,几口大锅中菜油被烧的滚烫,一杆杆抬枪、小枪、滑膛枪迅速的从墙洞中伸了出去,齐刷刷地对准了城下,同时炮城上的士兵将火炮炮弹搬出来,大量的火药也从后面运了上来。完事具备只等城外的敌人进攻了。

  全神贯注站在城墙上,神经高度紧张的湘军官兵隐隐从风声中听到嘈杂的人声,下面的人越来越近了,这时候城上的湘军士兵听的真切多了——从下面传来的声音是湖南各地方言在呼儿唤夫!渐渐的,从城上可以分辨出下面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人们装束打扮。湘军士兵拉着弓举着枪的双手颤抖了,一个个茫然看着下面的人群,这些人不是什么解放军,而是土生土长的湖南老百姓,是他们的父老乡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朝长沙奔了过来。

  “快,快提防发匪攻城!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把枪端好了!”

  城头上湘军军官满头冷汗直冒,这几天每天外面的发匪都让老百姓到城外来嚷嚷一番,虽然并没有直接攻城,可抱不准哪天发匪就会裹胁百姓进攻长沙!而且就是不进攻每天这样来一次,对部队士气影响也是可想而知的。现在每天长沙城内都有人偷偷从城上缒入外面,投降发匪,还有自杀的,军官只能白天黑夜守着士兵。

  湘军在攻城的时候很习惯驱赶敌人城市周围的老百姓在前面当替死鬼,要是发匪敢朝百姓开火,那么必然对被裹胁加入发匪的当地人造成极大不满,到时候要么抵抗不坚决,要么干脆出城投降了。要是不开火,刚好,混在百姓后面的湘军可以趁势一举登上城头,反正是发匪那边百姓,死也不是死自家人,怎么说都是对湘军有利无害的。可今天在自己老巢让人家原样奉还,有样学样来这么一手,这些当官的算是痛苦的明白以前守城发匪是一副什么心情了,最要命的是说不定过来的人群中就有自己亲人,对亲人开火,再顽固的人面对这个问题心也不能不颤抖。

  任凭当官的暴跳如雷,如何威逼利诱,城上的湘军士兵硬是无法狠下心将枪口对准自己乡亲,发匪的传单可以不理,自己的亲人如何能够硬下心来?

  那些百姓站在数百米外不再涌过来了,从百姓人群中哭儿叫夫的声音回荡在城头上。

  “三伢子,冇得打哒,解放军给咱家分田地哒,快回家吧1

  “曾国藩讲的嗯是嗝,春伢他爹快出来,伢子生病还在家等着你嗝!”

  下面人群有说家中分了田地,等着他回家种地的;有说解放军并不是妖魔鬼怪,对乡亲很好,让他不要受了曾国藩欺骗的;有说孩子不想失去父亲,希望他能活着回到家父子团聚的……

  “我以前是湘军吉字营地李新轩,今年五月在湖口被解放军俘虏了,解放军对俘虏不打不杀,还好吃好喝给我们,然后又放了我们,等解放军解放了家乡,回到家后,家乡并没有烧杀抢掠过,解放军还给没田的分田,没牲口的分牲口,大家不要受当官的骗!快放下武器吧,难道你们没见到家人在外面等着你们回去吗?”人群中还混杂了一些原来被解放军俘虏过的湘军士兵,这时候也加入到劝说行列中去。

  城上的众多湘军士兵很多都是让曾国藩新拉过来的,给外面这么一喊,士气更加低落了。先是有人低下头无力地垂下了武器,接着更多的人低声哭泣起来,要不是城上军官恶狠狠瞪着吃人的目光扫视着他们,很多人马上就要打开城门冲出去与家人团聚了。

  见到士兵士气如此低落,湘军军官除了挥舞着腰刀恐吓手下其他好办法也没有什么,让部队开火打吗?先不说这些人是否愿意对家人开火,要是强制命令搞不好会造成兵变,就是他们愿意打,可那些百姓都在火器射程范围之外,想打也打不着。军官们发愁了,人马本来就比城外的发匪要少,现在士气又如此低落,这发匪要是攻城,长沙还怎么守哇!

  十点钟,聚集在城外的老百姓在解放军劝说下渐渐朝后面散开了,可他们还待在远处,痴痴地望着长沙城。希望解放军不要攻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些百姓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亲人不要顽抗让人家给杀了,还是躲在安全地方等解放军进城后马上投降出城才可以使得家人团聚。

  一门门火炮从散开的人群后面推了出来,远方还有大量的大口径重炮将炮口对准了长沙城。在城外炮兵阵地上升起了三只气球,对这些气球湘军士兵有些无可奈何,在湘军军营传说中,只要看到气球了,那么敌人的炮火将很快打到你身边,此乃千真万确之事!打气球吗?下面有多少部队在保护着?火炮、洋枪样样齐全,你要硬往上冲,连火炮都还没靠近自己先被人家给撂倒了!

  一支支步兵部队在城头湘军眼皮底子下进入到冲锋阵地,只是距离城墙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城头上的武器都够不着,不用怎么猜测,光看这架势湘军官兵也知道攻城马上就要开始了。

  “城里的湘军弟兄注意了,我们马上就要攻城了!用你们手中那些刀枪对抗我们的大炮无异于找死,为了能活着与家人团聚,马上停止无谓的反抗,把强迫你们送死的狗官抓起来出城吧!只要放下武器解放军会优待你们,让你们回家跟父母团聚的……”

  长沙城各个城门外接连响起解放军大嗓子战士的劝降声,有介绍自己以前是湘军,自从被俘虏后人家对自己如何好的,有让他们赶快出城,家人就在后面等候的,加上远处见解放军攻城势在必行,担忧城内亲人生命安全的那些百姓放声大哭,湘军斗志一落千丈。

  “老韦!你们炮兵团准备好了吗?时间差不多了,等下部队能否登上城头可就看你们炮兵干的怎样了!”

  炮兵阵地上五师师属炮兵团团长韦成铭正在做射击前最后的检查工作,听到身后有人冲他嚷嚷着,一回头,见是师政委徐友新走了过来。

  “哟,政委啊,你怎么有闲心到我们这里来?呵呵,放心好了,我的这些宝贝疙瘩一定会给湘军一个意外的惊喜!您就瞧好的吧!”

  徐友新走到漆黑的火炮面前,爱不释手的轻轻抚摩着炮管,这是一门通过商人从法国高价走私进来的十磅后膛火炮,光滑的炮身上让战士们刻上光复中华四个大字。

  “我可告诉你老韦,师长现在已经到一线去了,他要亲自看着九旅冲锋,你要是打不开口子,小心我扒你的皮!”徐友新严肃地说道。

  韦成铭伸出头朝攻击阵地望了一眼,整齐的队列中没见到师长的影子。“啊?师长跑前面干什么去?老天!这不是要我好看吗?!炮兵团虽说火炮不少,可重炮都在炮兵师和军直属炮兵旅那边,这里可没有……政委您怎么不把师长给劝住啊?”

  “废话!就师长的性子我能拦得住他吗?反正你给我将北门轰开就行!甭管炮兵师装备怎么样,就你手里这后膛炮,那可是人家湘军做梦都想拥有的,这么好的东西你再给我叫穷……娘的,信不信老子会撤了你?我还要到机动旅看看去,你们炮兵打起来可别草鸡了。”

  韦成铭冲着徐友新离开的背影大声喊道:“放心吧!我们炮兵团决不会给师里面拖后腿!”

  前面战士已经不再喊话了,炮兵师与各个师的炮兵部队均做好了战斗准备,担任进攻的步兵在各级首长带领下前出到进攻阵地,战士们静静地等待着总攻开始。城里的湘军军官虽然很想将这些明目张胆的发匪嚣张气焰压下去,可武器射程没有人家远,出城作战又害怕人家趁势攻城,只能待在城上静候战火来临。

  十一点,百姓离开后比较平静的长沙城外突然万炮齐轰,城外炮兵阵地上青烟弥漫,无数的炮弹迅猛朝城墙飞奔过去,重重撞击在墙上,火星闪现后巨大的砖石被炸成粉末。震耳的爆炸声连成一片,比春节放烟火还要热闹,大地在颤抖着。滚滚浓烟将城墙掩盖起来,更多的炮弹钻进烟雾,里面红光不停地闪动着,更多的烟雾朝城外压了过来。

  偶尔颤抖的大地猛地一跳,从烟雾中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火光闪动后,一股浓烈的灰黑色烟柱翻滚着朝上升去——这是一百磅臼炮炮弹与城墙亲密接吻了。

  “同志们……冲啊!”

  十一点十分,北门的五师九旅旅长应志峰从战壕中一跃而起,挥舞着手中的手枪带头朝浓烟笼罩下的长沙城冲了上去。

  九旅战士鱼贯跃出阵地,喊杀声响成一片。在一面“打进长沙城,活捉曾妖头”的红旗下,五千将士奋力朝城墙奔跑过去,潮水般的人群中几十架云梯被战士们抬着迅速移动着。东面喊杀声传了过来,在九旅发起攻击时候,小吴门、浏阳门方向的三师五、六旅同时展开了攻击

  原来地上已经被破坏差不多的铁蒺藜、陷阱在刚才猛烈的炮火中荡然无存,紧随着炮弹前进的战士在城头上敌人还晕忽忽时候,迅速冲到城下了。

  后面阵地发射的炮火朝两边延伸,榴霰弹将城头上没有隐蔽好的湘军官兵撕成碎片,掀到半空。城门方向的炮火减弱了,透过散开的硝烟可以看到城门被轰的七零八落,可里面堆满的沙袋将缺口给堵上了,面前的城墙被撕开了一个数十丈宽,一丈多深的大口子,大量的砖石从城墙上倒下,在缺口处堆成一个斜坡。炮城上的火炮在炮火打击下东倒西歪,大多数都失去了战斗能力。

  “快!快把梯子竖起来!机枪上来没有?赶快占领阵地掩护部队登城!王连长,赶快让你们战士将堆在城门里面的沙袋给我搬走!”应志峰站在城墙下朝后面挥着手大声指挥着。

  高大的云梯从后面竖了起来,靠在城头上,战士们一个个攀登着云梯朝城上进攻,在下面,几挺机枪跟无数的枪口瞄准了城墙上,准备将顽抗的敌人打下来。

  呐喊声中,城墙上被炮火震的昏天黑地的湘军士兵清醒过来,在军官的催促下朝猛攻的解放军展开反击,受到曾国藩谣言欺骗的湘军士兵,虽然刚才让传单与外面的百姓搞的士气低落,可见到自己的敌人马上就要上来了,还是拼命地反击起来,在他们心目中,至少不能让发匪登上城头。石头、陶罐、滚油从空中倾泻下来,攀登云梯的战士不时发出惨叫从梯子上栽倒下来,两架云梯被城头上的湘军士兵推倒。九旅进攻一时受阻,部队被敌人压制在城墙下。

  “掩护!一团掩护,二团进攻!机枪、迫击炮给我打!朝城墙上狠狠地给我打!”见自己的战士不停地掉下云梯,应志峰眼睛都红了,朝后面大声吼叫着。

  下面密集的枪声响起,几个探出头的湘军士兵身子一歪绝望地发出惨嚎掉了下来。如蝗的子弹打的城墙上湘军根本抬不起头来,同时小吴门那边传来“城破了”的巨吼声。

  “咚、咚……”几声,跟随部队前进的九旅迫炮连开始发言了,六零迫击炮弹窜上城墙,城头上的几个湘军士兵被掀到半空,翻滚着狠狠地惯了下来。

  “上啊!三师那边已经登上城头了,我们五师也不时孬种!跟我上!”应志峰大吼一声,一把推开打算拦阻自己的警卫员,举着手枪翻身上了云梯。警卫员连忙在后面紧紧跟随,边爬边警惕地盯着城头上的动静,打算见到敌人立刻将他打下去。见旅长带头登了上去,战士们争先恐后朝城墙上爬去。

  应志峰提着手枪刚在城头上露头,就看到一个湘军管带之类的角色举着腰刀恶狠狠地朝自己砍了过来。甩手一枪,那名管带胸前血水喷了出来,管带不能置信地看看已经翻身跳进城头的应志峰,手捂着伤口跌跌撞撞朝根本不理自己的应志峰冲了上去,提着刀打算跟应志峰拼命,没想到却被后面跟着爬上来的警卫员从侧面狠狠踢了一脚,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大睁着眼睛看着无数解放军战士从下面跃上城头,接着跨过自己朝两边杀去,管带眼中最后的画面眼前是一片血红。

  应志峰登上城头后发觉城墙上活着的敌人并不多,几个湘军士兵正沿着楼梯朝上面飞奔过来,在他们身后数千湘军士兵正朝自己这边涌来,空中十来艘飞艇压了下来,几颗黑糊糊的小点从飞艇上扔了下来,浓烟烈焰从蚁群般的湘军士兵中腾空升起。大片士兵被炸倒,人群炸开一堵人墙,可转眼间又被后面没死的给堵上了。湘军士兵忘记了死亡的恐惧,瞪着血红的眼睛发出野兽般嘶吼朝城墙这边猛扑。

  登上城墙的解放军战士越来越多,战士们将密集的子弹朝猛扑过来的湘军士兵打去,战场顷刻变成单方面的屠宰场,沿着城墙、台阶冲上来的湘军士兵成片倒了下去,没有死的发出狼嚎拼命朝应旅长登城的地方冲上来,却在弹雨中被打倒。

  成群的手榴弹朝城下蜂拥往上挤的湘军士兵投了过去,低沉的爆炸声中,反扑上来的湘军士兵被炸的血肉横飞。这时候根本用不着瞄准,或者准头,只要往人堆中扔就可以了。

  武器方面湘军差的太多了。前装滑膛枪每发射一发子弹必须站着装填老半天,一分钟最多可以打出两发子弹,而解放军这边装备的是后装单发击针枪,每分钟可以发射六到八发子弹,同时对装填子弹没有姿势要求,很多解放军战士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是趴在地上装填子弹的,这样自己暴露的面积就相当小了。而湘军士兵却成了一个个活靶子。至于手榴弹,更是湘军所没有的,密集的人群中只要挨上一颗,周围十来人全要倒下。

  在北门、小吴门、浏阳门三师与五师将士跟湘军展开了激烈战斗,首先支撑不住的是小吴门的湘军。湘军为了城防坚固,不敢让新抓来的那些士兵第一个投入战斗——这些人听到枪声都会发抖,指望他们奋勇向前是根本靠不住的。只能让老部下一窝蜂地朝登上来的解放军反扑,但在解放军密集的弹雨中,冲上多少就要倒下多少,老底子很快打的差不多了。万般无奈下,湘军军官只能让新参加湘军的那些人组成敢死队接替老部下继续进攻,这些人原来就已经没有什么战斗意志了,刚才战斗场面更加吓坏了他们——连敌人的身子都没有靠近,自己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前辈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自己又没有受过什么训练,如何可以是人家对手?当五师十旅高明辉部投入战斗后,胆怯的湘军士兵先是畏缩不前,接着一个个悄悄朝后缩去。小规模的退却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一粒石子,让更多没有斗志的倒退了,紧接着倒退变成了溃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腿的湘军士兵顾不得长官如何叫骂,沿着巷子抱头乱窜。狂吼声中高明辉旅首先冲下城头,与湘军展开了巷战。三师五、六旅一部跟随高明辉的十旅朝湘江猛扑过去,剩下的部队沿着城头朝两边扩展,扩大自己的突破口。

  东面北面的战况吸引了城内曾国藩主意力,一营一营的湘军被待在天心阁的曾国藩从城南调走,朝东面进城的解放军反扑,冒着猛烈的炮火,天空的飞艇威胁,朝解放军突破口展开反击。曾国藩认为虽然南边城外解放军也不少,可他们现在毕竟还没有进攻,要是东面进城的解放军将长沙活生生劈成两半,这城也用不着守了。

  北门解放军将士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堵塞城门的障碍物被战士们搬走了,待在外面等着不耐烦的战士们蜂拥而进。

  “娘的,这湘军跑起来还真快!告诉机动旅马上投入战斗!别在后面给老子看好戏了!”眼前四处乱逃的敌人让跟随部队刚进城的马鼎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高旅进入长沙城的消息已经从东边敌人骚动中得到证实,自己这边九旅将士也将敌人压制下去,同时一步步朝下面攻去,又移动变成了快步,又由快步变成奔跑。

  “师长,是不是我们机动旅可以投入战斗了?”袁剑不敢相信地在旁边问道。现在战斗打了才不到三十分钟,这么早让他的部队投入战斗是袁剑做梦也想象不到的!侦察连出身的袁剑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是从一名战士一步步爬到现在这种职位上的。渴望战斗,渴望激烈的战斗,这种信念渗透到袁剑骨子里面,到机动旅已经觉得够窝囊的——机动旅不可能面对真正的硬仗。今日居然有追歼四处乱窜数万敌人这样美事等着自己,袁剑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马鼎南挽起袖子,不耐烦地说道:“废话!现在就看你的机八旅到底是铁打的还真他娘的是鸡把旅,赶快上来!沿着城墙朝西打!遇到的敌人只要不放下武器投降,一概消灭,明白吗?!”

  “是!机动第八旅坚决完成师长下达的命令!”袁剑敬了个礼激动地说道。至于马师长取笑他们旅的那句话他当作没听到——自己机动第八旅的简称让人家笑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部队战士干部别提有多郁闷,这次要是打的好,那些嘲笑自然全都随风而去,不值一提了。

  憋气的机八旅将士早在城外等的不耐烦了,旅长一声令下,五千将士冲进了城面沿着城墙朝西边猛扑过去。这些将士为了洗刷自己不是人家嘲笑的那种旅,一个个如同吃了豹子胆,大有神阻杀神佛阻杀佛的架势,在机八旅前进道路上,那些被追上的湘军士兵只要稍稍晚一点举手,无情的子弹立刻冲他飞了过去。就是逃过子弹,鬼头大刀马上跟着就奔脖子过来了。

  机动第八旅旅长袁剑是侦察员出身,相应的这支部队在军事训练上特别强调单兵作战能力,在武术上面进行了大量的训练课时。机动第八旅除了装备前装线膛枪以外,每人还装备了一把鬼头大刀,别看他们武器装备不如主力部队,可在跟敌人肉搏战中却完全不弱于主力部队,甚至还要更强一些。大刀翻飞中,沿途杀出一条血路。

  “机枪拉上来了!”九旅战士高兴地大喊起来。

  马鼎南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的师属多管机枪连已经运动进来,笨重的机枪被战士们用推着拉着进了长沙城。很快,猛烈的机枪扫射声响起,一条条火舌朝逃窜的湘军士兵鞭打过去,火舌扫过之处只顾逃命的湘军士兵抽搐着摔倒在地。

  活着的湘军士兵吓的不敢再逃,一个个放下武器缩在一旁期盼这些进城的凶神恶刹真的如他们所说会优待俘虏。

  小吴门北门的先后失守让曾国藩相信敌人主攻方向真的不在南面而是在东面跟北面。本来守卫长沙的兵力就不多,虽然从南面调了近万人支援,力支援部队开火了,呯叭声响成一片,城头上的湘军士兵一排排摔倒,后面的接着又补上。天心阁并不高,也不是很大,没多少时间,在这里光从城墙上摔下来的湘军士兵就已经上百了。

  “大帅,九帅在浏阳门城楼上阵亡了!浏阳门已经失守,三千将士无一幸存,发匪正朝这边打来!”曾国藩正在天心阁竭尽全力指挥部队抵挡敌人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从浏阳门方面奔过来一员营官哭丧着脸将东边战况告诉了曾国藩。

  从东面、北面传来呐喊声,看样子那边的发匪已经冲进城了。而魁星楼、南门,枪炮震天,从天心阁可以看到数万人马上就要涌上城了,抵挡敌人的湘军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曾国藩眼前一阵发黑,老泪纵横流下。“十年心血啊!没想到今日毁于一旦!”

  “大帅,快撤吧,敌人马上就上来了!”曾国藩的五弟曾贞干刚上前说完,从下面飞来密集的弹雨击中了曾贞干后背,一声没吭曾贞干栽倒在地,手脚抽搐两下不动了。弹雨中曾国藩身边的亲兵倒下一片。曾国藩自己右胸也被一发子弹击中,浑身所有力气突然不翼而飞,软软的跪了下来,斜着身子倒下,头上的红顶帽子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帅,大帅!”迷迷糊糊中曾国藩感到自己耳边有人焦急地叫着。整开眼,眼前一片迷茫,自己被手下扶着坐在地上。曾国藩感到胸口一阵巨痛,咳嗽两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剧烈咳嗽使得中枪地方鲜血急速涌了出来,身边人想用力按住,鲜血却从指缝间流出。曾国藩耳朵里轰鸣做响,天空变成一片血红。

  “大帅,发匪已经冲上城了,快撤吧!来人呀!快将大帅扶到安全地方去!”

  城里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对湘军来说是安全地方了,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解放军战士呐喊声。曾国藩感觉自己被亲兵扶了起来,不知算是架着自己还是拖着自己朝天心阁下面逃去。

  “放肆……放开我!我的官帽呢?!”曾国藩刚说了几句话,立刻又剧烈咳嗽起来。

  “大帅,您的帽子。”有人在旁边必恭必敬将曾国藩掉下的官帽拿了过来,好心地帮失去力气的曾国藩戴好。

  “多……多谢了,扶我到那边……不用管我,你们下去吧。”

  曾国藩用力挣扎了两下,将身边的亲兵推开,虽然曾国藩并没有什么力气,可是那些亲兵还是乖乖放开了他,在旁边小心地看着,生怕曾国藩摔倒在地。曾国藩扶着被炸去上端的柱子,将身子直立着面朝北面站好。身后枪声越来越近,那些敌人已经冲了上来。知道自己身后就是主帅的湘军士兵,用血肉之躯拼命抵挡着,可上来的敌人实在太多,不是残余的几百湘军可以抵挡得住的,敌人还是一步步毕竟曾国藩,活捉曾妖头的口号喊的震天响。

  曾国藩身边的亲兵见大帅不肯再走,而天心阁下面也出现了从南门攻进来的大批敌人,知道自己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转身帮湘军抵挡近在眼前的敌人。垂死的惨嚎声在天心阁上响成一片。

  曾国藩本来还想将官服整理一下,可浑身上下实在没有力气,只能靠在柱子上略微拉了拉衣服,手扶着柱子慢慢支撑上去,将官帽扶正。这些动作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刚扶正官帽,曾国藩剧烈的咳嗽两声,从口角流出的血沫将被硝烟熏黑的残柱染上血色。身后传来一阵爆炸声,一股热浪跟湘军士兵惨叫声同时传来,曾国藩感到后背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一下,眼前人身上的肉块碎屑从后面飞溅过来。活捉曾妖头的喊声已经近在身边了。

  曾国藩颤抖着手从腰间掏出一支手枪,慢慢对准了心脏所在处,心里苦笑两声。前面三次自杀自己总是被手下抢救过来,今天算是到头了。十年心血,十万湘军,只是不到两年时间就会飞湮灭,湖南全境都成了人家天下,今日自己最后的城池长沙也被攻破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难道当人家俘虏被发匪嘲笑吗?想到这里,曾国藩大声喊了声“皇上……”朝自己心窝处奋力扣动了扳机。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曾国藩慢慢软倒在天心阁上。被他扶正的红顶子从头上滚落下来,转了两下掉到城下去了。
只看该作者 52楼 发表于: 2007-09-11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二十七章

  九月的金秋,北京城外香山上的枫叶红遍山林,夕阳下整座山如同着了火,凉风吹过,红浪翻滚。
  “报!……王爷,长沙有消息传来!”

  恭亲王奕?正陪着英法公使在香山寺欣赏秋景,半山山路上有人飞快的朝上面跑上来,还没靠近凉亭就被恭亲王的近卫拦了下来,那人交代两声,近卫很快让到旁边,冲上来的人还没接近就大声喊了起来。

  “两位慢坐,本官去去就来。博川,你陪两位公使好好聊聊。”奕?微笑着跟卜鲁斯、布尔布隆两位公使歉意地打声招呼,朝骑手走去。

  “公使先生,你们英吉利没有如此壮观景象吧?远上寒山石径写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军机大臣兼总理衙门大臣文祥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  文祥字博川,号文山,他是满洲正红旗人,道光年间的进士,随口说句唐诗对他这样的进士来说跟吃饭一样,实在是太简单了。

  卜鲁斯与布尔布隆两人听的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位大臣在说什么。文祥见两位公使唯唯诺诺,心中暗自好笑,自己跟他们谈经说词不能对牛弹琴一样?别看这些鬼子船坚炮利,可在这方面他们还不如个泥腿子——连泥腿子都知道随口说上两句诗词呢!

  文祥微笑着掩饰自己瞧不起老外的心态,举起酒杯道:“呵呵,喝酒喝酒,公使先生,多亏了两位多方奔走,保定的练军才能这么快改良装备。今日大家坐在这里好好的痛饮两杯,晚上在这里赏月!”

  卜鲁斯跟布尔布隆交换下眼神,举起酒杯高声说道:“干杯!祝贺上海在我们英法军队协助下彻底的解围。也预祝早日消灭叛匪,恢复中国安定秩序!”

  交杯换盏中,三人谈笑起来。

  奕?见那名差役面色不对,心中已经起了不祥之兆。回头看了眼谈笑风生的文祥他们,小声问道:“怎么?长沙怎样了?”

  “大人,发匪攻陷长沙了!据城内逃出来的人说湖广总督、大学士曾国藩自杀殉国,城内六万守军无一幸存,两宫太后召亲王赶紧回宫!”

  奕?眼前金星乱冒,自从前年领导中枢后,自己急待应付的无非军事、外交两样问题,前者付之曾国藩,后者自己亲自抓,现在曾国藩一死,大清半壁江山化为乌有。尤其可虑的,长沙之失,标志着湖南彻底沦陷,大清从此失去了最重要的粮草来源,那些部队没有粮草如何行动?至于发匪通过两湖不管是北上或者南下还是西进,均可以随心所欲,回乱、捻匪、苗乱配合下,大清如何招架?难道两百年的大清就要亡于今日不成?

  “知道了。下去吧,本官马上回宫。”奕?无力地对差役挥了挥手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朝文祥他们那边走去。

  前两天从上海那边刚传来胜利消息,重创发匪伪忠王李秀成部,据俘虏的长毛交代还重伤了李秀成。北京上下一时举城欢庆,祝贺发匪灭亡就在眼前。可今日对大清来说比上海更重要的长沙在坚持了三个月后终于被杨匪攻陷,至此朝廷与两广、云贵间陆地联系彻底断线,只能靠海路了。这事两宫太后先知道,而自己却因为陪着洋人到香山赏枫落后于太后,这说明了什么问题?是否太后对自己有了看法?奕?眼前一片黑暗,宫里的斗争他是很熟悉的,要是在太后那边失宠,自己就算完了!不过太后召自己赶紧进宫应该还是信任自己的,不然大可先宣别人觐见。

  “来人啊。”

  “大人,什么事?”听到奕?叫声,身边随员从旁边走了过来。

  奕?低声交代道:“叫文祥过来一趟,不要惊动公使。”

  “喳!”随员半跪行过礼后转身找文祥去了。

  奕?低着头慢慢踱步想着丢失长沙对自己的命运。武昌、长沙先后失陷,那些洋人自然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大清笑话了,面子上挂不住的两宫太后会不会找替罪羊?妇道人家不可以常理推论之。这曾国藩一死百了,可自己找谁顶替?褫职逮问应该不会,可反躬自责是免不了了。

  “大人,您找我?”

  文祥从凉亭那边急匆匆走了过来。

  “长沙失陷,两江总督曾国藩自杀。”奕?开门见山低声说道。不理震惊的无以复加的文祥,奕?继续道:“实际上长沙失陷是在本官预料之中的事情,兵微将寡的曾国藩如何可以抵挡住数十万发匪昼夜围攻?可练军正在训练,博多勒噶台亲王的部队正在河南跟捻匪作战,四川总督骆秉章又被发匪石逆所部陷于四川,朝廷一时到哪里找援军去?唉,多难之秋哇!”

  “这个……”文祥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说起来自己也是军机大臣,可实际上事情都是奕?在办,自己顶多只能算在旁边打打下手。奕?一说长沙被发匪攻陷了,文祥首先想到的就是震怒的两宫皇太后,这年轻的寡妇要是发起怒来可是不会管自己是否在其位谋其政的,搞不好跟肃顺一样人头落地都有可能!

  “两宫太后召我觐见。博川你说说看,现在应该如何是好?”有些乱了方寸的奕?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礼贤下士起来,真要无语应对太后,自己的前途就算完了!

  文祥想起自己刚才所说的练军,精神一震说道:“大人,现在保定的练军已经装备完毕,同时参照洋人军队进行过训练,是否可以让直隶总督刘长佑率领这些练军南下与发匪决一死战?同时命奉天、吉林、黑龙江、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练军朝保定集结,在从洋人那边再买些洋枪洋炮装备他们后,后继作战。这样我们可以有十万大军南下剿匪,而上海那边李鸿章的五万人马加上洋人答应派来支援的三万大军,局势还大有可为啊!”

  “可远水解不了近火,湖南全境已经沦于发匪,湖北南部也被发匪攻陷,北部却又有捻匪作乱……这些捻匪真正该死!”说道捻军奕?简直气的咬牙切齿了。

  “命刘长佑率领练军先会同博多勒噶台亲王的蒙古精骑剿灭捻匪,捻匪灭,发匪如断臂膀。洋人船坚炮利,南方多水,很适合洋人兵船作战,到时在洋人配合下,发匪必然被剿灭!今日发匪不过回光返照而已,不足为患。大人又为何担心哉?”

  奕?默默点了点头,“这事情你先别告诉英法公使,没得让人家笑话我们。本官现在马上觐见太后……至于两江总督,博川你看李鸿章如何?”

  “可以,就他好了,大人您看是否提拔李鸿章为大学士?另外我还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奕?精神一震,两眼立刻活了过来。“何计?”

  文祥看了看周围,低头小声在奕?耳边说道:“既然剿匪不利,为何不能抚匪?据谍报杨匪与江宁之洪匪并不是很和,江宁发匪还多次从杨匪那边掠夺子女财物,使得杨匪手下多有不服。同时洪逆秀全对杨匪也心有揣测,两方现在只是面和而已,大人为何不派人去与杨匪进行联系,使得他投奔大清?即使无法招抚,也可以让江宁对杨匪大起疑心。若两方内讧,自然更是上上大吉了。”

  奕?击节叫好,整个人从刚才突闻噩耗中苏醒过来,“好计!一方面派人跟杨沪生进行联络,尽量争取他投奔大清——如此人才不为我所用岂不可惜?至少也要让他手下投奔过来几位。另一方面派人到江宁与杨沪生占领的地方散发谣言,就说杨沪生已经暗中与我们联系,打算反正归顺我们。江宁的洪匪疑心甚重,很有可能自毁长城。”

  文祥得意的笑了起来,“若不容于江宁,杨匪自然会投奔大清,现在占领的湖南、江西、福建、浙江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不战而归顺了。”

  “你看派谁去好?”奕?仿佛眼前已经见到杨沪生跪在他面前祈求自己饶恕他犯上作乱之罪了,虽然战场上打不过杨沪生,可搞这种手段,大清还是会让杨沪生瞠目结舌的。想明朝栋梁不就是我朝皇太极略施小计让昏庸的明朝皇帝自己给杀了?今日江宁的洪秀全还不如明朝崇祯皇帝,自然是更加好对付了!

  “此人官不能太大,太大万一杨匪心怀叵测岂不危哉?”文祥考虑半天,开口说道:“据查杨匪是浙江鄞县人士,何不让沈淮兄前往一行?老乡见老乡,再怎么说杨匪也要给东川兄面子。另外大人可以跟太后建议让新进进士翰林院编修张孝达一同前往。”

  奕?对文祥的人选感到十分满意,点头赞同道:“就这么说定好了,希望可以尽快将干戈平息下来。我们到那边去吧,跟他们打声招呼我们就马上回宫。”

  回到凉亭两位公使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奕?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信步走到座位坐了下来,端起酒杯笑道:“不好意思,有些小事耽搁了一点儿时间,公使阁下,本官自罚自己一杯如何?因宫中公务繁忙,本官与博川大人马上还要回宫,今日不能奉陪二位公使了,实在是抱歉。”

  英国公使卜鲁斯端起酒杯,低头看着酒杯在手指间捻动着,脸上露出一丝诡笑:“亲王阁下是否接到长沙失陷的情报了?”

  虽然卜鲁斯的声音并不大,可听在奕?与文祥耳边简直比青天霹雳还要响,奕?还可以略微镇定,可文祥端着酒杯的手不由抖动了一下,酒水从酒杯中洒了几滴出来。

  奕?看了眼文祥,虽然自己不想这么早将这个坏消息让外国人知道,免得他们又用这个消息威胁自己,可文祥刚才的表情将什么都告诉了这些老练的外交家。奕?微微露出笑容,镇定地问道:“不错,长沙是被发匪窃据了。不知公使阁下是如何得知的?”

  布尔布隆还以为卜鲁斯是在说笑话,可看到文祥的脸色知道事出有因,至于奕?坦然承认了,布尔布隆现在兴趣就在看看这两位到底怎样表演。他心中对卜鲁斯有些怨恨,这么重要的事情事先居然一点都没有通报自己,亏他们英国还说跟法国共同维护大清的秩序呢!

  卜鲁斯耸了下肩膀,轻轻将酒杯中的酒抿了一口。“亲王阁下,您应该知道我们英国人的轮船是很快的,昨天晚上我就已经知道你们大清军队在长沙打了一场大败仗。亲王是否打算将这个消息对我们隐瞒呢?”

  文祥连忙在旁边说道:“不敢,我们也只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对朋友之间又怎么可能隐瞒呢?”

  奕?将酒杯中的酒慢慢喝了下去,淡淡对卜鲁斯说道:“只是一场平常的败仗而已,对大清来说无关大局,公使阁下用不着替我们担心。”

  “两江总督自杀,六万军队一日内全军覆没这是无关大局的小事情?亲王真会开玩笑。”卜鲁斯不慌不忙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

  法国公使布尔布隆眼睛瞪的可以跟牛眼相诩美了,他还不知道太平军竟然能攻破坚固设防的长沙城,并且将六万大军在一天的时间里全部消灭!为什么自己在天京的时候就没有看到那些腐败的家伙还有这种力量?布尔布隆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被卜鲁斯给骗了,想法国军队要是想一日间全歼六万曾国藩率领的部队也近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要跟这样的敌人打仗……天哪!这需要多少英勇的法国士兵冲进恶魔的怀抱中?

  “既然阁下消息如此灵通,应该知道您的国家军队在温州打的那场战斗吧?不知这等重要事情为何不跟我们大清说呢?”

  奕?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既然自己这样说就是告诉他们不要再在这里纠缠不休了,可这些外国人为什么特别喜欢挖人身上疮疤呢?既然要挖疮疤,自己也可以挖一下洋人心中疼痛——虽然打败洋鬼子的是发匪。

  也许是酒喝多的原故,卜鲁斯跟布尔布隆的脸色有些红了。

  “那只是亨利那个废物贪功冒进,中了土匪的圈套而已,何况只是小有伤亡,算不了多大败仗。而且我们不是很快就在上海将悍匪李秀成率领的发匪主力击败了?”卜鲁斯强辩道。卜鲁斯在得知一千多的英法联军让温州部队给包了饺子后,当时气的差点将房子给放火烧了。高贵的白种人居然败在这种低劣的黄种人手里!苏格兰第二十六步兵团亨利·麦肯森上校团长幸好不在卜鲁斯面前,不然他真有可能亲手将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活撕了。

  得知噩耗的卜鲁斯连夜找到法国公使布尔布隆,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了他。俩人虽然在别的地方有太多的不一致,但在将这消息对清朝官员隐瞒方面倒是一致的,难道告诉人家自己的军队跟他们清军一样无能吗?说出去他们的面子摆到什么地方去?这事情只能是能隐瞒多久就隐瞒多久,最好赶快从战场上找回面子,要是能将温州那帮该死的匪徒全部消灭就更是上上大吉了!

  可惜,卜鲁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想隐瞒的消息人家早就已经知道,今日给奕?这么一说卜鲁斯感到什么面子也没有了。

  “亲王阁下,既然你们没有诚意,我看我们也没有合作下去的必要了,我马上通知国内,让过来的军队全部回去!至于那些武器,你们要是有办法还是问其他国家买好了!”恼羞成怒的卜鲁斯恶狠狠地冲奕?嚷嚷起来,站起来坐视欲走。

  奕?刚才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虽然这个卜鲁斯显得很没有教养,作为知道礼仪廉耻的自己也不该把人家心中疮疤捅出来。卜鲁斯一威胁,奕?心中更后悔了,说硬话很好说,但说出来的话要是收回去可就不好收了!大清的军队在跟发匪交战中可以说是一败涂地,要是没有这些洋人帮忙,该怎么收场奕?还真不知道。

  “公使阁下,您想到哪里去了?呵呵,本官只是认为大家有什么事情应该互通有无,不必彼此隐瞒。本官知道你们两国的军队乃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军队,要是对你们没有诚意,我们也不会请求你们帮忙了。”心急着要赶回宫城的奕?见卜鲁斯威胁自己,只能尴尬地笑笑给他说些好话。

  刚才奕?才说过英军打了败仗,现在又说他们军队乃是天下无敌的,卜鲁斯怎么听怎么觉得实在是太讽刺挖苦了。只是见奕?一脸真挚地望着自己卜鲁斯才强咽下这口气。

  “既然如此算是本人误会了亲王阁下刚才所说的话,本人在这里向亲王表示遗憾。”卜鲁斯悻悻说道。原来的那股气势在奕?提到温州之战后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战败之军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夸奖的。

  文祥偷偷松了口气,刚才恭亲王一提温州,文祥就知道大事不妙。这些洋人是那么好惹的?别看发匪将洋人玩弄与手掌之中,大清可是在他们面前吃的苦头太多了!道光、咸丰两代皇上都在洋人手里吃了大亏,第一次赔了些银子,第二次就让人家将园子给烧了,皇上逃到外面,于癸卯崩在承德,这要是再因为逞口舌之快跟洋人发生冲突,那还了得?下次恐怕就是江山社稷不保了!恭亲王先软下来,文祥就松了半口气,等卜鲁斯不再追究恭亲王所说的话,并且还表示了遗憾,文祥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布尔布隆想的倒比较简单,温州打了败仗,自己的法国军队损失并不大,主要伤亡都是英国人,从内心深处他还对英国人丢盔弃甲有一丝高兴,虽然现在英法两国关系很好,可拿破仑战争中双方结下的怨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了结的。自己自然是死的越少越好,而英国人最好一次死上上万人,那就实在太美妙了!

  “两位公使,宫中还召本官有事相商,本官先回去了。不知二位……”奕?有意拖长了声音。

  “亲王阁下忙你的好了,我们两位再在这里看一会儿,晚点回去。”卜鲁斯挥了挥手说道。

  奕?迟疑一会儿道:“那好,我会让人保护两位公使的,你们慢慢赏枫,本官先告辞了。”

  “交代下去,告诉今天执勤的都统,两位公使回城的时候不要阻拦。另外要绝对保证两位公使的安全,不得出什么漏子!”奕?跟手下低声交代后带着文祥下山回北京了。

  “卜鲁斯先生,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回去?”布尔布隆端着酒杯站起来走到凉亭边,看着红灿灿的山坡开口问道。

  卜鲁斯站起来走到布尔布隆身边,“难得出来走走,这么早回去干什么?”

  “说起温州,不知卜鲁斯先生对他们有什么看法?这些叛匪跟我们所知道的江宁叛匪并不一样啊?”

  “他们只是对我们新式武器掌握的比较好的土匪而已,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至于在温州那场小小的接触,实在说明不了什么。反而更加说明他们对我们海军无可奈何——有海军保护的陆战营不是在上万土匪围攻下安全的撤退了吗?放心吧,海军!我们的海军对这些不知道大海是什么的土匪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布尔布隆先生,我们两国在日本的舰队不是马上就要到上海了吗?到时候会让他们尝到皇家海军大炮的威力的!”卜鲁斯唾沫液子横飞手舞足蹈地说道。

  卜鲁斯在布尔布隆面前大谈海军如何如何,说起海军,布尔布隆不知是什么滋味了,跟英国海军比起来,法国海军实在算不上什么,在日本的舰队跟英国人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自诩为军事强国的法国也只能说自己是世界第一陆军强国,而海军……酸葡萄的心态让法国人只能说你英国有本事到陆地上跟我斗斗!

  “中将阁下,拐过前面弯头就是江海关,士迪佛立将军与法国贾敏将军、卜罗德将军均在那里等候迎接阁下。”

  英国尤里亚勒斯号巡航舰是上,引水员艾约瑟走到站在船头眺望黄浦江的丘珀中将身边,哈着腰,绘声绘色地说道:“在岸上除了将军,还有大英帝国驻上海领事麦华陀与清国最高地方官员。他们可是期待将军到来已经很久了,在城里巡抚大人摆了盛大的酒席欢迎将军到来。”

  任艾约瑟如何在身边讨好自己,丘珀只是保持幽雅的微笑回敬这位在中国工作的英国同胞。作为一名英国皇家海军将军,丘珀中将对不必要的应酬根本不感兴趣,甚至认为这根本是在浪费时间——只有东方人才会将宝贵的时间用来交杯换盏中。丘珀中将现在最希望的是自己率领的这支舰队能够尽快补充水和粮食,充实弹药,好投入到战斗中去。一想起将要面对的战斗,丘珀身上的血液燃烧起来,整个人被激情所鼓舞,能为大英帝国巩固在中国的利益,这是作为一名皇家海军军人所应尽的职责。

  站在两千三百七十一吨的尤里亚勒斯号巡航舰上的丘珀中将望着自己身后舰队,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可笑容很快又隐藏起来。

  尤里亚勒斯号巡航舰是这支舰队的旗舰,在它后面鱼贯跟着大大小小十三艘军舰,这些军舰中既有十艘飘着英国皇家海军旗,也有三艘的桅杆上飘扬着三色旗。十三艘军舰拥有四千名军人,二百五十多门大小火炮。

  这支联合舰队实际上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就在去年的日本,由于惊马冲了日本萨摩藩的大名行列,英国人理查德森被护卫的武士砍死,英国人对此向萨摩藩提出交出凶手以及赔款。可竟然遭到无视!这对于当时正在日不落帝国顶峰的英国而言,那是绝不能容忍的挑衅,因此,就在三个月前的七月,包括尤里亚勒斯号在内的七艘英国舰艇驶入鹿儿岛湾内,依仗装备有最新式的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在雨夜炮击了鹿儿岛。让丘珀满意的是,自己率领的联合舰队在对日本军事行动中体现出远远强于日本军队的战斗力,虽然旗舰的舰长大副不幸中炮身亡,但鹿儿岛城在压倒性的炮火下有十分之一被焚毁,炮台和舰艇也几乎全部被破坏。在看到差距后明智的萨摩藩迅速低头认错,积极向英国表示和好,不光赔偿了损失,同时还迫使下手武士切腹谢罪。

  而后面的法国军舰,则是因为日本长州的攘夷派炮击美国商船和法、荷军舰,在美国军舰先行报复以后,赛西尔将军麾下的东方舰队在六月进行了几乎是一边倒的报复攻击,即便如此,美、法、荷三国还希望联合兵力雄厚的英国进行更大规模的报复活动,顿时列强舰船云集横滨港,准备着好好教训教训长州的大胆狂徒。

  但是这时候丘珀和赛西尔分别接到本国关于率领英法海军增援上海的命令——中国也有长州、萨摩这样的无法无天需要公正的西方国家镇压——或者说是教育一番。

  一方面由于美国、荷兰恪守中立,一方面也需要留下一定的威慑力量,它们以及一部分尚且需要休整的英国舰艇依然留在横滨待命,而丘珀中将则率领英法舰队疾速向上海奔驰而去。

  “阁下,我们到了。”丘珀中将正在回忆自己的光辉战史,艾约瑟在身边叫了起来。顺着艾约瑟芬的手指方向,丘珀看见了江边的绿树丛里,有一排白墙黑瓦的西洋建筑,而其大门,却是中国风味盎然的牌楼,上书三个大字∶“江海关”。

  “轰!轰!轰!”随着冉冉上升的白烟,先期过来停泊在黄浦江的英法军舰同时鸣放十五响礼炮,巨大的轰鸣声在空旷的江面上久久回荡,徐徐淡薄的白烟如同棉絮将停泊的军舰笼罩在烟雾中。尤里亚勒斯号一边施放礼炮赠答,一边在艾约瑟引导下进入泊位停车抛锚,丘珀整了整洁白的礼服,走下了舰桥。

  舷梯下面,高举着船桨行礼的小艇正在恭候他的到来,不远处,同样的小艇也在法国赛米勒密斯号巡航舰舷梯下待命。

  丘珀中将伴同的随行人员登上小艇后,水手们随着号子的节奏有力荡起木桨,小艇飞快地驶向码头。码头上早已铺好了绛红的地毯,两旁彩旗招展,见小艇朝岸边驶来,彩旗上下翻飞着,震耳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没有充分的鞭炮燃烧释放出白色烟团,朝空中缓缓升去,地毯另一端站满了金饰礼装的英法军官以及花翎朝服的满清官员。

  丘珀中将一踏上地毯,分列两旁的仪仗队一同立正,各举刀枪敬礼致意,军乐队也奏起了《统治吧,不列颠》这首他听了无数遍,但每当听到熟悉的旋律,便总会让他兴奋异常的名曲。按捺住内心的激情,丘珀缓步而前,一边举手答礼,一边在心里慢慢的跟唱∶“统治吧,不列颠!不列颠统治着海浪;不列颠绝不,绝不,绝不,甘为奴!”

  一曲歌罢,他走到了迎接的官员跟前,《马赛曲》的旋律又回荡在江边,丘珀中将停下脚步,朝后望去,从赛米勒密斯号过来的法国赛西尔中将也到了。

  “将军,自从得到将军率领舰队增援上海后,按照中国人说法,鄙人真是茶饭不思日夜期盼着将军能够早日到来。今日总算将将军阁下盼来了!塞西尔将军,很高兴在上海见到阁下您。”

  《马赛曲》余音还回荡在江海关上空,塞西尔中将已经上了岸,随着激昂的曲调迈着稳重步伐来到丘珀中将身边。在人群前列久候的英国驻中国总司令士迪佛立将军热切地迎了上来,面脸堆笑地垛么多比温州发匪口径还要大的后膛炮,李鸿章消失了的勇气立刻又恢复过来。

  “将军,有如此威武之师光临鄙国,真乃我大清子民之福分啊!相信将军部队开上前线,那些宵小之徒只能豕突狼奔,望风而逃了。”李鸿章看着一门门从身边开进英租界的大炮,摇头啧啧称羡。

  被人称赞总是好事情,只是丘珀一直相信大英帝国在世界上是无敌的,所以对李鸿章的赞美之词也不觉得如何值得兴奋。“这些只是我们大英帝国与法兰西帝国帮助贵国平定暴乱的一部分部队。真正的主力部队很快也会到达上海,到时候还需要李大人好好安顿他们。”

  通译将丘珀所说的话在李鸿章耳边迅速翻译过来。李鸿章眉毛轻轻挑了一下。

  认为有优势火炮助阵,打败发匪是毫无疑问的李鸿章,对英国军队源源不绝来到中国,骨子里有一种畏惧心理。

  自从知道英法联军帮助大清平定叛乱后,李鸿章的心理是极为矛盾的,靠清军想要消灭发匪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了,连涤帅率领的十万湘军都全军覆没,两江总督曾国藩落了个自杀身亡的结局,他的装备低劣的淮军又能有多大作为?搞不好自己就要步上曾国藩后尘!从这一点上讲,李鸿章是希望外国军队能扶持一下大清的。

  但发匪诚然可恨,这些英国人要是在消灭了发匪赖在中国不走了呢?大好河山不是等于平白送给洋人了?引狼入室的例子在中国数不胜数,曾国藩实在害怕自己变成现代石敬塘,要是英国人窃据了江南,李鸿章的祖宗在地下也是不得安生的。虽然自己想出了以夷制夷,借助法国人、俄罗斯人来控制英国人,可谁知道效果会怎样,别鸡飞蛋打就好了……

  “轰……”

  李鸿章正想着,身后不远处正在开拔的英国炮兵部队中传来一声爆炸,炽热的空气迅速从爆炸地点扩散开,冲击到李鸿章后背。多年战斗经验让猝不及防的李鸿章敏捷地伏在地上,耳边全是惊呼声、洋妇的尖叫声、被炸士兵的惨嚎声、炮车上携带的弹药殉爆后接二连三发生强烈爆炸声。李鸿章就听到弹片飕飕从身边掠过,吓的他紧紧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石块碎肉重重击打在李鸿章后背上,把李鸿章砸的差点背过气去。爆炸停止后,李鸿章趴在地上摇了摇头,这才发觉脑袋上的官帽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摸摸自己脑袋发觉还长在头上的李鸿章终于敢抬起头来,朝士迪佛立他们刚才站的地方望去。他现在祈求上苍千万不要让士迪佛立跟这些英法高级军官出什么问题,不然这个场面就更加不好收拾了!

  让李鸿章欣慰的是,他看到那些洋人军官正颤巍巍从地上爬了起来,失魂落魄表情一览无余。这些人身上灰尘不少,但好像都没有受伤。李鸿章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了下去,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听到爆炸声比自己趴的还要快!

  这时候李鸿章才有心情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站起一边朝爆炸发生地方望去。在李鸿章眼里,刚才发生爆炸的地方一片狼籍。几门刚才让李鸿章赞叹不已的火炮现在东倒西歪没有队形的散落一地,一门炮车被炸的稀烂斜倒在地上,厚重的火炮被甩在数米外的地上,火药薰黑扭曲变形的炮车升起袅袅青烟,空中一团灰暗的烟团正在上升。

  围观的百姓与那些兴高采烈欢迎家乡人到来的英法两国在上海的绅士淑女现在很没有面子的发出尖叫四处乱窜着,而维护治安的淮军士兵正大叫着“抓人”徒劳地想将发疯的百姓拦住,将制造悲剧的亡命之徒抓获归案。地上英国炮手躺倒一地,呻吟声,哭叫声让人觉得无比凄凉,刚才的爆炸至少让十名以上的英国士兵永远成为异国野鬼。爆炸点附近原本维持秩序的淮军士兵与老百姓横七竖八趴的到处都是,哭爹喊娘声咒骂声让人觉得到了修罗场。

  站起来的丘珀中将惊呆了,原本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变成了他的手下凄惨的死亡之旅,这让丘珀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把暴徒抓起来!传我命令,快让部队封锁所有路口!这里一个人也不许漏网一定要将暴徒抓获!没用的东西,要是抓不住我让你们集体给洋人陪葬!”

  大清在上海最高官员正在丘珀中将眼中上窜下跳着,这个踢一腿,哪个打一拳,不停地冲着自己手下发火,通译将那人所说的话快速在丘珀旁边翻译过来。

  “将军您没事吧?”命大的士迪佛立惊魂未定从地上站起来后连忙走到丘珀中将身边,替他拍打身上的尘土。

  士迪佛立将军本来在三月就任满可以回国了,只是因为一月份在浙江他率领的部队让解放军打的落荒而走,几千人马没有几个可以逃出来,连自己的参谋都变成了人家阶下囚,这让士迪佛立觉得大丢脸面。任满的士迪佛立通过国内关系,请求继续留在上海一定要找回丢失的面子。

  在七月政府决定对太平军动武后,原本准将军衔的士迪佛立正式被任命为英国驻中国远征军陆军司令官,并且升为陆军少将。

  升官后的士迪佛立在九月份与太平军忠王部队交战中身先士卒,率领英法联军与清军密切合作,打败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忠王李秀成部队,并且让李秀成因为重伤而死。太平军良好的势头又让士迪佛立给压了下去,现在英法联军正在顺利的朝天京进军中。可就是在这么好的形势下,国内增援中国的援军却在刚登陆就发生了如此悲惨事件,要是丘珀中将有了什么损伤,士迪佛立是无论如何难咎其责的!

  吓出一身冷汗的士迪佛立顾不得身上多处疼痛,连忙在丘珀身边不停地表达着关心。

  “马上查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部队的伤亡数字尽快统计上来,还有……先把这两样事情办好再说!”丘珀中将每说一句话,士迪佛立就在旁边点头答声是,见丘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士迪佛立连忙走下去,将丘珀的怒火转嫁到自己手下身上去了。

  “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丘珀中将心中恨恨地骂着。刚刚进入中国,在上海一登陆就发生如此不幸事件,丘珀感到这个兆头不妙之至,难道这预计着自己在中国事业样样不顺吗?

  混乱的局面终于控制下来了,去抓暴徒的淮军士兵押了一长串罪犯回来,朝丘珀他们这边走来。沿途淮军士兵不停地对被抓来的罪犯拳打脚踢,大声呵斥。通译将面前的事情告诉了丘珀,可他不管怎么看这些哭丧着脸绝望之极的人都不像是犯人——要真有如此众多的暴徒,刚才这样的爆炸不用多,再响个一两声恐怕丘珀自己性命就难保了!

  心里明白清军肯定抓了不少无辜百姓的丘珀朝通译嘟囔了几句走到一旁,通译马上走到李鸿章身边将中将旨意告诉了还没有灵魂归窍的这位李大人。李鸿章在听了丘珀命令后不停地点着头,带领手下押着这些“犯人”朝上海城走去。

  明白有无辜百姓是一回事,可自己还没有交战损失就如此惨重,这让丘珀恼火不已,要是不杀鸡给猴看,以后天晓得还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呢!何况要被处死的是可恶的中国人,又不是基督子民,丘珀一点也没觉得滥杀无辜有什么不应该。

  “将军,刚才是我们弹药车在移动中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相互碰撞——发生爆炸,部队阵亡十三人,负伤三十五人,其中十一人需要截肢。”士迪佛立很快将了解到的消息汇报给丘珀中将。l8i

  “十三人……真是不吉利的数字。”丘珀心中喃喃自语道。

  “是我们自己原因造成爆炸的?”丘珀突然从士迪佛立说的话中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

  士迪佛立看了眼被带走的那些中国人,回过头肯定地说道:“正是,有幸存士兵看到挂车存放炮弹的箱子内冒起白烟,接着就发生了爆炸。”

  法国的塞西尔中将朝这边走来。

  “记住,这事情不能对任何人说!对外就说是中国人对我们进行了袭击,是该死的叛匪害怕我军到达上海,才在这里搞破坏。同时让士兵检查一下各门幸存下来的火炮及弹药,决不允许再出岔子了。”丘珀中将低声急速对士迪佛立交代道。

  “中将,您没有受伤吧?该死的中国人!因为恐惧我们的到来,竟然对我们进行这种不光彩的偷袭!”丘珀中将迎着塞西尔走了上去。

  “多谢将军关怀,鄙人没有受什么伤。”塞西尔活动一下手臂,证明自己还完好无损。

  “偷袭?丘珀中将,您是否已经将事情经过调查清楚了?”

  “没有错!是丑陋、不顾廉耻的中国人在我们背后对我忠勇的英国官兵扔了重磅炸弹,现在那些嫌疑人已经被清国政府抓获,相信很快就能将罪犯找出来了。”

  塞西尔对丘珀所说的话深表怀疑,塞西尔也不是第一天上战场了,不管是什么重磅炸弹都无法造成刚才如此猛烈的爆炸的。重磅炸弹是什么概念?前面不远处围绕膨胀变形的炮车为圆心,周围散落的士兵尸体,证明爆炸就是发生在炮车那里。塞西尔对大清官员将嫌疑人抓住嗤之以鼻,这根本是盲人骑瞎马,将嫌疑人抓住?难道他们认为在将造成这种惨重灾难的重磅炸弹扔到炮车上后,嫌疑人自己却没有损伤?上帝!这种玩笑还是不开为妙。

  塞西尔扫视一下正在打扫的现场,从拖运开的死伤士兵衣服上可以辨认出他们都是英国佬,而不是法国人,这让塞西尔感到一丝安慰,外交场合客气话还是需要说的,可法国人心底就看不起那些长在船上的英国人。塞西尔心中有些幸灾乐祸,该死,应该死,只要不是法国人,死的越多越好!

  “将军阁下,本人对您的手下这种不幸遭遇深表同情,不过现在这里局势还不稳定,我们还是先进入准备好的兵营吧。”

  丘珀伤感地看了眼爆炸现场,沉痛地点头道:“是的,还是先把部队带回去吧。”

  军乐队在刚才的爆炸声中被唬的心惊胆战,在带队军官率领下,边朝回走,边张望着凄惨的现场。几千英法联军趾高气扬上岸,又失魂落魄低着头灰溜溜地朝营地走去。现场死伤士兵被活着的人搬走,炸毁的火炮与那几门受到池鱼之祸歪倒在地的炮车也让没有死的英国炮兵拉走了。地上留下那些动弹不得的淮军士兵与中国老百姓,血污肉块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散着刺鼻的硝烟味,烟雾在天空中飘散开。本来热闹一时的码头上一个身影也没有了,冷清的江风卷起落叶飘落地上,只有见证了刚才这里发生过事情的江海关牌楼还孤零零地站立在原地。

  
只看该作者 53楼 发表于: 2007-09-11
军队回到营地后,丘珀中将跟着士迪佛立来到英国驻上海领事馆,一到领事馆士迪佛立马上将丘珀中将拉进领事馆楼上的房间,而这里的主人麦华陀领事很识趣地待在楼下,没有打扰这两位高级军官。

  走进房间,正面长桌上平铺着地图。房间内几名参谋正有坐有站聊着天,见士迪佛立将军把丘珀中将客气地迎了进来,参谋连忙站了起来,对这位新上任的英国驻远东舰队司令行礼。

  刚才他们一直留在领事馆,并没有出去迎接援军到来,爆炸响起时候,这些人趴在窗台上眺望着欢迎现场,浓烈的黑色烟柱趴了一地的士兵让他们知道欢迎仪式变成了某些人的葬礼。只是碍于职责,不能私自离开这里到前面看热闹。见援军离开码头参谋们激烈地开始争论起来,有说士兵坐船太久,浑身无力将炮弹失手引爆的;有说敌人进行破坏,造成爆炸的;有说天气太热,火药因为高温自燃的(这个观点一提出来立刻受到全体参谋人员一直反驳,大家均对如此不合情理的猜测嗤之以鼻);还有说是走火无意打中弹药车的。无所事事的参谋充分地发挥自己想象力对外面的事件做出自己猜测,为了证明自己与众不同,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而且决不赞同别人观点,对别人猜想要进行大声的反驳,嘲讽的讥笑。这些人什么想法都有,只差没有说是外星人进行的有意识破坏了。正在争论着,丘珀与士迪佛立就到了这里。

  “中将阁下,请允许本人对您介绍我们这里最新形势。”士迪佛立抛开爆炸案对自己心理上的压抑,将丘珀请到地图前介绍当前情况。“自从九月份起,大英帝国驻印度的第六皇家步兵团、第十步兵团、第十二皇家枪骑兵团、二十步兵团、二十三步兵团、苏格兰第二十六步兵团还有三个马得拉斯土著步兵团,一个孟加拉土著轻骑兵团,还有八支炮兵部队共十个团九千三百人,另外法国的步兵第四师也在九天前到了上海,加上以前的法国炮兵部队,共有七千六百人。”

  “我刚才听到苏格兰第二十六步兵团,将军,它已经不在战斗序列中了。”丘珀中将见温州位置上标注着二十六步兵团,暂时放下出师不利造成的沮丧,忍不住插嘴说道。

  士迪佛立有些心虚了,一千多英法联军士兵在温州被歼,就是残酷的克里米亚战争也没有发生过整团部队被人家消灭的。这个面子可是丢大了!幸好士迪佛立现在手头上有杀手锏。

  士迪佛立一脸遗憾地说道:“是的,正如中将阁下您所了解到的,在我们面前的这支叛军并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放上一阵枪就可以将他们吓跑了。而苏格兰第二十六步兵团正是因为并不了解这一点才会造成较大损失。在交战前我已经再三提醒过亨利上校注意,不要被狡猾的东方人引到不熟悉的地方进行战斗,可他却仗着我们武器先进,不将面前的敌人放在眼里。就是在追击途中,我的参谋奥伦上尉经过敌后侦察发现了敌人大部队踪迹,上尉再次将我的忠告转告亨利上校并且把敌人方位告诉了他,遗憾的是上校被胜利蒙蔽了眼睛,将我的参谋赶了回来。于是我们所不愿意看到的悲剧发生了。”

  说着士迪佛立无奈地耸了下肩膀。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无奈。

  “奥伦上尉?”丘珀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嘴里低声重复了一遍。

  “正是他,我的勇敢的参谋奥伦上尉。他在年初战斗中经过残酷的搏杀,因为重伤昏迷被叛军所俘虏,被俘后奥伦上尉吃劲了苦头,终于在叛军处决他前一天从敌人那边逃了出来,再次加入到部队中。并且在温州,以个人的能力将舰队与海军陆战营从绝对优势敌人包围中拉了出来。”士迪佛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瞎话说的再顺溜没有了。

  “能不能让我见见这个奥伦上尉?”丘珀的兴趣起来了。

  站在旁边的那些参谋中有人朝丘珀身边走向前一步。

  “将军阁下,鄙人就是士迪佛立将军的上尉参谋奥伦。”

  洪亮的嗓门,挺拔的身材,经受磨难后倒削般的面孔。丘珀中将立刻喜欢上这位上尉参谋。

  “上尉,你是否提醒过亨利上校注意敌人诡计了?”

  奥伦并没有正面回答中将的提问,满脸无奈地说道:“很遗憾将军,亨利上校太相信自己的实力,我的意见上校并没有采纳。虽然叛匪装备并不是很先进,但人数实在太多了,亨利上校在英勇作战后被俘实在是太令人感到伤心。”

  丘珀倒并不知道亨利上校被俘虏了,在他想法中,上校应该阵亡在前线。奥伦一说亨利被俘,他疑惑地望向士迪佛立。

  “是的,上校在进行最后的抵抗后,弹尽粮绝被叛军俘虏,按照大清江苏巡抚李鸿章的消息,上校现在已经被送到叛军老巢江宁了。也许在路上上校受了不少苦。我已经派人跟江宁那边进行过联络,希望他们放了上校,为此我们也愿意将在上海交战中俘虏的他们某位王爷释放,可惜那些野蛮人拒绝了这个公正的交换条件,也许他们要用最残忍的毒刑折磨可怜的上校。”士迪佛立对不幸的亨利上校大表同情,仿佛那些叛军不是虐待上校,而是虐待士迪佛立本人。

  “江宁……”丘珀中将对亨利上校的同情心大过因为他丢失了整个团而恼火的心情,嘴里蹦出几句英国国骂。“我要亲自率领部队到江宁将倒霉的亨利上校救出来!”

  “是的,为了我们大英帝国的面子,决不能允许叛军侮辱我们英国上校!”

  士迪佛立心情轻松了许多,只要丘珀中将不再在苏格兰第二十六团全军覆没上纠缠不清,自己的日子马上就好过许多了。伦敦并不了解中国发生的一切,什么事情还不都是从这里报告上去?自己大可将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明明一个团全军覆没是英军中重大事件,自己可以将这事情引到营救上校行动中,只要不承担部队战败责任就行了。至于被俘的上校会否揭穿自己底细,这个士迪佛立倒是不担心,在中国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江宁太平军与温州太平军的差异士迪佛立了解的一清二楚,温州那边不会虐待俘虏,而江宁可就难说了,而且自己还率领着部队将太平军打的大败,连忠王都战死沙场,这些愚昧的东方人要是不报复才有鬼了呢!

  奥伦上尉眼前勋章不停地晃动着,自己窝窝囊囊被温州太平军俘虏了快要一年才逃了出来,一出来就因为提醒过亨利上校注意这么一句话在士迪佛立将军心目中原来损坏了的形象立刻又恢复并且大大完美了。士迪佛立需要推卸责任,自己需要寻找丢失的面子,两方立刻走到一块儿,奥伦逃出来的日子大大提前,并且还被士迪佛立委托到敌后侦察敌人动向,在侦察到敌人有围歼英军情报后,马上将情报转告给亨利,只是因为亨利盲目自大才造成部队损失。至于奥伦,自然是有勇有谋的孤胆英雄了,而士迪佛立呢?知人善任的美名也逃不了,一切罪过都由那倒霉的亨利去背——如此完美的说辞岂不妙哉?要是不给奥伦颁发个勋章、奖章什么的真是天理难容了!

  士迪佛立伏下身子,手指头指着地图上跟丘珀中将介绍道:“在中将阁下到上海之前,我指挥的英国军队已经攻占了江阴,打开进攻江宁的门户。李鸿章率领的大清军队配合法军第四师由陆路占领了苏州、无锡。在上海周围战斗中,清军配合我军歼灭叛军六万之众,毙杀叛军王爷五人,另外有四个王爷率领两万手下投降我军。叛军二十余万在李世贤、陈坤书、杨辅清率领下撤退到宜兴、常州、丹阳、镇江一线继续顽抗。另外在江北瓜州到扬州还有唐正才率领的两万叛军。现在前线有我们与法国联军一万四千余众,另外还有在武器方面得到一定加强的五万清军。上海有三千联军。中将,您的到来让我们更加有信心早日攻下天京将亨利上校解救出来。”

  丘珀中将摇着头说道:“我的军队只能沿江给予你们一定支援,真正的五万援军现在还在印度洋。士迪佛立将军,从您的介绍中我听到的是我军以少数军队就将人数占优的叛军打败,叛军老巢江宁被我军攻陷是迟早的事情。既然如此,将军为何要求政府至少出动十万大军?要知道在克里米亚战争中我们大英帝国派出了九万六千名士兵,难道对付这些东方叛军比跟俄国人作战还要危险?”

  轻易的在日本取得成功,再加上前面两次鸦片战争的胜利,让丘珀中将打心底里瞧不起东方人。士迪佛立请求出动十万军队援助远东的清国,在丘珀眼中,这位“前准将”胆子实在是太小了,也许称他为懦弱者更加合适些。

  “不不,将军。”士迪佛立脑袋摇个不停,“江宁的叛军并不可怕,他们大部分还拿着原始的长矛,拥成一团给我们当靶子。要是对付这些人,我只要有两万部队就可以了。可是真正恐怖的是现在赣州那边的叛军!奥伦上尉,将湖口地图拿过来。”

  奥伦利落地从堆积在一旁图纸中翻出士迪佛立需要的东西,在其他参谋帮助下铺在桌子上。

  “将军请看,这是我们花了大量精力绘制的湖口防御图。地图上标明了陆地上的几处炮台,江中浮动炮台,在湖口、梅家洲还有围砌的城墙,陆地里面的东西被城墙多遮掩,从江上看不出来。这个地图是我军狐狸号军舰绘制的,那边现在已经被封锁,人从陆地上无法靠近防御要塞,自从九月份开始,上溯的军舰也在马当受到炮击。已经无法证实要塞完成情况了。”

  士迪佛立见丘珀仔细地在地图上寻找着炮台位置,把详细情况介绍给丘珀。

  “可是这个跟如此重视赣州叛军有什么必然关系?”

  “自然有关系,中将阁下也许没有跟赣州叛军交手的经过,可是我有。不客气的说俄国人与这些赣州叛军根本没有可比性!情报显示赣州的叛军有四十万之众,武器方面,这些叛军装备了大量的速射后装枪,他们的火炮在数量上并不少于我们,同时根据商人走漏的消息来看,这些叛军从法国、普鲁士、意大利进口了大量的后装线膛炮。今日在码头我发现阁下您的部队也有这种后膛炮,对它的威力,相信不用我说中将阁下也是知道的。另外他们还把飞艇也用于战争,不要小看飞艇,从天上进行打击对军队士气上影响是极为巨大的!在战术方面,叛军战术机动灵活,极为不好把握他们行动规律,这支部队习惯伏击、侧击、奔袭、夜袭,叛军士兵善于发挥手中武器的射速,在短时间内以极为密集的弹雨,猛烈的炮火杀伤我军,冲锋时悍不畏死,后撤的时候前后有序,只要条件允许,他们会将阵亡士兵运出战场,为此就是多阵亡一些士兵也在所不惜。在士气上,这些人充满了战斗激情,敢于对任何军队发起凶猛的攻击……”

  “我的上帝!将军您介绍的是东方土匪,还是我们西方军队?按照您说的这简直是一支无懈可击的军队!阁下您竟然会挑他们作为自己的对手……”丘珀中将打断了士迪佛立话语,惊叹地说道。说完了,丘珀不停地摇晃着自己脑袋,撇了撇嘴,对士迪佛立介绍的东西很不以为然。

  士迪佛立脸上有些发烧了。“不是我挑他们作为对手,而是扬子江对我们大英帝国实在太重要了!中国的丝绸、茶叶、瓷器大多数都集中在扬子江沿岸,而我们运送过来的重要物资——鸦片——也是需要在这里进行销售的,扬子江被叛军控制,其他不说,这些狂暴的反对鸦片贸易份子是不会允许我们在扬子江卖出一磅鸦片的!”

  “我知道,我知道。还是为了鸦片……继续你的介绍吧。”丘珀不耐烦地挥手说道。与中国人的战争,前两次都是为了鸦片问题打起来的,这次战争也不例外,无非是要打开鸦片在中国市场而已。

  “这股叛军现在窃据了中国最富饶的福建、浙江、江西、湖南、湖北大部分地区,有大量的金钱可以供他们挥霍。至于封锁,很遗憾,我们海军在福建沿海的封锁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叛区现在可以生产步枪、火炮、火药等各种军事物资,在赣州拥有众多的各种军工厂、被服厂、铁厂,还有我们所需要的烟厂、丝绸厂、茶厂、瓷厂,叛军主要负责人现在都在赣州活动,赣州,成了这股叛军的中心。”

  “九月二十日,赣州叛军纠集二十万攻陷了清国在湖南最后一个重要据点——长沙,清军六万人被叛军全歼,这股叛军在攻陷长沙后马上撤离城市,朝东面进军,按照前进方向应该是到这里来。”士迪佛立手指在地图上湖口一带画了个圈。

  “而这里,各方面的情报显示在我军登陆上海后,叛军就在这里开始修建要塞,有依托要塞阻挡我军前进的打算,中将您是知道的,我们海军要是想进入鄱阳湖,从水路到赣州去,必须要经过湖口。将军,要是他们真的想防守江宁,根本没有必要在湖口修建要塞。”

  士迪佛立说完了,站在旁边静候丘珀中将做出反应。丘珀将视线离开地图,直起腰点了点头赞同道:“如果这样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江宁的叛军将放弃江宁,撤到赣州去;二是赣州的叛军根本没有打算增援天京,而是打算在湖口一带与我军展开一场激战,只是他们有能力抵抗我们海军吗?”

  “江宁的叛军轻易不会离开江宁,叛军之间好像有什么隔阂,虽然赣州也叫太平军,但他们只是在战略上配合作战,并没有真正的帮助江宁东征西讨。至于抵抗我们海军的能力,绝对有。”士迪佛立肯定地说道。“地图上的炮台标注并不完全,应该有隐藏的炮台没有找到。另外,这些炮台装备的都是大口径重炮,这些重炮对我军军舰很有威胁。而这里的地形又不利于海军展开队列,狭窄的扬子江上军舰都是重炮绝佳的靶子。为了配合海军拿下湖口,只有让优势陆军从陆地上对要塞进行攻击。而现在我们这里的军队是远远不够的!中将阁下,说句悲观的话,如果赣州叛军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最佳的选择就是将江阴、苏州、无锡的我们军队撤回上海,在海军配合下进行上海保卫战。”

  “将军,你也太胆小了。”丘珀中将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

  “是否胆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结束中国内乱。帕默斯顿勋爵有信笺给我,阁下请看。”士迪佛立做个手势,参谋连忙将他所说的信笺拿了出来,递给丘珀。“我们不光要结束中国内乱,还要尽可能在中国建立一个受我们控制的政府,或者让江苏、浙江、安徽、江西、湖北、湖南从清国独立出来,成为我们殖民地。女王陛下很乐意见到帝国旗帜在这片远东土地上高高升起。”

  丘珀慢慢放下信笺,闭着眼睛想了会儿,睁开眼盯着士迪佛立喃喃道:“我的上帝!清国会同意这么苛刻的条件吗?”

  “由不得他们不答应,要是他们敢反对,我们将从上海北上消灭这些不开窍的白痴!只要有十万大军,在远东何事不可成?”士迪佛立陷入了自己疯狂的幻想中。

  丘珀盯着兴奋的脸色涨的通红的士迪佛立,心中只能无奈的摇头。接到增援中国的命令,丘珀还以为真的如同宣战书上所言,是帮助大清平定叛乱,为英国在中国的贸易扫清障碍,搞了半天这个士迪佛立建议政府占领半个中国?这种满脑子开疆拓土的狂热份子怎么这么多,帝国的财力都耗费在战争中了!战争打胜了还好说,若是万一失败,很有可能在各个殖民地造成连锁反应,到时候就是杀了士迪佛立也没有什么用了。

  “为了帝国远东利益,新任远东联军司令官坎布里奇公爵将率领七个皇家步兵团、四个土著步兵团在十一月到达上海,另外法国派来的援军第一师、第五轻步兵师、墨西哥高原步兵旅也将在十一月底从墨西哥到达这里。将军,如果能在援军到达之前拿下江宁,我们将上报纸头条!等援军到达,军队从水陆两路进攻赣州,彻底摧毁中国反叛军队,这里可以成为我们大英帝国新的资源、商品销售地。”士迪佛立兴奋的鼻尖渗出汗珠。在他眼中,中国领土已经变成了大英帝国的殖民地,无数的英国人将从这场战争中取得自己丰厚的利益,而他士迪佛立自己,将作为强烈要求发动对华战争的功臣受到女王陛下嘉奖,在英国历史上,他将与纳尔逊比肩。

  “要是失败呢?”丘珀中将冷言问道。

  “失败?不不不!我们大英帝国有全世界最强大的海军,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工业,只要战争打下去,我们是绝对不会失败的,绝对不会!”士迪佛立用力说道。

  疯子!国会竟然会相信疯子所说的一切,真是可笑。丘珀中将心里不满地想到。

  “另外在这里的江苏巡抚并不是真的完全服从政府命令,据我看,要是有可能,这位李大人很有可能答应我们成立我们所希望的南方中国政府。中将阁下您也许不知道,现在清军真正有战斗力的就只剩下上海这里受江苏巡抚控制的军队,这支军队完全是他私人队伍,并不需要听北京政府命令,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士迪佛立虽然发疯,可他脑子并不糊涂。真的想要只靠十万军队在千万平方公里的中国南征北战是远远不够的,要是中国人联合起来反抗的话,再多军队也不够用!最好的办法就是扶持一个受自己控制的中国傀儡过渡政权,等时机成熟了再将这里并吞到英国去。多年中国经历让士迪佛立变成了中国通,尤其是对中国官场上,他有自己独特的眼光。什么人有当傀儡的潜质,士迪佛立可以看的八九不离十。

  “就是刚才码头上那个李鸿章?”丘珀问道。

  “正是他,在上海,他是所有清国官员中接受我们思想最快的,同时他的军队也完全按照我们军队在改良武器。只要我们透露不支持清国政府,希望他能跟我们合作,我们英国人会全力支持他成为南方政权的领袖,相信这位李大人会明白的。”士迪佛立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李鸿章身上,直接占领中国代价太大,能有中国人出来自然是上上大吉了。

  “二哥,抓来的那些人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任凭我们怎样严刑拷打都问不出东西来。”

  昏黄的烛光下,李鸿章正在官衙中观看前方送下来的报告,李鹤章走了进来。

  “怎么?没有一个人愿意招供?”

  “是啊!有些人受刑不过,承认自己制造了爆炸案,可要是让他们交代是如何制造的,这些人又说的驴头不对马嘴。二哥,下面有这次爆炸案是洋人自己弹药车发生意外,造成如此伤亡的,跟我们抓来的百姓没有关系。”李鹤章小心地说道。

  李鸿章轻轻放下了文件,缓缓站了起来。李鹤章视线随着李鸿章移动着。

  “我也相信这次爆炸案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若真的投掷炸弹,人群中监视的那些差役不会没有察觉,此不合情理之一。况且爆炸发生在我们身后不远处,难道那些发匪不会对我和洋人投掷炸弹吗?要是炸死了洋人或者是我,攻打江宁计划必然受到挫折,此不合情理之二。爆炸发生后,我仔细看了现场,只见到炸毁的炮车,飞出老远的火炮,却没有留下什么炸弹痕迹,真要是炸弹能引爆炮车里携带的弹药?这需要多重的炸弹?残留的弹片也绝对小不了,哪位又扔的动如此沉重炸弹?现在为何没有这种残留弹片?此不合情理之三。”

  李鹤章惊异地问道:“二哥你都知道啊?那为何不将这些告诉洋人,跟他们联合勘察一下现场,分清是谁的责任?抓了这些没有用的百姓,恐城内不服啊!”

  李鸿章摇头叹息一声,“告诉洋人?说的轻巧!季荃你没看到那时丘珀将军的脸色?我要跟他们说这是你们造成的,与我清国无干。这位丘珀将军会怎么想?人家大老远的赶过来帮助我们,我们却给他们下脸子,这话要是说了,以后在战场上还如何配合?至于百姓,大清这么多人,死上几个无辜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洋人不找茬就行了。”

  李鹤章沉默下来一时无语,大清人虽然多,可为了洋人的面子,让大清子民平白无故丢了性命,不管怎么说都显得有些说不过去。

  自从率领不多的残兵败将逃到上海后,李鸿章整天度日如年,将近三万手下活着回来的不过百人,其他不是死了就是被抓了,还有两个叛变投敌了。自己的弟弟李昭庆自杀身亡,跟随自己转战各地的将领死的死降的降,除了一个潘鼎新,就没有一个进入浙江的将领能活着出来。李鸿章算是明白曾国藩为什么要在湖口惨败后急的要跳湖自杀了,换了自己也该跳——败军之将,滋味难当啊!回到上海后李鸿章每天都害怕朝廷里面下达圣旨,这么惨重的失败,朝廷不杀自己也要把自己下到大牢。幸好朝廷还有两个可以说上话的朋友,帮李鸿章将事情给圆了。到了五月份,朝廷还因为浙江的左宗棠叛变,让李鸿章统辖江苏、安徽、浙江三省军务,同时还给了一顶协办大学士的风光帽子。

  朝廷那边不用担心,可城外的太平军又捣得李鸿章坐卧不宁。老底子部队都送给别人了,现在手头上只有张景渠的一万手下,再加上李鹤章在上海的几千人马。如果不是英法租界出动兵力帮助李鸿章,靠自己那点手下,李鸿章早就让数十万发匪撕成碎片了。抓人当兵,再加上淮河两岸派去招兵买马的陆续回来后李鸿章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部队又扩充到五万,英法两国支持大清平定内乱,洋人援军源源不断地出现在上海,终于让上海的局势发生了逆转,九月份在城外会战中大败发匪,还击毙了狡诈的伪忠王李秀成。处于守势的淮军在英法军队掩护下再次发起攻击,现在这种局面,若是洋人不高兴,将军队撤出来,李鸿章还真不知道后果是什么样子的。

  外面传来争吵声,有人朝大堂闯了进来,李鸿章在外面的亲兵想拦都拦不下来。

  李鸿章还没有开口询问是谁如此大胆,乱闯大堂,潘鼎新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李鸿章的亲兵在后面拉都拉不住,这人又是大帅心腹爱将,只能劝不能打的,无可奈何的亲兵只好跟在潘鼎新后面赶了过来。“老师!”潘鼎新刚走到门口直着嗓子叫屈起来。“老师您是否将学生给撤了?这种窝囊气我再也忍受不了啦!”

  李鸿章沉下脸不高兴地呵斥道:“又怎么了,琴轩?什么人惹得你发如此大火?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一惊一咤的,你是举人,又不是白丁,这种样子成何体统?!”

  潘鼎新以前曾经师事李鸿章,一八六一年两江总督曾国藩命他组建“鼎字营”开往安庆,一八六二年在李鸿章攻打温州失败后,奉曾国藩命令,他的鼎字营归李鸿章指挥,全军开赴上海,后来又跟随李鸿章从上海到了宁波,在一八六三年一月浙东战役中鼎字营与李鸿章其他主力部队一样丢在了浙东大地上。不过灵活的潘鼎新在逃跑路上携带有百姓衣物,全军最后溃散的时候,潘鼎新将李鸿章、士迪佛立打扮起来,一行人潜逃回上海,这样作为学生又是李鸿章的救命恩人,潘鼎新在李鸿章心目中地位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李鸿章训会训,真要让他对潘鼎新来个军法从事,那是万万舍不得的,何况现在潘鼎新作为淮军前线总统,还是需要好好安抚的。

  “大人,那些红毛番进入苏州后大肆抢劫,将长毛王府里面的金银财物搜刮一空。这苏州可是我们打下来的,进入苏州后弟兄们因为军纪不敢擅动一两银子,可谁知……谁知这些只是放了几炮的红毛番竟然如此猖獗!有弟兄看不过去,稍微劝阻一下,那些红毛番动手就打,我的弟兄已经有好几人被殴伤了!与红毛番将军理论,这些不知礼仪的洋鬼子还说什么他们只是取了补偿开炮费用的银子,至于多出来的一两都没动,真真气煞人也!”

  潘鼎新气的浑身直打哆嗦,苏州忠王府与其他王府里面银子堆的比山还高,这些金银本来潘鼎新打算在让李鸿章欣赏后,大家分了得,可谁想到法国第四师一进城,就到处搜罗金银,王府这么大的目标自然是保不住了。让这些野蛮人抢掠之后一把火将房子烧了精光。等潘鼎新找到法四师师长让·阿辛诺伯爵,这位伯爵大人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死不承认自己手下将苏州金银都抢走了。至于放的火,也让阿辛诺说成是失火。还请潘鼎新到四师军营查看一下有没有多拿——只许潘鼎新一人去看,其他人是不可以进入军营的,营门口数十门火炮将炮口指向打算冲进去的淮军队列,同时法国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列打算将卤莽冲过来的任何人撂倒在地上。

  气的脑门冒烟的潘鼎新见无法跟洋人理喻,丢下部队找李鸿章诉苦来了。“大帅,学生无能,请大帅还是开了学生吧!”

  想到忠王府里面三座银山,潘鼎新觉得心窝子抽搐着,这些银子让红毛番抢走实在太可惜了!

  李鹤章在旁边听了气的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国内逆贼还没扫掉,这红毛强盗又闯了进来,这么一路抢下去,还有什么东西留给大清?

  “唉,二哥,当时就不应该跟朝廷建议请洋人帮我们平叛,这前门之虎还没驱走,后门恶狼就进来了。若是洋人赖在大清不走,以后可怎么收拾啊!洋鬼子可不是那些只知道天兵天将的长毛可以相比的。”李鹤章眉头紧锁不停地埋怨着要求朝廷对外借兵助剿的李鸿章。

  “慌什么?!不过就是几两银子嘛!这些洋朋友又没有真的赖在我们这里不走!”李鸿章走到潘鼎新面前死死地上下打量着他,让潘鼎新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升上头。

  李鸿章对法国人如此恶劣的行为也是相当生气,只是在他心目中有个先后顺序,他的这个理念与军机处的恭亲王是一样的,既双方均认为外忧与内患,相为倚伏,但洋人之忧乃四肢之疾,粤匪作乱方为心腹之患,心腹之患不除,纠缠四肢之疾,舍本逐末也!现在中国通商利权已经被洋人所操,无可禁阻,有了如此利权,再窥视大清疆域实无必要。只是希望粤匪之乱早日平定,到时讲求戎政,痛改陋习,使大清能够自强,外人也就不会再觊觎,这才是安内攘外之道。在长毛之乱没有平定之时,若是挑起与洋人争端,可谓引水入墙,开门揖盗也!

  “洋人到大清帮我们平定内乱,图的不过就是几两银子,何必斤斤计较?琴轩,剿灭发匪方为重中之重,其他小事不用大惊小怪。他要取银两,给他就是,倒是洋人大炮之精纯,子药之细巧,器械之鲜明,队伍之雄整你们要虚心忍辱,多加学习才是,若长久共同作战,不能取资洋人长技,悔咎多矣!”

  潘鼎新傻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说了半天老师对洋人烧杀抢掠毫不在意!至于学习洋人之技,那些洋枪洋炮都是用银子堆起来的,没有银子你学了也等于白学!

  “英吉利丘珀将军……士迪佛立将军……法国塞西尔将军到!”

  潘鼎新正发愣着,衙门外面有人拖着长音大声喊了起来。

  “快快下去,别站在这里丢人现眼!”李鸿章扫了傻站在大厅的潘鼎新一眼急忙朝门外走去。

  “丘珀将军,塞西尔将军,什么风将您两位贵客吹来了?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李鸿章刚走到大门外就看到士迪佛立将军陪着丘珀与法国塞西尔中将走了过来。

  “李大人,两位将军今日刚到上海,白天承蒙大人迎接,晚上是特意来拜访大人您的。”士迪佛立用他哪没有阴阳顿挫直着舌头的中国话跟李鸿章打着哈哈。

  “欢迎欢迎!实在是失礼,本来晚上是要好好请几位将军的,可白天发生如此遗憾之事,本官只顾着审理犯人了,一时疏忽几位将军,真是罪过。里面有请!”李鸿章报着拳陪着笑脸迎接这些外国高级将领的光临。

  这些洋鬼子,不知是否打了什么鬼主意!刚过来就登门拜访,洋人什么时候如此有礼节了?慎之慎之……李鸿章满脸堆笑跟丘珀他们热烈地打招呼,心里面却揣测着士迪佛立他们到底有什么事情找上门来。几人走进后堂,分主客坐定后,香郁的绿茶马上端了上来。袅袅水气将茶叶的清香送到鼻尖,使人心旷神怡。

  “大人,不知今日抓到的那些犯人审问结果如何?是否查到凶手是谁主使的?”

  后堂坐下的人们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后,通译将士迪佛立的话低声翻译给李鸿章。士迪佛立相信李鸿章对白天发生的爆炸事件是查不出什么结论的——白天的事件是因为英军自己炮车里面弹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了爆炸造成的,跟在场围观的中国人没有任何关系。——可要是不这么问一下,倒显得自己对伤亡如此惨重的事件漠不关心,很容易把人家视线转移到英国人自己头上来,现在需要先下手为强,不管怎么样,先把事件嫁祸到中国人头上再说!

  “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些人受江宁发匪欺骗,在友军上岸后,对你们进行了攻击。至于背后头目,我们现在正在搜捕中,相信很快就能抓获了。士迪佛立将军,是否你们需要将这些犯人提回去审问?”士迪佛立可以将事件硬栽赃到中国人头上,李鸿章也可以顺水推舟将罪过转移到太平军那边去。两方面一方要面子,另外一方又害怕刺激英国人,配合起来倒是几位默契。

  “是江宁发匪组织的?这就难怪了。”士迪佛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几个外国人用英语法语互相交流了一下。“既然已经查清楚了,相信巡抚大人应该知道如何处治,这些人既然都是中国人,犯罪现场又不在租界,我们不好插手,只是希望大人能公平的处理这个事件。同时那些阵亡的英军士兵都是英勇的战士,在家中还有父母妻儿等候他们回去。”士迪佛立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通译将士迪佛立说的话翻译给李鸿章。

  李鸿章在肚子里面痛骂着贪得无厌的洋鬼子,明明是因为洋人自己原因造成爆炸的,居然还要敲诈勒索!不过现在李鸿章有求洋人,腰杆子也直不起来,只能赔着笑脸说道:“这个自然,既然在我们这里发生意外,是我们照顾不周,至于抚恤,应该由我们来出。大军远来辛苦,我们这里还有一些薄礼了表心意。”

  原本李鸿章还打算要是洋人要那些“嫌疑犯”的话,让季荃割了这些人舌头,剁去他们手足,刺瞎他们眼睛,穿破他们耳膜,使得他们无法说话,无法写字,送这些废物给洋人,让洋人什么也问不出来(要是在洋人那边翻供,李大人这边又要不得安生了)。可士迪佛立这么一说,犯人泄露天机是不可能了,却要无谓掏银子出来赔偿。

  士迪佛立他们过来本来的目的也不在这些无辜犯人身上,通译将李鸿章同意给银子的话一翻译,这些人见李鸿章如此爽快,一个个满意的直点头。

  “大人,除了这些事情,今天两位将军过来是商量关于进攻江宁事宜的。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海军军舰均是要烧煤才能纵横江湖,若没有煤的话,军舰将什么地方也去不了。”

  “士迪佛立将军,您的意思是……我方保证你们轮船煤炭供应?”李鸿章犹豫着问道。对士迪佛立的动机李鸿章有些摸不透,要是洽谈供应煤炭,也用不着让这些最高将领统统过来,只要派来一名军官沟通一下就可以了。大清现在需要洋人帮忙,给他们供应煤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用不着,用不着你们保证供应。”丘珀中将开口了,“不客气的说,贵国挖掘出来的煤炭我们还不敢用,这些优质煤必须从万里之外运过来,这样就需要中间有中转站,不知大人是否同意将定海给我们海军作为中转基地?同时让战场士兵可以在定海休息。我想这个要求对李大人来说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吧?”

  “……?!”翻译将丘珀中将的话翻译过来后,李鸿章傻眼了,他没想到这些洋人不光需要赔偿,眼睛还盯上了定海!对国土有要求,这让李鸿章如何可以答应?

  “这个……这事本官做不了主,必须由朝廷方可决定。”李鸿章后背冷汗直冒,要是答应这一条,自己非让朝廷里面那些清流宰了不可!

  “……报!大人!两广总督晏大人、广东按察使李大人有紧急公文送到!”

  李鸿章正不知如何脱身,外面有人帮他解围了。“各位稍候,本官去去就来。”李鸿章站起来朝丘珀他们抱下拳匆匆走出去。李鸿章希望等自己回来时候,这些洋人不再继续纠缠将定海作为洋人海军基地事宜。要是多加一些银子倒是可以商量的。

  出去没多久,李鸿章脸色难看的走了回来。

  “李大人,何事让您如此为难?”士迪佛立见李鸿章脸色极为不好,不知是否跟犯人招供有关,心里七上八下的。

  “各位洋大人,刚刚收到广东急件,六万发匪在左宗棠率领下已经离开江西进入广东境内了,广东官军初战失利,一万官军只有留在后面的三百人逃了出来。”李鸿章沉重地说道。

  原本气定神逸的丘珀他们惊的站了起来,要是广州不保,没有多少守军的香港岂不危险了?!
只看该作者 54楼 发表于: 2007-09-11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二十八章
  战马嘶鸣。
  飞扬的黄尘下,沉重的炮车被马匹牵引着,沿着浈水从韶州东面南下。飞驰的骑兵不时掠过炮兵部队,让炮手们尝到灰尘的滋味,尝够了尘土的炮兵指着纵马飞驰的骑兵笑骂起来。不过笑骂的人并没有真的仇视被笑骂的对象,而被笑骂的人也只是一笑置之,没有将人家的话放在心底。

  在韶州西边的武水上,现在新架起了三座浮桥,身穿崭新绿军服的战士排着整齐的纵队高声唱着战歌,昂首阔步跨过浮桥前进。

  城外人声鼎沸,众多的百姓围聚在部队行进两侧,看着这支与众不同的军队。北方天际几屡黑烟还在缓慢的浮动着,证明在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大战。城北,一队队的俘虏低着头朝北面蹒跚而去。

  左宗棠在文宇、王德榜、程学启等将军陪同下站在城头满意地欣赏着自己指挥的部队前进。

  九月二十五日,解放军杨司令从福州回到赣州,三天后参加长沙战役的解放军主力部队也先后回到江西,其中解放军第四师到达了赣州,各师师长也赶到赣州参加司令员召开的全军师以上部队首长会议,在会议上杨司令下达了关于开展两广战役的命令。左宗棠到现在还记得杨司令在会上说的话。

  “各位!天京危急!在上海附近负责领导太平军作战的忠王李秀成,在与外国侵略者战斗中光荣牺牲了,同时还损失了三万精锐部队。忠王既那些战死沙场的太平军将士是为了民族解放事业、为了反抗外族侵略中国而光荣牺牲的,是永远值得我们学习的,他们给我们做出了榜样,什么榜样?就是在外国入侵者面前,决不能低下你高傲的头颅,要奋起反击!用火炮,用步枪,用大刀,甚至用拳头!去打击敌人,去消灭敌人,一定要将侵略者赶出去!”说到这里杨沪生用力捶了拳面前的长桌,桌子被重拳砸的猛地一震,上面摆放的茶杯跳了起来。

  “中华民族拥有光荣的反抗外来侵略传统,我们爱好和平,希望与世界各国平等友好交往,但我们不惧怕别人强加给我们的战争!大家都是军人,都知道战国时期的李牧这个人吧?在汉朝时期飞将军李广的名字相信在座的没有谁不知道,到了唐朝,李靖叱咤大草原,将当时的突厥打的狼奔豕突,所谓胡燕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有人说李靖将突厥赶出草原,对塞外民族造成了极大的灾难,荒谬!当那些马上民族纵马长城内外,肆意掠夺财富,杀害我们子民时候这些同情塞外民族的人在干什么?难道我们中华民族就是任人宰割的吗?!这叫血债血偿!到了宋朝,中国汉奸出了不少,前有石敬塘,后有张邦昌、秦桧,可抵御外来侵略的民族英雄层出不穷,杨家将、狄青、韩世忠、岳飞、辛弃疾、文天祥……在积弱的宋朝出现了如此众多的民族英雄。明朝,于谦、戚家军、袁崇焕、史可法、张苍水、郑成功,在暴戾的侵略者面前,他们有没有低下头?没有!不管朝廷对他们怎样,不管面前的形势如何危急,明明知道抵抗下去,自己将尸骨不存,可他们还是义无返顾的走上了捍卫我们民族尊严,维护国家安全的战场!他们都是我们民族的骄傲!是他们让我们中华民族脊梁挺立起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先辈给我们做出了榜样,今天,我们新一代中国军人再次面对外国侵略者的挑衅,难道我们不做岳飞做秦桧吗?青史留名的机遇就摆在我们面前,向前一步,大家都是中华民族的骄傲,你要缩脑袋,杭州岳王庙里面跪着的四个民族败类中将再增加一个!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同志们,挺起你们的胸膛!上前线,在辽阔的中华大地上,在大江南北杀鬼子!”

  “真是再好没有的说辞了。”见到自己率领的部队唱着军歌大踏步朝南方前进,左宗棠又想起司令员在动员会上的讲话,整个人再次被鼓舞。热血在身上燃烧着,原本已经挺直的身躯又朝上用力挺着,头颅高高的扬了起来。

  对湖南的战役左宗棠并没有参加,因为这是民族内部战争,左宗棠总觉得打起来不是什么滋味。可这次率领部队南下就不同了,这次是与干涉中国内政的外国侵略者之间的战争,任何一个热血男儿都会义无返顾的投身到战场上去,而左宗棠就是其中典型代表。

  抬棺指挥战争这个可以免了。司令员在对外作战中是下了坚定的决心,这一点左宗棠早就已经知道了,用不着自己再拿出决死架势,给司令员心里造成必战的压力。在动员会后司令员私下交谈中,倒是再三强调不要贪功冒进,要配合江西部队给敌人最沉重的打击,若是一鼓作气拿下香港,对解决外国侵略是决无好处的。

  车辚辚,马萧萧。望着六万将士以决死之心奔赴战场,左宗棠心中又想起司令员在单独交谈中所说的话。

  “战争是为了和平,战场上的胜利是为和平谈判争取最大的利益。眼前的战争是为了将来能与英法进行对等谈判,给未来中国建设争取时间才进行的一场战争,这场战争是很难打的,但也是必须要打的。战士们应该有决死之心,可作为高级将领,必须要知道掌握分寸。打不过敌人,鬼才愿意跟你和谈,不把你全部消灭,打的五体投地人家是不会罢休的。可要是将敌人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将国内英法联军全部消灭,英法两国面子上是否能下得来?如果战争扩大化,英法两国会被我们拖死,可我们也好不到那里去。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对积弱的中国决无好处。分寸很难把握啊!”

  “司令你是怎么考虑的?”

  “我的想法是北线以诱敌深入,于赣州围歼敌人主力部队,而南线,季高兄率领部队威胁香港,但不要占领香港。为我们进行谈判留下一条道路。除非北线发生意外,不然南方集群不要轻易进攻香港。”

  “司令员,你在想什么?”

  左宗棠正在回味杨沪生所说的话,南方集群政治部主任姜凯涛从城楼下跑了上来,在跟其他将领打了招呼后,见左宗棠手扶着城垛,望着外面大山沉思着,笑着上前打招呼。

  “哦,河鼓啊。”左宗棠回过神来,将思绪收进内心深处,有些事情对下面人不好交代,能不说还是不说为好。“没什么,我正看部队前进。怎么样?士气还可以吧?”

  自从起义后,左宗棠才知道自己的这个知心好友竟然早就加入了解放军行列,成了人家在自己身边的卧底。开头左宗棠对姜凯涛满肚子意见——阴险狡诈之辈岂是他左宗棠这种英雄人物可以交往的?不想办法修理一下他就已经很客气了!只是后来见到根据地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将土地卖给政府,自己发展工商业的那些地主在吃到甜头后开心的笑脸,分了田地后农民脸上的欣慰,军队不动老百姓一草一木严明的军纪,对待俘虏不是一杀了之(左宗棠自己就是这么干的,对于杀害俘虏,左宗棠绝对不会觉得自己手会软),而是将他们集中起来进行教育,完后你要愿意就加入解放军,要是不愿意也可以领钱回家种地去……种种做法让左宗棠敬佩不已,同时也有些了解姜凯涛为什么要投奔解放军。什么是正义之师?这就是正义之师!这样做不是阴险狡诈,不是小人之举,反而是弃暗投明,是投入到正义事业中去,他左宗棠现在不就走上这条路了?

  意见少了,当在赣州整训部队俩人再见面时候,虽然左宗棠还觉得有些尴尬,可姜凯涛这个厚脸皮一通嘻嘻哈哈,让左宗棠也放开了心绪——自己在这支部队中要好的朋友说起来还真没几个。总不能将对自己友好的都一概拒之门外吧?

  “部队现在士气很高,看看战士们手中武器!方忠兄,你以前在淮军,淮军装备算是不错的,跟现在武器比比看怎么样?”

  “这怎么可以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嘛!照我看曾国藩失败一点不冤,不要说主力部队了,就我的一个旅上去,六万湘军也不是对手。至于面前广东的清军,一万多人啊!我的部队只是一个冲锋,这些敌人就都放了鸭子,连坚固的韶州城墙都抵御不了几炮,若是淮军有如此武器,太平军早就让李鸿章给消灭了。”程学启笑着走了过来。

  程学启的第十一旅在改编部队中战斗力是最强的,这到不是说第十一旅人数最多,实际上十二旅、十三旅每个旅有八千将士,而十一旅只有六千人,在装备上三个旅均装备了经过改良后仿制国外的德雷泽后装步枪(由击针改成直动枪机),火炮三个旅均为自己生产的十二磅山地野炮十二门。装备一样可部队战斗力却不一样,程学启的第十一旅在战场上奋勇作战的精神是其他两个旅怎么比也比不上的,就连配给左宗棠指挥的四师也赶不上,恐怕这跟部队首长有关系了。

  对程学启所说的,左宗棠很不以为然,摇着头道:“广东清军作战能力低劣,以六万之众围歼一万没有防备的军队,胜之不武。程将军,你的部队要是能在跟洋人作战中将超过自己实力的敌人打的放了羊这才值得骄傲。”

  “……是,在下受教了。”

  姜凯涛在旁边帮程学启说话了。“季高兄,程将军的十一旅还是很值得夸奖的,进城一天多时间,对城内百姓没有一点骚扰,白天维持秩序,将城内敌军尸体拉到黄岗山掩埋,晚上露宿街头,不管人家家有没有人,决不进百姓家休息。若是没有铁的纪律,今日城外也不会有如此众多百姓来看我们行军了。看来程将军教导有方啊!”

  程学启虽然听的很是受用,还是连忙解释道:“这个不是我的功劳,都是刘政委多次教育。在下可万万不敢与刘政委抢功啊!”

  左宗棠在脑海中回忆着十一旅政委到底是谁,他对政委一般来说是不大感冒的,部队只要能打仗就行,要政委有什么用?今天见姜凯涛这么说,这种政委好像也满有用场。

  在左宗棠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年轻人身影,左宗棠望向程学启问道:“刘雪东?”

  “对,就是刘政委,他以前是医务部部长兼野战医院院长,自从黄院长从香港过来后,刘政委整天缠着史政委要到部队中去,结果在我起义后,史政委就将他派到我的部队中进行思想教育,后来在整编后,刘雪东留在我的部队担当政委,现在成了十一旅政委。刘政委在做战士工作上很有一手,平常部队管理我根本用不着担心,都交给政委好了,我只要负责部队打仗就成。”

  “哦?要是这么说……程将军,你是否可以让你的刘政委到总部来帮忙?我身边倒是缺这样一位帮手。”左宗棠打起刘雪东的主意了。在南方集群配备中,左宗棠是军政一手抓的,他既是司令员,又是部队政委。可你让左宗棠管军事还行,让他管部队政治……左宗棠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当初的荣耀现在已经变成现实中的负担。今天见程学启部队中有如此人才,左宗棠心动了。

  “老天!这怎么可以?!那我的部队平常谁管啊?左司令,您还是问杨司令要人好了,杨司令那边肯定还有人才。……这个,司令还是不要打我的刘雪东主意为好。”程学启连忙反驳道。

  见左宗棠打算将自己部队中人才给拐跑了,程学启脑门上汗都下来了,脖子上青筋直跳。好帮手是可遇不可求的,给了人家,自己怎么办?习惯了平常没事小嘬两杯,或者四处走走的程学启不敢想象自己让琐事给管牢了,要是这样人还不给累死?!

  “我只是说说而已,程将军何必如此激动?”左宗棠不高兴地说道。

  “既然如此,司令员,我看我的政委可以给您帮忙,江政委以前在主力八师担任政委,部队合编后他又当了我们四师政委,是个老政工人员了,也许江政委可以给左司令分担解忧。”四师文师长在旁边给俩人打圆场。

  “多谢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找江政委的。”左宗棠对文宇让江治华给帮忙感到很满意,他一直不好意思问人家要人,既然文师长自己开口了,左宗棠也不打算再客气。

  “你看看,程将军,还是人家风格高。好好学学!”

  “是是……”程学启不停地点着头,同意左宗棠的意见。

  表面上程学启一副受教的样子,可心里面却一点不服气。“人家除了师里面有政委,下面各个旅也有政委,少一个根本不影响平常管理,我这里要是少一个,还不塌了半边天?”

  “参谋长呢?”左宗棠扫视一下周围,除了在部队中鼓舞士气的各个部队政委不在这里,自己的新上任参谋长也没来,开口问姜凯涛。

  姜凯涛连忙解释道:“哦,参谋长正在屋子里研究地图,说是只要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就不要打扰他。”

  “研究地图?部队作战计划不是在赣州就已经制订了吗?现在还研究什么地图?!”对参谋长的怪癖左宗棠觉得实在不可理解。不过分配给他的这个参谋长,左宗棠还是觉得很合适。

  “我说,听说参谋长为了长沙战役跟首长狠狠地吵了一架,有没有这事啊?”王德榜小声问文宇。他对这个参谋长还是很佩服的,要是参谋长真的胆敢跟首长吵架,那他算是完了。

  文宇看了眼望着外面出神的左宗棠,低声对王德榜说道:“那有的事!首长一直很欣赏参谋长,有什么事情都要跟他请教,俩人怎么吵得起来?不要听别人瞎说!”

  “我说呢!真要吵得话,脑袋都不保了!看来是谣言了。”

  下面人对话左宗棠都听了进去,可他对手下的说法不置一辞,吵架是有的,跟司令员吵架不要说参谋长了,连自己也经常吵,可司令员决不是王德榜所说的那种小鸡肚肠角色。司令员吵起来是什么话也敢说,可吵完之后,只要你说的有道理他马上就会接受,决不会因为你薄了他的面子给你穿小鞋,或者是打入冷宫什么的,也许这就是上天为什么要把司令员派到这里来的原因吧。至于参谋长到这里来,一来司令员有意识要加强这里的指挥力量,二来是锻炼人的,此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外面阳光普照,房间内却光线昏暗。房门紧闭着,光线投过窗纸照进房内显得有些阴森恐怖。警卫员来回走动的身影倒影在窗户上。房间内墙壁上、桌子上、地板上到处都摊着各地地图,地图上用红蓝黑三色涂的到处都是,地面上有人正躺着,望着墙壁上地图出神。望一会儿,这人站起来走到地图前面,手指轻轻地在地图上移动着,不时地点击地图上一座座城池。有时又若有所思地将右臂背到背后,隔开一段距离盯着地图发呆,接着再次趴在地上闭着眼睛陷入沉思中。

  城外歌声飞扬,锣鼓震天,可里面这人好像一点都没有听到。

  “参谋长,不出来看看部队南下吗?”门外有人敲了敲门,高声说道。

  里面的人一骨碌爬了起来,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阳光猛地进来照在那人苍白的脸上。猛烈的阳光让那人眼睛闭了一下,接着才适应过来。开门的就是以前代理二军参谋长的原教导旅旅长邱明。

  “司令员?有什么事情您叫我过去就可以了,怎么亲自到我这里来了?”

  “呵呵,参谋长,他们说你说过,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现在不要打扰你。我还是自己过来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左宗棠进了房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移动,房间内成了地图的海洋。“怎么?邱参谋长在研究那些内容?”

  邱明连忙弯腰收拾地上的地图,嘴里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屋里很乱,我这就收拾。”

  “别忙,不用收拾,这样就好。”左宗棠阻止了打算继续收拾地上地图的邱明,小心地在地图中穿梭着,盯着每一张地图看。

  地上的地图大多数都是根据地现在所控制范围内,南方集群将要活动的两广地图在里面只占了很少一部分,有些地图是四川、安徽、江苏与太平军控制下的浙江,这些跟左宗棠南线作战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地区。

  “没想到参谋长胸怀全局啊!参谋长是否对我们这次行动有不同看法?”

  “怎么?司令员看出我对这次行动有不同意见?”邱明虽然在问左宗棠,可他的语气平静的让人无法从话语中听出他是在询问。

  左宗棠摇了摇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要没有看出就不是今亮了。参谋长你有自己思想,不是那种人云皆云的角色,不然也不会吵的跟杨司令到互拍桌子地步。要是没有一点儿想法倒是奇怪了,说吧,你是怎么考虑的?”

  “没想到这事都让司令员您知道了,看来是首长对你说过,首长对左司令还真是信任!”邱明苦笑道。走到挂在墙壁上的地图前,邱明死死盯着地图看了会儿,左宗棠正等着不耐烦,邱明语出惊人地说道:“就我看地图得出的结论是,香港决不好打!我们南方集群若是一个大意,恐怕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左宗棠的兴趣被吊起来了。“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说说看,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南方集群行动太早了,现在情报表明上海周围有两万英法军队,五万李鸿章的新淮军,隐伏在敌人内部的情报人员还证实第二批三万英法联军的增援部队正在过来的路上,十一月就可以到达上海,而这支增援部队已经全部后装化,在装备上并不弱于我军。司令员你看看地图,要是到上海的话,这支部队必然在香港进行短期休整,敌人援军在十一月上旬就能到达香港。按照我军作战计划,攻占广州兵压香港,让香港的英国人不得轻举妄动,不敢轻易增援上海。可司令员想过没有?若是我们大部队出现在广州,甚至拿下广州,香港会有什么动静?”邱明走到地图前敲击了下地图上香港所在的位置。

  “三万联军是肯定不会继续北上了,反而会朝广州压过来,同时若是敌人后面有援军的话——可以说肯定有,他们第一想法也是肃清广东的我军,然后在没有后顾之忧情况下继续北上。我军开始在与清军作战中不会处在下风,但是真要面对外国主力部队,形势就很复杂了。”说完邱明走到桌子旁,倒了两杯冷开水。“还是慢慢说好了,司令员请喝水。”

  “谢谢,不用了。”左宗棠摆摆手,“参谋长,你是否太胆小了?要知道我军六万之众,装备要好过至少不差于那些洋人,三万洋鬼子对我军将士来说真要想吃也是可以吃掉的。全军覆没有些危言耸听了。”

  邱明苦笑了两声。“司令员没有到前线去过,对我军真实情况并不是很了解。这些武器好是好,可一来它的弹药消耗量惊人,这种新子弹是无法从缴获中补充战斗消耗的,就我们现在后方补给来说能补充三成消耗就可以拜菩萨了——产量跟不上啊!没有子弹的步枪有什么用场?跟敌人拼刺刀吗?那还不如拿长矛比较轻松些!二来后装步枪先进还是很先进的,但它的缺点也是很明显,没有优良材料制造枪管,造成每发子弹出膛后弹道不同,这个我是亲自实验过的,偏差很厉害,而且打不了多少子弹枪管就会变形。四师在参加两湖战役后部队马不停蹄立刻南下,人是没少,可装备的步枪却大批损耗了,现在四师普遍步枪装备不足,四个团拥有的步枪按照正常编制,只能维持两个团,其他都需要更换了。十一、十二、十三旅因为没有参加两湖战役,情况好许多,这个问题还没有体现出来,可当南方集群脱离根据地转战两广,这些装备想从后方补给就困难了,武器大量损耗,却得不到必要的补给,怎么办?靠缴获吗?装备型号越繁多,部队战斗力越差,对后勤方面压力也就越大。”

  “这个参谋长比较熟悉,继续说吧。”

  “装备损耗太快,补充不及时,这个还是小事情。最麻烦的是部队高级将领在指挥方面无法跟上武器改善后状况,既是说还在用大刀长矛时期办法打这种大规模火力战。不客气的说,这个在南方集群除了四师稍微好点,其他三个主力旅问题是相当严重的,从围攻韶州就可以看出来了。这些对付清军是没什么问题的,他们装备差,部队士气低,根本无法跟我军对抗。可对上久经火力战的英法联军后果就严重了,若是不善于构筑工事,充分的发挥武器性能,步炮方面形成默契配合,这场战争很难打赢。”邱明一一将自己观察出的不利方面对左宗棠说了出来。

  左宗棠摇了摇头,对邱明说的这一点很不认同。“我军协同方面有问题,相信洋人那边也好不到那里去。相信参谋长已经看过了温州之战战斗经过吧?冒着榴霰弹横飞的弹片,这些外国军队还排着密集的方阵,一步步慢慢朝我军接近,这不跟送死差不多?对洋人不必太看重了。”

  左宗棠在鸦片战争后开始留意海外之事,在进入浙江与法国人接触后,他对西洋军事知道的就越来越多了,当时左宗棠有仿制西方之意。不过在起义后,左宗棠发觉解放军这边从理念上,装备上都要强过他所看过的西洋人,能够以广阔的阵地上以单兵小群作战将敌人大量杀伤,密集的队形在战壕面前等于送死。而温州之战更加坚定了左宗棠认为西方队形已经落后与解放军的信念。今天邱明一说解放军在指挥上还没有跟上武器装备的改善,左宗棠自然觉得此说不可信。

  “没有那么简单的。温州之战双方都是第一次接触,洋人对我们不了解,可我军一开始就有了明确的战斗思想,以我有备对敌无备,自然是胜多败少了,一千多洋人军队,我军打了足足三天,虽然有初战慎重,不想损伤太多人,可这么长时间才将敌人吃掉总觉得有些过分。陆战旅是我军除了突击队后,与山地旅一样最精锐之师,杀敌一千,自损六百,这种结果只能说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明明知道补充旅战斗力偏弱,还让他们担当诱敌任务,还强制命令他们必须坚守一定时间才能撤退,简直是乱弹琴!当时如果以部分主力部队用梯次纵深防御将敌引入包围圈,展开围歼前先敌占领后来被敌利用的山头,这次战斗决不会打的如此之久,部队伤亡也不会很大了。至于胜利,下层将领战士欢欣鼓舞是说的过去的,但上层要看到潜伏的危机,决不能被这种小小的胜仗所蒙蔽。”

  左宗棠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开头得到胜利消息时候,他与其他将领都为解放军对外战斗中取得的胜利无比高兴,左宗棠尤其感到投奔解放军是自己走的一步妙棋,可是后面了解了温州战役具体进程后,左宗棠对池旅长的排兵步阵很不以为然,今天邱明一说,左宗棠算是找到知音了。

  “关于温州作战,也许池旅长有他自己的苦处,你我都不在那边,具体怎么回事并不了解。不过参谋长你对我们南方集群有什么想法吗?”

  知音是知音,左宗棠现在关心的是自己这边的事情。他不想再纠缠于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得得失失了,很多事情要争辩是争不出什么东西来的,还是问问邱明脑子里对南方集群到底怎么考虑更加好。至少这个邱明在调动部队玩玄虚方面很有一手,让人防不胜防,先是李元度,接着是自己,最后曾国藩,先后都在邱明手中吃了苦头,对真正的人才,左宗棠还是愿意听他话的——诸葛亮也有听马谡意见的时候嘛!

  “等。”邱明嘴里吐出一个字来。

  “等?”

  “不错,在上海敌人进攻赣州之前部队停止南下,原地等待。我们要变外线作战为内线作战。首长给我们的任务是牵制香港的洋人军队,同时打击两广清军。现在我军占领韶州后,已经对敌人构成了极大压力,香港的英国军队不会轻易北上,广东清军将集结在广州防备我们攻城。这时候再南下进攻广州,只能将敌人注意力从天京吸引到广州来,说不定三万援军不说,连上海那边的两万英法军队也会南下,保卫香港。这不光对我军行动不便,形势极为恶化,也使得北线我军失去歼敌机会。所以我军现在不能继续南下,而是要寻找新的战场,改善我军形势。”

  “现在广西黄鼎凤、吴亚忠,贵州张秀眉、张凌翔、马河图、包茅仙、刘义顺、陶新春,云南李文学、杜文秀先后派人与我们联系,说是愿意接受我们分封,希望我军能帮助他们铲除当地清军。这个是可以利用的一点,我建议派一个主力旅西进,到广西、云贵开辟新的根据地,对我们这里起到配合。大致想法就是这样,司令员你看如何?”邱明将自己思考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左宗棠还是很尊重邱明的意见,虽然让部队停止南下,不能与英国人交手让左宗棠感到十分遗憾。“不再南下需要经过杨司令同意,这个我会好好考虑。跟广西、云南、贵州联系,在那边开辟根据地是可行的。一个旅是否少了点?还是两个旅过去好了,我看就由参谋长你率领十二、十三旅进入西南作战,保障广东我军侧翼安全。我看这样吧,以南方集群的名义八百里加急给杨司令将我们关于下一步作战想法汇报上去,请示一下杨司令,在杨司令没有明确命令之前,部队还得继续南下。只是对于西进我们可以自己做主,先派一个团担任西进先遣部队,从这里到梧州,打开我军西进道路,只要杨司令同意,参谋长立刻率领十二、十三旅主力部队跟进。”

  “两个旅到西南,那边形势很好打开了,我很乐意接受这样的任务。不过司令员这边部队会否少了点?要是这样就更加需要内线作战了。于内线我们粮草,弹药都有稳定保障,部队有伤亡也可以马上送到后方安置,对部队情绪不会有什么影响,士气方面,我们是保家卫乡,只高不底,若是南下战线越拉越长,补给后运均十分困难,最怕就是后方被敌人切断,若是这样对部队打击就太大了,必须稳扎稳打啊!”

  左宗棠友好的拍拍邱明肩膀,笑道:“放心好了,我会尽量争取杨司令同意我们停止南下,回到韶州一带守侯敌人到来的。邱参谋长你就放心带部队西进吧!不过我希望在江西战场打起来后,参谋长会率领部队尽快东进,到雷州府从西面威胁。

  “那就太好了。只要外国军队从北线进入根据地,我将马上率领部队东进,与司令员在广州外围会合的。”邱明感激地说道。

  “对了,杨司令说你凶得很,让我不要与你这样年轻人斤斤计较,怎么今日见邱参谋长一点儿也不凶悍啊?倒是显得相当腼腆呢!”说完了正经事,左宗棠挺着大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很凶?菩萨保佑!要说年轻,首长可也没老到什么地方去。”邱明脸红了起来,无奈摇头不已。

  在回到赣州后,为了强攻长沙之事邱明与杨沪生狠狠地吵了一架。邱明认为杨沪生没有到第一线,对第一线情况根本不了解,严令强攻长沙造成部队出现无谓伤亡,同时给长沙市民也带来不必要的损伤。若是总攻再晚上几天,说不定城内湘军就会有叛变发生——每天老百姓去哭城效果还是很不错的。那样部队损失,弹药消耗都可以降低到最低程度。

  被邱明指手画脚一通教训,杨沪生自然相当不服气,早日结束长沙之战是为了让部队从内战前线上撤下来进行反击侵略者的准备工作,好在与侵略者战争中狠狠地打击敌人。局部要服从全局,为了全局,局部必要的损失还是可以接受的。一叶遮目不见泰山,井底之蛙只看到头顶一小块天空,又怎么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谁知邱明对全局也有研究。见杨沪生说道全局,邱明对杨沪生急不可奈,赶着将温州一千敌人全歼嘲讽不已。“只看到入侵温州的敌人有被全歼可能,怎么就没有想过消灭了这支部队会对敌人有什么影响?一次全歼了一千敌人,让本来对根据地没有什么了解的洋人知道是块难啃的骨头,以后作战中只会小心谨慎,对我军作战又有什么好处?要是我,他要占温州,干脆将温州让给他好了!只要将入侵主力消灭,小小个温州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小家子气!”

  看来自己还真的凶的可以,邱明心中苦笑着。这要是在太平军中不要说对天王如此讲话了,就是对个什么王爷,如此说话都是掉脑袋的下场,至于大清,你要是敢跟皇上争执不已,骂皇帝小家子气,估计三千六百刀一刀也少不了你了。

  “呵呵,参谋长将杨司令可是气的够戗啊!不过司令对参谋长还是很看中的,认为解放军中,除了杨司令,我,还有一个对战争有独到见解的就是参谋长你了。至于其他人,懵懵大众矣!不足为道。”

  看到邱明尴尬的表情,左宗棠笑的更加开心了。有个性!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可交的。邱明对杨沪生发脾气,左宗棠认为是有个性,可他忘记了要是邱明指着自己鼻子,如此痛骂不已,自己对他又有什么看法?

  “承蒙夸奖。幸好遇到明主,不会因为反对就给你脸色看,不然危矣。”邱明庆幸地说道。

  左宗棠深有同感地点头同意邱明所说的话,非常人行非常事,若是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还谈什么使中国重新振兴?

  “好吧,参谋长,马上召集南方集群旅以上将领召开会议,在会议上你把自己关于进军广西、云贵意图告诉大家,并且确定出发日期。我马上给杨司令写封信,将我们这里的意见告诉杨司令,请杨司令派人跟云贵广西那些人联络一下,不要造成误会。另外让赣州给我们补充一批弹药,要是没有弹药,这仗就难打了。”

  “多谢了。”

  赣州,章水西岸。

  太阳已经偏西了,絮絮白云在蓝天上微微飘动着。云层很高,从地面望上去,好像有人将棉絮撕成薄薄的一片,轻柔地摊在天空,薄的让人可以透过一缕缕云丝看到苍穹的蓝天,轻的一阵微风就可以将他送到天边。

  白云下章水江边不远处有一座别致的三层西式建筑小洋楼,在洋楼外面种了大量的花草灌木。深绿的树叶,浅青的小草,大红的花团,江边发白的芦苇。远远的看,五颜六色,分外好看。

  这里原本都是一片农田,当秋天到来,田里稻浪翻飞,青蛙呱呱声响彻虔州大地。不过现在这里却是另外一种景象了,长长的砖石堆砌的厂房一排排矗立在原来稻田中,机器的轰鸣声取代了青蛙的鼓噪声。浓烈的黑烟从烟囱中升起,隔着老远就可以嗅到空气中金属的味道。

  江边停着众多船只,不时有船离开码头携带货物朝北方行驶过去。从北方过来的船只在江心兜了一个圈子后靠上码头。码头上数千搬运工人喊着号子,忙碌的来回奔波着,将蔬菜、粮食、食盐从船上运了下来,又将成捆的枪支、笨重的火炮、整箱的弹药搬到船上。

  陆地上,一队队马帮携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跨过浮桥朝东方走去。这些马帮要将赣州生产的香烟、瓷器携带到唯一的出海港福州去。那边虽然英国正在封锁,可英国的封锁并不是很严厉,至少对走私商人来说,暴利可要比绞索架诱惑力更加高的。

  “老板,今天上午又有六艘泰记轮船离开码头,按照运输协定,我们有九百元进帐,扣除工人的工资、船只折旧、煤料支出,今天上午光水运就有四百元利润。再加上马队、贩运粮食、布匹、茶叶,利润极为可观啊!”

  
只看该作者 55楼 发表于: 2007-09-11
杨坊站在三楼办公室里从窗口朝外出神地望着自己船队不停地靠岸,满载着货物再次离开,欣慰之余,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唉,要是可以贩卖鸦片利润还要可观。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跟议长建议关于开办烟厂的事情现在进展如何了?”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做出结论。不光赣州这里的商人,整个江南大地,只要有钱的谁不将眼睛瞪得滚圆看着我们商谈结果?这个来钱实在太容易了,可官府又管的很严,福州的冯家父子不就是因为私自生产香烟卖出去给抓起来了。大家现在都盯着我们,就看官府是否开恩。”

  杨坊点了点头,无奈地叹口气。这里虽然鼓励经商办工厂,可有些东西你是碰都碰不得的,不然轻点抄家,重则掉脑袋,赚的钱都帮人家赚了。

  若是华尔在就好了,可以让华尔利用自己的关系跟议长建议一下,交税多交一点倒没什么,只要能生产香烟、火柴那就成!

  望着窗外章水江上熙熙攘攘的船舶,杨坊心里正想念着回到美国去的华尔。房门被人粗暴的推开。杨坊正要发怒,见是自己管家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也许是太紧张,管家张了口手指哆嗦着指着外面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杨坊有些不悦地沉下脸。

  “怎么?何事大惊小怪?”

  管家稳定住自己情绪,激动地满脸通红说道:“老爷,议长在总理和新上任的工业部长陪同下朝我们这里来了!这些人我在城里都见过,决不会有错的!一块过来的还有很多人。”

  杨坊一震,不能相信地朝楼下跑去。

  自己虽然成为参议会议员,对根据地建设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可自己这里还从来没有过如此重要人物出现,一次出现三人更加想象不到了。

  刚跑到门口,杨坊就看到通往洋楼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根据地议长、总理、工业部长、赣州市军政首长一行人浩浩荡荡有说有笑地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议长沿途不停站住指着江面上的轮船说着什么,旁边人笑着不停地点头。

  “快!准备香茶!阿根,把我绸袍快点拿来!……这个庆昌!准备瓜果,快点!”见议长他们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自己这里来了,杨坊立刻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不停对手下吆喝着。

  杨宅内楼上楼下忙乱起来,管家佣人在杨坊的指挥下张罗起来。

  “憩堂公,呵呵,议长来看望您老来了。”赣州军政首长杨斯哲在快要走到小洋楼的时候,见杨坊奔了出来,笑着对他喊道。

  “欢迎,欢迎,得各位光顾,蓬荜增辉啊!快快请进!”杨坊激动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随着江风飞舞。

  “憩堂公近来可好?说起来我们还是本家,在下早就想过来看望憩堂公,可实在是公务缠身,走不开人。根据地条件没上海好,不知憩堂公在这里生活还习惯吗?”杨沪生笑着跟杨坊打招呼。

  “很好,很好。在上海虽然捐了一个二品顶戴记名道员,可实际上小人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地方,这个记名道员还是为了做生意方便才捐的,不然随便什么衙役都可以找小民麻烦,苦恼啊!在这里就没有这个问题了,这里商贸繁荣,没人敲诈勒索,还不用捐钱就选小民当议员,使小民有说话的地方,真乃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啊!哈哈哈……”

  杨坊开心地笑了起来。面前站着除了议长还有总理、部长、赣州的军政首长,就是不习惯也要说成习惯,不然人家给你穿小鞋,杨坊这么大的年纪是万万承受不起的,何况他真的认为在这里“钱”途光明,若是能放开烟草、火柴那就更加完美了。

  “各位大人里面请!赵妈,上香茶!”

  杨坊将杨沪生他们一行人迎进大厅,分主客坐定后,佣人迅速将茶水,果盆端了出来。

  杨沪生谢过送上茶水的佣人,容闳对杨沪生此举已经见多不怪了,这位议长心目中根本没有尊卑之分,而是信奉人人平等,既然人家给他送上茶水,谢谢一声是应该的。既然议长带了好头,跟随他过来的容闳、何海丹、杨斯哲一个个站起来欠身谢谢人家,多次听过议长讲话的杨坊今天算是见识什么是平等了,那就是对待佣人也是如此自然的说声谢谢。可杨沪生他们此举将佣人吓的不轻,脸色苍白差点软倒在地——从来没有大官对低微的佣人如此客气的。

  “憩堂兄,近来生意如何?”

  杨坊让举止失措的佣人下去后,对惊吓了别人有些郁闷的杨沪生借着低头喝茶掩饰自己有些狼狈的样子,略微调整一下心绪后,随口问道。

  坐在太师椅上的杨坊微微欠了欠身,冲杨沪生抱拳笑道:“托议长的福,现在泰记商行一切都还好,在这里有太多的生意可以做。只是离开上海有些太仓促了,很多家产都没有运过来。离开了上海,原有的众多买卖也无法再做下去了。呵呵,议长不用为难,我知道这里是严禁鸦片交易的,在这方面小民也是深有同感,鸦片害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以前都怪小民糊涂,还请议长多多谅解啊!”

  杨沪生与容闳他们对视一眼,几个人哑然失笑,杨坊这个奸商会对贩卖鸦片感到后悔?这真是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了!

  容闳手中摆弄着茶盖,慢条斯理地说道:“根据地这里严禁任何人走私贩卖鸦片这个是不能改变的。不过憩堂兄,我们在经过商议后认为有几件来钱很容易的买卖你们泰记商行可以干。”

  “呵呵,只要能合法的赚钱,我们泰记商行决不会屈居人后的。不知总理说的是什么买卖?”

  “生产卷烟。”

  “……”原本坐在座位中的杨坊猛地站了起来,不能置信地看着微笑的杨沪生他们,浑身微微抖动起来,越抖越厉害。嘴巴微张着却说不出话。“这个……议长总理……你们不是开玩笑吧?……不知总理能否再说一遍?老朽刚才耳朵会否一时没有听明白……这……这个……”

  杨坊不知说什么好了。如此好事不知有多少人在议长总理耳朵边软硬兼施,可他们就是不开口。买通烟厂、政府官员偷偷摸摸私下生产的冯家父子现在被抓了起来,是死是活还没定论,根据地有钱的那些财主已经断了这个心思。杨坊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觉得不能在这个行业中插上一手太可惜了,才在参议会中提出建议,没想到今日议长他们亲自上门将如此好的消息告诉了自己!杨坊想不激动都不可能了。

  “没有错,我们同意憩堂兄您的泰记商行投资生产卷烟。”杨沪生见杨坊激动的捂住胸口要软瘫在太师椅上,上前两步将他搀扶住了。“憩堂兄先别太激动,将我们意见听完。何部长,你把我们讨论结果告诉杨先生吧。”

  何海丹清了下嗓子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杨先生自从提议将卷烟生产放开后,议长召集我们召开了几次会议,会议决定将卷烟、火柴行业对投资者进行开放。因为这些行业利润丰厚,为了防止不法商家在开放后勾结外商走私,偷逃税款,同时也为了防止过度的恶性竞争,工业部规定此次开放的卷烟、火柴厂必须经过申请后方可进行生产,而条件是至少要有十万元以上资本,同时政府要在这些企业中占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政府只负责日常监督,年底分红,具体资金不会投进来的。这百分之十五股份在工厂正式成立后以每年百分之一的原始股份递减,直到十五年后不再在企业中拥有任何股份。卷烟的价格必须按照政府规定贩卖,不得自行提高或者降低。至于税收方面与国家控股企业一样,对了,因为卷烟市场利润极为丰厚,现在政府在烟厂交纳完原有的百分之七十卷烟出厂税外,再征收百分之十的高消费税,同时现在正在打仗,还得征收百分之五的战争税。杨先生,你不用失望,按照烟厂利润来说就是交纳了这些税后还是很有利润的,在战争结束后,战争税会取消的。”

  杨坊心里暗自计算着,卷烟这个东西比鸦片利润少不到什么地方去,同时鸦片只有在大清控制的地方才是合法的,全世界其他地方均为非法,卷烟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至于各种杂七杂八的税收加起来达到八成五,高是高了点,可还是很有利润好赚,要是放过这个机会实在太可惜了!

  至于政府要求的一成五干股,这个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抢钱了。不过也难怪,卷烟毕竟是这里开展战争的主要经济来源,换了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如此丰厚的果实交给别人去吃的。只占一成五并且每年递减已经是很不错的让步了,总比不让自己经营要强多了!

  “这个好是好,只是十万元太多了点吧?政府占一成五的股份老朽坚决赞成!但税收方面能否适当优惠一点?战争税还是免了,这个我们这些人是很乐意捐献更多的款项出来支持议长将战争打下去的。可若是战争税……”

  杨坊觉得战争税这个名字实在不怎么样,若是让他捐款支持战争,他觉得是应该的,可要是交税,这等于强制性必须要交纳的了,让人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说起捐款,杨沪生就觉得有一肚子气——这气倒不是对现在根据地里面的企业,为了放水养鱼,除了政府控制的行业,其他行业税收均是很低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记,而面对正在进行的战争,杨沪生也没有要求他们捐献一分钱出来,自愿者除外。杨沪生是对自己以前工作单位的捐款感到郁闷不已,以前自己本来工资就没有多少,还经常要献爱心,表关怀,每次关心灾区或者失学儿童时钞票都一张半张地从钱包中飞了出去,这你还不能不捐,不然爱心何在?杨沪生不是不关心灾民或者失学儿童残疾人士,只是这种强制摊派让人讨厌而已。既然根据地这里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还是不干为好。

  “憩堂兄,老实说捐款只是表达一下大家对政府的关怀,可这不是正途,让大家每个月必须捐献多少钱出来,这种硬性摊派不是法制的根据地所屑为的。至于战争税,虽然难听了点,可毕竟是有法可依,管理起来也容易多了,依法纳税才是正途啊!当然,这只是临时性征税,只要战争结束了,这种税自然是需要马上取消的。憩堂兄不用对这种税收担心。”

  “是是是!”

  杨坊连连点头,没口子地答应着。原本他也没有指望议长会听了自己意见,马上取消烟厂里面的战争税,既然议长已经开口了,自己还是不要再触霉头,免得若是不答应自己开办烟厂,那就太因小失大了。

  “为了方便管理,避免恶性竞争,政府每年最多只批准十家新成立的烟厂——包括扩建的烟厂。在烟厂要定期进行生产检查,企业的规模在五年中必须依照政府要求,不得在没有经过批准情况下私自扩大规模,如有违反,将取消经营烟厂资格,同时追究老板法律责任。杨先生,这些还是需要你们多加注意的。不过新厂在五年后,企业规模将不再受到政府控制,您愿意增产还是愿意减产悉听尊便。”

  何海丹说一句杨坊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放开了,可在管理上要求也实在太多了,一个搞不好,损失钱财事小,说不定脑袋都不保!根据地里面的倪阎王美名杨坊听的耳朵都要起了茧子,这人手下一个个奸诈狡猾,隐藏极深,天晓得自己身边这些得力助手里面有没有他的密探。若是走错一步路……冯家父子很乐意在大牢中与自己见面的。

  杨坊苦笑地说道:“老朽明白了,不知是否现在就可以申请建造卷烟厂?”

  何海丹看了眼杨沪生与容闳,肯定地说道:“可以,但必须要把投资方面的详细说明交给我们工业部,在工业部批准后方可正式开工。”

  “憩堂兄,听说你们泰记商行是赣州这里最早规定工人最底收入保障的。好啊!在下很高兴我的本家憩堂兄您如此识得大体。”

  杨沪生话题一转,又转移到最底工资上面了。

  杨坊一时有些愣住,他可无法跟着杨沪生进行如此跳跃性谈论,早知道参议会中高层人士一个个均非等闲之辈,杨史两位议长尤其如此,没想到今日才真正体会到跟杨议长谈话是怎么一种滋味了,非常人办非常事,连说话也不按照常规一步步来。

  福州工人罢工,杨议长在了解到真实情况后以雷霆之手段将一批平常为非作歹的工厂主绳之以法,在罢工企业中,几个欺男霸女的、劣待工人特别厉害的抓的抓,罚的罚,闽江的江水都要被这些人哭泣的眼泪给抬高了。其他人如何还敢强硬下去?只能乖乖按照议长的意思给工人设定了最底生活保障。

  当然,按照议长的话,这些都是工厂主在跟工人商量后自愿的,他只是镇压了一批违反根据地法律的败类,并没有参与到双方谈判中。这话连鬼都不相信,在谈判正敏感的时候,几个特别强硬的工厂主一夜间进了大牢,要是说不是威胁,那只能说自己太白痴了。

  福州的消息因为有了电报,赣州这边很快就了解到。杨坊在从上海转移过来后一直循规蹈矩,夹着尾巴做人。在同情自己的那些同类后,杨坊又暗自庆幸起来,幸好自己现在不在福州,同时因为小心缘故跟工人之间矛盾并不大,不然自己的女婿不在这里,真要被抓了谁来解救自己?

  回上海吗?清廷那边现在对自己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自己剥皮抽筋,回上海等于自寻死路,那么到国外去?杨坊虽然当过买办,可真要他背井离乡远赴他土,他也不愿意,人年纪大了,总是希望能死在自己家乡。思前想后,杨坊觉得还是继续待在根据地为好,议长虽然抓了很多人,但这些人都有他们可抓之处,而根据地重视商业、工业的政策并没有什么改变。想到留在根据地的杨坊当天晚上就宣布工人最底工资为三元。

  杨坊没想到自己保命之举今日居然得到了议长的表扬,虽然他的脸皮练的足以刀枪不入,现在也微微有些泛红了。

  “应该的,应该的。不保证工人有吃有穿,他们也无心做事,大人实在是太抬举老朽了。”

  “是啊,工人们要是没有吃没有穿,最后只能是逼着他们铤而走险,如果这样不知工厂又如何可以生产,到什么地方赚钱去?脑袋都没有了,还怎么赚钱啊!”杨沪生感慨地说道。

  “憩堂兄,不是我们希望站在工人一边对各位老板进行打压,而是为了各位有个良好的可持续性发展企业的需要,必须对现在这种工人待遇进行干涉。希望憩堂兄可以理解我们,大家眼睛应该放的长远一点。工人手头上有钱了,他们也就有能力购买各位生产的货物,没有钱你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卖给谁去?难道卖给猴子吗?!有钱了,工人将不再为生计发愁,中国人实在是太温顺了,只要能吃饱肚子,谁还愿意造反?可要是卖儿卖女还无法生存下去,既然左右都是一个死字,为什么不起来争取活下去的机会?可这样一来对大家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只有到了死亡边缘才知道悔改,或者就是掉了脑袋也不愿意少赚一分钱吗?这样死不悔改的人只能说是对根据地建设危害太大了!”

  容闳在跟杨沪生交流了不少次后,对杨沪生的思想也有了初步认识,同时还接受了部分杨沪生所带来的新鲜名词,见议长在那里大发感慨,容闳在旁边帮腔道:“根据地商机不少,支持工商业发展的政策决不会改变,不过也希望大家不要太得意忘形,以为解放军能为你们撑腰。解放军为谁撑腰的?他是中国人的解放军,为中国人撑腰的,而不是里面部分人,如农民、工人、或者是各位老板。解放军是保护大家有个良好的建设环境,对破坏的人一概镇压不赦。”

  杨沪生对容闳所说的话点头表示赞同,继续说道:“不错,不过既然憩堂兄已经在这里率先实行了最底生活保障,我们自然是感激不尽。憩堂兄若是有什么需要,只要在政策范围内能办到的,大家也是会尽量给憩堂兄帮忙,总之不会让憩堂兄因为守法而吃亏!”

  杨坊连忙站起,朝杨沪生半弯着腰感激地说道:“不必了,只要能让老朽安心进行买卖,不受到敲诈勒索,老朽已经是感激涕零了。”

  “憩堂兄,除了卷烟以外,还有一个赚钱的买卖您有没有兴趣?”

  “哦?能够投资卷烟老朽已经诚惶诚恐,惟恐将这事办砸了。其他恐怕力所难及了。不过纯甫兄是否能说下还有什么买卖能赚钱?也让老朽开开眼界。”

  虽然卷烟的利润已经十分可观了,但人总是不会嫌钱少,既然有能赚钱的好买卖,为什么不做?只是在人家还没有将话挑明之前,也不能答应的太爽快了,这样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非做生意人之本色。

  “铁路,建设铁路。先建设从长沙到南昌的铁路,以后再慢慢将它延伸及扩展开。”容闳抿了口茶,将茶杯放下来轻松地说道。

  杨坊这个老狐狸底细容闳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作为英国在上海的买办,他的眼光对现在中国人来说是开阔多了,对火车的好处,虽然没有见过,但听也听外国人说过。何况他现在主要生意都是依靠运输,如果铁路建成,对他的水路运输必然形成一定冲击,老狐狸不会甘心这种事情发生的。

  果然,杨坊一听愣住了。根据地开放,这个不用别人说他也能感觉到,但他想象不到现在的根据地居然要发展铁路!这也太迅速了吧?不过真的根据地想将铁路建造起来,他将比大清不知要快多少,大清那边还因为要平坟场、洋鬼子的小玩意反对不已,这边只要说干是没有什么人敢提出反对意见的。

  容闳一说建设铁路,铁路上来后它的运输成本将极为便宜,对根据地工厂产品出口好处是大大的,对粮食的运送也将不再向现在一样,运十石粮食到数百公里外,路上就要吃掉很大一部分。运的越远吃的越多,若是从湖南走陆路运到福建去,恐怕到了福建粮食也没有多少剩下来了。

  其他都好了,总有人要哭泣,一个是现在的搬运工将要大批失去工作——到时候不需要他们运输了,那还需要这么多人?还有一个就是自己的水路、马帮运输将受到极大冲击,从外国人介绍中杨坊知道自己的轮船虽然在中国算是又迅速又便宜,可跟外国火车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根本无法相比!

  “老朽愿意在这方面资助一笔款项,不知总理大人建造长沙到南昌铁路总投资多少?现在又有多少缺口?”杨坊咬了咬牙开口说道。既然无法阻止(杨坊知道既然总理已经将话说出来了,自己也阻止不了),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块蛋糕中分一碗羹,取得必要的好处。铁路建设需要的资金是极为庞大的,根据地现在还在进行战争,大笔资金投入到部队建设中去了,肯定没有充裕的钱投入到铁路上来,这就需要将铁路建设成股份制了。杨坊打的算盘是自己在铁路建设中只要占的股份够大,那么以后这条铁路发言权就少不了自己的。只要略微干预一下,说不定铁路方面能赚钱,还可以不影响自己的水路运输,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想明白的杨坊知道虽然在铁路建设上需要的资金不少,可为了长久之计,他也不能不咬牙认购股份了。

  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容闳与屋里的人并没有太在意——议长出来巡视,警卫工作做的再严密没有,也没什么人可以威胁到大家安全。容闳见杨坊上钩了,笑着说道:“八百多里铁路,时间需要两年乃至数年之久。测量丈尺,以及岔道码头车站棚厂暨山渠河梁等均得详确查绘,大致需千万巨资。现在银行已经同意在铁路公司成立后贷款三百万,美商务代办答应出资五百万,不过给议长拒绝了,只同意他们贷款两百万以用于铁路建设,剩下五百万就需要各位大佬主动认购了。另外在铁路沿线还得开办煤厂、电报局、铁轨厂等等……这些均可投资。”

  杨坊正在心里计算着自己应该投入多少才能既不影响现在的正常生意,又能在以后铁路上分得大大一块蛋糕,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了,杨坊一激灵,抬头看是一名解放军军官冲了进来。

  那名解放军军官疾步走到杨沪生面前,迅速敬了个礼大声说道:“报告!南方集群左司令员有紧急公函送到,请司令员过目!”说着军官将一份公函递给了杨沪生。

  “不用管我,你们先聊吧。”

  杨沪生接过公函站起来笑着对容闳与杨坊他们说道。说完杨沪生走到窗台,在将要落下山的太阳余辉下撕开公函看了起来。

  “纯甫兄,老朽多的不敢说,百万之资还是出得起的,照两年来算,每年可以出五十万元。不过这需要勘探过路基,正式决定建造后才可以入股。唉!纯甫兄,老朽也难啊!下面那么多张嘴巴等着从我这里掏出金钱下锅,若是没有十成把握,老朽可万万不敢另他们没了饭碗。望纯甫兄见谅。另外不知铁路建成将来收益如何分配?”

  杨坊见杨沪生站在窗台边上看着公函没有理会这边,跟容闳套起了近乎,既答应入股,又提出了自己要求,同时还窥视一下将来若是铁路建成利润如何分配。铁路不同于卷烟,它的收益不是那么明显短期内看的到的,同时高投入,长期建造,加上现在政局还不稳定,这些都让杨坊不得不小心谨慎。

  “这个自然,憩堂兄的困难我们已经考虑到了,前期投入以政府资金为主,只是在项目正式决定后才会对大家公开招标的……”“岂有此理!”

  容闳还没说完,站在窗台边上的杨沪生大声怒喝起来。容闳他们吃了一惊,同时转头望向杨沪生。只见杨沪生用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从后面可以看到他的肩膀正在急促地不停耸动着。

  杨沪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下情绪转过身,这才发现房间里面鸦雀无声,大家正惊疑地看着自己。杨沪生勉强裂着嘴露出牵强的笑容,强压下激动心情,尽量放缓了语气歉然说道:“不好意思,没有影响你们吧?大家尽管继续谈,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回去了。杨斯哲,你跟我一起走。”

  “是!”杨斯哲站起来抢先走到门口帮杨沪生将房门拉开。

  容闳见杨沪生脸色极为难看小心地问道:“怎么?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没什么,没什么,你们陪憩堂兄继续聊吧。憩堂兄,有什么问题您老跟纯甫兄说好了,只要不违反法律,我们都会想办法帮忙。在下公务缠身,先行告退了。”

  说着杨沪生在大家迷惑不解的目光下匆匆离开了房间朝外面走去。

  “纯甫兄,议长这是怎么了?左将军那边是否出了什么问题?”杨坊见杨沪生脸色极为难看的甩手走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远了,回头小声问容闳。

  杨沪生如此激动,让杨坊心中不得不想到最坏情况出现。杨坊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根据地军队战场上打了败仗,自己现在跟根据地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若是根据地不存在了,对自己叛逃恼火不已的清廷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自己的!

  容闳安慰杨坊道:“憩堂兄过虑了,左将军今日中午才传来捷报,消灭了一万多的清军,怎么可能出什么事情呢?憩堂兄大可不用惊慌。”

  杨坊疑惑地问道:“哦?消灭了一万清军?这么大的喜讯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这个消息不是才到没多少时间吗?明天早上各家报纸自然会登出来了。”

  容闳口头上安慰着杨坊,自己心中也十五个吊桶打水,从刚才军官所说的,必然是南方左宗棠那边出现其他情况,而且是议长极为不乐意见到的事情,只是具体什么事情容闳就不了解了。对前线局势忧心重重的容闳抛开不良预感,朝座位上走了回去。“我们还是继续刚才话题吧。”

  “斯哲,马上通知参谋部、政治部、后勤部、作战部各部长到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刚回到赣州城军委住所,杨沪生跃下坐骑对杨斯哲交代一声,头也不会地朝会议室走去。沿途遇到的军人纷纷站在旁边对杨沪生行礼,而脑袋要炸开的杨沪生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大步流星朝会议室赶去。韶州那边过来的消息让杨沪生怒火中烧,现在已经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了。

  公函是左宗棠命快马十万火急送过来的,在公函中左宗棠介绍了南方集群对南下作战不同的看法,按照公函所说,左宗棠希望杨沪生同意他们留在韶州守侯敌人自己撞上来,南方集群将派出众多部队西进云贵桂作战,在那边开辟一块新的根据地,如成功,广东清军将受到福建、江西、湖南、广西三面包围,从战略态势上来说广东的清军再被动也没有了。公函里左宗棠特意交代到这个计划是邱明提出来的,同时自己也因为邱明所说极为合理。在总部没有同意之前,集群还是继续南下,不过他们希望总部能够仔细考虑下这个作战计划的可行性。

  “活见鬼了!交代的作战计划当时怎么不提出不同意见,已经出发了却给我来这么一手?!若是这样还要我们在这里运筹帷幄干什么?他们自己决定不就得了?!”

  走进会议室,杨沪生用力地将房门一甩,如同一只受伤的狮子,紧握着拳在会议室中来回走动着。原本腼腆的脸上因为青筋鼓了起来,双目红赤,显得有些狰狞。那封公函被杨沪生打开看一阵子,接着再次揉成一团,过一会儿,又打开看看,最后给他用力朝墙壁上挂着的广东地图上扔了过去。噗的一声,纸团掉到地上,墙壁上的地图晃动了几下,平静下来。

  “司令员,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告诉我,我一定帮司令出气!”总参谋部代理参谋长林金宸一进会议室就见杨沪生围着桌子怒气冲天地绕来绕去,忙好心地说道。

  “还有谁?!不就是你们参谋部出来的邱明!”杨沪生走到地图前,弯腰将揉的皱皱巴巴纸团捡了起来,略微展开,拿着公函走到林金宸身边,将它重重地摔在林金宸面前。

  “你看看!石泉兄你看看!……好嘛!翅膀一个个都硬了,当面不说,背后给我来这手!啊?总部制订的作战计划也可以擅自修改!要这样还要总参干什么?这个邱明,怕死!胆小鬼!脑子里面根本没有个战略这根弦在,十足的不顾大体!”

  杨沪生被激怒了,仿佛林金宸就是邱明,冲着林金宸大声吼了起来。南方集群提出的建议让杨沪生实在无法接受。“这邱明以前不是很能的吗?怎么这次打个小小的广州如此瞻前顾后?!跑广西去……他怎么不想想若是等英国人在香港登陆与广州清军汇合起来,再想在南边做出一番事业来就难了!云贵广西的那些乌合之众对他就那么有吸引力?哦,他是四川人,云南距离四川近,我看他是想打回老家去了!”

  “……这个,司令员,他们不是请示我们吗?在我们没有批准之前,他们还是继续南下广州作战的。”林金宸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头小心地对杨沪生说道。司令员现在火气如此之大,若是一个没说好,将怒火引到自己身上来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可这是他们对我们总体战略部署的挑衅!南下广州……在上层领导心目中若是存了西进想法,南下广州战役如何可以顺利进行?现在什么最重要?时间!若是在英国援军到达香港之前没有将广东清军彻底扫除,以后这仗打的就困难多了!他们怎么不从全局考虑一下为什么要进行广东战役?!难道广东战役只是简单的消灭一些敌人扩大一点地盘吗?这可是天京的救命稻草啊!”

  让杨沪生恼怒的是,现在天京那边一日三催,督促解放军马上将主力部队拉到天京去,消灭那些从上海过来的外国军队与清军的联合部队。本来杨沪生用两湖战役作为借口,说是打下两湖,消灭曾国藩后马上回天京,占领了两湖天京的粮食问题也能得到彻底地解决。可长沙真的打下来了,这个借口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上海那边联军进攻一日紧似一日,太平军东线各个主要城池先后失陷,让天京城内的大小王爷忧心不已,尤其是忠王的战死,让他们一时失去了主心骨。前线大批部队溃散,众多王爷投敌,原本大好的形势现在完全逆转了,英法联军的军舰已经在对天京城外太平军阵地进行轰击。这种情况下,原本听封不听调的解放军就成了太平天国满朝文武心目中最后一根稻草。强硬的圣旨,哀切的恳求,每天不停从天京跑到赣州来。在这里面,干王洪仁?那缶刃庞绕涠匝罨ι?斐闪思?蟮难沽Α1暇棺约合衷诨顾闾?骄?徊糠郑?羰羌?啦痪纫院竽切├I⒌奶?骄??炕嵩趺聪耄吭谔?教旃?刂魄?拿裰谟只嵩趺纯创?约耗兀勘纠聪胱?焦刍⒍返难罨ι?行┏敛蛔∑?耍?约翰慷又写罅拷?欤?绕涫歉呒督?於际谴犹?骄?泄?吹模?羰钦娴募?啦痪龋??嵌宰约旱脑寡砸彩腔崛么蠛眯问票烙谝焕#?饪捎行┑貌怀ナВ?p>   众多压力下杨沪生想到不光自己,包括太平军用了无数遍的围魏救赵之计。原本兵压香港的南方集群,现在拥有了调虎离山,佯攻香港,让英法联军从上海回来的使命。至于主力援救天京,杨沪生不停地跟天京解释自己部队在两湖战役中如何疲惫,人员伤亡如何惨重,军火消耗如何殆尽了。总之,至少需要休整两个月后大部队才能到天京城下,若是小部队过去,对战况不会有什么影响,还不如让他们朝南佯动为妙。

  今天南方集群这个公函一来自然让杨沪生大光其火,南方集群不南下了,自己还怎么用围魏救赵搪塞天王?不过想想也难怪,南方集群主要将领中,左宗棠原来就是太平军的敌人,让这个心胸狭隘的“今亮”给太平军卖命是万万不可能的——不管是真的卖命还是名义上卖命。而邱明在解放军中待得时间越久,他以最小代价取得最大胜果的想法也就越明显。何况他眼中只看到南方集群命运,没有看到整个战局。只要邱明一煽动,左宗棠自然也会很乐意抢占更大地盘,扩大更多军队了。搞了半天还是本位主义在作怪!

  “怎么啦?司令员什么事如此生气啊?”邱海波人还没到,大嗓门已经传了进来。房门打开,邱海波与杨斯哲、政治部的林海静、作战部伍家铭部长一起走了进来。

  “南方集群出问题了?我说呢!这个左宗棠不管他是什么今亮还是明亮,只要到了解放军中,马上就变成不亮了。唉,还不如派其他人指挥南方集群去好呢!”

  邱海波他们在过来的时候,杨斯哲已经将大致情况告诉了他们,邱海波他们只知道司令员在接到南方集群公函后怒气冲天,至于什么原因这不是他们所了解的。对杨沪生生气南方集群,邱海波他们心底里有些幸灾乐祸,左宗棠在过来后一直看不起其他人,让这些高级将领局的做法让杨沪生恼火不已。

  林金宸在将公函递给伍家铭后,一直站在地图前仔细看着南方的形势,这个地图是搬迁到赣州的军事学院学员偷偷潜入两广绘制的,为了绘制详细的地图,还牺牲了三名优秀学员,可以说代价极大。林金宸看了一会儿,转过身走到杨沪生身前小声说道:“首长,您看这样如何,命令南方集群主力隐蔽朝广州进军,以一个团的兵力大张旗鼓地朝广西梧州行军,做出要打开进军广西的架势,如果能将广州之敌从城内引诱出来,我军南方集群从他们背后猛插上去,在野战中歼灭敌人,如果敌人来个老虎不出洞,进攻梧州的部队以一个加强营的兵力进入广西,联合那边的各路义军打开广西、云贵局面。这样我们既不耽搁主力部队攻打广东清军,又可以实现答应那些义军派兵支援的承诺。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不知首长以为如何?”

  “哼,难道敌人是傻瓜,我们想他们出来,他们就会愚蠢的出来跟我们打野战吗?别做梦了!现在的清军早就被我军打的失魂落魄,连躲在城里都不觉得安全,又怎么可能出来增援梧州?”杨沪生摇了摇头,对林金宸的提议不以为然。

  林金宸在旁边劝说道:“别忘了两广总督现在可是在广州城内,若是广西丢失,清廷必然责怪于他,不要说头上红顶子不保,就连小命也要丢了!我看这个围城打援还是有成功的可能。就是敌人真的不动,也不至于到广西的部队太多,影响到我军广东战役顺利实施。”

  杨沪生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无力地说道:“算了,就按照你的意思下达命令吧。要记住我南方集群主要使命是歼灭在广东的清军!这些敌人现在没有粮草,没有军饷,武器又落后,他们早就没有什么斗志了,这么好打的部队要是再瞻前顾后,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还有,邱明不是很愿意到广西那边去吗?若是清军不出来,这个进入广西的加强营就让邱明率领好了。”

  “既然有部队进入广西,司令员,您看我们是否有必要再派两个加强营分别到川鄂地区与石达开配合作战,到豫鄂地区与捻军取得联系,若是可以在川鄂、豫鄂建立巩固的根据地,清军想要直接进攻这里就困难多了!”

  伍家铭让林金宸这么一说,想起了自己以前一直在构思的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因为杨沪生眼光一直盯着上海,他没好意思提出来,今天趁着这个机会,伍家铭终于说了出来。

  杨沪生眼前一亮,建立几块根据地,在战略上起到配合作用,这是一个好事,以前建立的根据地很快就连接到一块了,并没有这种分散的根据地,加上太平军、捻军各路的义军可以在战略上自觉不自觉的配合解放军作战,建立独立根据地并不显得十分重要,现在太平军很快就要走到幕后,自己看来很有必要进行蛙跳进攻。“这倒可以,以得力人员组成精干支队跳入到敌人心腹地带给他来个孙悟空大闹铁扇公主的肚子!让清廷手忙脚乱去好了。伍部长,你马上制订这个计划,尽快让精干部队撒出去!同时没有出动的主力部队抓紧时间休整,等待马上到来的大战。”

  “是!”伍家铭见杨沪生采纳自己意见,高兴地用力行了个军礼。

  经过商议后杨沪生挥了挥手让大家出去执行自己的命令,望着窗外西沉的落日,杨沪生想起有过一段时间交往的洪仁?!跋M?炀┏瞧频氖焙颍?换鞫幽馨押槿诗给我抢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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