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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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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4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一章 衷心感激
  徐子陵正要溜出?房,给寇仲一把抓着,只好苦笑道:“熏鱼儿的整个流程作业已准备妥当,要解说时口若悬河的寇名厨一个人便可应付自如,硬要把小人留下来,不觉有点浪费人力吗?”

  寇仲苦溜溜的道:“算我请你求你好了,没有你在,我怕会做错事,嘿!”

  徐子陵道:“有什么事可能做错的,例如呢?”

  寇仲干咳一声道:“例如我一时不慎,舍大业不顾而情挑公主,又例如我大失男儿汉的体面,跪地哀求她嫁给我,唉!一世人两兄弟,你就给我乖乖的留在这里壮胆吧。”

  徐子陵失笑道:“你当她是来和你幽会吗?我可保证兰姑会在旁拍她马屁,甚至美人儿场主亦会虎视眈眈,看看你和她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寇仲摇头道:“你对女人的经验仍是差老子少许。你昨晚有否注意公主她的神态,那种心乱如麻、不知所措的表情,正代表她对我亦非是全无情意。所以她今天不来则已,否则定会找种种借口遣开其它人。”

  徐子陵讶道:“你不但窍穴长在天灵穴处,还多长了对眼睛,我明明见你昨晚只管看着地板,凭什么可见到她微妙的变化表情呢?”

  寇仲尴尬道:“像我这种级数的高手,纯赖感觉已可知道很多事,明白吗?徐低手!快滚回来!”

  徐子陵举手道:“我上茅厕也可以吧?”

  寇仲改变策略,搂着他以差些就要亲他一口的热情道:“我的好兄弟,记得早去早回。”

  徐子陵正以为可逃出生天,岂知寇仲追上来道:“一世人两兄弟,都是共同进退妥当点。”

  徐子陵脱身不得,苦笑道:“胆子这么小,怎学人争霸天下?”

  “你两个要到哪里去!”

  两人愕然转身。

  商秀珣和李秀宁正沿着长廊,联袂而至,出奇地没有其它随从。

  商秀珣仍是一身劲装武士服,头戴羽帽,妩媚中带着勃勃英气。

  李秀宁出奇地朴素,纯白的裙褂配上蓝花黄地的小背心,显得楚楚动人。这美人像宋玉致那样,有种高门大阀出身的女子独特高贵娇美的气质,能令任何男子生出自惭形秽之心。

  两女在廊外漫天阳光的衬托下,更是艳光四射,又似带着某种超乎凡俗的奇异禀赋。

  一时两人都看得呆了。

  两女盈盈来到两人身前,李秀宁大方地微笑道:“对不起!累两位大师傅久候呢!”

  两人忙施礼响应。

  商秀珣淡淡道:“小宁你先向公主讲解,我要和小晶说几句话。”

  寇仲见到李秀宁,什么都忘了。还恨不得和她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忙领着李秀宁到?房去。

  商秀珣带着徐子陵朝后园走去,到了亭子才停下步来,道:“那老头子昨晚和你们说了些什么话?”

  徐子陵答道:“他教我们造园建林的学术,场主要否我重复一趟?”

  商秀珣背着他道:“没有说其它的事吗?”

  徐子陵叹了一口气道:“他还有说及自己,说因在三十年前被敌所伤,这几天旧伤复发,命不久矣!”

  商秀珣娇躯微颤,失声道:“什么?”

  徐子陵低声道:“照鲁先生自己估计,他只可多活十天八天,或者正因如此,他才会看上我们吧!”

  商秀珣缓缓转过娇躯,美目深注的瞧了他好半晌后,柔声道:“你们有否想过自己的前途,还是满足于当两个厨子呢?”

  徐子陵对她忽然岔开话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置可否地答道:“不做厨子,我们可以干什么呢?”

  商秀珣不悦道:“你们本来就不是厨子,而是走私盐的贩子,现在竟敢对我说这种话。”

  徐子陵这才记起寇仲说过的话,从容道:“无论做什么,都不外求财,走私盐风险既大,随时可血本无归,怎及在这里可每月稳收半绽真金。”

  商秀珣双目射出锐利的光芒,语含深意问道:“赚够了钱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徐子陵胡诌道:“那要由时局决定,若天下回复统一太平,我们就回乡开间小菜馆。嘿!对我们来说,这已是很了不起哩!”

  商秀珣微笑道:“还要骗我,只听你说话的条理分明,谈吐应对的高雅,便知你们非是一般凡夫俗子,否则以鲁妙子的高傲自负,怎会有兴趣在你们身上花费时间,你两个究竟是谁,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徐子陵心中叫糟,幸好念头一转,立有对策,苦笑道:“场主真厉害,我两人其实是扬州人士,娘家更是扬州的世家,以经营酒楼名闻当地,后来昏君被刺,扬州大乱,暴民乱兵四处抢掠,累得我们家破人亡,辗转逃往余杭,先是在菜馆工作,后来见私盐利润丰厚,才行险一博,岂知路遇贼劫,仅能保命脱身,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这番话半真半假,除非商秀珣有肯定的情报,否则绝难找出破绽。

  他更不虞这美女可由扬州联想到他们真正的身分,因为除了宇文化及等有限几人外,谁都不知道他们本是扬州的小混混。

  商秀珣与他对视了半刻,黛眉轻蹙道:“你们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徐子陵道:“我们都是石龙道场的弟子,后来石龙开罪了那昏君,罪诛九族,幸好外公给我们花了一笔钱,我们两个才不致被株连。”

  商秀珣有点不知再问他什么才好的样子,默然不语。

  徐子陵这才真的放下心来,知她对︽长生诀︾和石龙的关系并无所闻。

  商秀珣忽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坦然道:“坦白说,像你两兄弟的体格气质,实是世所罕有,否则老头子亦不会看中你们。不过由于你们错过了练武的黄金岁月,现在无论如何下苦功,将来亦是成就有限。唉!当厨子又浪费了你们这等人材,所以最好趁老头子尚未断气,求他传授某种拿手绝活,我或可酌才录用,你们亦不枉此生。”

  徐子陵首次对她生出好感,恭敬道:“多谢场主指点。”

  商秀珣不知何故默然轻叹,才道:“回去吧!李秀宁该学懂怎样制熏鱼了,柴绍真是那么有魅力吗?”

  最后那一句令徐子陵听得呆然以对。

  ※※※

  寇仲甫踏入?房,便伸手指着整齐陈列台面的诸般材料,一本正经的介绍道:“这是佐料,这是酱料,这……”

  李秀宁打断他道:“没人在旁哪!”

  寇仲像被人点了穴道般,凝止了片晌,才颓然垂手道:“公主有何指教。”

  李秀宁移到他身后,轻轻道:“二哥很记挂着你们,常因你们不肯随他打天下而愀然不乐。今番能再见着你们,真是好极了。唉!你们怎会躲到这里当厨子的?是否因怕了李密?”

  寇仲猛一挺背,冷然道:“我们怕过什么人来呢?”

  李秀宁欣然道:“难怪二哥对你们赞不绝口,只看你们把所到之处都弄得天翻地覆,便可知你们的能耐。到现在我才知二哥当年对你们的评价,非是过誉之词。”

  寇仲感到李秀宁说话时呼吸的芳香,轻轻飘送到鼻子前,苦笑摇头,移到窗前,呆瞧着日照下院落的动人情景,心中百感交集。

  他终于有成就了,可是已换不回以前的日子。

  若这番话是李秀宁当年说的,他便不用因自卑而黯然引退,不敢与柴绍争夺她的芳心了。

  李秀宁见他走到一旁发呆,心中暗叹。

  以她的兰心慧质,当年已明白寇仲对她的情意。不过以她的家势才貌,对她倾心的男子都不知凡几,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但今番再见寇仲,他不但成了一位轩昂俊伟的男子汉,最扣动她心弦的是他所具有的某种难以形容的气质。

  不过她和柴绍的事已成定局,包括她自己在内,谁都不能改变,也不愿改变。她正进退两难,不知该站在原处,还是该移近寇仲,寇仲的声音传入她耳内道:“你嫁人了吗?”

  李秀宁娇躯剧颤,垂下螓首黯然道:“虽仍未嫁人,但和嫁了人已没有多大分别。”

  寇仲仰天一阵长笑,旋风般转过身来,双目神光如电道:“好!就当你已是别人的妻子。你或者感到难以理解,但事实上我却很欢喜这答案。因为可以使我以后再心无旁骛,专志为自己的理想奋战。”

  李秀宁见他像变了另一个人般,露出她从未想象过会出现在寇仲身上的那不可一世的霸道豪气,吃了一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寇仲威棱四射的眼神化作无比的温柔,露出一个似阳光般灿烂的招牌笑容,雪白的牙齿更是闪烁生耀,歉然道:“小弟一时情不自禁,累公主受惊,万分抱歉。看来今天公主亦志不在熏鱼,而在能否招揽我们两个小子。而公主现在也该知道那答案了。”

  李秀宁深吸一口气,压下被寇仲影响波动不休的情绪,点头道:“秀宁虽把握到寇兄的心意,但仍难免感到非常惋惜和失望,事情是否仍有转圜的余地呢?”

  寇仲差点由英雄变作狗熊,冲口而道出“除非你肯嫁给我吧!”幸好想起了宋玉致和自己一手创办的双龙帮,硬把这股冲动按下,从容微笑道:“生命之所以有趣,皆因我们虽失去很多东西,但亦得回很多东西,有欢欣雀跃的时刻,亦有神伤魂断的日子。”

  接着大步走到李秀宁娇躯前,低头深深瞧进这美丽公主的秀眸内,虎目射出令她心弦抖颤的海样深情,以无比温柔的语气道:“秀宁或者从未将我寇仲放在心上,可是在我寇仲来说,秀宁你却是第一个使我饱尝那种使人彻夜难眠、患得患失,但又无比兴奋的初恋滋味的女子,虽只有一个晚上,但已使我非常感激,谢谢你。”

  李秀宁“呵”的一声娇呼时,寇仲已大步走出?房去。

  再没有回过头来。 

  商秀珣和徐子陵一先一后来到?房门旁,见寇仲神情木然的大步走出来,均感愕然。不待商秀珣说话,寇仲昂然在两人旁走过,咕哝道:“我要上茅厕。”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05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二章 地下珍藏
  寇仲和徐子陵并排坐在后山方亭的石栏上,面对耸峙陡削的崖壁,脚下就是直落百丈的深渊,流水奔腾不休。

  寇仲听毕徐子陵向商秀珣所撒最新一代的谎言后,抹了一把冷汗道:“幸好我当时说赶着上茅厕,否则美人儿场主抓起我来顺口一问,我们就要跳往下面去了。”又探头看了渊底的激流,怀疑地道:“凭我们的功夫,跳下去该不会跌死吧?”徐子陵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一副看穿了他内心所藏着什么的样儿。

  寇仲投降道:“你为何不问我和李秀宁间刚才发生过什么事呢?”

  徐子陵哂道:“你不是说过长生诀的武功令你变得愈来愈冷酷无情吗?又说可为争霸天下而不择手段,牺牲一切。既是如此,我还须向你恳求答案吗?”

  寇仲拍腿叹道:“陵少今次错了,事实上我的感觉是窝囊至极。因为我竟忍不住问她是否已嫁了给柴绍那混蛋。想想吧!陵少!假若她答我‘仍未嫁人’,我可怎样向她交代呢?而明知此问只是作茧自缚,我仍要问她。你说这是什么一回事哩!”

  徐子陵淡淡道:“那她怎样答你?”

  寇仲惨然道:“她说的是虽未正式嫁人,但已等若嫁了人差不多。”

  徐子陵苦笑道:“那即是说她爱的是柴绍了。这句话确很难捱,亦使我第一次感到你值得被同情。跟着你如何还招呢?情场上的招式,比战场上生死对决的招式更使人头痛,只不过伤害的是双方的心罢了。”

  寇仲平静地道:“于是我化悲愤为力量,告诉她我毫不介意,还感激她赐我失恋的痛心滋味;强忍着吻她的强烈冲动,冲出房门去,背着她时,我痛苦得整个人麻木了。”

  徐子陵漫不经意的道:“那你有否躲在茅厕里痛哭流涕呢?”

  寇仲愕然别过头来盯着他道:“你不是在同情我可怜我吗?”

  徐子陵冷冷道:“因为值得被同情的那人再不是你,而是李秀宁。”

  寇仲直勾勾望着对崖,自言自语的道:“我确是过分了点,但当时真有种愈能伤害她,便愈是痛快的感觉。那是一种完全失控的情绪,使我自己心知肚明我仍是很看紧她。”

  徐子陵叹道:“于是你就出尽浑身解数,设法在这弹指般短暂的时间内,务要令她忘不了你。这对她是多么残忍无辜的事呢?”

  寇仲梦呓般道:“杀了我吧!我现在痛苦得要命。”

  徐子陵伸手搂着他肩头,苦笑道:“我说话太没技巧了!男女闲事就是如此,根本没道理可言,谁的护体神功强一些,谁就少受点伤害。不适看来你的护体神功很难及格。”

  寇仲愕然道:“你还说没有技巧,现在我就只想痛哭一场。”

  两人你眼望我眼,接着笑意从两人嘴角扩展,齐声捧腹笑得呛出了苦甜难分的热泪,又是心中温暖,互相感受着两兄弟间真挚的交情。

  徐子陵喘着气拍着他肩头辛苦地道:“你每趟失恋,都是拉着我来搞混,所以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寇仲苦笑道:“为什么早有第一次失恋的经验,第二趟仍是这么难受!且更是厉害呢?”

  徐子陵耸肩道:“有什么稀奇,因你爱得她更深了。”

  寇仲像完全回复过来,洒然点头道:“你这话不无道理,时间久了,水也可滴穿坚石,所以现在我的心该是百孔千洞,这叫心内滴泪大法,与鲁妙子的遁去的一异曲同工,因为李秀宁就是我那遁去的一。即使商秀珣比她胜上半筹,我心中仍只有她。”

  又道:“米已成炊,再也休提。我们下一着该怎样下法才合弈剑之道呢?”

  徐子陵冷静下来,思索道:“先设法找那荡妇出来。”

  寇仲叹道:“若可逐间房去敲门就好啦。”

  徐子陵皱眉道:“以你的绝世耳功,要偷听方圆百里内的一把荡声,该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吧!”

  寇仲失笑道:“真夸张,来吧!”

  两人先后跳下围栏,跨步下亭。

  快抵游廊时,小娟袅娜迎面走来,喜叫道:“找着你们了!”

  ※※※

  商秀珣在宽敞书斋的一边正襟危坐,捧书细读,似是丝毫不知馥大姐把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带到面前。

  隔着一个小花园的对面就是他们初遇商秀珣的轿厅,当日他们曾为这美女试吃时的娇俏动人神态而神魂颠倒。

  商秀珣却是暗恨自己。

  连她都不明白为何这样爱见这两个小子,或者是她太孤独吧!那并非身边有多少人的问题,而是心境的问题。

  她是上任场主的独生女,自幼便被栽培作继承人,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管治下人就若呼吸般自然。

  人人都敬她若天神,只有这两个表面看似必恭必敬的小子才例外。只从他们瞧自己时大胆粗野的眼神,便知他们只当自己是个女人。

  那激起了她心中的涟漪,既新鲜又与别不同。

  馥大姐禀告道:“两位小师傅到了。”

  寇仲踏前几步,双手捧刀奉上道:“宝刀到了!”

  看见寇仲那装出来的正经样儿,商秀珣“噗哧”娇笑,有若鲜花盛放,连少见她这种美态的馥大姐都看得呆了。

  商秀珣见三人全呆瞪着她,尽力敛起笑容,板着脸孔低骂道:“世上有这么多宝刀吗?”

  又低声道:“馥儿你可退下了!”

  馥大姐微感愕然,才退出斋外。

  商秀珣把书本放在身旁小几处,从寇仲手上接过井中月,立露讶异之色,奇道:“想不到这么重。”

  寇仲陪笑道:“宝刀自是不同于一般凡刀。”

  商秀珣皱眉道:“站得这么近干吗?”

  寇仲尴尬的退回徐子陵旁,只有后者才明白他是有点不舍得井中月。

  商秀珣左手握着刀鞘,右手轻抓刀把,秀眸却盯着两人,坦然道:“这把刀虽是毫不起眼,又似有点锈?,但不知如何,我回来后心中不时浮现出它影子,感到它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来。”

  寇仲衷心赞道:“场主真有眼光,不同于一般浅薄之徒。”

  商秀珣早惯了不被两人当作是场主的对话,瞅了他一眼道:“谁要你来抬奉我。”

  “铮!”

  井中月从鞘子露出了半尺的一截。

  商秀珣动容道:“我从未见过比这更钝更黯哑无光的刀身,但却有种我也从未之见的高古朴拙的味儿。”

  秀眸射往寇仲,沉声道:“是怎样得来的!”

  寇仲耸肩道:“是阿爷传给爹,爹再传给我的。”

  商秀珣还刀入鞘,沉吟道:“那老头儿对这把刀有什么话说?”

  寇仲微一愕然,才记起那晚他曾谎称携刀去跟鲁妙子学功夫,其实鲁妙子根本从未见过这把刀。

  但不答当然不行,恭敬道:“鲁先生说这是二百年前当时天下第一刀法大家‘刀霸’凌上人的随身兵器,不知如何会落在家祖手上呢?”

  “铮!”

  井中月被商秀珣纤美的玉手拔了出来,在身前挽起十多朵刀花,却没有现出寇仲运刀时慑人的黄芒。

  商秀珣有点失望的持刀细察,不解道:“是否真的生了锈,但看来又不是锈污,而只是刀体本身特有的肉质纹理。”

  寇仲见商秀珣像萧铣般激不起刀子的异采,愈发相信自己才是宝刀的真主,得意地道:“这是把通灵的宝刀,家祖曾说过有趟遇贼来袭,这把刀竟响个不停来示警哩!”

  连徐子陵都听得眉头大皱,暗忖寇仲夸大得太过分,不过亦只有如此,才更使商秀珣深信不疑,否则何来家传神话。

  商秀珣白了寇仲一眼道:“吹牛皮!你自己听过它叫吗?”

  寇仲苦笑道:“上次贼来时它刚好休息,所以没有叫。”

  商秀珣忍唆不住,发出银铃般动人的娇笑,还刀入鞘,随手往他?去道:“耍两招来看看,瞧你有石龙多少成功夫。”

  寇仲挺胸接刀,拔刀出鞘,虚劈几刀,无论招数手法,均学自石龙道场的用刀“低手”,把其缺点破绽学得唯肖唯妙。

  商秀珣掩嘴笑道:“你的表情虽似高手,但手法却稀松平庸,唉!,枉你们还要付钱学艺。”

  寇仲装作不忿的道:“请看我这招‘繁星点点’!”

  运刀狂舞。

  商秀珣见他用力得脸红耳热,花枝乱顶的笑道:“这样子下去,不用敌人杀你,自己也要累死了哩!”

  寇仲尴尬地回刀入鞘,喘着气道:“刀是攻向敌人的,不用力怎成?”

  商秀珣不再理他,望向徐子陵道:“你又有什么拿手本领?”

  徐子陵正欣赏她娇笑时艳美无伦的动人神态,闻言如梦初醒的嗫嚅道:“我比小宁更不行,可以免了吧!”

  商秀珣不悦道:“你好象愈来愈不把我当作场主,不知我说的话就是命令。”旋又微笑道:“不看便不看吧!献丑不如藏拙,乃聪明之举。”

  蓦地急骤的足音自远而近,大执事梁治的声音在门外道:“下属有急事上禀场主。”

  商秀珣敛起笑容,道:“大执事请进!”两人忙避往一旁。

  梁治大步来到商秀珣座前,躬身道:“报告场主,有为数约二千的敌人,出现在牧场西面入口三十里处,该是四大寇的先锋队伍。”

  商秀珣秀目寒芒闪动,冷静地道:“东面入口外可有动静?”

  梁治神色凝重道:“尚未有报告。”

  商秀珣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沉声道:“你们可返回宿处,若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四处走动,明白吗?”

  两人连忙应是,退出房外。

  ※※※

  寇仲关上房门,来到徐子陵身旁坐下,道:“这真令人费解,谁都知飞马牧场比任何坚城更难攻破,为何四大寇竟舍他城攻此呢?定是有阴谋诡计。”

  徐子陵沉吟道:“会否只是佯攻此处,目标则是附近的当阳或远安,甚或更远的竟陵呢?”

  寇仲道:“这更说不通,若我是四大寇的参谋,就会集中全力攻打其中一城,引得牧场劳师远征赴援,再在途中伏击,才是正理。若是兵力分散,来攻牧场的不全军覆没才奇怪。”

  忽哈哈笑道:“鲁妙子发明的理论,最好是用在兵法上,现在我们对四大寇的阴谋,便欠了这‘遁去的一’,只要能把这宝贝的一找出来,则敌寇所为便会各安其位。一切变得合情合理!他奶奶的,这宝贝一是什么家伙呢?”

  徐子陵皱眉道:“若那个家伙和内奸都是四大寇派来的人,那他们理该在暗中弄鬼,没道理这么明刀明枪来攻的。以牧场的形势而言,里应外合亦起不了什么作用。”

  寇仲剧震道:“我明白了!”

  徐子陵喜道:“明白了什么?”

  寇仲道:“这定是调虎离山之计,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不再爱我的心上人李秀宁身上。”

  徐子陵虎目神光一闪,点头道:“说得对,只看李秀宁白天才来,那内奸便向外鬼作报告,外鬼又偷偷离开,便该知与你的梦中情人有关了。”

  寇仲双目杀机烁现,冷哼道:“四大寇真是毫不自量,竟敢打秀宁的主意。咦!不对!若开罪李阀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徐子陵分析道:“好处可以是多方面的,例如破坏牧场和李阀的关系。又或从李阀的仇人处得到丰厚的报酬和承诺诸如此类。你的脑筋是否因李秀宁而变得迟钝了。”

  寇仲尴尬道:“确是有点茫乱,现在该怎办才好?”

  徐子陵道:“若我是背后指使四大寇的人,一个活的公主自然比一个香销玉殒的公主更管用。”

  寇仲压低声音道:“这背后的主谋会否是李密呢?”

  徐子凌道:“李密、杨世充和薛举都是嫌疑最大的人,可想见四大寇一方面在拖着牧场的主力,另一方面则会派出最强的高手队伍从山区潜入山城,再由内奸接应发动阴谋,我们应否直接和商秀珣说呢?”

  寇仲道:“谁知商秀珣会有怎样反应,还是不说为妙,就让我们先查出内奸,到时再对来敌迎头痛击好了。”

  徐子陵摇头道:“你主内我主外,这该是搏杀四大寇千载一时的良机。”

  寇仲吓了一跳道:“掉转过来可以吗?就由我负责招呼那四个贼子头。”

  徐子陵道:“主内那个须与李秀宁合作无间,自是非你莫属。”

  寇仲苦着脸道:“当你可怜我这失恋的小小子吧!”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你不是想我追求商秀珣吗?今趟说不定就是个机会,异日她知道我出了这么多力,或者感动得委身下嫁哩!”

  寇仲当然知他在说笑耍他,但亦知没有商量余地,恨得牙痒痒道:“还说什么好兄弟,这么样来陷我于不义。”

  徐子陵捧腹道:“仲少能同时在情场战场大展神威,该感激我才是。来吧!”寇仲愕然道:“到那里去?”

  徐子陵潇洒笑道:“当然是去见我们的幕后主持人哩!”

  ※※※

  鲁妙子听罢整件事后,打量了两人半?,长身而起,移到一个书柜前,探手进内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轧轧”声中,厅心一块三尺见方的石扳陷了下去,刚好成了通往下面石阶最顶的一级,令人叹为观止。

  两人还是首次目睹这种精巧的机关,为之目瞪口呆。

  鲁妙子道:“下去吧!”

  领头步下石阶。

  两人兴致勃勃的跟着他下去,步下长达两丈的阶梯。

  下面是个三丈见方的宽敝地下室,一边放着两个樟木大箱,另一边的长几则摆放了十个精巧的木盒子。

  四边墙壁则挂着七、八种形状古怪似是兵器一类的东西。

  出奇的是地下室的空气只比上面略为闷浊,显是有良好的通气设施。

  鲁妙子把其中一个放在几上的盒子递给寇仲道:“若你真想得到‘杨公宝库’,必须熟读此书才成。”

  寇仲接过一看,只见盒面雕刻出‘机关学’三个大字,大喜道:“先生真知小子的心事。”

  鲁妙子一口气拿起另三个盒子递给徐子陵,苦笑道:“我死后你才可开盒翻阅,否则若你告诉我看一趟便完全明白,我将会死不瞑目。哈!”

  徐子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头一看,原来分别是“天星学”、“理数学”和“建筑学”三书。

  寇仲指着刻上“兵法学”和“地理学”的两个盒子道:“这两盒对我也很有用。”

  鲁妙子心不在焉的道:“拿去吧!谁叫我和你们这么有缘哩!”

  寇仲毫不客气拿了起来,若非徐子陵打眼色阻止他,早就启盒观书了。

  鲁妙子走到其中一个大木箱一屁投坐下去,垂手拍拍箱子,发出“砰砰”两响,露出缅怀的神色道:“这些都是我三十年前制成的小玩意,很多已流落到江湖去,为我赚了无数黄澄澄的金子。现留在箱内的都是我舍不得卖出去的东西。我死后,用得着的你们可拿走,其它就陪我长埋此室吧!”

  指着墙角伸出来的一枝铁杆道:“只要你们运功扳下铁杆,此室就会在十息之内关闭,再没人可打开来,而且此室会下降十丈,成为我死后的安乐窝。”

  寇仲叹道:“鲁先生果是名不虚传,只是这种神乎其技的土木机关之学,已足当古往今来此道的第一宗匠了。”

  鲁妙子欷歔摇首,一副不胜感慨的样子道:“人生若梦,弹指即过,回首前尘,惟只侮恨交缠,若我有机会从头来过,才没兴趣去碰这些使人沉迷的玩意呢。”接着指着另一个箱子道:“那里面有十张精制的面具,可使你们摇身一变成为另一个人,行走江湖时最为方便,且包保没有人能识破,今晚更可派上用场。”

  两人大喜,又感非常有趣。

  鲁妙子正容道:“无论何等精妙的巧器,均只属小道。若倚仗之对修习上乘武道实是有损无益,所以我并不鼓励你们用上它们。这十张面具则是例外。”

  寇仲动容道:“先生教训得好,我刚才还生出贪念,想把所有东西都设法运走,现在当然不敢有违先生教诲哩!”

  鲁妙子定神瞧了他一会,叹道:“现在我有些欢喜你了。”

  寇仲愕然道:“原来先生一直对我没有好感。”

  鲁妙子摇头道:“也不尽是这样,因我颇精相人之术,见你眉扬眼锐,鼻管气势直贯上庭而尖挺,显是野心既大又不怕铤而走险的人,为善则是万世景仰的英雄,为恶则是不世枭霸,所以总对你有三分戒心。”

  寇仲苦笑道:“先生既懂相人之道,难道看不出我有颗善良的心吗?”

  徐子陵失笑道:“这样的肉麻话亏你说得出口来,只从这点就知你好人有限哩!”

  鲁妙子亦哑然失笑,站了起来,就近在墙上取下一对钢爪,每人给一个,道:“这对‘飞天神遁’乃我当年倚之逃过祝玉妍追杀的宝贝儿,可以分开使用,能抓穿任何对象,当然要武功高强才可运用自如。尾后的钢环连着长达十丈罕贵的冰蚕?丝,凭你们的真气,可使钢爪灵活如人手,蚕丝则可长可短,但我今天没有什么精神详说,你们自己研究好了!”

  两人都是喜出望外,连忙道谢。

  鲁妙子道:“书可以留下,你们各选一个面具后,便可带同天遁神抓去趁热闹,记得回来向我详述克敌制胜的过程。”

  又吁出一口气道:“不知是李阀鸿运当头,还是四大寇倒足霉头,竟惹上你这两个家伙。”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06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卷 第一章 分头出动
  飞马牧场的气氛紧张起来。

  平时无人驻守的哨楼城楼,都变得刁斗森严。

  城内的壮丁,一队一队的开出山城,在牧场的平原聚集,准备开赴战场。

  寇仲和徐子陵溜回房内后,还未坐稳,兰姑便来吩咐道:“场主严令内堡的人,除非获有指派任务,否则须留在所属院落,违者按家法惩处,你们清楚了吗?”寇仲倚在门旁,向站在门外的兰姑道:“无论是否打仗,大家仍要吃饭,所以兰姑你向我们颁此严令,是否多此一举呢?”

  兰姑想不到寇仲如此不给她面子,脸上那挂得住,气得瘦脸发青道:“庄园是谁在管事,我要你们留在这里你们就一步都不准踏出门口,否则莫怪我不客气。”寇仲笑嘻嘻道:“兰姑息怒,刚才大管家向场主报告四大寇联军的先头部队在附近出现时,我们刚好跟场主谈及我们住房方面待遇上的问题。”

  回头向挨坐椅上掩嘴窃笑的徐子陵叫道:“小晶的记性此较好,当时场主怎么说呢?”

  徐子陵这才换过一派正经神气,沉吟道:“当时场主着我们尽可安心。还得多弄点糕饼招待宁公主和她的随从,绝不要慌慌张张,有失我们牧场谈笑用兵的泱泱大度。”

  兰姑登时语塞,又记起未曾为他们安排新的宿处,气焰大减,嗫嚅道:“既是场主吩咐,你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暗叫谢天谢地,溜往柴房去也。

  ※※※

  黄昏。寇仲和徐子陵弄好了糕饼,以锦盒盛载,捧着朝李秀宁居住的“环绿园”走去,路上遇上几起巡卫,问话后都没有留难。

  环绿园是座四周围以高墙的独立院落,位于中庭右侧,树木婆娑,景色幽深。最具特色处是入口外有个方圆十多丈的石?林,下注流水成池,还养有金鱼,以长达十多丈的九曲桥把此园和中庭连接起来。

  长桥在石?中左穿右曲,如入迷阵,中段处尚有六角亭,布置之巧,令人激赏。

  徐子陵见寇仲一路行来默然不语,知他因李秀宁而心情矛盾,但亦知这种事谁都帮不上忙,只能心中暗叹。

  六角亭内坐着两名武装大汉,看他们衣着,便知是李秀宁的从卫,见他们来到,讶然道:“是否有什么事?”

  寇仲道出来意,另一人释然道:“交给我们就成啦!”

  寇仲早想好说词,微笑道:“今早秀宁公主来参观?园时,曾吩咐小人们弄好糕饼后须向她解说制法,请两位大爷通传一声。”

  守卫皱眉道:“公主正接待客人,又不是什么着紧的事,我们先报上去,稍后是否要见你们再由公主定夺,你们把东西交给我们好了。”

  两人无奈放下糕饼,掉头离开。

  到了守卫目光不及处,徐子陵奇道:“李秀宁在接待哪一个呢?”

  寇仲苦笑道:“当然是牧场的人,对她来说就是客人。噢!不好!”

  两人同时想起那内奸。

  徐子陵当机立断道:“我们立即分头行事,记得回去取你的井中月。”

  寇仲一把扯着他道:“外面随时打上个十天半月,这里才是形势危急。你怎能这么快的就溜了去玩儿,却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捱苦。”

  徐子陵一把推开他道:“若我们一起出动,太易惹人疑心,别忘了体型高度是变不了的。而且我们要练习独当一面,好为将来作准备,明白吗?”

  ※※※

  寇仲和徐子陵换上鲁妙子供应的两套夜行衣,戴上面具,立即摇身一变,成了另外两个人,差点互相认不出对方来。

  徐子陵变成个年在三十许间的粗犷汉子,一张粗犷的古铜脸,坑坑突突的,右颊还有一道长约三寸的刀疤,一副杀人放火的江湖大盗模样。配合着他俊伟笔挺的体型,有种难以形容的狂野味儿。

  寇仲的模样更怪,不但多了个不讨人欢喜的鹰钩鼻,还满脸络腮胡子,一副骄狂桀骜的样子,年纪要比改了容后的徐子陵更大上十年。

  两人各自揽镜自照,都笑痛了肚皮。

  寇仲搭着徐子陵肩头道:“今晚就让我们扬州双怪分头出动,闹他娘的一个天翻地覆。”

  徐子陵点头道:“若有人发觉我们不在这里,追问起来,我们就说是到了鲁先生处学艺,清楚了吗?”

  寇仲把井中月挂到背上去,道:“那不若回来时先到鲁妙子处集合,就更万无一失了。来吧!没有义气的家伙!”

  穿窗而出。

  徐子陵紧随他身后,施展起夜行之术,兔奔鹭伏,连越数重房舍,最后伏在一座两层的楼顶暗黑处,低声问道:“我怎样没义气了?”

  寇仲凝望李秀宁所在的环绿园方向,狠狠道:“还说有义气?好玩的就自己去玩,剩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吃西北风,呆等敌人发动阴谋。”

  徐子陵忍俊不住先笑道:“谁叫你那么多情呢?英雄救美,自是非你莫属。记着天明前我们在鲁先生处集合。好自为之吧!请恕小弟失陪了。”

  接着振臂而起,闪电般划过楼房上的夜空,投往堡墙的方向去。

  瞧着徐子陵没入远方的黑暗中,寇仲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滑下小楼,以游鱼般的动作,鬼魅般往环绿园潜去。

  体内的螺旋劲生生不息,使他像拥有无尽爆炸性的力量,避过数起巡卫,横过石?林,抵达园墙之下。

  寇仲收摄心神,功聚双耳,一个无比动人的听觉世界,立即降临耳内。

  石?池内游鱼摆尾,风吹叶动,以至乎方圆十多丈内每一下呼吸声、咳嗽声,一丝不漏的收入他耳鼓内。他登时吓了一跳,心想自己果是愈来愈厉害了。假设能潜至环绿园的核心地带,岂非可以藉一对耳朵监听环绿园大部分的地区吗?

  不过此事绝不容易。李秀宁不但是李阀的高手,又智计过人,在现今的情况下,必会有严密布置,不虞给敌人闯进去。

  兼且随她来的李纲和窦威两人均非易与之辈,一旦惹起误会,便会非常麻烦。想到这里,他已把握到墙内的形势,并拟下潜入去的方法。

  ※※※

  徐子陵箭矢般往外城墙射去,手中神遁射出,凭着内劲控制遁爪,无声无息地抓着墙头,在两座岗哨间视线难及的死角位翻上墙头,再松脱神遁,神不知鬼不觉的翻过高达十五丈的城头,贴墙滑下。

  趁墙楼的守卫注意力全集中到城外下方牧场的良机,他沿墙疾掠,找寻横越城河的安全地点。

  天上群星棋布,月色朦胧,心中顿然生出奇异的滋味。

  他感到一种动人的孤独,就像他已进入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里,再不与任何人有半点关系。

  神遁再射出,抓着对岸一块石头,螺旋劲由右涌泉穴贯注全身,使他几乎平贴水面的射往对岸,大大减少了被人发现的机会。

  他全不停留的潜入一处疏林里,朝东峡口奔去。

  他没有打算亦更无把握潜过峡口的城楼,因凭着飞天神遁,他可轻易翻过危崖峭壁,到达外面的战场去。

  ※※※

  寇仲跃上墙头,手中神遁闪电射出,遁爪横越过八丈的空间,抓紧靠墙一座房舍的檐沿,同时借力掠去,无声无息地落在屋檐的暗黑里。

  他运耳细听,肯定和看清楚了附近的形势布置后,滑往地面,忽停忽驰地穿过一个小花园,又飞身越过三重楼房,最后藏在一处花丛中。

  寇仲环目四顾,发觉目下正置身在花园中心里,花木池沼,假山亭榭,雅致幽深。

  四周楼房环绕,都是灯火通明,隐有人声传至。

  寇仲聚精会神,用心窃听,登时被左方楼房传来的一把女子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听声音便认得此女正是昨晚他跟踪下发现了隐情的荡妇内奸。

  她故意压低声音道:“宁公主现在该明白了吧。场主自认识了李天凡,且往来日密,所以很可能会向李密提供战马和装备。大管家和部分执事虽大力反对,却是屡劝无效。”

  寇仲心中大懔,隐隐猜到这阴谋是和李密有关。因为无论李秀宁发生任何事,事后李阀自然会疑心是商秀珣和李密串谋所致的。

  李天凡若是李密的儿子,那该亦是宋玉致的未婚夫婿。

  李纲的声音响起道:“此事非同小可,不知夫人此来,尊夫是否知道呢?”

  那女人肯定地道:“这个当然,是老爷嘱苑儿趁此良机,到来与诸位报讯和商量,希望我们和贵阀的关系,不致因场主一时胡涂而遭破坏。”

  寇仲暗中叫绝,在这没有对证的情况下,至少可使李秀宁一方心存疑虑。

  窦威沉雄的声音道:“这确是奇怪,因为据我们所知,李密实是暗中支持四大寇扰乱南方的祸首,为何四大寇又会来攻打牧场呢?”

  那苑儿从容道:“此事老爷亦曾作分析,可能是一着故弄玄虚,所以才千叮万嘱苑儿必须趁早通知各位,因为这极可能是场主受李天凡煽动下做的一次胡涂行为。”

  窦威道:“宁公主,不管怎样,我们亦须立即加强防御才成。”

  李秀宁淡淡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若此事确有珣姐参与,对我们的实力定是了如指掌,则想防也防不了。”

  寇仲听得又恨又爱,这美女在这种情况下仍表现得如此冷静,难怪李阀要委她以重任来与商秀珣洽谈了。

  李秀宁接着道:“苑姐可否代为通知大总管,彼此作一次秘密详谈呢?”

  寇仲心中叫好,只要李秀宁见到商震,便可立即折穿苑儿的把戏。

  岂知苑儿一口答应,还道:“现在苑儿立即遣人通知老爷,他负责守卫东峡,除非是军情紧急,否则该没有问题的。”

  接着苑儿告退,李秀宁等三人亲自送行。

  寇仲对苑儿的阴谋已心里有数。暗忖趁此良机,不若躲到李秀宁的闺房去,待她回来、便可……嘿!想到这儿,心头一片火热,那还顾及其它,闪了进去。

  ※※※

  徐子陵卓立山巅一座危崖之上,俯瞰西峡口外延展至地平远处的原野。

  在这迷茫的星月之夜下,山川河流,尽在脚下蜿蜒开展。

  蓦然间,徐子陵感受到寇仲意欲争霸天下的情怀。

  那是一种君临天下,主宰大地的感觉。

  像寇仲那种情性,是绝不肯屈居于任何人之下的。

  他徐子陵亦不想屈居人下,但他追求的只是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

  没有人可以把他缠缚着。

  包括寇仲在内。

  帮寇仲取得‘杨公宝库’后,他就完成了好兄弟的责任,功成身退。

  极目环视下,峡口城楼西南方三里许处一座小丘上,人影绰绰,少说也有数百之众,正陆续开下丘坡,注入小丘与峡口间的大平原、似要朝牧场推进。

  西北面五里许处有道横过平原往那小丘后方九曲十弯般延展的河流,两岸林木茂密,隐有马嘶传来。

  在这之间有座依河而建的小村落,但只看其没有半点灯火,更无鸡犬之声,便知村民早逃个一干二净了。

  峡口这边飞马牧场的战士、也是源源不绝的开出城楼外,一副决心打硬仗的气势。只看双方的行动,便知恶战难免。

  徐子陵全身涌起热血,大鸟般腾身而起,往下跃去。

  ※※※

  寇仲掠上檐顶,立即隐伏不动。

  窦威的声音传来道:“公主认为那苑儿的话是否可信呢?”

  李秀宁叹道:“商秀珣岂是这种卑鄙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切待见过商震再说吧。唔!有没有办法可查到苑儿的出身来历呢?”

  李纲道:“一时可没有办法……”

  语音忽断,寇仲沉思其故时,一把清朗的男音在对面檐头响起道:“朋友夜闯环绿园,请问有何贵干呢?”

  寇仲吓了一跳,自己虽因偷听李秀宁等人说话分了心神,但对方能来得如此无声无息,可知是个高手。

  声音且有点耳熟。

  拾头望去,赫然是李秀宁的情人柴绍。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07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二章 初试神功
  徐子陵走出山峡,提气在林木间疾驰,更不时射出神遁,改变奔腾的角度方向和增加速度,有点像孩子得到有趣的新玩具般,玩和爱得不忍释手。

  他感到飞天神遁似若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灵活自如的真气把他和神遁巧妙的连系起来,便他在操纵上得心应手。

  那有点儿像用一条特长的鞭子。他甚至可使神遁转弯抹角地伸展前进,令他能快似鬼魅般在林木间穿行无阻。

  他无拘无束地像鹰儿般“飞行”着,加上以脚尖点在树干横枒上发力,竟能足不沾地飞渡密林,那种痛快淋漓的感觉,实是平生最新鲜和动人的一趟经验。最妙是由于用的是螺旋劲,飞遁自然而然采取旋转的方式投往目标,既增快了射速,力道上亦强猛多了。

  就在此时,阵阵厮杀叫喊之声随风传至,且愈趋激烈。

  徐子陵想起四大寇到处杀人放火,涂炭生灵,不由义愤填膺,全速朝喊杀声处赶去。

  ※※※

  寇仲滑落地面时,风声四起,已陷身重围之中。

  窦威和李纲抄截他的去路,而李秀宁亦闪电迫拢而至,与两人成品字形把他包围在中间。

  他心中叫苦时,柴绍落在李秀宁身侧,傲然笑道:“朋友来得容易,若走得也是那么轻松,我们李家还有颜脸见江湖朋友吗?”

  若没有柴绍在场,寇仲只要表露身分,说明来意,就可把事情解决。

  但这时面对情敌,竟是无名火起,怎么窝囊都不肯以这种方法脱身。

  不过今次确是棋差一着,皆因想不到柴绍会隐起身形,暗中保护李秀宁。

  风声四起,十多名李秀宁的从卫现身屋檐上和林木房舍之间,形成把他围个水泄不通的外圈子,大部分手上都持着弓弩。

  李秀宁的宝剑在正前方遥指着他的胸前要穴,阵阵冰寒的剑气侵迫而至,冷冷道:“阁下是那一方派来的人?”

  “锵!”

  柴绍这时才掣出背上一长一短两根护臂钢棍,长的足有三尺,短的也有尺半,金光灿然,非常夺目。

  他的动作潇洒好看,同时气势迫人,更激起寇仲好胜争强的奇怪心态。

  窦威用的是重铁杖,横胸作势,截断了右后侧的退路,使人感到他走的必是大开大阖的路子,擅于硬拚。

  李纲则手持双剑,但剑气的凌厉程度却比李秀宁差了一截,四人中以他的武功最弱。

  尚未交手,寇仲已把握到柴绍的武功更胜李秀宁,因他到场后,包围网的压力立以倍数增加,使他不敢妄然逃走。

  寇仲猛吸一口真气,压下心中的焦灼,回复井中月的平和,依鲁妙子教下的方法,运功收紧声带,以尖亢的声音怪笑道:“本人今次冒眛来此,实有一事要相告,宁公主是否有兴趣听听?”

  李秀宁秀眸与他目光接触、心中忽然涌起熟悉的感觉,讶道:“我们曾见过面吗?”

  柴绢冷哼道:“阁下若肯弃下兵刃,束手就范,你说什么我们也肯听的。”

  寇仲想起当日柴绍对他和徐子陵的傲慢态度,和看不起他两人的神情,便心中有气。

  尤其现在他和李秀宁并肩而立,神态亲密,又是郎才女貌,宛如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心中不嫉恨交集才是怪事。

  他甚至生出不惜一切全力突围,再不管李秀宁任何事的心态,好看看这小子凭什么本领保护李秀宁。

  李纲沉声道:“朋友如不肯束手就擒,休怪刀剑无眼。”

  寇仲叹了一口气,徐徐道:“我说完一句话后就走,宁公主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窦威笑对其他人道:“这家伙是把我们看作像他般的大傻瓜呢!”

  李秀宁和柴绍听得对视而笑。

  寇仲本想做好做歹的揭破苑儿的阴谋,可是见到李秀宁和柴绍眉目传情之况,立时把这想法置诸脑后。更兼见到李秀宁入鬓长眉下秋水般清澈动人的美眸向柴绍投去情深款款的目光,登时泛起一种难以理解的被骗感觅,“铮!”的一声拔出井中月,哈哈笑道:“动手就动手吧!但不要后悔才好!”

  李秀宁等同时感到他迫人而来的霸道刀气,忙催动真气相抗。

  柴绍奇道:“朋友身手不凡,当非江湖上无名之辈,为何竟鬼祟至此,不敢以姓名示人?”

  寇仲锐利的目光落到李秀宁那令他梦萦魂牵的俏脸处,淡然道:“宁公主的未来夫婿这一问是否多此一举?若我可道出姓名,岂不早就说呢!”

  四人同时色变。

  要知柴绍此刻的身分乃属机密,好负起暗中保护李秀宁之责。若让商秀珣知道,双方的关系便立即会出现尴尬的变化。

  不过这还是个可解释的问题,最要命的是若寇仲乃李密方面的人,那他们的真正实力就要露底了。

  李秀宁秀目掠过杀机,冷然道:“你怎知他的身分。”

  这等若亲口向寇仲承认柴绍是她的未来夫婿,寇仲虽明知事确是如此,胸口仍如受雷殛,气得差点吐血,苦笑道:“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很难解释的。但我绝非李密又或牧场的人,假设公主能通情达理与我作一次恳谈,我以一宝贵消息作回报,然后立即离去。”

  柴绍一振长短护臂钢棍,杀气立即弥漫全场,洒然笑道:“走得这么容易么?若不立即弃刀投降,就在手底下见个真章吧!”

  后侧的窦威亦喝道:“既有胆子来,就不要那么没种的只想跑。”

  寇仲心中苦叹,他此时若改变主意表白身分,就等若是怕了柴绍,此事杀了他都不肯做,点头道:“刀剑确是无眼,诸位小心了。”

  风声骤起,窦威的重钢杖从后侧当头疾砸,拉开了战幕。

  ※※※

  徐子陵穿过疏林,只见林外平野火把焰光烛天,一群百多名红布里头的贼寇,正围着一组二十多人的牧场战士在厮杀,其中一人赫然是他认识的骆方。

  左方的山头还立着十多名大汉,除其中一个看来是头子的人外,其它都以红巾缠头,非常易认。

  骆方和他的人显是落在下风,结成圆阵,苦苦抵抗,阵中尚有七、八人或躺或仆,显是已因受伤而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贼寇一方亦有不少伤亡,战况激烈。

  徐子陵这时再无暇去想骆方他们为何会落至如此危局,腾身而起,扑入贼寇阵中去,落地前早有两人应脚毕命。

  突来奇兵,贼寇仍未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时,又有四人应拳殒命。

  徐子陵无论脚踼拳击,螺旋热劲都随意而出,而最奇怪的是中招者并不?跌,只是颓然倒地,表面更看不出任何伤痕。

  两敌由左方窜来,手上明晃晃的长刀配合厉喝暴嘶,迅快杀至。

  徐子陵鬼魅般闪到两人之间,身子猛晃,肩头分别撞了两人一记。

  今次他学乖了,用的是刚猛的劲道,两人同时肩骨尽碎,长刀甩手,往旁?跌,身子则撞入正拥上来的十多个贼兵丛中,使敌人登时一阵仆跌混乱。

  这时他离骆方等只有二十多步的距离,近处的贼兵纷纷舍下骆方等人,朝他杀至。

  徐子陵隔空一拳击出,狂?般的螺旋热劲,直冲往朝他杀来的那十多人中似首领的大汉。

  “蓬!”

  那人像被暴风巨潮刮起般整个人双脚离地,断线风筝地撞在后方两个同伙身上,三人同时变作滚地葫芦,筋骨尽裂。

  其它人哪曾见过如此厉害的隔空拳,吓得四散逃去。

  骆方等得他牵制了敌人,声势大振,杀得对方人仰马翻,同时往他移来。

  敌人分出四十多人往徐子陵攻来,使他压力大增。

  徐子陵却是毫不惊怯,心灵晋入无胜无败,至静至极的道境。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忽然间,他清楚把握到整个战场的形势。

  这并非说他能钜细无遗地知道每一件发生的事,而是他能通过视觉和听觉的不同层次,由近而远地掌握四周的虚实变化,从而厘定进退之道。

  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在这之前,他只能应付跟前最危急的事,可是现在即使四面八方均有敌人杀至,他的感觉却仍可扩展到临身的危机之外,不但知道在山丘的敌人正朝他推进,更清楚骆方等人又陷入对方重整阵脚后的狂攻中。

  徐子陵一声长啸,腾空而起,落地时刚好在骆方之侧,同时手撮成刀,闪电劈入正强攻骆方的恶寇凌厉的刀影里。

  那人连躲避的机会都欠奉,更不用说回刀封架,就那样眼睁睁的被他的掌刀切在胸膛处,?飞而亡。

  徐子陵底下再连接踼出十多脚,对方立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徐子陵可清晰察觉到每一个攻来敌人的强弱,招式的运用,至乎他们的状态心理。

  这是非常微妙的感觉。

  就像井中清澄的水,可反照任何事物。跟前的对手,表面看似声汹势狠,但落在他眼内却是破绽处处,根本不够资格让他活用弈剑的心法。

  此时又一把大刀横削而来,带起了凌厉的啸音,刀气逼人,乃自接战后对徐子陵最有威胁的一刀。

  徐子陵心叫来得好,一掌劈去,正中对方刀锋。

  接着螺旋热劲猛吐,持刀敌人惨哼一声,长刀堕地,口喷鲜血往后踉跄跌退。此君显是贼寇中颇有身分地位,众贼见他连徐子陵的一掌都挡不了,骇然下跟他一起往四外退开。

  徐子陵忘了已易容改装,自然而然退到骆方身旁,关切问道:“你没事吧?”骆方讶道:“我没有事,恩公高姓大名,救命之恩,我飞马牧场必有回报。”

  徐子陵这才醒觉过来。此时贼众纷纷退开,牧场战士回过气来,都以崇慕感激的眼光瞧看他。

  徐子陵装出豪迈不羁的神态,哈哈笑道:“乱臣贼寇,人人得而诛之,至于我姓甚名谁,更无足挂齿,你们最好立即归队,我还未杀够人。”

  再一声长笑,望着敌人兵力集中处杀奔过去。

  ※※※

  背侧窦威持杖砸来时,柴绍同时发动,长短护臂钢棍像两道闪电般,分别朝寇仲面门和胸口射至,杀气腾腾,威猛之极,且毫不留情,气劲紧罩着对手,教寇仲不论反击或逃走,都要先硬拚一招。

  李纲虽迟发一步,但亦从另一侧欺身攻敌,手中双刃上划下扎,割颈刺腰,凶毒无比,一派狠辣的进手招式,令人难以联想他平时闲雅儒者的神态。

  只有李秀宁反退后半步,只以剑尖发出剑气,防止寇仲从她那个方向突围,却没有加入战局去。

  换了是以前的寇仲,这一刻必是手足无措,纵使未必立即落败,却损伤难免。幸好经婠婠一役的险死横生后因祸得福,学到前无古人的螺旋劲气,武功上跨出了无可此拟的一步,已非吴下阿蒙。

  这时游鱼般左右一晃,接着挥刀猛劈,“唰唰唰”连续三刀,登黄芒横空,竟先后劈中柴绍的两把护臂钢棍和窦威的钢杖。

  柴绍和窦威同时心生寒意。

  他们本是十拿九稳的招式,在寇仲的奇异身法下,就像对方明明在跟前,却可倏地变成一道全无实质的虚影,完全把握不到他的位置。

  这带来非常严重的问题。

  要知高手过招,必须因度形势变化和调校,表面看似简单的一击,其中实包含无数的学问。

  但寇仲在那三数尺之间施展的奇异身法,竟可使他们难以正确和肯定地把握到他的位置,换句话说等若失去了攻击的目标,如此怎会不教他们大吃一惊,登时进退失据。

  按着黄芒剧盛,刀气纵横,柴绍和窦威已给寇仲的井中月劈个正着。

  “当!当!当!”三声震鸣,奇异无匹的螺旋劲气竟似冰寒彻骨的惊人气旋,随兵刃交击的接触点透体而入,攻进肺腑。

  两人那想过寇仲如此厉害,浑身剧震。

  柴绍功力此窦威高上两筹,只摇晃了两下,便站稳阵脚,后者则闪哼一声,往后跌退。

  李秀宁见势不妙,纤手一挥,洒出一片剑花,往寇仲印去。

  寇仲虎目圆睁,精芒电射,以说不尽从容挥洒的姿势反手一刀平削入李纲双刃之间,再上挑下削,“当当”两声,李纲立时溃不成军,双刃被荡得上下弹开,空门大露,同时感到对方传来难以抗御的螺旋劲气,直贯心脾,魂飞魄散下往外飞退。

  柴绍大喝一声“不要过来”,制止了外围己方战士扑入战圈,他则闪补了李纲的位置,双护臂配合李秀宁发动攻势,脸色凝重至极。

  这么可怕的强劲对手,岂是事先想象得到。

  寇仲哈哈一笑,竟弓起背脊,往后退的窦威撞去,不但拉远了李秀宁暂时剑势难及的距离,还使柴绍的攻击落在空处。

  换了交战之前,窦威必挥杖封挡,教寇仲不死则伤。可是此时窦威正全力化解寇仲侵进经脉内的怪异劲气,便不出平时五成功力,兼且退势已成,纵使勉强出手,亦没有把握击破寇仲的护体真气,而给对方这么以布满螺旋真气的背脊撞上,哪还有命?

  大骇下窦威岂敢逞强,忙往横闪开。

  寇仲亦想不到几个照面,就把主动抢回手内,便他进可攻,退可溜,不由心怀大快,大喝道:“住手!”

  李秀宁和柴绍怕他趁机击杀窦威或李纲,依言收住兵器停步。

  “锵!”

  寇仲回刀鞘内,但他本人仍像一把出了鞘的刀,教人再不敢轻视。

  他威棱四射的目光扫过众人,与他体型眼神绝不匹配的假脸孔露出一个笑容,淡淡道:“各位该知我若要对公主不利,绝不需藏头露尾,既是如此,大家可坐下来喝口热茶,慢慢畅谈了吧!”

  李秀宁等莫不愕然以对。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08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三章 尔虞我诈
  徐子陵蹲在小溪旁,先净手,接着掏手取水,痛快地喝了两口。

  清凉的溪水灌入喉咙,使他精神为之一振,不远处虽仍有喊杀的打斗之声传来,另一边则蹄声轰鸣如雷,但暂时都似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臂膀、左肩和右腿间三处小伤口仍有少许疼痛,但大致上已经愈合,没再淌血。

  他脑中尚是记忆鲜明,如何在敌人重围下击杀对方的多个头子,再借神遁挂树逸出重围。

  贼寇的实力明显不止数千人之众,且高手如云,使迎战的牧场战士一再陷于苦战中。

  现在唯一能助飞马牧场脱难之法,就是先一步找到四大寇方的主力所在,再以狙击手段杀其主帅,如此才能彻底挫折敌寇的士气,打乱他们的阵脚。

  打定主意,徐子陵射出神遁,跃上溪旁一株参天古树之巅,观察战场的形势。

  ※※※

  柴绍冷笑道:“假设阁下死不了,我们便陪你喝口热茶聊聊吧!”

  探手拉起李秀宁的玉手,往后急退。

  寇仲立时看得怒火中烧,呆在当场,茫然不知李纲和窦威亦往外移开。

  柴绍喝道:“放箭!”

  “飕飕”声中,满布屋檐上、花园中的李阀战士,同时掣起弩弓,朝寇仲发箭射去。

  柴绍亦放开挽着李秀宁的手,两根护臂激电般往寇仲射来,声势极之凌厉。

  即使以寇仲之能,也难以用手上的井中月同时挡格这配合巧妙的箭阵攻击,何况还要应付柴绍脱手疾射而来,贯满真劲的两根护臂钢棍。

  寇仲在剎那间回过神来,在劲箭贯体前冲天直上。李秀宁一声娇叱,在所有箭矢、护臂落空的当儿,人随剑走,衔着尾巴往寇仲追去。

  劲弩上膛的声音在四方响起,显示第二轮箭攻即将发动。

  要在无法借力、更无遮挡掩护的虚空处,同时应付李秀宁从下而来的攻击,和随时密集射来的弩箭,就算是宁道奇、毕玄之辈,亦要手足无措。

  寇仲却是夷然不惧,左手神遁电射往左方老树之巅,就在李秀宁的长剑及上他前,往横移开,没入远处的暗黑里。看得柴绍等瞠目以对,却又毫无办法。

  ※※※

  徐子陵提气疾驰,奔上一个小丘后停下步来。

  丘脚处杂树丛生,中间有条小河流过,婉蜒而去。再远点就是刚才在山高处看见的小村庄了。

  适才他观察战场形势,发觉贼寇的主力正四方八面以此村为中心聚拢过来,心感奇怪,故赶来一看。

  眼下的小村静若鬼域,一点不觉任何异常的情况,略一沉吟后,掠下丘坡。

  奔至切近时,心中忽现惊兆,就像那次在巴陵城外长江之旁被人从船上监视的感觉,不由心中讶异。

  屋中藏的究竟是那一方的人呢?

  四方远处不时有厮杀声随风传来,提醒他战争仍在方兴未艾。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后,涌起强大的信心,来到村中最高大的屋宇门前,伸手敲了三下。

  “咿?!”

  木门往内掩开,长剑搠胸疾刺。

  这一剑绝不简单,看似一剑,其实隐含无穷尽的攻击性和变化后着,最厉害处是剑尖颤震中,发出七、八度“嗤嗤”剑气,笼罩着徐子陵胸腹间所有要穴,声势夺人。

  徐子陵有点像对上杨虚彦的感觉,更由于身处明处,一时眼中尽是点点剑芒、顿感呼吸不畅。

  眼看他要伤在剑下时,徐子陵修长的双手弹上平胸的位置,十指像鲜花般盛开,每指都生出微妙的变化,化出不同角度又曼妙无伦的动作,在窄小的空间迎上剑芒。

  “叮叮当当!”

  珠走玉盘般的悦耳声音连串响起,徐子陵一步不移的化解了对方凌厉的剑招。“砰!”

  屋门再次关上,但徐子陵已看到发剑者正是一身戎装的商秀珣。

  他虽奇怪商秀珣为何不在战场主持大局,反溜到这里来,但总放下心来,因为这美人儿场主仍是安然无恙。

  正要扬声发话时,轰雷般的蹄音分由两端村口传至。

  徐子陵心念电转,往后飞退,跃上对面房舍的瓦顶处,俯伏不动,静观变化。

  ※※※

  寇仲离开环绿园,来到一座钟楼之顶,差点要痛哭一场,心中既酸又涩,难过得要命。

  他本以为可把李秀宁置诸脑后,可是当见到李秀宁柔顺地任由柴绍拉起她娇贵的玉手时,才知她在他心中仍是那么重要。她既有柴绍护花,何用再劳烦自己这外人呢?

  吹绉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寇仲叹了一口气,决意再不理李秀宁的事,朝堡墙掠去。看来所有怨气只好发泄在那些倒霉的毛贼身上了。

  ※※※

  蹄声倏止。

  村口的两批敌人同时甩蹬下马,把守出口,只二十多人昂然入村。

  徐子陵居高临下瞧去,只见除高持火把的四人头缠白巾外,其它人衣饰各异,都是具高手的气度神态,显是贼寇的领导人。

  带头的四人更是形相突出,极可能就是横行长江一带凶名四播的四大寇本人,年纪在三十至四十岁间。

  他不由心中懔然,暗忖难怪商秀珣要躲到这里来了。皆因情报失误,以为来的只是一股数千人的贼子,事实上却是四大寇倾全力来攻,务要一举夺下飞马牧场。奇怪的是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刻,为何四大寇如此神通广大,得知道商秀珣来了这里呢?

  众贼寇在村中立定,四个带头者之一哈哈笑道:“本人向霸天,爱开玩笑的江湖朋友赠了我一个叫‘寸草不生’的外号,皆由于对本人不了解而生此误会。事实上我却是爱花惜花的人,商场主如若不信,只要试试委身本人三天,保证会出来纠正天下人这大错特错的想法。”

  其它贼寇立时发出一阵哄笑,充满猥亵的意味。

  向霸天的外貌卖相确令人不敢恭维,是个五短身材的胖汉,矮矮的个子,短短的手脚,腆着肚子,扁平的脑袋瓜儿好象直接从肥胖的肩上长出来似的。

  可是那对像是永远瞇起来的眼睛却是精光闪闪,还且带着邪异的蓝芒,使人知道他不但是内功精湛的高手,走的更是邪门的路子。

  他两手各提着一只银光闪闪边沿满是锐齿的钢环,更使人感到他的危险和诡秘性。

  都不知有多少人饮恨在他这对“夺命齿环”之下了。

  ※※※

  伏在瓦背上的徐子陵心中涌起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强烈杀机。细想下才明白是因他言语辱及商秀珣之故。

  向霸天旁那粗壮结实,背上交叉插着两根狼牙棒,脸上贱肉横生,额头还长了个令他更形丑陋的肉瘤的大汉狂笑道:“场主鲁莽出战,败局已成,但若肯委身侍候我们,变成床上一家亲,自然什么事都好商量哩。”说话更是猥亵。

  众贼又捧腹淫笑,得意万状。

  徐子陵骤想到内奸的问题。

  若不是有内奸弄鬼,众贼怎知商秀珣的行踪,而以飞马牧场的实力,亦绝不会霎时落至如此挨打田地。

  不过牧场方面只要能稳守两边峡口,仍未算真败。

  另一寇首阴恻恻笑道:“好一个床上一家亲。房三弟这提议令人叫绝。只不过商场主乃黄花闺女,就算心中千肯万肯,但当着这么多人,自然会脸嫩害羞,说不出话来呢!你们说我毛燥对女儿家的心理揣摩得够透彻吗?”

  此人身材高瘦,一副坏鬼书生的模样,唇上留了副两撇八字须,背上插着个尘拂,打扮得不伦不类。单看外表绝猜不到他就是在四大寇中排名第二的“焦土千里”毛燥。

  先前发话额长肉瘤的大汉既被他唤作三弟,该就是被称为“鸡犬不留”的房见鼎。

  徐子陵特别留神打量那尚未发言,理应是四寇之首的“鬼哭神号”曹应龙。

  此人身型雄伟,长了一对兜风大耳,额上堆着深深的皱纹,颧高腮陷,两眼似开似闭,予人城府深沉的印象。但其相貌倒不像其它三人般令人讨厌,有点像不爱说话的老学究。

  他左手提着一枝精钢打制的长矛,看样子至少有四、五十斤重。

  “叮!”

  向霸天左右手扬起,夺命齿环相敲下发出一下清越的脆响,后面十多名手下立时左右扑出,逐屋搜查,亦有人跃上屋顶,以作监视,一时门破窗碎的声音,连串响起。

  徐子陵心中杀机更盛,暗暗凝聚功力。

  ※※※

  寇仲借神遁潜出内堡,窜房越屋,朝外城墙的方向掠去。经过昨晚窥见苑儿和那外鬼私会的院落时,心中一动,翻了进去。

  话声隐从主宅传至,却不见灯火透出。

  寇仲伏在园里,内心经过一番极矛盾的斗争后,仍忍不住摸了过去,跃上主宅旁的一株树上,透窗朝内瞧去。

  在这角度下,刚好见到那晚与苑儿碰头的奸夫和另一名男子,坐在靠窗的椅子处面对着在视线之外的其它人,而听声息该不会少过十个人。

  寇仲有了上趟的教训,知这奸夫功力高绝,忙催发长生诀的内呼吸,同时收敛眼射的光芒。

  只听有人道:“今次我们整个计划最精采的地方,就是内外配合,攻其不备。且又有公子在暗中主持,那愁飞马牧场不手到拿来。”

  那奸夫哈哈笑道:“陈老师休要夸奖我,我李天凡只是在一旁摇旗吶喊的小喽啰,握大旗的还是要仗沈军师。”

  寇仲立时头皮发麻,这才知事情的严重性。

  沈军师自然是沈落雁,李天凡则是李密的儿子。又与宋玉致有婚约。只从两人对坐于此这事实,已强而有力地说明了李密要不惜一切夺取飞马牧场和对付李秀宁。

  果然沉落雁的呖呖娇声从屋内传出道:“公子太谦让了!落雁愧不敢当。现在刚过亥时,商秀珣应已成为曹盟主的网中之鱼,内堡那方亦该有动静传来了。”

  李天凡哂然一笑道:“商秀珣一向孤芳自赏,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内,若论才智,那及得上沈军师。沈军师不若趁尚有点时间,向诸位详细报上待会行事配合上的细节。”

  此人说话得体,显出虎父确无犬子,是个能领导群伦的人物。

  寇仲却在盘算应否剌杀此子,若能得手,那么宋玉致的婚约岂不是可立即宣告完蛋。否则若李密攻克洛阳,宋玉致使要嫁入李家。

  他已失去了李秀宁,若连宋玉致都嫁了给人,使宋阀和李密变成一家亲,在公在私,均非他寇仲捱得起的打击。

  想到这里,一颗心热起来,但脑筋却冷静若寒冰。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摸清楚屋内各人的实力,只是一个沉落雁已不好应付,何况这李天凡更非易与之辈,若不小心,他恐怕会饮恨于此。

  唉!若小陵在就好了,现在只希望他能来个英雄救美,倘顺手取得她芳心,就最理想不过了。

  ※※※

  “砰!”

  木门爆裂。

  一名大汉破门闯入商秀珣隐身的大屋去。徐子陵则蓄势以待,只要四大寇对商秀珣稍作异动,就是他出手的一刻。

  四大寇果然露出讶异之色,别头瞧往那所前后两进的房子,却并非因为有什么特别声音传来,而是因为屋内全无声息,连足音都欠奉。

  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

  入屋那人并非庸手,即使在屋内遇上整个飞马牧场的人,亦未致不济到一招未交就给人收拾了。

  徐子陵也因心中的惊奇,忘了出手。

  一直没有说话的曹应龙冷冷道:“人来!给我把整座房子砸个粉碎。”

  他身后的众寇轰烈应是,空群出动。

  远近屋檐上的贼寇高手亦把注意力集中到这里来,人人高举火把,照得全村一片火红。

  房见鼎厉叱一声,排众而出,一阵风般抢上石阶,双掌印在门旁的墙壁处。

  开始时墙壁没有丝毫异样,接着上面檐篷处发抖般战震着,然后整幅墙四分五裂,向内倾颓,稍露出厅堂的情况时,又给屋檐塌下的瓦碎尘屑遮盖了。

  众寇齐声喝采,像一群嗅到鲜血的恶兽般往成了猎物的可怜屋子扑去。

  徐子陵见房见鼎掌力厉害至此,若用上背后两根狼牙棒,当有横扫千军之概,反激起了他昂扬的斗志。

  此时风声在左方屋宇顶处响起,贼寇方面的高手朝他藏身处掠过来。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暂时放下刺杀寇首的意图,目光迅速巡视远近可供藏身之处。

  在火把余光映照不及的屋侧园林里,有座大小两丈见方的小砖屋,看来是放置杂物的小仓,忙滑下屋檐,潜了过去。

  木门应手而开,还未看清楚,轻微发动机关的声音从地底传上来,由于外面拆房子的声音响个不停,把其它声音完全遮盖,故不虞会给人听到。

  徐子陵忙把门拉上,小屋内果然堆满农耕工具,而屋子正中空处,一块地板缓缓往下沉去,露出幽深的地道。

  徐子陵立时想起鲁妙子这位大下的第一巧匠。

  ※※※

  沉落雁正要说话,远处屋顶上传来鸟鸣之声,李天凡立即道:“李秀宁中计了,一切依计划行事。”

  寇仲知道他们收到苑儿从内堡传出的讯号,禁不住心中苦笑。

  自己真能不理李秀宁的安危吗?

  更何况此事和争霸天下直接有关系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09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四章 大显神通
  徐子陵跃上横梁,置身梁桁间的空隙处,把全身精气收敛,催动内息,静观下面的变化。

  砖墙倒塌的声音仍不断传来,只见八个人鱼贯从地道钻出来“蓬!”

  但听声音,便知外面那间屋子已经完了。

  但当然不会找到任何人,皆因商秀珣等已由地道移师至此处。

  三执事陶叔盛的声音在下面响起道:“柳执事究竟干什么的,到现在仍未率人来援?”

  商秀珣冷喝道:“闭嘴!柳执事必须避过敌人的主力,才能依计赶来。这着诱敌之计乃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谁叫我们错估敌人的实力,以致进退失据。”

  馥大姐的声音道:“有人过来了!”

  众人忙屏息静气。

  外面主宅处仍传来门碎窗裂的杂声。

  徐子陵探头下望,只见下面的八个人分成四组,各据一窗往外窥探。

  商秀珣和馥大姐占了个窗子,陶叔盛独据一窗,其它五人看来乃商秀珣的侍卫。

  可以想象商秀珣的队伍曾遇上伏击,这组人护着商秀珣杀出重围,避来这经鲁妙子设计的村庄,再发讯号通知柳宗道率兵来援。那知四大寇不知如何竟能清楚把握到他们的行踪,亲身追来,使他们顿陷困境。

  陶叔盛忽然回头瞧了各人一眼,见人人精神全集中到窗外,右手迅快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抖手要射出窗外时,徐子陵再顾不得后果,低喝道:“住手!”

  屋内八人骇然大震,齐朝梁柱望上来。

  陶叔盛忙偷偷把东西收回怀内去。

  商秀珣等明知有人,但都不敢声张。

  徐子陵探头轻叫道:“我绝非贼方的人,更全无恶意,现在下来了!”

  商秀珣乃大将之材,知道这神秘人功力绝不在自己之下,内功路子更是无比怪异。倘跟他动起手来,只会惊动贼寇,遂挥手指示各人腾出空间,以示诚意。

  徐子陵沿柱往下滑去,足未沾地,陶叔盛抢前一步,伸指戳住他胸胁处。

  指风嗤声响起。

  商秀珣想喝止也来不及了。

  徐子陵知他怕被自己看破是内奸,冷哼一声,竟任由他的指尖戳在身上,右掌闪电拍出。

  陶叔盛心中大喜,暗忖尽管你有真气护体,亦难挡我凌厉指劲。

  岂料指尖刚触及徐子陵肌肤,劲力欲吐时,一股奇热无比的怪异真气已先一步透指而来,直钻入他指脉内,不但迫得自己的真气四散流窜,还强攻进经脉去。

  陶叔盛全身剧震,魂飞魄散时,徐子陵的右掌改拍为拂,扫在小腹处。

  陶叔盛颓然欲倒,却给徐子陵的手一把抽着腰带,轻轻放倒在地上。

  本来他至不济亦可支持上十招八招,只估不到世间有如此怪异的劲气,才一个照面下着了道儿。

  包括商秀珣在内,无不目瞪口呆,势想不到以陶叔盛的功力,竟这么容易给人收拾了。幸好此人似乎并无恶意,只是点了陶叔盛的穴道,使他暂时昏了过去。

  商秀珣长剑扬起,遥指这充满粗扩味道的轩昂男子,冷喝道:“你究竟是谁?”

  徐子陵功聚双耳,细察远近的动静,知道贼寇暂时移师往别处搜索,松了一口气,深深望进商秀珣的俏目里去,装出豪迈不羁的神态,洒然道:“刚才鄙人冒眛发言惊扰,场主可知是什么原因呢?”

  商秀珣冷冷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瞧着仰躺他脚下的陶叔盛,淡淡道:“若朋友不先表明身分,一切免谈。”

  徐子陵退到陶叔盛原先立处,道:“场主只要派人搜索贵属怀内之物,便明白我的说话!”

  商秀珣愕然朝他瞧来,秀目射出锐利的光芒,沉声道:“朋友意思是指他乃叛徒吗?”

  只听她的语调,便知她早心中生疑,只是不敢肯定他真是内奸而已!

  因为这个月刚好是陶叔盛当值负起收集情报的重任。

  徐子陵淡淡道:“适才我见他欲把烟花火炮一类的东西投往窗外,咦!有人来呢!”

  破空之声同时由四方八面传至。

  ※※※

  牧场靠峡口的原野处。

  寇仲藏身一棵大树之上,全神贯注五十步外的李天凡、沉落雁等一行十五人的动静,瞧着他们换上牧场的装束,其中一个身形和样貌都有点酷肖商震的老者,更打扮成商震的模样,若非熟识他的人,还要在近处细看,才能分辨其伪,否则很易便被他鱼目混珠瞒过。

  此时见他提起烟管,呼噜呼噜的吞云吐雾,连寇仲亦要心中叫绝。

  其它人则是扮作商震随卫的行头,以李秀宁这些外人,又有苑儿在旁掩饰,不中计才怪。

  此计最厉害处,就是把李秀宁引离城堡,而李秀宁又势不能率领大批手下前往赴会,假商震在李天凡、沉落雁等众高手配合下骤然发难,成功的机会实是极大。假扮商震的正是那被称为陈老师的人,除李天凡和沉落雁外,亦以此人武功最强横。

  另外尚有一个三十来岁白姓大汉和一个叫马方的瘦汉,看来都是这群人中武功特别高明的好手。前者背挂双斧,后者则腰佩长剑。

  其它十人年纪在二十至二十五之间,人人太阳穴高高鼓起,只从他们能攀山越岭潜入牧场,便知非是庸手。

  沉落雁神色冷漠,消瘦了少许,但仍是那么美丽,正以帽子把秀发遮盖起来,一身男儿打扮,另有一股引人的味儿。

  四周不时传来马嘶声,牧场一片宁静。

  现在牧场的人均集中到两边峡口和城堡去,牧场只留下十多个人守卫,像个不设防的地方,兼之这处是近东峡的疏林区,又是星月迷朦的深夜,发生了什么事,谁都不会知道。

  整个阴谋是那末天衣无缝,唯一的破绽就是给寇仲在旁窥伺个正着。

  沉落雁边行边简单扼要地道出动手的时间和配合的方法,这时李秀宁来了。

  寇仲运足目力瞧朝环录园的方向瞧去,七道人影刚抵疏林边沿处,李纲和窦威领头,中间是李秀宁和苑儿,押后的是柴绍和另一年轻高手,迅速接近。

  寇仲心念一动,滑下树去。

  ※※※

  商秀珣色变道:“快入地道!”掌按馥大姐的粉背,首先吐力把爱婢送入地道。

  其它人慌忙紧随。

  商秀珣抓着陶叔盛的腰带,略一犹豫,朝徐子陵道:“朋友!下来吧!”

  徐子陵微微一笑道:“我留此对付敌人,场主记得关上入口。”

  商秀珣提起陶叔盛刚跃入地道,闻言愕然抬头朝他瞧来。

  两人目光相触时,大门四分五裂,一人挥刀杀至。

  徐子陵大喝一声,凝聚到巅峰的一拳隔空击出。

  “蓬!”

  那大汉竟连人带刀,给他无可抗御的拳劲轰得风车般急旋着往后飞退,撞倒了五、六个随后而来的贼寇,人人骨折脏裂,无一幸免,可见此拳之威。

  商秀珣看得目瞪口呆,等徐子陵再催她走时,才没入地道去,关上入口。

  左右两窗同时碎裂,两枝长矛如毒蛇吐舌般电射刺至。

  徐子陵听着地道口掩闭的声音,两手左右分张,一把抄着两矛,运劲震断,那两人留不住势,同往他撞来。

  徐子陵双手回收,左右肘重击两人胸膛。

  那两人喷着血颓然倒地。

  接着徐子陵看也不看,把两截断矛往后反手掷出,正中另一穿窗而入的大汉胸前,那汉一声不吭,倒撞窗框,上半身仰挂出去,死状离奇可怖。

  屋外倏地静了下来,只有火把猎猎燃烧的声音,却没有人再敢闯进去。

  曹应龙的声音在门外暴喝道:“商秀珣,有胆就滚出来和曹某见个真章。”

  这众寇之首显然是被徐子陵的霹雳手段,激起了凶性。

  徐子陵涌起万丈豪情,哈哈一笑,负手悠然步出门外。

  屋前横七竖八的躺满尸体,死状千奇百怪,难以形容。

  以曹应龙为首的四大寇一字排开,其它人在他们身后布成弯月的阵势,强弓劲箭、刀斧剑矛,在火把光下闪烁生辉,杀气腾腾。

  百多道目光,全贯注在徐子陵身上。

  众寇见出来的非是商秀珣,大感愕然。

  “寸草不生”向霸天戟指厉喝道:“你是何人?”

  徐子陵从容道:“我是什么人,你连问的资格也没有!”

  众贼怒叱连声,十多枝劲箭离弦而出,向他疾射而来。

  ※※※

  两边人马逐渐接近。

  李秀宁亦是谨慎小心的人,放缓脚步,到离假商震等三丈许的距离时,停了下来,施礼道:“大管家你好!”

  假商震踏前一步,领着众人回礼,道:“这都是随我多年的心腹手下,宁公主可以放心。”

  此人连商震的老嗓音都学了七、八成。加上故意压低声音说话,不熟悉他的人确很难分辨。

  李秀宁瞥了苑儿一眼,淡然道:“要劳烦大管家从东峡抽身赶回来,秀宁真过意不去,为何诸位不用马匹代步呢?”

  假商震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唉!咦!”

  足音从李秀宁等后方传来。

  两方人马均讶然瞧去。

  只听有人嚷道:“公主啊!对不起,我解完手了!真舒服!”

  李秀宁娇躯剧震,认出是寇仲的声音。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一个满脸络腮胡、满带泼野神色的鹰钩鼻汉子,由林木间搓着肚子一步高一步低的赶来。

  柴绍等知他厉害,色变下正要掣出兵刃,李秀宁及时以手势制止,娇呼道:“都着你不用来了,你听不到吗?”

  寇仲改变声音不住点头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那边厢的假商震、李天凡、沉落雁等都看得眉头大皱,又是一头雾水。

  以李秀宁的尊贵身分,她的手下怎可说出“解手”这么无礼的话来呢?

  寇仲像看不到李秀宁般,左摇右晃的在柴绍等的怒目注视下走到两帮人中间处,干咳一声道:“公主恕罪,请先让小人引介,嘿!”

  接着伸手指着假商震身后侧的李天凡,朗诵般唱道:“这位是李天凡公子,乃瓦岗寨密公的独子。”

  李秀宁等同时色变。

  寇仲身子一晃,闪到苑儿之侧,嘻嘻笑道:“这位俏夫人乃真大管家新纳之妾,以前的身分却是李公子的女……啊!”

  苑儿知身分暴露,那还沉得住气,翻出袖内暗藏的猝毒匕首,分往寇仲和李秀宁刺去。

  李秀宁早在寇仲揭破李天凡身分时便对苑儿留了神,娇哼一声,翠袖拂往刺来的匕首锋尖处。

  寇仲装作骇然退开,大叫大嚷“要杀人呀”声中,又赶到假商震身前。

  苑儿见没了寇仲阻挡去路,收回刺向李秀宁的匕首,避过她拂来的一袖,正要开溜时,柴绍无声无息地一指戡在她背上,苑儿应指倒地。

  寇仲不理假商震等人人脸露杀机,哈哈笑道:“这位假冒大管家的人叫陈老师,至于大名嘛……哼!”

  李天凡旁的一名年青大汉按捺不住,抢前挥刀削向寇仲左肩,刀法迅快严密。“铮!”

  井中月离鞘而出。

  众人只觉黄芒暴现,尚未看得清楚时,“当”的一声,那进袭者连人带刀旋飞开去,到翻倒地上时仍要滚出丈许之远,撞上一棵树才颓然停下,当场毙命。

  如此霸道怪异的刀劲,众人还是初次得睹,登时镇着了李天凡方所有想出手的人。

  寇仲像做了件毫不足道的小事般还刀入鞘,来到假商震另一边的沉落雁前,尚未发话时,沉落雁已冷冷道:“不要装神弄鬼了,你的好兄弟呢?”

  寇仲把大头凑过去,涎着脸道:“因他怕了你,所以躲起来哩!”

  李天凡方无不愕然,想不到两人竟是旧相识,却怎也想不起武林中有那个厉害的人物像他的样子。

  沉落雁秀眸射出奇异复杂的神色,轻轻道:“教他出来杀了我吧!”

  寇仲退了开去,哈哈大笑道:“谁舍得杀有沉鱼落雁之容的沈军师呢?”

  “锵!”

  井中月出鞘。

  寇仲脊肩猛挺,登时生出一种横扫千军的霸气,厉喝道:“除沈军师外,其它一个不留?”

  双目寒芒罩定李天凡,井中月划出,去势强猛绝伦,但偏又予人灵动无迹的奇异感觉。

  螺旋的真劲,笼布整个战场。

  李秀宁娇躯轻颤,心知自己这一世都休想忘了目下寇仲的威霸动人的气概,偷看了站到身旁的柴绍一眼,他正脸露惊容地瞧着寇仲,芳心里不由生出轻微的犯罪感觉。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10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五章 生死真情
  徐子陵足尖点地,弹往前方上空,避过激射而至的箭雨,再一个大空翻,正要往四大寇扑去时,四寇之一的“焦土千里”毛燥焦雷般暴喝一声,斜冲上天,炮弹似的朝他射去,双掌推出。

  徐子陵心中叫好,这使他免去了受第二轮箭攻之苦,同时又感到周遭的空气寒若冰雪,气漩狂?,激起他强大的斗志,趁势两腿弹出,足尖刚好点在对方掌心处。

  毛燥高瘦的身体剧烈抖颤了一下,不但强大的掌劲被迫得不是往掌沿处泄出,就是倒撞而回,在经脉中乱窜,使他难过得要命。

  原来徐子陵这两脚的劲度绝顶怪异,一轻一重,轻者柔而?,不但使他右掌的劲气无法吐出,还给对方有若游丝的一股真气钻入掌心,长驱直进般送入脏腑。

  重者则刚猛无伦,像个不断急转的钻子般狠狠在掌心锥了一记,手掌登时如着火灼,劲气像大石投水般往四外溅泄。

  毛燥一生杀人如麻,大小战争无数,尚是初次遇上这种怪异厉害的真气,闷哼一声,运起千斤堕,往下落去。

  “鸡犬不留”房见鼎见毛燥吃了大亏,怕徐子陵乘胜追击,背上两根各重逾百斤的狼牙棒来到手中,巨躯翻腾斜起,快速来到徐子陵上方,狼牙棒舞出重重棒影,凌厉无匹的往徐子陵罩下去。

  “寸草不生”向霸天矮胖的身体则由地面冲前接替毛燥,两只钢齿环左右旋飞,斜斜往仍离地寻丈的徐子陵两胁弯旋过去,发出奇异的尖啸声,气势逼人。

  除了曹应龙昂立不动外,其它贼寇亦空群而出,拥往三人交战处,布下重重围困。

  徐子陵紧随毛燥往下疾落时,猛提一口真气,翻身两脚疾踢,破入房见鼎的棒影里,一丝不误的踢中他两根狼牙棒。

  同时双掌虚按,发出两股螺漩狂?,袭向毛燥的瘦背。

  丈外的曹应龙大吃一惊,急跃而起,双掌内收后再平削开去,两片锐利的劲气,却非是攻击徐子陵,而是削往徐子陵下压往毛燥的掌劲。

  “笃笃!”

  脚尖正中狼牙棒。

  螺漩劲气透棒而入,破进房见鼎的真气内,房见鼎不但所有后着变化无以为继,还阵脚大乱,迫得借力飞开。

  心中不由骇然大震,为何忽然间会钻了个厉害至此的高手出来。

  下跌的毛燥感到气漩压体,知道不妙,勉强压下经脉内翻腾的气劲,又吐出一口助他减压的鲜血,右掌按往地面,真气吐出,就借那反撞之力,凌空侧滚,希望能避过这可要他小命的两掌。

  “蓬蓬”闷响,徐子陵的掌劲给曹应龙后发先至的掌风削个正着,劲度登时大幅减弱,同时整个人被带得往回?飞。这才知曹应龙之所以能成众寇之首,皆因功力实远胜其它三大寇首。

  曹应龙则浑身剧震,往后退了两步,亦暗叫厉害。

  向霸先的夺命齿环由于连着细丝,此时经他把真气注入丝内遥控,两环改变角度,如影附形的锲着徐子陵追至。

  徐子陵一声长啸,闪电堕地,避过飞环。

  矛枪刀斧,立时从四方八面攻来。

  徐子陵知道若不把握机会,趁毛燥尚未回过气来,加以搏杀,那今晚就休想再有第二个机会。

  心中闪过寇仲的大头,暗忖有他在就好了。

  念头才起,他已扑伏园内的草地上,双腿车轮般往四周狂扫,飞天神遁却从敌人脚下的间隙无声无息的电射而出,在神不知鬼不觉间疾往落地又弹起的毛燥右脚眼抓去。

  向霸天和房见鼎见徐子陵被己方十多个高手围着厮杀,暗忖先消耗他一点气力也是上策,遂在外围押阵,蓄势以待。

  曹应龙则缓缓朝战圈迫来,两手持矛,每踏下一步,地上都现出一个深达三寸许的足印,显示他正不住提聚功力。

  毛燥跳起来后,功力已大致回复过来,心中杀机大盛,正要报仇雪耻,忽地右脚踝痛入心脾,骇然下望时,只见一只打造精巧的钢爪,活如魔手般五爪深陷肉内,还生出一股强大的拉扯力道。

  毛燥吓得三魂七魄各去了大半,忙沉桩坐马,右脚运劲回拉。

  那边厢的徐子陵刚踢中两贼胸口,见毛燥果然中计,运劲反扯,正中下怀,就借毛燥相赠的力道,身子箭矢般贴地往远在三丈外的毛燥射去,在众贼间强行穿过,不但撞得众贼骨折肉裂,还使所有往他招呼的兵器落在空处。

  如此奇招,该是武林史上破题儿第一趟的创作。

  曹应龙、向霸天、房见鼎和众贼骇然大惊时,徐子陵已连续撞翻了七、八人,炮弹般投至毛燥身前半丈许处。

  毛燥知这是生死关头,四周虽全是己方兄弟,但却像孤零零独自存在天地间般,什么都只能靠自己。

  背上自己仗之横行的尘拂来到手上,正要拂出,蓦地脚踝钢爪传来五道螺漩异劲,直攻心脉。

  毛燥的尘拂虽勉强扫出,但由于至少分了八成真气去应付沿腿而上的敌劲,威势登时大减。

  徐子陵左掌拍地,改变方向,变得斜冲而上。

  在众人看不清楚的高速中,两人擦身而过。

  毛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嘶,整个人往横?飞,拂尘脱手甩跌。

  直至此时,曹应龙等仍弄不清楚徐子陵为何能如此破出重围,又如此轻易把毛燥收抬,骇然往徐子陵扑去。

  眼看徐子陵要落入重围,他竟改前冲为横掠,借神遁抓着毛燥尸身之力,倏地横移,连功力强绝的曹应龙亦扑了个空。

  徐子陵哈哈一笑,施展手法收回神遁,跃上一棵大树横探出来的粗枝上。

  此时不走,就以后都不用走了。

  正要射出神遁,娇叱传来。

  徐子陵骇然瞧去。

  只见商秀珣孤身一人由小屋冲出,杀得众贼人仰马翻,鲜血激溅。

  徐子陵心中叫苦,暗察身上正在淌血的三个伤口后,毫不犹豫地朝商秀珣射去。

  ※※※

  一方面是气势如虹,另一方面却是阴谋败露,心虚胆怯,此长彼消下,实有天壤云泥之别。

  加上寇仲初尝螺旋真劲的惊人威力,可惜刚才囿于形势,未能找到全力试刀的对像。

  现下却是心生杀机,欲把李天凡结果,好让宋阀和瓦岗军的政治婚盟一了百了,又可伤透李密的心,一举三得,气势之盛,自是一时无两。

  井中月画破虚空,虽是简单至极的一刀,配合着他游鱼的身法,确如鸟迹鱼落,勾留无痕,滚旋翻腾的刀气,随刀先往李天凡冲去。

  李天凡既得李密真传,这数年又跟父亲转战天下,实战经验无比丰富,但还是首次应付如此厉害的一刀。

  但见黄芒闪至,对方的长刀已临头上,隐然有股莫之能抗御的霸气,自问纵能挡格,接着的数刀也非常难捱,大喝道:“杀!”自己却往后退去。

  他左边扮商震的沉落雁座下大将陈天越,乃华山派高手,闻言与李天凡另一边的年青好手夏心泉一剑一刀,同时从两侧拦截,上扎下刺,要教寇仲穷于应付。

  在策略上他们完全正确,皆因谁都看出寇仲这一刀有种一去无回的霸道气势,绝不宜硬撄其锋。

  李秀宁等全体掣出兵器,迫前而至,使敌人难以形成围攻寇仲的形势。

  寇仲哈哈一笑,游鱼般往两旁各晃了一下,陈天越和夏心泉的一剑一刀竟然落空,贴身擦过,就是那寸许的距离,决定了两人的命运。

  黄芒电闪。

  夏心泉功力至少差陈天越两筹,首先中刀,打着转跄踉跌开,鲜血激溅,连他自己都因对方刀快而不知被命中何处。

  陈天越变成单独面对寇仲。此时李天凡、沉落雁等无不往外退去。骇然下正要闪退,寇仲的刀气已把他完全笼罩在内,只见井中月在眼前忽现忽隐,变化无定,咬牙凝聚功力,一剑削出。

  自出道以来,他还是首趟在完全把握不到对方招数变化下,盲目发剑。

  “当!当!当!”

  陈天越连续变化了三次,加上不住避退,才化解了寇仲这一刀。

  寇仲亦心中喝采,但刀下却毫不留情,井中月幻起满天黄芒,狂风暴雨般往已发出喘声的陈天越杀去。

  此时李秀宁等已赶至,沉落雁和李天凡交换了个眼色,知道今晚的阴谋全面败露,兼且又是在敌人势力范围内,若还不趁机逃走,休想有命,一声扯呼,过快飞遁。

  陈天越的惨叫声自后方传至。

  李天凡和沉落雁别头后望,只有李秀宁等如风追来,寇仲竟失去了踪影。

  ※※※

  徐子陵像大鸟般由树上斜斜投往商秀珣的途中,向霸天和房见鼎同时腾跃而起,在半空拦截。

  曹应龙则人矛合一,往商秀珣扑去,化成一团矛影,声势凌厉之极。

  他暗忖只要能把两人分隔,再逐一击破,纵使失去了毛燥,亦得回代价。

  商秀珣此时正被三柄长刀和两枝长枪,从四方八面狂攻,近打远击,令她一时间亦要改攻为守。

  这刻见曹应龙杀至,知道不妙,忙施展浑身解数,左手使出精妙绝伦的手法,抄着一枝朝左胁刺来的长枪,猛一吐劲,持枪贼寇立时咕咚一声跌坐地上,眼耳口鼻同时溢出鲜血,不吭一声便仰后倒毙。

  右手剑则连使黏、引两劲,带得一名使刀大汉迎上从后面刺来的长枪,惨叫声中,长枪贯胸而过。

  她同时往后飞退,不但避过另两把袭来的大刀,还趁身后持枪者误杀了自己人,心神散乱且又收不回长枪之际,以刀柄狂撞在他胸口要害处。

  那人整个往后倒飞。

  接着倏又冲前,幻出千重剑影,两名持刀的贼几乎是同时中剑,就此了局。

  曹应龙这时刚飞临她上方,见她剑法高明至此,知道休想能把她生擒活捉,铁矛全力下击。

  劲气狂?,迫得其它贼寇纷纷退开,腾出大片空地。

  “蓬蓬”连声,徐子陵在半空中毫无假借地与向霸天的双环和房见鼎的一对狼牙棒硬拚了一招。

  他虽胜在下冲之势,仍给两人合击之力震得口喷鲜血,右腿更给房见鼎右手的狼牙棒擦去了一小片皮肉。

  不过两大寇首亦吃了苦头,给徐子陵奇异的手法和螺旋劲压得施不出后着,还要旋转着身子往两外?跌,狼狙之极。

  这边的曹应龙仍采凌空下击之势,每一矛都是迅急无伦,偏又闪烁变化,灵劲无匹,不断借矛剑交击的震力弹上半空,又以千斤之力下堕,占尽了战略上的便宜。

  身为飞马牧场场主的商秀珣,始终欠了曹应龙的丰富实战经验,至此才知中了奸计。不但要支持曹应龙整个人的重量,还要应付四方八面袭来的劲箭暗器,吃力的情况,可想而知。不一会已多处受伤。

  香汗淋漓时,徐子陵来了。

  曹应龙亦是心中骇然,想不到自己有如骤雨暴风的攻势,仍收拾下了这看似娇滴滴的美女。

  正待不惜受点伤也要痛下杀着时,旋转着的劲气冲空而来。

  曹应龙暗叫可惜,猛提一口真气,化巧为拙,冲天而起,挥矛往徐子陵的拳头迎去。

  奇异的事发生了,徐子陵本身竟旋转起来,且愈转愈快,到拳矛交击时,他已化成一道急旋的影子,看得在场的百多名贼寇人人瞠目结舌。

  曹应龙别无选择,全身功力尽聚矛尖,激射在徐子陵的拳头处。

  “轰!”

  劲气交击,狂?四泻,迫得人人往外退开。

  曹应龙毫无刺中实物的应有感觉,就像刺上一股庞大无匹急旋着的能量峰尖处,把自己的真气迫得倒卷而回。

  他也是了得,一个车身,往侧翻去,更喷出鲜血,好化解对方绝顶怪异的气劲。

  徐子陵的情况只比他好一点,停止了旋转,喷出第二口鲜血,却是一个翻身,落到商秀珣之旁,只一个踉跄,便立稳脚步。

  曹应龙结结实实坐到地上,再滚动寻丈,才跳了起来,厉喝道:“蠢材!还不动手。”众贼如梦初醒,朝徐子陵和商秀珣攻去,震耳喊杀声,再次直冲霄汉。

  ※※※

  寇仲坐在崖石之上,脱掉面具,凝视着下方正掠至山边的两道人影。

  由于他曾跟踪李天凡,故能在这“快捷方式”上早一步恭候他的大驾。

  心中无惊无喜,冷漠平静得连自己都不明白。

  他不会滥杀,但对敌人却绝不会有不忍之心。

  在知道李天凡乃李密之子后,他已下了决心不让他活着回去见李密。

  但对沉落雁,他却始终有份感情,难以辣手摧花,当日在巴陵郡外,连“美人鱼”游秋雁他也可以放过,何况是沉落雁!

  月照之下,李天凡和沉落雁迅速接近。

  打从他们由十多人变成现在的两个人,便可知为了应付李秀宁的衔尾追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更可看出李天凡和沉落雁都是自私的人,牺牲手下来换取自己逃生的机会,若他们不是只顾逃走,李秀宁、柴绍等想收拾他们的手下当非易事。

  两人终发现他的存在,愕然止步。

  寇仲提起井中月,跃将下来,拦在斜坡顶处,冷笑道:“走得这么容易吗?”李天凡双目闪过森寒的杀机,狠狠盯着他道:“你的拍檔在那里?”

  沉落雁的美眸倏地现出炽热的神色,但迅即消去。

  寇仲哂道:“收拾你这小子,只我一人就足够有余,人家是文武兼资,你却是躲逃并备,还加上一项轻易舍弃手下的本领,真不愧李密的儿子。”

  李天凡淡淡笑道:“你想激起我的怒火吗?没有那么容易,何来这么多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吧!”

  寇仲见沉落雁从发际处拔出夺命簪,却不见李天凡亮出武器,心中大讶,难道他像徐子陵般爱耍弄拳脚。

  不过此际无暇多想,迫前一步,井中月遥指两人,催发刀气。

  李天凡冷笑一声,不容他蓄满气势,两手一番,露出两把长约尺二的短刃,往他上扎下刺,手法凶厉之极。同时笑道:“右名射目,左名月照,能断金削玉,寇兄小心了!”

  寇仲见他给自己如此出言辱骂,仍能保持风度,心中懔然,井中月迅急扫砸,凭着重器长兵之利,务要取得先手之势。

  黄芒暴长,确是威不可挡,刀气狂?,刮得李天凡浑身衣衫猎猎狂飘。

  李天凡却夷然不惧,欺身而上,与寇仲短兵相接。

  兵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沉落雁出奇地只是袖手旁观,似对李天凡充满信心。

  转眼间,寇仲以游鱼般灵动万分的身法,从不同的角度向李天凡连环疾攻了十多刀,杀得他由攻变守,从硬拚变为闪躲。不过李天凡的射日月照两刃,招法精巧细腻,配上奇异的步法,每当寇仲刀势稍缓,立即采埋身搏斗的方式,迫得寇仲要很吃力才可保持全攻之势。

  至此才知李天凡果非犬子。

  沉落雁的虎视眈眈,亦给他造成很大的威胁。

  寇仲想起鲁妙子的“遁去的一”,但实际上却仍未知如何运用,惟有以螺旋劲气贯满井中月,变成一道道黄芒般的激电,不住朝李天凡疾打过去。

  李天凡开始不断后退,刀圈更不断收窄,眼看要血溅寇仲刀下时,忽然舍刃不用,竟横臂挡格。

  寇仲大奇,暗忖对方该尚未至于这种舍命地步,忙收起三分力道。

  沉落雁出手了,夺命簪疾刺寇仲右胁空门处,身法快如鬼魅。

  “当!”

  井中月砍在李天凡右臂上,却发出金铁鸣响。

  寇仲知他必是在臂上戴上神奇的护甲,心知要糟,更明白了沉落雁为何会拣在此时施袭,忙往横移开。

  李天凡哈哈一笑,刃势剧变,凭着双臂不怕劈削之利,展开一套狂攻近打的招数,从寇仲刀势的隙间无孔不入的攻进去。

  沉落雁则娇叱连声,绕在寇仲四周不断施出彼退我进的突袭。

  寇仲优势全失,若非对方要花上大量精力应付他的螺旋真劲,恐怕早已败北。寇仲见势不对,一声长笑,倏地退往坡顶,同时一刀劈在空处。

  这一刀实是给迫出来的奕剑法。

  李天凡和沉落雁忽然惊觉到这一刀把所有能进击的空间都封闭起来,一切后着变化都无从施展。

  骇然下两人往后退开。

  寇仲露出个阳光般的灿烂笑容,还刀入鞘,像对老朋友般亲切地道:“今天玩够了,请代小弟向密公问好。”

  再哈哈一笑,向沉落雁眨眨眼睛,就那么翩然去了。

  给他这天马行空的一刀震着了的李沉两人,竟不敢再启战端。

  ※※※

  徐子陵和商秀珣背臀紧贴,应付四方八面一波接一波而来的攻势,两人都生出一种生死血肉相连的奇异感觉。

  四周伏尸处处,他们身上的伤口亦不断添多。

  曹应龙、向霸天和房见鼎三大寇立在屋檐之上,居高临下指挥手下展开对两人的围攻。

  蓦地东南方杀声四起,迅速接近。

  曹应龙跺足色变道:“这是怎么弄的,怎会给人来到这里才知道。”

  房见鼎怒吼一声,正要扑下去先手刃徐子陵两人,给曹应龙一把拉着,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立即撤退。”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11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六章 第一滴泪
  “砰砰彭彭!”

  鞭炮在院落间轰天响起,加上欢呼吶喊的喝采声,把寇仲和徐子陵吵醒过来。寇仲跳下床来,移到窗前往外瞧去,叫道:“小陵快来,这串鞭炮比得上过年时扬州码头烧的那串。”

  徐子陵发出一声呻吟,转身再睡,没有理睬他。

  寇仲回到床沿坐下,叹道:“早劝过你的了,若肯听我的话,先联手处理了李天凡的事,再去找四大寇晦气,你就不用现在身负大小伤口十八处了!”

  徐子陵失笑道:“你何时养成对人幸灾乐祸的坏习惯?”

  寇仲若无其事地道:“就在你昨晚?弃我这可怜孤儿那刻开始的,你说是谁害人不浅?”

  徐子陵盘膝坐起来,淡淡道:“你该感激我才对。否则怎会像如今的意气风发,噢!不!该是意气发疯才对。”

  两人狠狠互瞧一眼,分别把头转往相反方向去。可是各自拉长了脸孔不过半晌光景,又同时捧腹大笑。分别只在徐子陵是笑中有泪,因为牵动了正在痊愈的伤口。

  寇仲喘着气笑道:“其实我是中了你的奸人之计,什么李秀宁是你的,自该由你仲少去英雄救美。那沉落雁难道又要算入我的数吗?除了你徐师傅外,谁更该去英雄惩美呢?”

  徐子陵伸手抚摸他大头道:“祖师爷有言,天地之间莫不有数,李秀宁注定是你那遁去的一,不宜任何外人插手,我对你那么好,竟敢来怨我。而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除李秀宁这遁数外,其它的数谁说得定没包括美人儿军师在内,怎知不可算入你那条数内?”

  寇仲奇道:“陵少今天的心情为何好得这么厉害?睡醒后便像思春的小鸟般唱个不停。”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若你以为商秀珣会看上昨夜我扮演的刀疤大侠,那就是想疯了你的心呢!我走时,她连我姓甚名谁都不晓得。”

  说到这里,心中不由忆起与这美女背贴背携手与敌周旋的滋味。

  寇仲笑嘻嘻道:“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们走着瞧好了!哈!”

  敲门声响。

  小娟在门外嚷道:“除了你两个家伙外全牧场的人都起来祝捷,还不滚出来。”

  只听她以前所未有的语调用词向他们叫嚷,便知她是如何兴奋忘形。

  两人你眼望我眼,也看出对方欣然之意,只要令小娟这可爱的少女开心至此,昨晚所有的辛劳伤痛,都是值得的。

  两人出身寒微,故对婢仆阶层的小人物有特别的好感和亲切感。

  小娟不待他们应话,续呼唤道:“快起床梳洗更衣,凯旋军快将回城,我们要到城外迎接他们呢!奴家先去了!”

  小娟姐走后,寇仲皱眉道:“我真不敢去想,昨晚一役赢来不易,更不知牺牲了多少人。你说商秀珣会怎样处理陶叔盛和苑儿这对内奸呢?”

  徐子陵沉吟道:“这两人都是有身分的人,陶叔盛更是非同小可,商秀珣应为此万分头痛,此事亦必牵连到其它人。”

  寇仲苦笑道:“希望这事能分了美人儿场主的心神,否则闲了下来,便会疑心到我们身上,因为我们太多值得她怀疑的地方呢!”

  徐子陵叹道:“拖后一天是一天,我的伤口没有三、四天休想能愈合得无痕无迹。”

  寇仲一把将他从床上扯起来道:“那还不滚起来,现在至紧要是争取时间,更望李秀宁能知情识趣点隐瞒我的事,使我们可跟鲁妙子多学点绝妙活儿。”

  ※※※

  那天商秀珣和柳宗道都没有随队回城,领队的是大管家商震,他显然尚未知悉有关苑儿的事,接受城民夹道欢迎时都不知多么顾盼自豪。

  回城的主要任务是处置伤创之兵和捐躯者的遗体,可想象战争仍在城外进行着,对四大寇的败军加以无情的追击。

  那晚黄昏时分,两人摸到鲁妙子的小楼去。这天下第一巧匠出奇地精神抖擞,指着放在圆桌上的一对天遁神爪道:“这对东西好用吗?”

  两人衷心诚意地点头,赞不绝口。

  鲁妙子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子陵竟能运用这宝贝干掉一个大贼头,你们两人又能使牧场反败为胜,否则后果实不堪设想。三十年来,我从未试过像今天的高兴。”

  说罢一手拿起台面那对神遁,抖手就掷出窗外,投往崖下的深渊去。

  两人愕然以对。

  鲁妙子漫不经意道:“我是不想你们重蹈我的覆辙,若你们惯了依赖这类巧器,休想在轻功上再有寸进,起始时虽得其方便,最后则得不偿失,明白吗?”

  两人虽有点舍不得,但明白鲁妙子是一番好意,都点头应是。

  鲁妙子的目光投往窗外落日里的美景,触景生情的喟然道:“时间和生命间有着微妙和不可分割的关系,像日夜的交替,便如生命般使人难以捉摸,又心生怅惘,难以自己。就像成成败败,只是某一瞬间的事,并无不可逾越的鸿沟,到头来,一坯黄土会把所有成败埋葬。你们终是年轻,现在会很难明白我这番话,但终有一天会有我同样的感受,胜利的后面或者就是失败,两者合二为一。”

  两人都听得皱眉深思。

  鲁妙子脸上泛起回忆的神情,轻经道:“我生平只钟情于两个半女子,这么说你们是否觉得奇怪呢?”

  寇仲道:“那半个定是阴后祝玉妍了,先生究竟和她有什么轇轕?”

  鲁妙子笑道:“小子你倒很实际,找到机会便追问有关阴癸派的事。”

  寇仲毫无愧色道:“小子只是想为先生讨回一个公道。”

  鲁妙子点头道:“这正是我看上你们最主要的原因,若不害害这个妖妇,老夫死也不能目瞑。”

  徐子陵苦笑道:“先生放心好了,我们早与阴癸派结下梁子。”

  遂你一言我一语的和寇仲把经过事情道出,当说到婠婠能令体内没有半丝脉气的情况时,鲁妙子露出凝重的神色。

  寇仲最后得意地道:“现在这妖女该以为我们已魂游地府,你骗我,我骗你,多么有趣。”

  鲁妙子沉吟片晌,肃容道:“听你们这么说,这妖女确已得祝玉妍真传,成为阴癸派从祝玉妍之后修成天魔功的人。”

  徐子陵好奇问道:“天魔功这么难练的吗?,”

  寇仲思索着道:“至少该有三个人练成,否则谁把天魔功传下来呢?”

  鲁妙子拍案道:“说得好,不过创成︽天魔秘︾的人却非阴癸派的人,其来历更是神秘莫测。不像慈航静斋的︽剑典︾般乃是开山祖师地尼所着。”

  徐子陵像已明白的道:“那︽天魔秘︾就有点像︽长生诀︾了,历代虽有人修练,却从没有人能长生不死,包括我们两个在内。”

  鲁妙子欣然道:“和你们说话可省了很多时间,︽天魔秘︾、︽剑典︾、︽长生诀︾和神秘莫测的︽战神图录︾,并称古今四大奇书,每本都载有关于生命和宇宙千古以来的秘密,岂是如此容易被勘破的。”

  两人齐声问道:“︽战神图录︾?”

  鲁妙子道:“这或者是四大奇书中最虚无缥缈的一本书,历代虽口口相传,却从没有人见过,详情我也不太清楚,所以莫要问我。”

  寇仲皱眉道:“假设祝玉妍和婠婠真学成了天魔功,那除了慈航静斋的人外,谁还能与之匹敌?”

  鲁妙子淡淡道:“就是你这两个小子。”

  徐子和寇仲你眼望我眼,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寇仲抓头道:“我只是误打误撞练出了点门道来,事实上对诀内那些鬼画符的怪字一窍不通,嘿!这也算练成吗?”

  鲁妙子哑然失笑道:“︽长生诀︾一代传一代,也不知多少人练过,但从没有人能练出武功来,偏是你们能办到。误打误撞也好,适逢其会也好,总之就是如此。且只看连婠婠都害不死你们,便知来自︽长生诀︾的古怪武功,可抗衡天魔功法,否则我早劝你们找个地洞躲起来,永远都不要再在江湖出现了。”

  接着兴奋地搓手道:“好了!闲话休提,言归正传,有没有兴趣多知道点关于阴癸派的事?”

  ※※※

  次晨两人才返回宿处,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给兰姑过来弄醒,不过今趟却是一番好意,原来给他们安排了新居。

  那是?园众大师傅居住的宿舍,位于飞马园之南,共有四座独立房子。

  两人的期望本来只是每人可各自拥有间象样些的房间,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兰姑领着他们来到其中之一的门阶前道:“这屋子是前堂后寝,其它澡堂等一应俱全,屋子已教人打扫好,你们可立即搬东西过来呢!”

  寇仲和徐子陵尚是首次拥有一座独立的房子,心中都涌起异样的感觉。

  兰姑出奇地和颜悦色道:“这几天人人都忙个不了,待梁副管家闲下来时,我会给你们申请一位婢子,好侍候你们的起居。”

  接着又眉花眼笑道:“记着你们是?园的人,有机会见到场主时,至紧要多为?园说几句好话。”

  两人恍然大悟,因为他们成了场主经常召见的红人,所以此妇才刻意巴结讨好。

  兰姑又道:“宁公主方面派人通知我,着你们今天有空就到她那处去,她对你们那天弄的糕饼,很是欣赏呢!”

  ※※※

  黄昏时两人把无可再简单的行李财产搬入各自挑选的房间后,回到宽敞的厅子坐下。

  寇仲伸了个大懒腰叹道:“这就叫权势了,就算?园之内亦是如此。若不是商秀珣另眼相看,我们仍要堆在那窄迫得可挤出卵蛋的小房里。”

  徐子陵淡淡道:“李秀宁找你,为何还不滚去见她呢?”

  寇仲斜眼兜着他道:“一世人两兄弟,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去见她吧?”

  徐子陵失笑道:“你当李秀宁是洪水猛兽吗?她要见的只是你而非在下,我才不会那么不通气,哈!恕小弟爱莫能助了!”

  寇仲跳将起来,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哈!不说意头不吉利的话了!去便去吧!”

  见寇仲兴奋地去了,徐子陵心中好笑,舒服地躺在椅里,目光投往窗外的园林中,心中却想起昨晚和鲁妙子的交谈。

  这天下第一巧匠,确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既曾读万卷书,也曾行万里路,使他们得益不浅。

  正因他是非常人,所以行事亦往往出人意表,令人奇怪不解。

  忽然心有所感,然后足音传至。

  徐子陵几乎立刻在脑海中勾划出骆方的面容,不由心中大讶,为何自己从没有刻意去辨认骆方的足音,却能如此自然而然仅从步声就可把他辨认出来?

  骆方此时神采飞扬地跨门人屋,叫道:“还不恭贺我,现在我是副执事哩!”

  ※※※

  寇仲走过石?林,向把门的李阀卫士报上来意。

  不一会他来到那天李秀宁和苑儿说话的偏厅处,侍卫退了出去。

  寇仲等得纳闷,离开椅子,倚窗外望。一对美丽的蝴蝶正在花丛间争逐嬉戏。李秀宁的足音自远而近,最后在他身后响起道:“谢谢你!”

  寇仲淡淡道:“我可以走了吗?”

  李季宁默然片晌,轻柔地道:“你还记得那次我隔着窗子以匕首制着你吗?”寇仲不由被她勾起了美丽的回忆,那是个明月斜照的晚上,他和徐子陵拿账簿去向李世民领功,攀爬船舱时听到李秀宁声音迷人,忍不住探头窥视,给李秀宁发觉后以匕首抵着他的咽喉。

  那是一见钟情,亦是他失败之极的初恋起始的剎那,更令他刻骨不忘。

  寇仲苦笑道:“怎会不记得呢?想有半刻忘记也不可能。所以我现在才要走,否则我就算变了熏鱼也不肯走。”

  李秀宁“噗吓”娇笑道:“若你真是熏鱼,我就一口吃了你,教你以后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告诉秀宁,你是否为了这个原因,所以拒绝了世民二哥的邀请?”

  寇仲背着她道:“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才猜到这原因。”他笑容内的苦涩更深了。

  李秀宁叹了一口气道:“寇仲啊!秀宁怎值得你错爱呢?这世间不知多少胜于秀宁百倍的女子正等候你的爱宠。寇仲啊!抬头看看上天好吗?”

  她盈盈来到寇仲身侧,指着繁星满天的夜空道:“每颗星宿,都代表一个机缘,所以那就是数不尽的机缘,就像星宿的无穷无尽。秀宁和你的遇合,只是其中一个机缘。但此外仍有无数机缘,有些是痛苦的,有些是快乐的,甚至有令人苦乐难分,黯然神伤的。你是非凡的人,自应有非凡的遭遇,不应为偶一错过的机缘介怀。”

  寇仲做了最渴望但也是最不明智的事,朝她瞧去。

  只见清丽绝伦的美人儿正仰首观天,双目射出如梦如幻的渴望神色,凄迷动人至极点。

  寇仲剧震道:“问题在秀宁你正是我心内那夜空的明月,其它星宿于皓月下,全变得黯然无光。”

  李秀宁的目光朝他射来,两人目光一触后立即各自避开,都好象有点消受不了的样儿,情况极端微妙。

  寇仲捧头痛苦道:“这种事只会愈说愈纠缠不清,我都是早走为是!”

  李秀宁吃了一惊道:“多听秀宁两句话好吗?”

  寇仲一个筋斗,到了窗外,回复了一贯的调皮潇洒,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淡然道:“若宁公主要代令兄世民招揽我们两个人,就请免了。”

  李秀宁狠狠瞧了他好半晌后,跺足道:“你快要令秀宁生你的气了。”

  寇仲两手按在窗槛处,似要靠这动作支撑身体的重量,颓然道:“惨了!今天我真不该来,你每个神情,都只会使我的单思症病情加重,现在怕该已病入膏肓。”

  李秀宁螓首低垂道:“就当我是求你好了,寇仲啊!忘了我吧!”

  寇仲转身便去,无精打采地背着她扬手道别。接着在林木间忽现忽隐,好半晌才消失在李秀宁被泪水迷茫了的眼帘外。

  她终于为寇仲洒下了她第一滴情泪。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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