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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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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二章 阴谋诡计
  两人蛇行鼠伏,小心翼翼地潜往战场。

  穿出一座疏林后,来到战场的东南角时,终被发现,左侧草丛里窜出六、七名隋兵,手提长剑,厉叱连声,疯虎般扑来。

  另一边早布成阵势,严阵以待的一队五十许人的骑兵,亦闻声挥矛赶至。

  两人对敌人恐惧大减,一言不发,先往徒步而来的隋兵迎去,捉刀疾劈。

  两人想起那被夷为焦土,人畜尽遭屠戮的乡镇惨况,胸中杀机狂涌,人随刀走,气势远远凌驾敌人之上,刀啸起处,几名隋兵人仰剑飞,无一幸免。

  此时敌骑已至,两人展开轻功,避入草丛矮树之间,教敌人难以追来。待那些骑兵退去,他们再冲出草原时,伏在那里的一队弓箭手和刀斧兵那想得到敌人忽然无声而至,给两人斩瓜切莱般砍倒数人后,还以为敌方来了大批援军,竟然乱作一团。

  一些火炬掉到草丛上,立时燃烧起来,往四周蔓延开去。

  两人尚未知这场火实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原来这一区隋兵的军力达三千之众,其中还不乏武功高强的好手,若在正常的情况下,一旦陷入重围中,即管强如杜伏威之辈,最后也只有力战而亡,何况他们这两个经验不足的小子。

  寇仲大叫道:“这边走!”五名隋兵迎了上来,徐子陵后发先至,扑上前去,一抖长刀,施出血战十式的“死生存亡”,刀法如巨浪狂卷,劲气纵横,一人立时应刀丧命,另一人给他扫得打着转飞跌一旁,另三人一声发喊,各自逃了。

  两人那试过如此威风,高兴得怪叫连声,往战场核心处杀去。

  “当!”

  忽地一人横移到寇仲前方,左右双鑯硬生生把他震阻在当场。

  徐子陵扑上时,亦给对方迫退。

  交战至此,两人还是首趟遇上对方强手。

  无数隋兵由那人背后拥出,冲杀过来。

  迫退两人的是个隋军将领,只见他满脸怒容,大喝道:“给我将这两个小子碎尸万段。”此时在平原半里许外另一端的山丘高处,近二百名青衣武士布成阵势,以强弓劲箭,紧护着中心处一名长发垂肩的白衣美女。

  美女每发出一道命令,负责打灯号的三名手下便挥动绑在长竿顶的三色灯笼,指挥战场上己方武士的攻守进退。

  美女身后一排站了四个人,只看他们的神态气度,便知均是高手,分别是浓须矮子、铁塔般的巨汉、身穿儒服的男子和一位容颜丑陋的中年健妇。

  长发美女柔声道:“奇怪!为何敌人东南角处竟隐见乱状,谁会来援助我们呢?”后面四人极目望去,却丝毫不觉异样。

  长发美女美目深注道:“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我也是从对方旗号的挥动看出了端倪,若乱势扩大,我们便要好好利用,不但可解开重围,还可有机会获胜呢。”儒服男子眼中射出景慕神色,恭敬道:“小姐学究天人,精通兵法,更且目光如炬,确是能人所不能。”丑妇道:“照我看若真有援兵赶来,我们该先行突围再谋反击,小姐千金之体,实不用以身犯险。”她一开腔,其它人立即为她有如夜枭嘶鸣的难听声音大皱眉头。

  但她的话却得到浓须矮子的支持,同意道:“李公派我们来保护小姐时,曾有言万事以小姐安危为重。”长发美女秀丽无匹的玉容闪过不悦之色,但语气声线仍是那么温柔婉转,淡淡道:“我身为统帅,临危时怎可只顾自身,况且兵败如山倒,我若抵不住秦叔宝这支精锐隋师,给他攻入扶春,再要取回就难比登天了。”话音才下,东南角刚好起火。

  长发美女立即从敌阵的微妙变化感到对方真个出现混乱。

  要知东南角正是敌方将帅的战场指挥部,牵一发而动全身,非若其它地方之纵有突变而不关痛痒。

  长发美女仍以那副闲雅优悠的俏模样,发出了以东南角为首要目标,全面反攻的命令。

  身后四人掣出兵器,拥着长发美女登上牵来的战马,二百多人驰下小丘,与两队各千人的战士,投入战场去,与敌军展开全面的决战。

  寇徐两人此时正陷身苦战之局,进退不得,忽地隋兵往四外退开,原来一队青衣武士策马杀了过来,登时冲散了四周的隋兵。

  两人喜获脱困,兼之精疲力尽,后力难继,翻身逃进火势熊熊的草原内,闭气左绕右行,远远离开了战场。

  到倒在一处山头时,再没有奔跑的力气了。

  战场的厮杀声仍潮水般阵阵传来。

  寇仲叹道:“以后再不要作这种傻事了。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们虽是不折不扣的好汉,但对方却人多,明白了吗?”徐子陵道:“那个隋将不知是谁,恁地厉害,幸好我们手快,否则一鑯就可要了我们的命。”寇仲冷哼道:“他算什么东西,我们打多两场,保证可以赢他,噢!”徐子陵见他如自己般浑身都是鲜血,关心道:“有没有伤到要害?”寇仲哂道:“伤到要害还能跑到这里吗?这种矛盾的话亏你说出口来。是了!不若我先给你看伤口。”徐子陵道:“有什么好看?看了又怎样?幸好我们有自我疗伤的神功大法,不如睡他娘的一觉,明天再算吧!”寇仲颓然伏到地上,不一会两人运起内息,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徐子陵若有所觉,睁开眼时,寇仲仍在长草丛里熟睡如死。

  他伸展了四肢,这才感到身上七、八处伤口无不火辣辣地疼痛。

  太阳升上了正天,四周鸟语花香,空山灵寂。昨晚的战争只像个遥远和不真实的噩梦,若非身上处处剧痛,定会以为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厮杀事。

  一队鸟儿,在似是静止了的蓝天上悠悠飞过。

  在这剎那,徐子陵似像捕捉到大自然某种亘久长存的奥理,只是无法具体描述出来。

  徐子陵心中一片平和,灵明清澈。

  经过了昨晚不断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一战后,他感到进入了人生全新的一个阶段。所有危险和苦难,只是磨炼和修行的必须经历和过程。

  寇仲的手肘撞了他一记,低笑道:“呆头呆脑的在想什么?”徐子陵坐了起来,皱眉看着浑身血污和满是炭屑的破衣烂裤,苦笑道:“我在想着一套干净整洁的新衣和一顿丰富的菜肴,其它的都可以将就点。”寇仲爬了起来,左顾右盼后,颓然道:“小弟完全失去了方向的感觉,更遑论彭城是在东或西了。怎么样?我们是否胡乱找个方位碰运气。”徐子陵道:“为何仲少会忽然失了方寸?像彭城那种通都大邑,必有官道相连,只要我们回到昨晚那条大路上去,遇上人便虚心上问,定可找到正确的途径。”寇仲笑道:“说得对!走吧!”两人找条山藤随便地把长刀挂在背上,凭着记忆,往昨夜那成了废墟的市镇走去。

  狂奔了一会,至少走了七、八里,他们才放缓脚步,打量四下形势。

  寇仲苦笑道:“看来我们是迷路了,否则该已见到那个墟镇。这里前不见人,后不见村,想找个人问路都不成,咦!那是什么?”徐子陵早望到山下有烟火升起,喜道:“不理是什么。过去一看就可分晓了。”两人奔下山去,岂知那看来不远的地方,到黄昏时才能到达,原来是一座小村庄。

  炊烟在其中一间屋子的瓦顶上袅袅升起,显是有人生火造饭。

  寇仲和徐子陵却为他们担心,这区域离战场不远,若来了几个禽兽不如的隋兵,村内的人就要大难临头了。

  转眼来到村口,见到只有三十来户人家,屋舍稀落。却是悄无声息,毫无鸡鸣狗吠的正常情景。

  两人大感不妥。

  寇仲道:“这条村家家户户门扉紧闭,看来村民早因战事逃往别处,那间有烟火升起的村屋,可能是给路过的人借用来生火造饭,我们要不要去碰运气,不妥的话,拔足就跑,凭我们的轻功,该没有问题吧!”徐子陵一拍背上长刀,哈哈笑道:“千军万马我们都不怕了,还怕他什么娘的过路人吗?若是行商,我们就求他一碗白饭吃吃,又或当他的临时保镖赚点盘川去找素素姐姐。”寇仲挺胸道:“我差点忘了自己是一流高手,哈!来吧!”带头举步入村。

  只见炊烟升起处,是村中最大的一座屋宇,分前后两进,还有个天井,但门窗紧闭,透出神秘的味道,亦不闻任何声息。

  寇仲大叫道:“有人吗?”连唤几声,都没有人响应。

  徐子陵心中发毛,推了推寇仲道:“还是溜走算了。”寇仲哂道:“忘了自己的高手身分吗?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人走了,却留下两碗白饭给我们呢。”来到屋前,寇仲伸脚一撑,屋门应脚而开。

  两人跨过门槛,进入厅堂,只见一应家俱器皿俱在,只是布满尘埃,墙角结了蛛网,显是荒弃了有好一段日子。

  不由心中奇怪,穿过天井,往后宅走去,才发觉屋内空无一人,只不知谁在厨房燃点起了炉灶,形成炊烟袅袅的景象,而此时余烟已弱,快要熄灭。

  ?

  徐子陵细察地上痕迹时,寇仲的声音由后堂传来道:“小陵快来,你寻到了一半的梦想。”徐子陵那还有闲情研究他话中含意,赶了过去,才踏入后厢的房门,迎面一片乌云盖来,他伸手接着,竟是一套干净的麻衣。

  只见一个大箱由床底拖了出来,盖子打开,寇仲掏出一堆衣物,乱撒到床上,正似寻宝的左挑右拣。

  两人兴高采烈换上新衣后,感觉焕然一新,只是饥肠辘辘,大嫌美中不足。此时天色已暗沉下来,两人搜遍屋子,仍找不到半粒谷米和麦。

  寇仲道:“凡村庄必有果林,你在这里弄干净床铺,我去采些美果充饥,这里床被俱全,今晚我们就在此借宿一宵,明天才赶路好了。”徐子陵点头同意,分头行事。

  片晌后寇仲提着只大公鸡回来道:“原来还有些家畜留下来,嘿!后面有片很大的坟地,大半都是新坟,看来这村的人并没有离开,只是因染了疫症一类的病死了。”徐子陵吁出一口凉气道:“那我们穿的岂非是……”寇仲把大公鸡拿到天井处置,叫道:“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死,否则谁为死去的人立坟,说不定就是那人在生火哩?”徐子陵听得毛骨悚然,走出天井扯着寇仲,道:“不若换第二间屋吧?我去找火种!”寇仲表面虽扮出胆大包天的样子,其实亦是心中发毛,立即全力支持徐子陵的提议,移师到另一边一间较小的屋内去。待填饱肚子时,忽地翻起风来,两人不敢碰那些床榻,关上门窗,就倚在墙角歇息,虽心惊胆跳,但终敌不过身体的疲累,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里,两人惊醒过来。

  骇然坐起时,蹄声轰传,填满屋外的空间。

  他们爬起身来,移到窗前,朝外望去。

  只见一群人拥入村来,策着健马,劲装疾服,背负箭筒,模样粗犷狂野,不类中土人士。

  这批人大约有三十之众,其中一人身形特别雄伟,背负着一个约八尺长的长方形箱子,予人感觉却是轻松自如。

  到了村中,那负箱的大汉从容跃下马来,把箱子横放路心,其它人纷纷甩蹬下马。

  其中一名看来是头儿的瘦高汉子仍高坐鞍上,打出搜查的手势,除那负箱巨汉外,其它人迅速散开,分头踢门入屋。

  寇徐两人见这批人无不身手矫捷,行动迅快,显都是武技强横之辈,那还记得自己亦是武林高手,跃上横梁,躲在梁柱和瓦顶间的空隙处,倒算隐蔽安全。

  下方脚步声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忍不住探头下望,原来那些人竟将箱子放进屋里来,就放在他们下方处。这才发觉箱盖上开了十多个小孔。

  四名大汉分守前后门,神态紧张。

  接着又有人走入屋来,他两人忙把头缩回去,闭起口鼻呼吸,运用内息,不敢发出些许声响。

  下面的人以他们从未听过的语言急促地说话,使他们肯定了这批人乃来自中土外之人。也更为之大惑不解。

  下面的人忽然停止了说话。

  寇仲和徐子陵隔了好一会后,才听到村外某处传来蹄音,益发提心吊胆,不敢露出任何形迹声音,因为这几个外域人的听觉明显比他们高上几筹。

  那些人再说了几句话,便相偕步出屋外去。

  寇仲伸手在徐子陵背上写道:“箱内藏的定是人,否则何用要开气孔透气?”徐子陵点头同意。

  这时另一批人马驰入村中,听蹄音,该与前一批人人数相若。

  蹄音骤止。

  一把男子的声音响起道:“蒲山公麾下祖君彦,谨祝贵国始毕可汗龙体安康。”始毕可汗就是突厥的大汗。

  长笑在屋外响起道:“原来是密公麾下文武双全的祖君彦先生,未知我们大汗要求的东西,先生有否带来了。”祖君彦从容答道:“请问这位将军,在下该对你作何称呼?”突厥那方另一把雄壮的声音道:“人说祖君彦博闻强记,乃密公座下“俏军师”沉落雁外最见多识广的人物,怎么连我们颜将军都认不出来呢?”祖君彦笑道:“原来是有“双枪将”之称的颜里回将军,那么这位朋友必是“悍狮”铁雄,在下失敬了。”颜里回冷哼道:“少说废话,东西在那里?”祖君彦淡然道:“在下想先见上小姐一面,才可出示宝物,这是密公的吩咐,请将军见谅。”梁上的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心中一震,祖君彦所提的小姐,是否就是素素的主子呢?因为素素正因被人袭击,才流落到江南的乡间去的。

  两人同时想到下面的大箱子。

  大龙头翟让的掌上明珠就是在箱里面吗?

  寇仲又在徐子陵背上写道:“伺机救人!”颜里回在外面冷笑道:“宝物到手,我们自会放人,大汗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假若先生再不出示宝物,大龙头得回的只会是他爱女的尸骸,一切责任全在祖先生身上。”祖君彦长笑道:“和氏璧就在祖某背上包袱处,你们一手交人,我们一手交货,这是早说好的。如若临时变卦,这责任该由颜将军负起才对。”寇仲和徐子陵脑际像起了个霹雳,这才知道宝物竟是名传千古的和氏璧。

  就在此时,下方异变突起。

  后门像沙粒般碎飞开来,那两个守卫的突厥高手连还招都来不及,已离地?飞,气绝毙命。另两人惊觉时,一道黑影已飞临两人头顶,硬生生抓碎了他们的天灵盖。最骇人处,无论是碎门,尸身落地,赤手杀人,一切都发生在无声无息中。活像正常的规律,在这人身上完全牵扯不上。寇仲和徐子陵知道此人武功已臻化境,兼且阴柔之极,行动又快如鬼魅。就在门碎洒地前已杀了四个守卫木箱的突厥高手。

  两人脑际一片空白,再不敢看下去,连内息的运行都减慢了。

  错非他们的玄功来自独一无二的《长生诀》,运行时能把引起高手警觉的呼吸、精气和脉搏、心脏跳动等都减缓收敛至近乎死亡的境界,否则早给人发觉了。

  来人武功之高,绝不会低于杜伏威。

  “咿唉!”

  箱盖被揭了起来。

  那人一声惊呼,接着是气劲交击的巨响,然后是连串闷雷般的声音。

  “轰!”

  一声震耳巨响中,左方墙壁砖石激溅,竟硬生生给那来人破壁而出,发出惊天动地的厉啸,迅速远去,声势惊人之极,整间房子都抖震了一下。

  沙石射到寇徐两人身上,虽有真气护体,仍觉疼痛难忍,更可知此人内劲之强了。

  两人再忍不住,又探首下望。

  只见箱子已成一地碎屑,屋内的家俐亦变成碎木残片。

  一个雄伟如山的男子卓立厅心,身穿宽大的黑袍,面向墙洞的方向,正凝神调息。

  由他们的角度看下去,虽不能得睹他的面目,却清楚瞧到他带着个狰狞可怖的面具。

  风声响起,几个人分由墙洞和前后门掠进来,吓得他们忙又缩回头去。

  祖君彦的声音首先响起道:“他受伤了!”两人心中泛起难以形容的怪异荒诞感觉。照理这个来救他大龙头小姐的,该是祖君彦的自己人才对,而那躲在箱内的神秘男子则是他的敌人。为何祖君彦说话的语气,却似是站在那神秘男子的一方?

  更意想不到的事随之而来,只听突厥高手颜里回的声音道:“翟让出道至今,今趟尚是首次受伤,但却可使他以往辛苦经营的功业尽付东流。”铁雄冷哼道:“这就是不识时务者的下场。”两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祖君彦已背叛了翟让和李密,串通了突厥人来做戏。难怪突厥人能把握素素小姐的行踪,把她掳走了。

  一把低沉柔和的声音道:“虽是杀他不死,但已取得理想成果,此处不宜久留,我们依计行事好了。”祖君彦和颜里回双方人马齐声应是。

  不一会下面的人走个一干二净,但两人已给吓破了胆,到天明前才敢溜下来,悄悄离开。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三章 美女赌约
  一口气走了十多里路,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林。两人才敢停下,采摘野果充饥。

  寇仲叹了一口气道:“那偷袭大龙头翟让的人肯定不是突厥人,否则就会像颜里同等带有突厥口音,这人会是谁呢?”

  徐子陵坐到他身旁,犹有余悸地道:“这祖君彦真卑鄙,勾结外人来暗算自己的头子,我们定要去揭发他。”

  寇仲苦笑道:“谁会相信我们?这种事我们是管不到的了。为今首要之务,是找回我们的素素姐姐,立即把她带离险境,免得殃及她这条池鱼。要不要我作主婚人,为你和素素姐姐撮成好事?”

  徐子陵恼道:“这当儿还有闲情开这种玩笑,你快给我找哪往彭城的路,做他两宗无本钱买卖,弄两匹快马赶往荣阳才是切要。”

  寇仲跳了起来,拍胸保证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刚才在山顶时,我看到远处有座神庙,找那个庙祝问路就成了。上路吧!”

  两人继续行程。

  到神庙在望时,两人却大觉失望。

  原来地势荒凉,通往神庙的路上杂草滋蔓,显然久久未经人足践踏,此庙分明是荒废了的破庙。

  在这烽火延绵的时代,不要说一间庙,连整条村镇都可变成鬼域。

  终到了荒庙外墙,果然是残破剥落,死气沉沉。

  寇仲苦笑道:“总算有瓦遮头,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躺躺吧!”

  徐子陵叹道:“我真怀念昨晚那只烤鸡,你那么神通广大,不若再变只出来给我看看。”

  寇仲一把扯着他往庙门走去,刚跨过门槛,齐齐吓了一跳,庙堂中竟摆放了两具棺木,尘封蛛网,阴森可布。

  两人同时发麻发怔。

  好一会寇仲才道:“你敢睡在里面吗?”

  徐子陵断然摇头,道:“里面会有什么好东西,我宁愿到外面的山头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算了。”

  寇仲同意道:“走吧!”

  正要离去,忽然“砰”的一声,其中一具棺木的盖子弹了起来,往两人磕去。

  两人魂飞魄散,齐叫了声“鬼呀!”发足狂奔庙外。

  蓦地后方大喝传来,有人怒喊道:“小子那里走!”

  两人回过神来,转头望去,只见前晚在战场中遇上的双鑯隋将,正朝他们追来,他脱去了盔甲,身上只是普通的武士服。

  只要是人不是鬼,那就好办多了。

  寇仲拔出背上长刀,站在院中哈哈笑道:“原来是老朋友!”

  那隋将闪电掠至,扬起双鑯,向寇仲迎头击来。

  寇仲见对方招数凌厉,不敢硬挡,展开“鸟渡术”,倏地错开寻丈。

  徐子陵却不肯退让,抢前掣刀硬架。

  “当当!”两声,徐子陵硬被震退了两步。

  此时寇仲从一侧攻至,滚滚刀浪,潮水般往对手卷去。

  那人不慌不忙,左右鑯连环出击,分别抵着两人长刀,大开大阖之中,却是变化无穷。寇徐一时亦奈何他不得。

  但他的厉害武功正好激起两人斗志,要拿他练刀似的愈打愈勇,愈打愈纯熟,迫得他不住后退。

  那人虚晃一招,飘身飞退。

  两人停了下来,齐叫道:“为何不打了!”

  那人没好气道:“打不过你们,还有什么好打的。”

  两人见他如此坦白,好感大生。

  徐子陵道:“你的军队到哪里去了?”

  那人把双鑯挂回背上去,双目寒芒一闪道:“若非你两人扰乱了我秦叔宝的阵势,我岂会败给沉落雁那臭婆娘,今天我虽宰不了你们,但这个大梁子定不会忘记。”寇仲哂道:“这也算得大仇吗?你们隋军都是禽兽不如,整个镇烧了还不算,还要人畜不留,奸淫妇女,这些血仇又怎么算?真恨不得那沈婆娘连你也干掉。”

  秦叔宝愕然道:“竟有此事?”

  徐子陵遂把那晚所见的惨况说出来,听得秦叔宝摇头叹息,颓然道:“尽管把这些账算在我秦某身上好了,横竖秦某今趟回去,免不了杀头之罪,什么都不在乎了。”

  寇仲奇道:“明知要杀头,还回去干吗?”

  秦叔宝不耐烦地道:“你这小子懂什么,快给老子滚开,惹起我的怒火,就拉你其中一人陪葬。”

  寇仲心中一动,笑道:“死人要银两也没用,横竖你要回去送死,不若把身上银雨当作积德行善,全送给我两兄弟好了。以德报怨,这个善举总算值得做吧。”

  秦叔宝凝神打量了两人好一会后,洒然笑道:“你这两个小子武技不错,而且愈来愈厉害,想不到竟是两个穷光蛋。这样吧!我身上的钱只仅够我们吃喝一顿,就让我秦叔宝死前作个东道,吃你娘的一大顿,然后再各散东西好了!”

  徐子陵怀疑道:“你不会觅机害我们吧?”

  秦叔宝“呸”一声吐了一口痰涎,怒道:“你两个算什么东西?我秦叔宝南征北讨时,你们还不知躲在哪个奶子里撒尿喊娘。不识好歹就拉倒,休想我给你半个子儿。”

  寇仲打蛇随棍上,道:“你果然有诚意,就让我们到彭城最好的酒馆去,不够钱付账可要由你老哥负上全责。”

  秦叔宝哈哈一笑,领头去了。

  三人谈谈笑笑,走了一段路后,前方现出一道河流,反映着天上的星光。

  秦叔宝指着左方远处一座高山道:“那就是吕梁山,山的西北方三十里许处是彭城郡,前面这道是泗水,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天明时找条船上彭城,也好省点脚力。”

  徐子陵奇道:“你的银两用了来雇船,我们那有余钱去吃喝?”

  秦叔贺一拍肩上双鑯道:“坐船要钱的吗?谁敢不方便我秦某人。”

  寇仲咋舌道:“当军的都是恶人。”

  秦叔宝可能想起自己即将来临的命运,颓然道:“不要再损我了。”解下双鑯,就在河畔的草地躺下来,头枕鑯上。

  两人解下长刀,学他般躺了下来,仰望欲堕残星,才如天将快亮了。

  秦叔宝道:“还未知你两个小子叫什么名字。”

  寇仲说出来后,道:“我们当老哥你是真正朋友,又见你快要杀头,才把真姓名告诉你,但千万别告诉别人,否则我们绝不会比你长命多少。”

  秦叔宝奇道:“你们是通缉犯吗?在这时势里,谁有空理会你们呢?”

  徐子陵道:“此事一言难尽,实情就是如此。”

  秦叔宝欣然道:“你们当秦某是朋友,我当然不会出卖你们,也不再要知你们的出身来历。但坦白说,你们的刀法已可列入好手之林,等闲难遇上对手,更难得你们这么年轻,将来必能成为一代大家。最厉害是你们不断创出随机应变的新招数,在第二次交手中我应付起来便吃力多了。这简直是个奇迹。”

  两人给他赞得飘然欲仙时,秦叔宝坐了起来,凝望吕梁山,叹了一口气。

  寇仲和徐子陵大奇,陪他坐起来,前者问道:“那座山有什么好看?”

  秦叔宝黯然道:“那座上没什么好看。但山上却有个很好看的女子,这些年我已很少想起她,但这刻余日无多,不由又想起她来。”

  徐子陵同情道:“秦老哥不若先去见她一面,再作打算。或者见到她后,你再不会笨得回去送头给人杀呢。”

  寇仲道:“你便当自己已在战场丧命,从此隐姓埋名地过活算了。”

  秦叔宝苦笑道:“你们怎能明白我,若要我做个平凡的小民,就情愿死掉。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说不定会准我带罪立功。若真是死定了,我还会真的回去吗?”徐子陵释然逍:“原来如此,那你更要去探你的情人了。”

  秦叔宝哈哈一笑道:“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她是吕梁派主的千金,我则是个穷军汉,我只够资格远远看她几眼,不过碰上她之后,我每次和女人干时,都把她们当了是她。唉!她今年该有二十岁,恐怕早嫁夫生子了。”言下不胜欷歔。

  两人留心看他的尊容,见他虽躯干粗雄,但脸如铁铸,满脸风霜,颧骨高起,压得闪闪有神的眼睛比对下细了不少,卖相确不大讨好看。绝非女人会容易倾情那种男人。

  秦叔宝见天色大白,站了起来道:“不知为何竟会和你两个小子说起心事,看!有船来了。”

  两人随他往岸旁奔去。

  一艘小风帆逆水而来,三人眼利,见到船上只有一个身披长袍,头压竹笠的人在船尾掌舵,舱板上铺了张渔网,船头处放满竹箩。

  秦叔宝招手道:“老兄!可否载我等一程?”

  那人理也不理,反操船靠往对岸远处驶去,以避开他们。

  秦叔宝向两人打个手势,腾身而起,率先横过近四丈的河面,往风帆跃去。

  两人以前最多是跳过三丈的距离,这刻别无他法,惟有硬着头皮全力跃去。

  三人一先一后,安然落在帆桅和船尾问的渔网上,寇徐同时欢呼,为自己的进步而欣悦。

  那渔夫“哎哟”一声,娇呼道:“踏破人家的渔网了。”

  三人同时脸脸相觑,怎么竟是个声甜音美的年轻女子。

  就在此时,那女子右手望空一扯,三人脚踏处的渔网往上急收,把三人像鱼儿般网离舱板,吊挂在帆桅处,其狼狈情状,不堪之极。

  这时才察觉渔网四角被幼若蚕丝的透明长线连在帆桅高处一个铁轴闲,在日光下就像隐了形般,一时疏忽竟着了道儿,奇怪的是透明幼丝竟可负起三人过二百斤的重量。

  三人愈挣扎,渔网便不住摇晃,而每晃动一次,渔网都收窄了少许,最后三人挤作一团,指头都差点动不了。

  女子哈哈一笑,掀起竹笠。

  如云秀发立时瀑布般倾泻下来。

  秦叔宝首先失声道:“沉落雁!”说完造旬话后,脸孔已随网转往另一边去。

  美女解下长袍,露出素黄的紧身衣靠,腰束花蓝色的宽腰带,巧笑倩兮地瞧着一网成擒的三个手下败将。

  寇仲叫道:“我要气绝了,快要死了!还不放我们下来。呀!不要挣扎。”

  沉落雁人如其名,确有沉鱼落雁之客,那对眸子宛如一湖秋水,配上细长入鬓的秀眉,如玉似雪的肌肤,风资绰约的姿态,确是罕有的美人儿,绝不比云玉真逊色。最难得是她有种令人心弦震动的高贵气质,能使任何男子因生出爱慕之心而自惭形秽。

  她伸手拨弄秀发,让整张使人心迷神醉的脸容露了出来,淡淡道:“你们少安毋躁,待小女子说几句话后,就把你们放下来。”

  再一声娇笑,柔声道:“秦叔宝!你服了没有!这是天下第一巧手鲁妙子的“捕仙网”,连神仙都要上当。”

  这时她的秀发云裳迎着河风,贴体往后飘拂,更突显出她窈窕的身段和绝世的风姿,几使人疑为下凡的仙子。

  两个小子看呆了眼时,秦叔宝却怒道:“若非这两个小子花那一晚乱搞一通,坏了我的阵势,现在作阶下之囚者,就是你这臭婆娘。你不过是胜了点运道吧!”

  徐子陵怒叫道:“听到了吗?我们就是你的大恩公,你怎能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沉落雁大笑道:“当然不可以!”

  左手一挥,渔网堕了下来,重重掉在舱板上,按着张了开来。

  三人怒火中烧,羞辱难禁,齐声发喊,拔出兵器便要往她杀去。

  沉落雁由船尾处抽出佩剑,挽起三朵剑花,衣袂飘飞中,分别接了三人一招。

  “叮叮当当!”

  每个与她长剑相触的人,都感到她的长剑隐含无穷的后者变化,不但封死了所有进手的招数,还觉得若强攻下去,必会为其所乘,骇然下三人先后退开,掠往渔网不及近船头的位置。

  三人交换了个眼色,都对她精妙绝伦的剑法生出惧意。

  沉落雁好整以暇坐到船尾的小凳上,剑横膝上,微笑道:“你们三个大男人,有没有胆量听人家说几句话呢?”

  秦叔宝冷冷道:“秦某是败军之将,要取我项上人头,悉随尊便,但若要我背叛朝廷,加入瓦岗军,秦某就得劝你打消这妄想了。”

  沈落雁任由河风吹得秀发在后方写意飘拂,勾魂摄魄的美眸滴溜溜的扫过三人,最后停在秦叔宝的脸上,娇笑道:“原来堂堂名将,竟连我一个妇道人家的话都不敢听,好吧!你可以走了。但两位小兄弟请留下来,让落雁可好好表示谢忱。”

  寇仲大喜道:“留下来就不必了。现在我两兄弟最欠缺的就是银两,美人儿军师你身上有多少,就给我们多少吧!”

  沉落雁“噗哧”失笑,掩嘴嗔道:“谁想得到你们这么贪财,想要钱吗?随人家回家拿好了。”

  她无论举手投足,均媚态横生,偏是秦叔宝视若无睹,两个小子却是看得目不转睛。

  沉落雁目光又移到秦叔宝处,故作惊奇道:“大将军为何还恋栈不去呢?”

  秦叔宝怒道:“这两个小子和秦某半点关系也没有。若真要算起来,还是累我输掉这场仗的大仇家。沉落雁你若以为可拿他们来威胁我,就大错特错了。”

  徐子陵奇道:“就算她要留下我们,怕也没有这本事,怎能拿我们来威胁老哥你呢?”

  秦叔宝摇头道:“千万别小觑这婆娘,她除了“俏军师”之名外,另有外号叫“蛇蝎美人”,瓦岗军的天下,至少有四份一是她打回来的,我们的大帅“河南道十二郡招讨大使”张须陀就是中了她诱敌之计,遇伏阵亡的。”

  沉落雁不悦道:“我对两位小兄弟只有欢喜之心,你秦叔宝也算是个人物,不要造谣中伤我妇道人家好吗?沉落雁亦当不起秦将军的话语。落雁说到底只是蒲山公旗下小卒,若说运筹帷幄,决胜干里,当今天下舍密公尚有何人。”

  顿了顿续道:“大海寺之战前,密公有言,说“须陀勇而无谋,兵又骤胜,既骄且狠,可一战而擒。但其旗下三将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却是难得将材,若不为我用,必须杀之!”就为了密公的嘱咐,落雁才会费尽唇舌来劝将军你弃暗投明。良将还须有明主,现在天命已定,隋室败亡在即,天下万民无不渴望明主。秦将军若还要助约为虐,请随便离开好了。但这两位小兄弟必须随落雁回家。”

  转向两人甜甜笑道:“回家才有银两给你们嘛!”

  寇仲和徐子陵对望一眼,均是头皮发麻,看来秦叔宝靓得不错,此女比美人儿师傅更厉害。

  秦叔宝环目四顾,仍是看不通她的手段布置,沉声道:“秦某从不受人威胁的。”

  沉落雁娇笑道:“将军不是要自尽于泗水吧!不若我们来个赌赛,现在落雁任由将军和两位小兄弟自由离开,六个时辰内你们可逃到别处去,然后在二天内我再活捉你们三次,但保证不损你们半很毫毛。假若你们输了,就要乖乖的加入我们蒲山公营,不得再有异心。”

  徐子陵抗议道:“我们是你的恩人,为何要把我两人都算在内呢?”

  沉落雁皱眉道:“人家是为你们好嘛!将来密公得了天下,你们就不须像小乞儿般四处问人讨钱了。”

  秦叔宝仰天大笑道:“好!就此一言为定,刚才就算一次好了,若你真本事得可再活捉秦某两次,秦某只好服了。”

  沉落雁笑道:“秦叔宝确是英雄好汉。”

  转向寇徐两人道:“你们学晓秦兄一半的豪气就好了。”

  秦叔宝大喝道:“我这两位兄弟岂到你沉落雁来评定!我们走。”

  三人同声啸叫,跃离风帆,往岸旁掠去,瞬眼间消没不见。

  沉落雁瞧着三人消失的方向,嘴角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四章 中计被擒
  寇仲、徐子陵随着秦叔宝奔上一座山丘之顶,后方群峰连接,前方则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泗水在左方五里许外流过,穷山荒野,不见人踪。

  秦叔宝坐了下来道:“先休息一会,定定神。”

  两人随之坐在草地上,寇仲道:“那鲁炒子是什么人,竟能制造出这么厉害的捉人网。”

  秦叔宝摇头道:“我都不大清楚,唉!那还有时闲想别的人与事呢?”

  沉吟片晌,向两人道:“你们既曾帮她对付我们大隋军,为何有这么好的机会,又不肯加入瓦岗军哩?”

  寇仲和徐子陵对望一眼,想起祖君彦联同外人暗算大龙头翟让一事,仍是犹有余悸。后者答道:“我们最近见到瓦岗军一些事情,再没有加入他们的兴趣了。”

  秦叔宝没有追问,思索着道:“沈落雁乃李密手下第一谋士,智计过人,既有把握再活捉我们,必非虚语。我们就和她玩玩,先来一招分头逃走,教她不能兼顾,好乱了她阵脚。”

  寇仲摇头道:“我和小陵是死都不会分开的,自少就是那样的了。”

  秦叔宝点头道:“那就分为两组吧!”

  指着下方平原道:“要活捉我们,首先就要跟踪我们,待会我奔往平原,你们留在这里居高临下,看看那臭婆娘用什么方法追踪我。只要我知道她的方法,便知所趋避了。”

  徐子陵皱眉道:“但你都走远了,我们又怎样通知你呢?”

  秦叔宝由怀里掏出一面小铜镜,交给两人道:“这是借反映阳光来联络的方法,等若晚上的灯号。”接着告诉了两人传讯的方式,才道:“三天后,我们在彭城东门会合,若真赢了那婆娘,我们三兄弟就去吃他奶奶的一大顿,不醉无归。”

  大笑声中,奔下山丘去。

  两人聚精会神,看着秦叔宝逐渐远去,同时环目四顾,观察敌踪。

  岂知到秦叔宝变作了平原边的一个小点,仍见不到再有另半个人影。

  寇仲哈哈笑道:“原来那美婆娘只是虚声唬吓!”

  徐子陵也轻松起来,催道:“还不传出喜讯?”

  寇仲得意洋洋持镜向阳,打出讯号。

  远方的秦叔宝呆了半晌,才继续逃走,逸出了视野之外。

  寇仲道:“该还有三个时辰方始入黑,不若我们再由水道往彭城去,此着必出乎沈婆娘意料之外的。”

  徐子陵道:“照我看!该找个最高的山,在那里躲他娘约三日三夜,见人来便逃之夭夭,始是上着。”

  寇仲摇头道:“别忘了我们的绝世轻功仍未练成,怎都跑不过那婆娘。所以必须往像彭城那种地方去,若那婆娘来了,我们便在街上大叫瓦岗军杀人啦!那时自有官兵干涉和抵御,我们就可从容脱身了。”

  徐子陵觉得他言之成理,再不打话,随寇仲往泗水奔去。

  两人窜高伏低,专拣没有道路人迹的荒山野岭,绕道往泗水上游处,离开遇上沉落雁的河段足有三十里之远。

  不知是否因战乱,河道上久久才见有船驶过,但无论两人如何“威逼利诱”,却没有人肯停下船来,他们又不惯恃强登船,只好望河轻叹。

  再沿河走了个许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渡头,泊着一艘小渔舟,却不见有人。

  两人大喜,急驰过去。

  临近时闻得鼻鼾声由船篷内传来,两人探首一看,见有个老渔夫正作元龙高卧,睡得不省人事。

  寇仲道:“假若这是个陷阱,我们就算输都输得心甘命抵了。”

  徐子陵抽出长刀,恶兮兮地道:“我才不那么轻于相信,这定是她的人。”

  接着向寇仲打了个眼色。

  寇仲会意过来,也拔出长刀,冷笑道:“这叫宁可我负人,莫要人负我。”跳将下去,抢到船篷旁,一刀往那老渔夫背心搠去。

  长刀点背而止。

  寇仲哈哈一笑,收回长刀,向徐子陵打出万事妥当的手势。

  这时鼾声忽止,老渔夫被惊醒过来,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寇仲还末来得及向他打招呼时,老渔夫一声骇叫,由船篷另一边钻到船头,大叫:“有强盗啊!”然后手颤脚抖的爬到岸上,没命的走了。

  两人呆头鸟般看善他消失在岸旁的林木里,寇忡歉然道:“他老人家定是给强盗光顾过,反应才会这么强烈。”

  徐子陵耸肩道:“这艘渔船可能是他仅有的财产,若因我们失去了,那怎过意得去?”

  寇仲依依不舍地看了渔船两眼,跳回岸上去,苦笑道:“都是靠我们威震武林的轻功好了。”

  两人忍痛离开,沿河往前走去,才走了十多丈,那老渔夫又由林内闪闪缩缩走出来,往渔舟走过去。

  两人喜出望外,寇仲大叫道:“老丈!我们不是强盗哩!”

  那老渔夫吓了一跳,傋偻着身子三步化作两步,窜上渔舟。死命要去解开把渔舟系在渡头上的绳索。

  两人奔了回去时,若渔夫失魂落魄下仍解不开绳结,反是愈扯愈紧。

  寇仲在渡头蹲下来,一边为他解结,边道:“老丈!你看我们像强盗吗?”

  老渔夫显然没有那么害怕了,喘着气以他嘶哑的声音道:“大爷们可是有什么事要找我?”

  徐子陵客气地道:“老丈要到哪里去?若是逆流而上的话,可否载我们一程?”老渔夫的胆子壮了起来,道:“乘船可得给船资才成呀。”

  寇仲为难道:“我们身上半个子儿都没有,老丈可否当做做好心呢?”

  老渔夫皱眉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徐子陵试探道:“最好就可到彭城去,不过还是看老丈是否方便吧!”

  老渔夫道:“那可不成,到彭城至少要一天时间,我哪还有时间打鱼呢?没钱的事我可不干。”

  接着瞇上眼看他两人好一会后,笑道:“不若这样吧!你们那两把刀看来都可卖几两银子,就给了老汉作船资吧!”

  寇仲没好气道:“怎么只是卖几两银子,我们的刀都是上等货色……”

  老渔夫不耐烦地道:“不答应就算了,老汉要开船了。”

  徐子陵把寇仲拉到一旁,低声道:“看来其似有点不妥当,这老头说不定真是沉落雁的人,否则怎会一点都不怕我们会老羞成怒,恃强行凶。还要没收我们的兵器?”

  寇仲点头道:“可再试他一试,若没有问题,把刀给了他,方可另抢两把回来,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

  话毕,向老渔夫挥手道:“我们不乘船了,老丈请吧!”

  老渔夫咕哝两声,再不理两人,把小帆船驶离渡头。

  两人疑心尽去,跃过河面,落到渔舟上,那老渔夫登时吓得脸育唇白,说不出话来。

  寇仲笑道:“老丈切勿误会,只是我们忽然又想跟你交易了,到彭城后,这两把刀就是你的了。”

  老渔夫松了一口气道:“我不敢要你们的刀了。待会到了青龙滩,你们就帮手撒网打鱼,然后到彭城去交货,就当是你们的船资好了。”

  渔舟船速转缓,老渔夫指使徐子陵到船尾摇橹,又着寇仲执起撑竿,紧张地道:“前面转弯处就是“鬼石峡”,水流湍急,老汉每吹经过,都提心吊胆,所以明知青龙滩最多鱼,但等闲都不敢到那处去呢。”

  寇仲和徐子陵朝前望去,只见由此而去,两边崖岸逐转高起收窄,形势险恶,同时想到若有人埋伏岸旁,确是不妙。忙集中精神,一边操舟,一边留意两岸动静。

  渔舟逆水奋进,转了个急弯,只见崖岸忽然收窄,水流湍急,近岸处以千百计巨石冒出水面,形体各异,使水流更像脱了缰的野马,横冲急窜,冲得小舟左摇右摆。河面暗涌处处,颇令人动魄惊心。

  三人同心合力,徐子陵在船尾摇橹操舟;寇仲则以长竿撑往礁石,阻止渔舟撞上;而老渔夫则操控风帆,保持正确航向。

  渔舟艰苦前进。

  又再转了一个弯时,渔舟忽地往左岸一块巨石倾侧靠去。

  寇仲大笑道:“看我的!”

  跳往船头,长竿探出,猛点在石头上。

  不知是遇上了一股急流,还是寇仲用力过猛,渔舟船头先往右摆,横在河中,然后整艘船往右倾侧。

  河水立时涌入舱里,渔舟突然往右翻沉。

  三人齐声惊叫时,已到了河水内。

  寇徐两人连大海都不怕,自不惧这区区一道泗水。冒出水面时,只见老渔夫像昏了过去般,随水载浮载沉,往下游流去。

  两人大吃一惊,拚命往老渔夫游去。

  这一发力,片刻后便追上了老渔夫,左右把他从水里抓起来。

  正松了一口气时,老渔夫双目大睁,射出慑人精芒,两人刚同叫不妙,全身一麻,已给老渔夫制着胁下要穴。

  老渔夫哈哈一笑,擒着两人往左岸游去。

  到两人被扔在岸旁草丛时,老渔夫本是傋偻的身体挺直起来,傲然道:“本人“野叟”莫成,奉小姐之命来擒拿两位公子,请了!你们今次只有三个时辰可以逃走。”

  言罢大笑去了。

  两人回复气力,坐了起来,对视苦笑。

  寇仲苦恼道:“这是没有道理的,为何他们能够这么清楚我们的行踪呢?”

  徐子陵叹道:“道老家伙装得真是似模似样。”

  寇仲苦思道:“假若我们识不破他们跟踪的手段,早晚要给他们再次擒拿,以后我们还怎样抬起头来做人。”

  徐子陵环目四顾,低声道:“不知秦叔宝是否也像我们般窝囊呢?”

  寇仲没好气道:“沉落雁主要的目标是秦叔宝,自然由她亲自对付,他更是难以幸免。唉!快动点脑筋吧!看!天都快黑了。”

  徐子陵凝望着往地平沉下去的红日,皱眉道:“她定是在我们身上做了点手脚,方可以这么容易跟上我们。”

  两人同时剧震,你眼望我眼。

  寇仲拍腿道:“一定是那张鲁妙子的渔网出了问题。”接着细看自己的手脚衣服,果然发觉多了一点点细若微尘的粉末,若不是全神留意,绝不会察觉。此时河水已冲洗了大部分沾在皮肤上的粉末,但衣服仍有大量留了下来。

  徐子陵警告道:“不要再查看!说不定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哩!”

  寇仲骇然道:“这是什么把戏?擦都擦不掉的!既无色又无味。这美人儿真厉害,可见她是早有预谋,要以活擒我们作赌赛,好教我们折服。”

  徐子陵凑到他耳旁道:“衣服沾上了,还可以脱下,但头发和手脚却不可斩掉,今趟怎办才好呢?敌人说不定又快来了。”

  寇仲用鼻子猛嗅了半晌,低声道:“这种粉末,该与气味没有关系,否则就算对方能凭气味追踪,亦只能追在我们背后,不像先前般可先布下陷阱,在前头等待我们。”

  徐子陵苦恼道:“我们实在太过轻忽大意,茫然不知被人在身上作了手脚,不过即管派人守着附近方圆百里的所有制高点,又有特别手段可凭这些粉末不论昼夜的看着我们,但要像刚才般早一步布下陷阱让我们上当,则必须有非常迅快有效的通讯方法,在晚上用的则自是灯号,但那又怎瞒得过我们呢?”

  寇仲颓然躺往草地上,仰望天空上的晚霞彩云,沉吟道:“我们定是在猜测上出了岔子,记得秦叔宝离去时,我们曾居高临下看了他一段时间,却一点都没发觉他身上沾了粉末。假若这些粉末在晚上会发光,你和我都该可以互相看到。而且他们还要在所有高处放哨,这既不容易更不切贸际。假如我们找处深山躲了起来,这方法更是毫无用处,假若如你适才所言,躲到最高的峰顶去,他们亦无所施其技了,所以美人儿军师定是另有妙法,否则就不配她富饶智计之名了。”

  两人在沉落雁的压力下,被迫发挥才智,誓要周旋到底。

  事实上,自得到《长生诀》后,他们的生命便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停地应付各式各样的挑战。就像顽玉不断受到雕琢打磨,逐渐显露出美好的本质。

  徐子陵躺到寇仲身旁,刚好见到一只蓝色的小鸟在上方盘旋两转后,投往附近的一座密林,心中一动道“这些粉末或者不是给人看的,而是给受过训练的鸟儿辨认,像猎鹰般助猎人追捕猎物。所以现在我们就算用布把整个人盖着,又或躲进山洞里,仍瞒不过鸟儿的眼睛,因它已认准了我们。”

  寇仲一震坐了起来,环目四顾道“你说得对,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刚才便有只落了单的怪鸟在上面飞来飞去。他娘的,待我打了它下来送酒。”

  徐子陵哑然笑道:“现在打它下来怕都没有用了。以沈落雁的才智,必会猜到我们因这趟失败测破她的手段,别忘了刚才那老家伙又碰过我们,说不定再做了另外的手脚。如果我们还傻头傻脑的,穷于去对付双扁毛畜牲,只会笑坏了这美婆娘呢。”寇仲定神打量了徐子陵一会后,搔头道:“平时若论出鬼主意,你这小子拍马都追不上老子我。想不到在眼前情况下,你的思虑却比我仲少更缜密。徐军师大人,现在我们该怎办才好呢?”

  徐子陵坐起身来,凑到他耳旁道:“今趟我们怎都不可再输给那婆娘。说到追踪,不出人兽两途。可是无论臭婆娘如何厉害,还有她的手下轻功比我们高明百倍,仍不知道我们可在水底不用换气的来去自如。”

  寇仲点头道:“若我们躲在水底,除非那岛儿能飞到水底来,否则我们就可变成无影无踪了。唉!不过这里离彭城仍有三十里许的水路,要游到彭城去,累也要累死我们了。”

  徐子陵低笑道:“为何仲少你竟变成笨蛋了,待会我们躲到水底去,只要有船经过,我们便可附到船底,如此就不用费力也有船搭了。”

  寇仲拍腿叫绝。此时天已黑齐,两人怪叫一声,跳将起来,先沿岸狂奔,到了一处密林后,再潜入河底,然后往下游迅速顺流游去,离开彭城更远了。

  果然那头怪鸟不知由何处疾飞而来,在河上盘旋了几圈后,发出一声鸣叫,再望空冲去,消失不见。

  此时三艘五桅大船由下游驶来,两人大喜,浮了上去投附于其中一船的船底。

  两人离开不久,包括那“野叟”莫成在内的三个人由林中掠了出来,来到两人下水处,目光灼灼地扫视河道,当然不知道两人竟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法脱身了。

  要知精通水性的武林高手,虽有在水底换气之术,但绝不能持久。像寇徐两人以先天胎息,能在水底长时间逗留,已可与杜伏威、宇文化及、翟让等第一流人物不相伯仲地媲美。

  这正是《长生诀》的特点,一是练至走火入魔,如若成功,打开始便是最上乘的吐纳养生法,兴第一流的玄功殊途同归。

  所以两人的武功轻功虽只是沾上了点武林好手的浚儿,但心法却是宗师级境界;为他们的发展打下坚实无比的基础。

  沉落雁今趟的失着,实与才智无关,而是事情太荒诞离奇了。

  莫成等正沿河搜索,见到那三艘大船逆流而来,忙驻足观看。

  到大船远去,莫成神色变得凝重无比,低声对另两人道:“这三艘船扯的是李阀的旗帜,假若船上坐的是阀主李渊,彭城就必有重大事情要发生了,我们立即回去向小姐报告。”

  话毕三人消失在岸旁的暗黑里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五章 一单交易
  寇仲和徐子陵先后冒出水面,呼吸着泗水晚夜的清新空气。

  他们劲随意发,自自然然由掌心生出吸力,贴附船壁,连自己都不明白怎可办到。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得意道:“今赵还不教沈婆娘栽他奶奶的一个大觔斗,哈!沈婆娘的奶奶:”

  徐子陵道:“不要这么早便自满。还有半天才可算赢了这场赌赛呢,过分自鸣得意是可能会百密一疏,功亏一篑的。”

  寇仲点头道:“我有分寸的了,唉!我们真愚蠢,立赌约时只有她说赢了会是如何,却没有我们赢了会是如何,否则摸她两把也不错。”

  徐子陵低笑道:“少点痴心妄想吧!这婆娘浑身是刺,绝不可碰,唉!我担心秦老哥斗她不过呢!”

  寇仲道:“斗不过她才好。否则给那昏君杀了头怎办。嘿!这三艘船看来有点来头,有没有兴趣借他两套衣服和少许饭钱,好过现在浑身破烂又两手空空似乞儿般的模样。”

  徐子陵低声道:“小心点!能拥有这么三艘大船的人,若非高门大族,就是达官贵人,或是豪门霸主,一不小心。我们就要献上小命。”

  寇仲皱眉道:“那去还是不去?”

  徐子陵低笑道:“我们连老爹都不怕,还怕什么人来。跟着我这未来的武林高手吧!”

  说完贴壁缓缓上攀。

  两人此时对潜迹匿隐之术,已颇具心得;闭起口鼻呼吸,收敛精气机能,小心翼翼下确是无声无息。

  大船甲板和帆桅处都挂了风灯,但向着他们那面的上下三层二十多个舱窗却只一半亮着了灯火。

  徐子陵拣了第二层其中一个暗黑的舱窗爬去,经过其中一个亮了灯的窗子时。内里传来娇柔的女子语声。

  两人少年心性,忍不住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那女子的声音忽地在两人耳旁响起道:“二哥你最好还是不要劝爹了,他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端叔苦劝多时,他还不是半句都不肯听吗?”

  两人吓了一跳。才知这声音娇美的女子是移到窗旁,那还敢稍作挪动。

  另一把年轻男子的声音苦恼地道:“爹最舍割不下就是和独孤家的关系,却不知独孤峰老奸巨猾,视我们如眼中芒刺。现在天下纷乱,万民怨怒,突厥人又虎视眈眈,惰朝再无可为。而我们坐拥太原,兵源充足,粮草之丰,更可吃他个十年八载,现在鹰扬派刘武周和梁师都北连突厥,起兵反隋,先后攻陷楼阑和定襄,只要再破雁门,我们太原便是首当其冲,爹若再举棋不定,最后只会被那昏君所累,舟覆人亡。”

  窗外两人听得直冒寒气,里面的男女究竟是何人子女?竟直接牵涉到独孤阀和隋炀帝,骇得更不敢动弹了。

  这男子声含气劲,不用说都是个一流的高手。

  女子柔声道:“你有和大哥商量吗?”

  男子道:“也不知说过多少次了。他都想不出办法,秀宁该知爹顽固起来时是多么可怕的了。”

  那秀宁道:“不若我们由东溟夫人入手,爹最听她的话了。唉!若非娘过了身,由她劝爹就最好了。”

  窗外两人骇得差点甩手掉进河里去。

  他们终猜到爬上的是李阀的船,那敢再偷听下去,忙悄悄再往上攀去。

  这时舱房内的对话忽然停了下来。但两人却没有留神理会。

  两人拉开窗门,看清楚房内无人后,才爬了进去,这时方松了一口气。

  两人环目一扫,见这是个特别大的卧房,布置华丽,除了床椅等物外,还有个大箱子,放的该是衣衫一类的东西。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我们该盗亦有道,只每人取一套衣服,若寻到银而,亦只拿足够几日饭钱和逛一次青楼的费用。”

  此时一个男子的头在窗门处冒了起来,听到寇仲的话,忽又缩了下去。

  徐子陵低声道:“想不到我们竟会来偷李渊的东西,那独孤小子不是想害李渊吗?不若我们反害他一害。留张字条警告李阀的人,就当是还他们的偷债好了。”

  寇仲低笑道:“你何时变得这么有良心了!哈!天下间恐怕只有我们有能力令李渊作反呢。却不知这家伙是好人还是坏人……”

  徐子陵打断他道:“少说废话,若有人的来就糟糕了,快偷东西!”

  两人移到箱子旁,正要掀开箱盖,窗门处忽地传来“殊”的一声,似在示意两人不要吵闹。

  寇仲和徐子陵立时魂飞魄散,骇然朝舱窗瞧去。

  只见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穿窗而入,立在两人身前。

  两人定神一看,原来是个只比他们年纪长了少许的轩梧青年,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眼如点漆,奕奕有神,此刻傲然卓立,意态自若,一派渊停岳峙的气度,教人心折。

  寇徐呆若木鸡时,青年低声道:“在下是太原留守李渊三子世民,两位兄台相格清奇,未知高姓大名?”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心神稍定,同时亦大惑不解,为何他把他们这两个小贼“捉偷在房”,仍是那么彬彬有礼,就像他们只是不速而来的“贵客”。

  两人站了起来。

  寇仲抱拳作礼,笑嘻嘻道:“世民这个名字改得好,哈!救世济民,将来说不定是由你来当皇帝呢。”

  李世民淡淡一笑道:“兄台切勿抬举在下,不过这名字得来确是有段故事,两位请坐下来说话好吗?”

  此时李秀宁的声音由下方传上来道:“二哥!什么事?”

  李世民返到窗旁,传声道:“待会再和你说吧!”

  转过身来,着两人坐下,态度诚恳客气。

  两人隐隐猜到他心意,又自知闯不过他把守的窗口,硬着头皮在靠壁的两张太师椅坐了下来。由于身上仍是湿漉漉的,故颇不舒服。

  李世民从容一笑,在窗旁的椅子坐下,道:“在下四岁那年,我们家里来了一位善相术的人,给我看相时,批我“年届二十。必能济世安民”,娘那时最疼我,便给我改名作世民了。”

  说话时,顺手取过火种燃亮了旁边小几的油灯。

  徐子陵见他提起娘时,眼中射出缅怀孺慕的神色,不由想起了傅君婥,叹道:“你定是很想念你的娘了。”

  李世民微做点头,凝望地上两人留下的水渍,沉声道:“两位和琉球东溟夫人单美仙是什么关系?为何听到她的名字时,心脏都急跃了几下,否则在下仍未能发觉两位偷到了船上来的。”

  两人这才知道岔子出在哪里。

  亦讶异李世民思虑的精到缜密,只从这点便推出他们和东溟夫人有牵连。

  寇仲嘻嘻笑道:“自然是有关系哪!不若我们来作一项交易,假设我们可令贵老爹起兵作反,你就给我两兄弟两套衣服和……嘿!和二,不!三十两银子,哈!怎么样?”

  这回轮到李世民瞠目结舌,失声道:“三十两银子?”

  徐子陵吓了一跳,忙补救道:“若嫌多就二十五两好了。”

  李世民不能置信地看着两人,探手入怀掏出一个钱袋,看也不看?给寇仲道:“你看看里面有多少银两。”

  寇仲一把按着,毫不客气解开绳结,一看下吁出凉气道:“我的奶奶老爹曾高祖,是他娘的金锭子呢!”

  徐子陵忙探头去看。咋舌道:“这最少值几百两银子。”

  寇仲双目放光,一把塞入怀里,深吸一口气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事包在我兄弟身上好了。”

  徐子陵比较有良心,不好意思道:“仲少你先把钱还人,等做好了事情才收钱吧!”

  李世民晒道:“拿去用吧!无论成败大家都可交个朋友,这够你们逛百多次窑子了。”

  两人同时动容。

  寇仲学起拇指赞道:“我们就交了你这个朋友。”

  李世民低声道:“不要那么大声,我不想人知道你们在这里。”

  寇仲老脸一红,把音量压得低无可低地沙声道:“告诉你一个的惊人大秘密吧!东溟夫人处有本详列你老爹暗中向她买兵器的账簿,上面还有他的押印,试想假若这本宝贝失窃了,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李世民精神一振,他自然知道两人不是顺口胡诌。因为今趟他率人到彭城去,正是要向东汉夫人订购另一批兵器。

  自两年前他爹李渊调任弘化留守兼知关右十三郡军事,为了应付杨玄感的大军,李渊终接受他劝告,向东溟夫人购入大批兵器,此事隋炀帝并不知晓,如若泄漏了出来,又有真凭实据的话,多疑的隋炀帝不当李渊密谋作反就确是天下奇闻了。

  李世民呆了半晌后,皱眉道:“东溟夫人乃天下有数高手,四位护法仙子又各有绝艺。除非“散人”宁道奇出马,否则谁可到她们的船上偷这么重要的东西呢?”

  徐子陵笑道:“见你这么够朋友,我们可以再告诉你一些秘密,但你可不能学其它人般来害我们,又或事成后便使手段。”

  李世民正容道:“若我李世民有此卑鄙行为,教我不得好死。哼!竟敢这么看我。”

  寇仲若无其事道:“这叫一朝被蛇咬。又叫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先要建立互相间的信任,则什么大计方可施行。”

  李世民显是看穿寇仲比较不老实,向徐子陵道:“由你来说吧!”

  此时有人在外面走过,待足音远去后,徐子陵问道:“这是谁的房间?”

  李世民笑道:“正是我的房间,下一层是女眷用的,你们要偷衣服,刚好来对了地方,我的身材和你们最相近呢!”

  两人都觉好笑。

  徐子陵于是由海沙帮欲攻打东溟号说起,当李世民听到宇文化及和独孤策都牵连在内时,两眼寒芒闪闪,威棱四射。

  寇仲总结道:“所以现在只我两人有办法混到船上去。而且她们以为我们武功低微,所以戒心不大。当然,我们只是深藏不露,绝不会辜负了老兄你的银两。”李世民已惯了他的说话口气,并不计较他是否深藏不露,苦思道:“有什么方法能把东溟夫人引开呢!这事我要想想才行。”

  按着站了起来,开箱取出两套衣服,交给两人道:“先换过干衣衫,再好好睡一会,天亮到彭城时我才唤醒你们,我要到下面向舍妹交待几句才行。”

  寇仲道:“我们睡地板就成了。”

  李世民笑道:“这么大的一张床,尽够三个人睡了,睡什么地板?我们不但是交易的伙伴,还是兄弟朋友嘛。哈!你们的遭遇真离奇得令人难信。”

  言罢穿窗去了。

  两人举步踏进彭城,颇有点踌躇志满的美好感觉。

  身上穿的是干净整洁的武士服,腰挂的是由李世民送的上等钢刀袋里是充足的银两,他们自出娘胎后,何曾试过这么风光。

  徐子陵身形挺拔,儒雅俊秀;寇仲却是镖杆威猛,意态豪雄。

  两人并肩而行,不时惹来惊羡的目光。

  寇仲哈哈一笑,挽着徐子陵臂弯道:“我们还差两匹骏马和十来个跟班,否则就先到窑子去充充阔少。”

  徐子陵欣然道:“逛窑子是今晚的必备节目,现在我们先上酒馆,大碗酒大块肉吃个他奶奶的痛快,顺便商量一下这宗买卖该如何着手进行,受了人钱财,自然要替他做点事才行。”

  寇仲溜目四顾,审视林立大街两旁的酒楼门面,道:“想不到彭城这么兴盛热闹,最奇怪是不似有逃难来的人,看!那群姐儿多俏,哈!”

  徐子陵见他正向迎面而来的一群少女露出自己认为最有吸引力的微笑,而那群少女却一点不避两人的眼光,还报以更具吸引力的微笑。

  两人破天荒第一次得到这种青睐,到少女们远去后,他们一声怪叫,转入了右方一间颇具规模的酒楼上。

  人仗衣装,两人来到二楼时,伙计都殷勤招呼,公子长公子短的请他们到临街窗旁的台子坐下。此时二楼十多张台子,大半坐了客人。

  寇仲随手打赏了伙计,并点了酒菜,兴奋道:“刚才那几个甜妞儿的鼻子特别高,眼睛又大又蓝,该是胡女,听说她们生性浪荡,很易弄上手的,哈!今趟或者不用逛窑子了。”

  徐子陵却担心道:“你为何要两斤酒那么多,你懂喝酒吗?我只可喝一点点呢。”

  寇仲探手抓着他肩头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想我两兄弟由扬州的小混子,混到变成现在的武林大混混,如此遇合,还有什么可怨老天爷,又怎能不尽情乐一乐的。”

  以手示意徐子陵去看窗外楼下车水马龙的大街,叹道:“看!这人间是那么美好,际此良辰美景,我们好应喝点酒庆祝,你一斤我一斤,没有喝醉过的那算得是好汉。”

  徐子陵陪他呆望着大街,想起了傅君婥,想起了李靖和素素,心中一阵难以舒展的感触。点头道:“好吧!一斤就一斤好了。”

  寇仲忽然低声道:“左边那张台有个俊俏小子,不住看你,看来他定是喜好男风的。”

  徐子陵愕然望去,果然见隔了三,四张台靠近楼梯的一张大台处,坐了三个男子,其中一个穿青衣儒服,特别俊秀的,正打量他们,见徐子陵望来。还点头微笑。

  徐子陵想起寇仲的话,大吃一惊,忙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他像认识我们的样子呢,会否是沉落雁另一个陷阱,别忘了到今晚才结束那婆娘的三天赌约之期呢!”

  寇仲点头道:“我差点忘了,你有看他的咽喉吗?”

  徐子陵一呆道:“有什么好看!”

  寇仲模了摸自己的喉核,低笑道:“那小子俏秀得不能再俊俏,又没有我们这粒东西,你说他是什么了?”

  徐子陵骇然道:“不是沉落雁扮的吧!”

  寇仲道:“看来不像,糟了|她过来了。”

  徐子陵吃惊望去,那女扮男装的书生已到了两人身前,令人特别印象深刻的是她除了“俊秀”的俏脸上嵌着那对灵动的大眼睛外,就是下面的两条长腿,使她扮起男人来有种挺拔的神气。

  两人愕然望向她时,只见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抱拳沉声道:“五湖四海皆兄弟也,两位兄台相格不凡,末知高姓大名,好让我李志交个朋友。”

  寇仲笑嘻嘻道:“我叫张三,他叫李四,若真是五湖四海皆兄弟,就不用四处都有人逃难了,俏兄台请回吧!”

  他既怀疑对方是沈落雁的第二个陷阱,故一口就把她回绝了。

  徐子陵趁机往“李志”的两个同伴瞧去,只见他们倒是货真价实的男人身形彪悍,双目闪闪生光,腰佩长剑,颇有点随从保镳的味道。

  李志显然想不到寇仲会这么不客气对待自己,俏脸阵红阵白,凤目生寒,想掉头离开,又像下不了这口气,狠狠盯了寇仲一眼,转向徐子陵道:

  “你就是李四吗?我……”

  徐子陵洒然截断她道:“我当然是李四,姑娘这么在大庭广众间公然勾三搭四,是否没有羞耻之心哩!”

  李志“娇躯一震”,“秀眸”射出森寒的杀机。“玉容”反是出奇的平静。

  两人暗忖“来了”,手都按到刀柄上去。

  这时他们更认定对方是沈落雁的人了。

  李志忽然敛去眸瞳的精芒,低声道:“你们好好记着曾对我说过什么话。”

  言罢拂袖往下楼处走去,那两个中年男子慌忙结账追随,到三人离开后,酒菜送到,两人都还有兴趣去想她,伏案大嚼起来。

  杯来杯往,不片响两人酒意上涌,进入了酒徒响往的天地里。

  寇仲捧着酒杯傻笑道:“开头那杯确又辣又难喝,可是到第二杯便变成了琼浆,哈!酒原来是这么好喝的。”

  徐子陵看着仍剩下大半杯的烈酒,投降道:“有点酒意就够了,说不定步出酒褛就要给沉落雁暗算呢。唉!我现在很想睡觉,昨晚那李世民小子的脚压了到我那处去,累我睡得不好呢。”

  寇仲按着徐子陵眉头,醉态可掬凑在他耳边道:“不若就直踩进道里最大的青楼,找两个最红的阿姑陪我们睡觉,这叫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快唤伙计来,着他提供有关这地青褛的一切详尽资料。”

  徐子陵欣然点头,正要召唤伙计,僯桌的两名大汉其中之一忽提高了少许声音道:“张兄。你来到我们彭城,苦不曾到过倚红院,未见过那处的两位红阿姑白云和秋燕,怎都不算来过彭城。”

  两人暗忖又会这么巧的,忙聚精会神留心窃听。

  另一人道:“陈兄说的是落街后往左走一个街口的倚红院吧!我怎会没去过呢?不过现在是白天,姑娘们尚未起床,今晚再说吧!哈!那几个妞儿真是美得可滴出水来。”

  姓陈的笑道:“现在是午时了,倚红院未时就开始招待宾客,我们多喝两杯就去逛逛吧!”

  寇徐两人听得心中大喜,互相在台底踢了一脚,下了决心,怎都要在今时今地一尝女人的滋味。

  对他们这年纪的年轻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异性神秘的吸引,更能使他们动心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六章 绝地逃生
  两人步出酒楼,秋风吹来,酒意更增两分,寇仲扯着徐子陵朝倚红院的方向走了十多步后,低声道:“似乎有点不妥,那两人的对答来得太合时了,似还怕我们不知怎样到倚红院去,说得清楚无遗。照我看这两个定是沉落雁的人,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徐子陵正以他那对醉眼溜览街上人车争道的热闹情景,闻言一震道:“你说得不错。既然李志会是沉落雁的人,这两个家伙也可能是她的人。唉!现在到那里去好呢?还是先找处躲藏的地方为妙。”

  寇仲心痒难熬地道:“不去倚红改去倚绿好了。”

  忽地朝着一个路过的行人,恭敬问道:“请问这位大叔,附近除倚红院外,还有那间是最有规模,最多漂亮姐儿的青楼呢?”

  那被他拦着的是个中年书生,闻言露出鄙夷之色,“呸”的吐了一口痰,不顾去了。

  徐子陵哈哈笑道:“你道是要问去那里考科举吗?找青楼定要拣些二世祖模样,一眼看去便知是酒色过度的人来问才在行,看我的!”

  环目四顾,刚好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后方停下,走下来一个贵介公子,还跟了两个随从。那公子年在二十三、四间,相貌俊俏,但脸容带点不健康的苍白,似是弱不禁风,深合徐子陵“问道”的条件。

  寇仲猛地推了徐子陵一把,累得徐子陵跄踉跌前两步,到了那贵介公子跟前。

  两名随从立即手按剑把,露出戒备神色。

  徐子陵硬着头皮,一揖到地恭敬道:“这位公子,在下有一事相询,请公子勿怪在下唐突。”

  那公子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他,微笑道:“仁兄有话请说。”

  徐子陵不好意思地凑近了点,防怕给旁人听到的压得声音低无可低道:“我两兄弟想知道这里除倚红院外,还有那间青楼是最好的?”

  那公子大感愕然,旋又露出“志同道合”的笑容,叹道:“你是问对人了。我老爹正是开妓院的,就是在隔邻鸿园街的翠碧楼。论规模和姑娘,倚红院拍马都追不上。不过现在时候尚早,你们先去随处逛逛,到酉时才来。只要说是我香玉山的朋友,保证没有人敢侍候不周。仁兄请了,我还有要事去办呢。”

  香玉山走后,两人如获纶音,心花怒放,沿街把臂而行,只差没有引吭高歌而已。

  街道两旁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店铺,例如肉店,大饼店、山货店、又或布店、粉店、鱼店等。

  因两杯下肚影响,整个天地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但见在秋阳高照下的石板街道,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道路、房舍、行人、车马似像合成了一个难以分割的整体,再无此彼的分野。

  寇仲无意识地笑起来,半边身靠到徐子陵肩膊去。搂着他满足地叹道:“现在我什么义军或官军都不想当了,杀了宇文化骨后,我们就专心赚钱,干我们的监货买卖,闲来就到青楼醉生梦死,快快乐乐过完这一生就算了。”

  徐子陵喝得出他少,头脑亦比他清醒,奇道:“你不是常说要建功立业吗?为何忽然又想要当个囤积投机的奸商?”

  寇仲笑嘻嘻道:“就算是奸商,我仲少都是最好的那一种奸商。难道见别人受苦受难,我们侠义之辈还会对他落井下石吗?不过坦白说,美人儿师傅说得对;现在我们何德何能,凭什么去管别人的事。嘿!待我们武技大成时,练至什么九玄大法第一百零八重境界,那时看到谁不顺眼,就一刀把他宰了,这就叫为民除害了。”

  徐子陵苦笑道:“世间那有这么简单如意的事,但不管怎样,也先要宰了宇文化骨那奸贼。”

  蓦地眼前人影一闪,香风飘来。

  两人定睛一看,原来有位颇具姿色的半老徐娘拦在身前,眉花眼笑道:“两位公子是否走错路了?那边才是倚红院的大门。我们刚开始营业,两位公子若是第一批客人,我们的红姐儿们定会特别用心侍候的。”

  他们随她纤手所指望去,见到倚红院的大牌匾就在左后方处,恍然大悟,原来糊里胡涂下步过了倚红院的门口,这奉命守候他们入谷的鸨娘慌了起来,竟来一招拦路拉客。

  寇仲借点酒意,探头过去,狠狠瞪了她高耸的酥胸两眼后,才眨着眼睛笑道:“俏娘子你去告诉沉落雁那奸狡婆娘,当只会上一次,绝不会上第二次的。有种就来抓我们,不过着她别忘了她是朝廷重犯哩!”

  那鸨娘听得目瞪口呆时,两人跌跌撞撞,东倒西歪下扬长去了。

  寇仲把床上的徐子陵摇醒,兴奋得声音都嘶哑起来,紧张地道:“快酉时了,我们就去做翠碧楼第一批的客人,说不定有半价的优待呢!”

  徐子陵头重重地爬起床来,怨道:“喝酒就是有这种后遗症,若你是沉婆娘派来的,我就要完蛋了。”

  寇仲笑道:“我是这世上最有责任心的人,否则谁来为你把风。刚才有伙计来过问这问哪的,我偏不开门给他。哈!还有几个时辰沈婆娘就要输给我们了,不知秦老哥命运如何?”

  徐子陵取起放在枕后的佩刀,道:“待会先去东门看看有没有他留下来的暗记。”

  又道:“还有别忘了我们曾答应李世民那小子的事。”

  寇仲不耐烦道:“我怎会忘了,那有钱的家伙不是说过东溟号明天才由洛阳回来吗?得趁今晚良辰美景,行乐及时啊!”

  徐子陵心中一热道:“说来真好笑,以前在扬州时,到妓院门口看看都给人像乞丐般赶走,现在连妓院老板儿子的朵儿都任我们亮出来照宝。不过先作声明,我的初夜可不肯随便的,至少该有飘香院那恩将仇报的青青那种姿色才行。”

  寇仲一拍钱袋,笑道:“有钱自然有面有势,加上香玉山的朵儿撑腰,你陵少要那件就会有那件,包君满意,还不快翘屁股滚下床来?”

  徐子陵提气轻身,本只想表现点敏捷的姿势。岂知竟升了起来,顺势一个筋斗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两人同时剧震,不能置信地你眼望我眼。

  寇仲咋舌道:“天!你是怎么办到的,再来一趟好吗?怎么坐着也可提气的?”

  徐子陵搔头道:“再试怕就不灵了,不若你自己试吧!”

  两人以前每次提气发劲,都是先要运力飞跃,才可借势为之。像今次由静生动的提气,尚是破天荒第一次。

  寇仲卓立不动,神情古怪。

  徐子陵催道:“不是要赶着去逛窑子吗?还不快试试看?”

  寇仲老脸一红,尴尬道:“早试过十多吹了,连脚指都没有动。”

  徐子陵默然半晌,颓然道:“我今次也不灵光了。唉!或者真该拜个大师傅,有难题时也好有个明师来指点。”

  寇仲摇头道:“拜师傅有啥屁用,我们学的是《长生诀》上的怪功夫,天下无人通晓,只能靠自己去摸索。或者我们的问题是出在童男之身,故孤阳不长,破了身后便会立即武技大成。哈!定是这样了。”

  徐子陵笑骂道:“少说废话,还不先滚!”

  寇仲捧腹笑道:“我滚!我滚!”

  跌跌撞撞往房门走去,刚拉开房门,一点寒芒,照额刺来。

  寇仲想也不想,竟像刚才徐子陵般提气轻身,往后飞退。

  那偷袭者显然想不到出手竟会落空,“咦!”了一声,闪电抢进房来。

  徐子陵亦像寇仲般想也不想,踏步拔刀,当头疾劈,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或停滞,施出了他活至这天最了得的一刀。

  “叮!”

  来人以手中长金簪,硬架徐子陵这凶厉无匹的一刀。

  一时闲,双方都使不出后续变化的招数。

  “砰!”

  寇仲重重掉到床上,又弹了起来,大叫道:“娘!我成功了!”

  此时那人收簪退出房去,衣袂飘飞,美若天仙,不是李密的“俏军师”沈落雁还有何人?

  徐子陵刚被她运劲震退了两步,沉落雁见门口正畅通无阻,乍退又进,本要追击徐子陵,只见寇仲冲至,刀光如涛涌浪翻,挟着激荡的刀风,狂击而至。

  沉落雁娇叱一声,抢入刀影里,施展出近身肉搏的招数。连挡了寇仲十多招。每招都凶险无比,但却迫不开寇仲,又见徐子陵重整旗鼓,杀将过来,无奈下二度被迫出房外。

  两人守在房门里,心中却似波涛卷天,翻腾苦思不已。想不到在突如其来下,竟能把“血战十式”的精义发挥得淋漓尽致,连自己都不知使的是甚么招数。但只觉心到手到,劲随刀发,痛快至极点。

  沉落雁却是芳心剧震,她的“夺命簪”乃家传绝学,名列江湖的“奇功绝艺榜”。平时秘而不用,今番出手,是希望一举擒敌。怎知这两个小子会像脱胎换骨般,两度把她迫退,假如让此事传扬出去,已足可今他们在江湖中成名立万了。

  寇仲捉刀作势,大笑道:“美人儿军师,快滚进来挨刀。”

  徐子陵亦威风八面道:“记着不可损我们半根毫毛,否则就算你输定了。”

  沉落雁气得差点疯了,不怒反笑道:“外面院子地方大些,你们出来再比比看。”

  寇仲晒道:“想叫手下围攻我们吗?哈|知否我懂得狮子吼,大声一叫,保证彭城的总管大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沉落雁俏脸一寒,旋又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柔声道:“不若这样好吗?假若我可闯关人房,就算我赢了,你两人乖乖归降。”

  徐子陵淡然道:“那是说你再没有把握活捉我们了,所以你已输了啦!”

  寇仲杀得兴起,信心剧增,得意洋洋道:“怕她什么,但却要有时间规限,我数十声你若过不了关,就算你输了。”

  沈落雁把金簪插回头上,笑道:“就此一言为定,数吧!”

  话毕大步朝门口走来。

  两人愕然失措时,她已一点没有拦阻的由两人之间穿进房内,到了床旁,才转身款款坐下,含笑看着两人。

  两人仍高举着刀,但怎都没法朗她劈下去,直到她转过身来,仍是目瞪口呆。

  沉落雁见两人神情古怪,“噗哧”娇笑,鼓掌道:“好了!我赢啦!”

  徐子陵颓然还刀入鞘,叹道:“这样输了是不会心服的,因为你只像上趟般,利用了我们善良的本性。”

  沉落雁奇道:“你们除了用刀劈人外,便不懂其它制人的手法吗?”

  寇仲把刀垂下,笑嘻嘻道:“我们并没有输,因为你虽入了房,却没有闯关,这个“闯”字是包含了动手的意思哩!”

  沉落雁横了他一眼,含笑道:“大家坐下来谈谈好吗?唔!你两人现在看来顺眼多了。”

  两人在她左方靠墙的椅子坐下来。寇仲看着她宛如一湖秋水的动人眸子道:“有话快说,我们还要去逛窑子呢!”

  沉落雁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们知否窑子里的姑娘都是身世可怜。你们恃着有几个子儿,就觉理所当然的去玩弄人家,究竟有没有感到惭愧?”

  徐子陵一呆道:“我倒没想过这点。但若没有人去光顾她们,她们赚不够赎身的银两,岂非更要一直凄凉下去吗?”

  寇仲晒道:“那所倚红院不是你们瓦岗军开的吗?为何却来数落我们?”

  又冷哼道:“任何事物都是应需求而生,否则谁肯上战场去杀人又或送死呢?”

  沉落雁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倚红院一向是杜伏威在这里的眼线。干我们瓦岗军屁事。”

  两人同时色变。

  沉落雁微笑道:“你们爱到青楼鬼混就去个够好了。现在秦叔宝已归降我军。你两个小子有什么打算?”

  寇仲跳了起来,移到敞开的房门处,探首外望,奇道:“为何我们打得杀声震屋,仍没有人过来看看呢?”

  沉落雁淡淡道:“你像是忘了人家要活捉你们吗?外面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两个小鬼插翼也难飞哩。”

  徐子陵苦笑道:“你知否这叫恩将仇报?”

  沉落雁油然道:“人家是为你们好才真。现在天下大乱,能拨乱反正者,只密公一人而已。我若非念着你们曾帮了我一个大忙,才没有闲情来劝你们加入我军呢。”

  接着有点不耐烦地道:“快作决定!我再没有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了。”

  两人听她语气,自尊心受损,徐子陵冷哼道:“没时间就请自便吧!我两兄弟只爱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沉落雁双目闪过森寒的杀机,霍然而起,一闪到了门旁,背着他们冷冷道:“既不能为我所用,便须为我所杀,今天你们休想生离此处。”

  再一闪消没在门外。

  两人面面相觑,这才明白为何这美赛天仙的俏军师,会又被人称为‘蛇蝎美人’。

  他们头皮发麻的呆了好半晌后,见外面仍没有什么动静,寇仲深吸一口气道:“怎样?就那么杀出去吗?”

  徐子陵冷静地摇头道:“这样冲出去只是送死,说不定刚踏出门口,便有张罗网罩下来把我们呆子般擒着,我看她仍是想生擒我们。”

  又低声道:“刚才我们闻老爹之名色变时,凭她的眼力才智,怎会看不出来而半句都不问,显是已知道我们的来历,所以才费尽心力要收服我们,好让我们心甘情愿献上‘杨公宝藏田’。

  寇仲讶道:“小陵你真行,竟从她这么一个反应推断出这么多事来。哈!我有办法了。记得巨鲲帮陈老谋教过我们的建筑学吗?这旅馆是由八个四合院组成,我们位于东院的西厢位置,门口对着本院中间的花园,向门的墙外就是八院围成的主花园,大树参天,所以只要我们能窜到那里去,逃生的机会就大多了。”

  徐子陵望往对着门口靠床那边的墙壁,苦笑道:“我们又不是翟让,凭什么破壁而逃呢?”再望往瓦顶,叹道:“若我猜得不错,上面定有敌人。”

  寇仲却是胸有成竹,先把门关上,向徐子陵道:“你给我把风,我先去弄松几块砖头。”言罢拔出长刀,跳到床上去。

  徐子陵移到门旁的窗子,往外瞧去,刚好见到十多名大汉,由对面屋的瓦面跃入小院里,随即散开沿着廊道围拢过来。

  正要示警时,上面“轰隆”一声,瓦片狂洒而下,一个铁塔般的大汉手提双锤,由上而降。

  徐子陵在这剎那,完全推翻了沉落雁只是想活擒他们的猜测,清楚明白这蛇蝎美人确是要下毒手杀死他们。

  就在这一刻,他重历当日对着那批流氓往他杀来的境况。

  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

  他清楚知道这大汉落地的时间速度,甚至他的后着变化。

  不同的只是他还有把握去应付他。

  他清楚地知道若让对方展开道两个重逾百斤的巨锤,不但可轻易把自己迫出门外,靠墙的寇仲更是绝难幸免。

  就在这生死悬于一线的光景中,他的精神变得晶莹通透,完全忘掉了生死,集中意志和所有力量,觑准对方触地的剎那。大步跨前,精芒电闪,连刀疾劈而去。

  确如徐子陵所料,那大汉本打定主意,只要脚一触地,立即借方弹起,双锤以雷霆万钧之势。把徐子陵打出房外,好让同党把他乱刀分尸,再全力对付寇仲。岂知就在要发力之际,已刀气罩体。但觉无论如何挪移闪躲,又或挡格还击,都是有所不能。

  在破瓦而下时。他实存轻敌之心,暗忖这么两个小子,还不是手到拿来,怎知徐子陵劈来这一刀,无论时间还是角度的拿捏,都达到一流好手的境界。这时他已无暇多想对方是真的那么厉害,还是碰巧的神来之招。魂飞魄散下,甩手把双锤分往徐子陵和寇仲掷去,同时双掌下按,发出劲风,生出反力,狼狈不堪的他由哪里进来,便由那里滚出去。

  立在床上的寇仲这时正要回头帮手,骤见大铁锤飞来,大叫道:“来得好!”

  一闪下,铁锤“轰!”的一声狂撞墙上,登时砖石四溅,破壁而去。

  徐子陵亦轻易避过了铁锤,任它撞得木门碎飞,掉往外没的院子去。同时一声狂喝,功聚眉头,往破壁撞去。

  寇仲那还不明白他的意向。亦同时运劲往破壁撞去。

  “轰!”

  两人随着碎砖沙石,跃到邻房去,门外就是八个四合院围成的大花园。

  他们弹了起来,再破门而出。

  这一着显是大出敌人料外,竟不见有拦阻之人,风声却在后方瓦面处传来。

  两人那敢停留,把云玉真传的鸟渡术发挥致尽,箭般窜入园内,几个翻身,便赴林去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七章 嫖赌合一
  两人逃到一处横巷,由这里往外望去,正是香玉山老爹开的那间翠碧楼的外墙和大门,内中院落重重,规模确胜于倚红院。

  天色随着西下的太阳逐渐昏黑,翠碧楼的灯光亮了起来,落在两人眼中却有种凄艳的感觉,反映两人不安的心情。

  他们像往常般靠墙坐地,呆了好半晌,寇仲咬牙切齿道:“那婆娘真狠,竟想要我们的命,而我们还可算是她的恩人。”

  徐子陵道:“她是不想我们落入老爹的手上,今次怎么办才好呢?我们又答应了李世民那小子要等东溟夫人来,但现在老爹的手下已缀上了我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寇仲道:“小命要紧,李小子休要怪我们,我们立即出城,有那么远就跑那么远,然后到荥阳去找素素姐。横竖她的小姐都给人掳走了,便带她回到南方,再安心做我们的双龙帮的盐货买卖算了。”

  徐子陵苦笑道:“似这样大模大样的出城,若非给那臭婆娘拿着,就是自动把自己这头羊身献进老爹的虎口里。上上之策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到深夜才设法攀城逃走,凭我们现在的身手,若有绳钩一类的东西,必可辫到。”

  寇仲赞逍:“愈来愈发觉你这小子若我般有头脑了。来!我们袋里有的是银两,趁天尚末黑快点找间铁铺买钩,至于绳索要偷一条则绝非什么难事。”

  两人谋定后动,精神一振,由另一端钻到街上,闪闪缩缩走了大段路,才发觉除了酒馆背褛外,所有店铺全关上了门。

  寇仲灵机一触道:“我们不若去找那香玉山帮忙,这小子看来像有点义气,现在朋友落难,他自是义不容辞了。”

  徐少陵怀疑道:“他像那种人吗?”

  寇仲搂着他肩头,折人横街,朝翠碧楼的方向走去,痛苦地道:“这叫走投无路,只好不理他是何方神圣也当作是好神圣了。最惨我们本身就是通缉犯,报官等若自杀。而且谁知这些官儿有没有和臭婆娘或老爹等勾结?现在我什么人都不敢信了。”

  徐子陵苦恼道:“给那臭婆娘说过有关青褛的事后,我真不想到青楼去,究竟有没有别的出城方法呢?”

  寇仲道:“另一个方法就是掘地道,恕老子不奉陪了。不要这么容易受人影响好吗?别忘了在杨州我们知道的那群姑娘都是为了赚钱自愿卖身的。所谓当官的不也是卖身做皇帝的奴才吗?做姑娘的至少不那么易被杀头。哈!到了!”

  两人横过车马喧逐的热闹大街,华灯高照下,路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但两人由于曾目睹战争的惨烈场面,总有点面临末世的感触。

  到了入门处,他们待一辆华丽马车驶进门后,才尾随而入。

  六、七名把门的大汉分出两人迎过来,见他们衣着光鲜,神采照人,不敢怠慢,其中一人恭敬道:“欢迎两位公子大驾光临,不知……”

  寇仲最懂充阔,随手塞了一串钱到他手里,摆出阔少模样,傲然道:“我们是贵公子香玉山的老朋友,玉山来了吗?”

  众汉更是肃然起敬,说话的大汉忙道:“小人何标,两位公子请随小人来。”

  寇仲一挺胸膛,道:“带路吧!”

  何标再打躬作揖,领路前行。

  两人随他穿过摆了最少十辆马车的广场,往主楼走去。

  步上楼前的台阶时,一名颇有姿色的中年美妇花枝招展地迎了过来。

  何标趋前凑到她耳旁说了几句话后,便施礼走了。

  那美妇眉开眼笑的来到两人中间,转身挽着他们臂弯,嗲声道:“原来是香少爷的好朋友,不知两位公子高姓大名。暧!差点忘了,唤我作凤娘便成了。”

  寇仲享受着她慷慨送赠的艳福,边随她往楼内走去,边道:“我叫张世,他叫李民,哈!凤娘你生得真美,引死我们了。”

  凤娘笑得花枝乱颤道:“张公子原来年纪轻轻已是花丛老手。不要随便哄人哩!否则给奴家缠上你一晚时可不要后悔哟。”

  又?了徐子陵一个媚眼道:“李公子比你老实多了。”

  寇仲这时把臭婆娘或老爹等全一股脑儿忘了,心花怒放道:“这小子只是装作老宾模样,凤媳不信可以试试看。”

  徐子陵大窘道:“不要听他的,我……嘿!我……”

  凤娘此时挽着两人来到大堂十多组几椅靠角的一组坐下,笑道:“不用说了,我凤娘怎会看错人。”

  两名十六、七岁的小婢迎了过来,斟茶奉巾,侍候周到。

  他们环目一扫,只见堂内早坐了十多组宾客,闹哄哄一片。

  凤娘吩咐了人去通知香玉山后,媚态横生道:“以两位公子这样的人材,那位姑娘不争着来陪你们呢?”

  徐子陵亦轻松起来,正要说话。凤娘一声告罪,站起来赶去招呼另一组看来是大商贾的客人。

  寇仲向两位小婢道:“姐姐不用招呼我们了,我们兄弟有密话要说。”两位小婢一福离开。

  寇仲兴奋道:“试过这么风光吗?不若我们今晚就留在这里欢度良宵吧,拭问谁想得到我们会躲在这里?何况这些风光都是拜李小子所赐,就索性捱到明晚好混上东溟号去,也算为他尽了力。”

  徐子陵嗫嚅道:“嘿!不知如何,我的心又乱又慌,不知该怎办才好。”

  寇仲叹道:“事实上我也有点怯意,不过总要有第一次,否则如何算是男人太丈夫。待会要义气山为我们挑两位最美的姑娘,且讲明要负起‘指导’之责。嘿!但这么说将出来,我们岂非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两人心乱如麻时,香玉山来了,不知如何,在他这个的“老家”中,这小子分外意气飞扬,绝不若今日在街上遇到他时的窝囊相。

  尤其背后还跟着四名大汉,更是气派十足。

  隔了丈许香玉山便大笑道:“什么张公子李公子,原来是两位仁兄,失敬失敬!”

  两人见他态度仍是那么热诚,不负“义气山”的大号,放下心来,起立敬礼。

  三人坐好后,香玉山问道:“两位仁兄今趟来彭城,不知是有事要办还只是游山玩水、观赏名胜呢?”

  寇仲知他是想摸清楚他们的底细,笑道:“所谓行万里路,胜赞万卷书,我们兄弟两人浪迹天涯,就是要增广见闻。”

  接着凑近点低声道:“坦白说,我们到青楼来亦是抱着这种增广见闻的情怀。由于这是我们首次踏足青楼,万望香兄多加指点和照顾。嘻!香兄是明白人,大概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徐子陵心中叫绝,寇仲确有他的一套,连这么尴尬失威的事也可说得如此自然。

  香玉山恍然而笑,点头道:“这个没有问题,可包在我身上。”

  沉吟片晌,正容道:“张兄和李兄请恕小弟交浅言深,这世上说到底我们男儿辈追求的不外是金钱和女人。我见两位仁兄均长得一表人材,又身佩上等兵刃,绝非平庸之辈,不知两位仁兄对将来有何打算呢?”

  寇仲笑道:“我们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现在只对今晚有打算,明天的事嘛,起床时再想好了,哈……”

  香玉山陪他笑了两句,道:“原来两位囊中有散不尽的财宝,所以一点不用担心明天的事,小弟真是羡慕了。”

  徐子陵坦然道:“香兄绝对比我们富有得多,我们只因最近做成了一单买卖,手头才比较充裕,迟些散尽银两后,又要重新开始攒钱哩!”

  香玉山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道:“不知两位一向惯做什么买卖呢?”

  两人呆了一呆,寇仲压低声音得意地道:“实不相瞒,我们干的是盐货生意,嘿!就是不用货税的那一种。”

  香王山欣然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和两位一见投缘,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多合作的可能性哩?”

  徐子陵讶道:“香兄也是走运盐货的吗?”

  香玉山从容道:“是比盐货更一本万利的发财生意,不过请恕小弟暂时卖个关子,待两位享受过我翠碧楼的各种乐儿后,才和张兄李兄研究发财大计。”

  寇仲喜道:“竟有生意比海沙赚更多钱吗?那定要洗耳恭听。”

  香玉山淡淡道:“小弟尚有一事相询,然后小弟就可领两位去增广见闻了。”

  两人大喜,同时点头请他发问。

  这香玉山顶名只比两人大上两、三岁,但其老炼却像世故极深的成人,轻描淡写下已套出了想知道关于两人的资料。

  香玉山微笑道:“现在天下纷乱,群雄并起,两位既是武林中人,自知武林规矩。现在小弟既渴想与两位结交,故希望能告知小弟两位的门派来历,大家坦诚以对。”

  寇仲与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才道:“我们的武功均来自家传,小民和我的爹来都在扬州的护远镖局任职镖师,也是拜把兄弟。嘿!不过他们都在一趟出差中遇上贼子丧生了,所以找们才出来四处闯闯。”

  香玉山那想得到寇仲满口胡言,哈哈一笑站起来道:“两位请随小弟来!”

  两人想起即可上人生最重要的一课,大喜下随他去了。

  寇仲和徐子陵既惊且喜的随着香玉山步出主楼,这才见到后院原来宅舍相连,一条碎石路把主楼后门与另一道大门相连,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花园,此时贯通两处的道路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寇仲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喧闹之声,似有数百人正众在该处,奇道:“那是什么地方?”

  香玉山得意洋洋道:“那是彭城最大的赌场。”

  徐子陵吓了一跳道:“我们并不想赌钱!”

  香王山笑道:“小弟当然明白,不过在历史上嫖和赌从来就分不开来。没有妓院和赌场的地方,就绝谈不上兴旺。我们翠碧楼之所以能雄视彭城,就是把这两种生意结合起来,带旺了整个彭城。你们不是要增广见闻吗?放心随小弟去见识好了。”

  两人对望一眼,开始感到这义气山非如表面的简单了。

  就像在扬州,最大的那闲赌场就是竹花帮开的。没有强硬的背景,谁敢沾手这种发财大生意。

  三人进入宏伟壮观的赌场大门时,香玉山大声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你们要好好招呼。”

  把门的几名大汉忙恭敬应是。

  踏入赌场,一名满身铜臭、低俗不堪的胖汉迎上来道:“要不要小人为三少爷预备宾室待客。”

  香玉山挥手道:“我们只是随便看看,你去招呼别的客人好了。”胖汉应命退去。

  寇仲和徐子陵却是看呆了眼。

  他们尚是首次有资格踏足赌场,只见由赌桌赌具以至家俬摆设,无不华丽讲究。

  而且地方宽广,不但有前中后三进,每进退左右各有相连的厅堂,所以虽众集了四、五百人,这进进相连的大赌场一点都不令人觉得挤迫。

  最引人注目是各座大厅里由负资主持赌局的荷官,以至斟茶奉烟的女侍,都是绮年玉貌的动人少女,兼且她们衣着性感,身上穿的是抹胸、肚兜般的红衣,衬以绿色短裳把玉藕般的双臂和白皙修长的玉腿,完全暴露出来,穿梭来往各赌桌时,更是乳波臀浪,婀娜生姿,看得两人神摇意荡,目瞪口呆。

  偏是香玉山和其它赌客却像对她们视若无睹。

  此时两名女侍笑脸如花的走上来,奉上香茗糕点,又为寇徐卸下外衣。

  不但体贴周到,动人的胴体更不住往他们挨挨碰碰。

  香玉山见两人露出内里的劲装,配以皮背心,肩阔腰窄,威武不凡,眼睛亮了起来,叹道:“两位的身型真帅、确是鸡得一见。”

  那两名女侍也都看呆了眼,更是显得热情如火。

  其中一位竟从后面紧拥了徐子陵一把,这才娇笑连连拿着他的外衣和另外那侍女去了。

  两人还是首次受到这等厚待,一时魂销意软,不知身在何方。

  香玉山伸手摸了摸寇仲的皮背心,讶道:“这是上等的熊皮,只产于北塞之地,价比黄金,小弟千辛万苦才弄来一件,不知张兄是在那里买来的呢?”

  寇仲怎能告诉他这是李世民送的,胡诌道:“香兄确是识货的人,这两件皮背心,是我们用盐和一个行脚商换回来的,确是价比费金。”

  这时两名女侍又转回来,各自挽着两人的臂膀,让他们压上高挺的酥胸,态度热烈。

  香玉山介绍了两女,一名翠香、一名翠玉,然后逍:“张公子和李公子暂时不用你们伺候,有事才唤你们吧!”

  两女失望的回去工作了。

  寇仲大乐道:“现在我明白什么叫嫖赌合一了,香兄的老爹真有生意头脑。”

  香玉山傲然一笑。

  徐子陵问道:“这些美人儿是否都以翠字行头,不知翠碧楼的翠碧两字又有什么来历呢?”

  香玉山双目露出向慕神色,徐徐道:“那是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的芳名,不过她已名花有主,是我帮龙头老大最得宠的爱妾。”

  寇仲讶道:“香兄原来是帮会中人,不知贵帮的大号……”

  香玉山打断他道:“这事迟些再说,来!何不先赌上两手,赢了是你们的,输了就入我的账,两位这边请。”

  寇仲和徐子陵对香玉山过了分的“义气”大感错愕,首次生出疑心。

  两人虽整天想发财,却是基于生活所需,本身绝不贪财嗜货。

  他们自少就在市中混,深明便宜莫贪的至理,何况最近才有美人儿师傅这前车之鉴,怎会轻信这刚相识且又言辞闪烁的新交?

  徐子陵干咳一声道:“我们对赌博与趣不大,不若还是找刚才那两位美人儿来……嘿!来……什么的!好吗?”

  香玉山不以为意地道:“若论漂亮,那两个丫头尚未入流,我们这里最红的是翠凝和翠芷两个妞儿,不过只能在贵宾室见到她们,我们先在这里逛逛,待会才带你们去和她们喝酒作乐吧!保证两位不虚此行。”

  两人见他没迫他们赌钱,心下稍安,欣然随他在挤满赌客的赌桌间左穿右行,往最广阔的中堂走去。

  香玉山介绍道:“我们这赌场是由精通五行遁法的高手精心投计,一大八小九个赌堂采的是九宫阵法,中间最大的赌堂属上,镇压八方,所以颜色亦以明黄为主,暗黄就太沉滞了。怡子是二十五张,因五为土数,而二十五则是五的自乘数,有盈利倍增的含意。”

  两人这方知道原来开赌场也须有学问,为之茅塞顿开。

  两个小子都是好奇心重的人,听得与趣盎然,不免左问右问,竟忘了去看那些对他们眉挑眼逗的美丽侍女。

  香玉山领着他们来到一桌挤了二、三十人的赌桌旁,看着那动人的女荷官把一枚骨制的巨型骰子投入一个方盅内,盖上盅盖后高举过头,用力摇晃一轮后,再放在台上,娇喝道:“各位贵客请下注?”

  赌客纷纷把赌注放在要押的一门上。

  香玉山道:“这叫押宝,押中骰子向上的点数,就可得一赔三的赌注。”

  寇仲叹道:“那是六分一的赢面,而你们赌场却是六分五的彩数,难怪开赌场会发大财了。”

  香玉山笑道:“你也可以赌骰子颜色,那是一赌一,公平得很。”

  徐子陵定神一看,大多数人都押点数,可知任维都希望以一赢三,所以虽可赌颜色,仍只是聊备一格而已!

  香玉山怂恿道:“要不要玩两手凑兴?”

  两人只是摇头。

  香玉山不以为意的领他们步进中堂去。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眼前一亮,只见靠左的一张赌桌处,一位有如万缘丛中一点红的动人美女,正起劲赌着。

  她不但长得眉目如画,最惹人注目是她的襟口开得极低,露出了小半边玉乳和深深的乳沟,浪荡非常。

  两人常听到北方人多有胡人血统,风气开放,但仍是首次见到有妇女公然穿著这种低胸衣在大庭广众间亮相,不禁看呆了眼。

  香玉山苦笑道:“这个女人千万沾惹不得,别看她风骚迷人,其实她就是‘彭梁会’的三当家,人称‘骚娘’的任媚媚,武技高强,最擅玩弄男人,浑身是刺,碰上她的男人都要倒足霉头,连我都不敢招惹她呢。”

  寇仲吞了一口涎沫,低声道:“什么是‘彭梁会’?”

  香玉山奇道:“你们竟连彭梁会都未听过,彭就是彭城,梁指的是彭城西北六十里的梁郡,彭梁会名列‘八帮十会’之一,走到那里,江湖中人都要卖面子给他们。”

  言罢正要扯两人离开,岂知那任娓媚目光离开了赌桌,朝他们望来,看到寇徐两人时,美目亮起采芒,娇笑道:“玉山你在那里呆头呆脑看什么,还不过来和奴家亲近亲近?”

  香玉山一边挥手响应,一边低声道:“无论她要你们做什么,记得全推到我身上去。”

  言罢应声先行。

  两人听到又是帮会中人,立感头痛,无奈下只好硬着头皮随香玉山往那

  任媚媚走过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0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八章 赌场风云
  任媚媚离开赌桌,迎了上来。

  寇仲和徐子陵发觉她的衣服把她包里得紧紧的,极度地强调了她饱满玲珑的曲线,登时怦然心跳。

  这姻视媚行的美女把充满青春活力的胴体移到三人眼前,再打量了寇仲和徐子陵后,向香玉山笑道:“这两位公子面生得很,是你的朋友吗?”

  香玉山苦笑道:“媚姑你最好不要惹他们。”

  寇仲和徐子陵想不列香玉山如此坦白直接,吓了一跳。

  任媚媚却一点没生气,绕到两人背后,娇笑道:“香三少定是在背后说了我任媚媚很多坏话,但两位千万勿信他,若他算是好人,我就是拯救世人的观音大士了。”

  香玉山干咳一声道:“媚姑你莫要破坏我们的友倩,别忘了彭梁会和我们巴陵帮一向相安无事……”

  任媚媚又转到两人前方,掩嘴娇笑道:“你们看啊!香三少爷动不动就拿巴陵帮来欺压我这弱质女流,算什么英雄好汉。唔!两位小哥儿真帅,难怪给三少爷看上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感到巴陵帮有点耳熟,一时却记不起谁人向他们提过。

  香玉山不悦道:“媚姑你是否赌输了钱?让找赔给你好了,不要尽在这里胡言乱语。”

  任媚媚显然毫不怕他,娇媚地横了香玉山一眼道:“我任媚媚是这种没有赌品的人吗?你才是胡言乱语。”

  忽地一手往香玉山抓去。

  香玉山冷哼一声,右手扬起,拂向她脉门。

  任媚媚笑道:“我不是要动手啊!”

  嘴虽这么说,但玉掌一翻,沉到香玉山攻来右手的下方,曲指反弹往香玉山脉门。

  香玉山缩手成刀,再曲起手掌,以掌背反拍往她的弹指。

  这几招往来全在方尺的窄小范围内进行,既迅捷又深合攻守之道,看得寇徐两人眼界大开,对这种精巧的过招大生兴趣。

  任媚媚娇笑道:“没见你几个月,原来是躲起来练功,怪不得这么气焰冲天了。”

  说话时,玉手微妙地摆动了几下,似攻非攻,似守非守。

  寇徐两人看得心领神会,清楚把握到她的招数与战略。

  香玉山显是摸不清楚任媚媚这着奇异的手法,竟往后退。两人知道要糟时,任媚媚已一阵娇笑,闪电般探指点在香玉山掌背上。

  香玉山触电的震了一下时,任媚娼抓着他衣袖,扯得他随她踉跄地往一旁走丢,还不忘回头向两人媚笑逍:“我和玉山说几句密话后,才回来陪你们。”

  眼见两人到了厅子的一角密斟低语,徐子陵忽地脸色剧变,失声道:“我记起了,美人儿师傅不是说过巴陵帮乃皇帝小儿的走狗,专事贩卖人口吗?”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那他看上我们还有好事可言吗?快!我们立即溜。”

  徐子陵扯着他道:“且慢!他们回来了,我们随机应变好了。唉!真看不出这‘人贩山’也是个好手。我们竟然在街上随便乱拣都拣了个高手兼坏蛋出来。”

  这时任媚媚和香玉山双双朝他们走来,只看两人的融洽情态,便知两人私下有了协议。

  寇仲和徐子陵陵是头皮发麻,感到自己变成了货物。

  任媚媚隔远浪笑道:“原来两位小哥儿到这里来是想一尝女儿家的温柔滋味,这事包在姐姐我身上好了。”

  香玉山则口风大改道:“难得媚姑这么看得起你们,待我教人开一间贵宾厢房,大家喝酒谈笑,共赏风月。”

  寇仲笑嘻嘻道:“这事何须着急,我忽然又想先赌两手,我最精擅就是赌牌九了。”

  香玉山笑道:“既是如此,更应到贵宾厢房去,媚姑也最爱赌牌九,你们肯陪她玩就最好了。”

  寇仲为之语塞。

  徐子陵潇洒地耸肩对寇仲道:“你想赌钱理该先征求我同意,我对牌九一窍不通,但却想在赌场随处逛逛,以增广见闻呢。”

  任媚媚娇躯移前,挽上两人臂弯,向香玉山打个眼色,微笑道:“由我来招呼他们就成了。”

  香玉山笑应一声,转身便去。

  任媚媚亲热地挽着两人,朝内进的大堂走去,媚笑道:“你们不要听香玉山那家伙说人家的任何闲言闲语。”

  寇仲和徐子陵正要说话,朝她望去时,见到她走路时胸前双峰随着她的步履,不住跌荡耸动,诱人之极,心儿不由急速跃动,忘了说话。

  忽然间,他们再不觉得她可怕了,尤其是她的体态神情,无不显现出使人心动的美态,不自觉生出纵是为她而死,亦心甘情愿之心。

  任媚媚却是心中得意之极。

  她阅人千万,只一眼便看穿两仍是童男之身,这对她精擅采补之术的人来说,他们不啻琼浆甘露,可今她的元气大有裨益,故才不择手段,务要由香玉山处抢他两人到手。

  此刻她正利用自己的身体,施展上乘媚术,勾起两人原始的情欲。

  徐子陵的定力要比寇仲稍佳,略一迷糊,便清醒过来,见到寇仲正不知不觉地气促舔唇,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还故意以肩膊挨碰她的酥胸,知道不妙,人急智生道:“老爹来了!”

  寇仲大吃一惊,醒悟过来,惶然道:“他在那里?”

  任媚媚亦奇道:“他的老爹不是过世了吗?”

  徐子陵暗中松了一口气,胡诌道:“这只是我们惯开的玩笑,意思即是鬼来了,那自然是没人来哩!”

  寇仲极力把持,再不敢看这女人的胸脯。

  任媚媚为之气结,娇躯一扭,立即使两人感觉到她丰满的肉体,火热地碰触得他们心旌摇荡。

  不过两人既生出了戒心,硬压下涌起的绮念,同时暗暗叫苦,不知如何才可脱身。

  若给她这么“肉诱”下去,一个把持不住,可不知会有什么可怕后果,香玉山早先的警告,仍是余音萦耳。

  寇仲刚好见到左旁的赌桌只有五个客人,腾空了七、八个位子,灵机一触道:“我们都是先赌两手吧!”

  挣脱任媚媚的纠缠,坐入其中一个空位里。

  任媚媚豪不介意,笑意盈盈的坐到他左旁去,而徐子陵则坐到寇仲的另一边。

  这美女才坐下,立时把几个客人的目光全吸引到她的胸脯去,任媚媚妙目一扫,五个男人立时色授魂与,有人连口涎都流了出来。

  女荷官是个二十岁许的女子,颇有姿色,但与任媚媚相比,立即黯然失色,再显不出任何光采。

  这桌赌的正是牌九,寇仲和徐子陵虽没真的赌过钱,但在市井长大,看人赌得多了,自然亦熟谙门路。

  任媚媚忽地意兴大发,对女荷官道:“让我来推庄!”

  女荷官当然知道她是什么人,不迭答应,退往一旁。

  任媚媚坐上了庄家的位置后,娇笑道:“还不下注!”

  众人连忙下注,气氛热烈。

  寇仲和徐子陵却是心中叫苦,要他们把辛苦得来的银两拿出来赌,确是心痛兼肉痛。

  任媚媚美目来到他们身上,催道:“不是要赌两手吗?快下注呀!”

  寇仲笑嘻嘻道:“我们先要按兵不动,看清楚你这新庄家的手风气数,才好下注嘛?”

  任媚娣娇笑不语,以熟练的手法抹起牌来,堆成一叠叠后,再掷骰发牌。

  不知她是否蓄意使了什么手法,竟连输三铺,赌客的欢呼和喝采声,立时把附近几桌的客人都吸引了过来,挤满了所有座位。

  任媚媚向寇仲和徐子陵媚笑道:“姐姐手风不顺,要赢钱就快下注后面有人嚷道:“若不下注,就把座位让出来。”

  任楣媚瞪了那人一眼,喝道:“谁敢叫他们让位,我就把他的手扭断。”

  那人显然知道她的厉害,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寇仲无奈下,只好把一两银子掏出来下注。

  任媚媚一阵娇笑,横了两人一眼,在数十对目光灼灼注视下,正待抹牌,忽地一声娇柔的“且慢”,起自寇徐两人背后,接着一只纤美无比的玉手,由两人间探出赌桌,把一锭少说也有十两重的黄金,放在寇仲那可怜兮兮的一两纹银旁。

  众赌客一阵起哄,这锭黄金至少也值数百两银,那可是罕有的豪赌和重注了。

  任媚妨双目寒芒电闪,冷冷看着这把好几个人挤得东倒西歪的美女。

  寇仲和徐子陵愕然转头仰脸望去时,一双纤手已分别按着他们肩头,定睛一看下,不禁齐声唤娘,原来竟是“蛇蝎美人”沈落雁。

  沉落雁低头对两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早叫你两个小孩子不耍随处乱走,看!差点就给人骗财骗色了。”

  任媚媚秀目掠过森寒的杀机,冷然道:“来者何人?”

  沉落雁与她对视半晌后,微笑道:“做庄的管得下注的是什么人,三当家既要推庄,就该守庄家的规矩,若赌不起的话,就干脆认输离场好了。”

  任媚媚见对方明知自己是谁,还摆出强抢硬要的姿态,心中懔然,脸上却回复那春意洋溢的狐媚样儿,笑道:“这么一锭黄金,我们彭梁会还可以应付。”围观的宾客中,有十多个怕事的听到彭梁会之名,哟得立即悄悄离开,连下了的注钱都不敢取回去。

  赌桌立时疏落起来,还空出了两个位子。

  寇仲这时定过神来,拍拍沉落雁按在肩上那充满威胁性的玉手,道:“美人儿啊!我旁边有位可坐,何必站得那么辛苦呢?”

  沉落雁微微一笑,俯头分别在两人脸颊香了一口,竟依言坐到寇仲旁的在椅子去。

  寇徐见她一副吃定了他们的样子,又给她香软柔腻的樱唇和亲热的动作弄得魂为之销,真不知是惊还是喜。

  任媚媚一声不响,径自抹牌。

  赌桌旁忽又多了几个人出来,都是赌场方面的人,包括了香王山在内,他旁边还有一个锦袍胖汉,面阔眼细,但眼内的眸珠精光闪闪,使人知他绝

  不是好惹的人物,而他和香玉山正目光灼灼的打量沉落雁。

  沉落雁却像不知道有人注意她的模样,凑到寇仲耳旁道:“今趟人家救回你们一次,你们的什么大恩大德,就算扯平了。”

  任媚媚把牌叠好后,向那锦袍胖汉?了个媚眼道:“香爷亲自来啦!要不要赌一铺。”

  那香爷哈哈一笑,在对着沉落雁三人的空位倾金山倒肉柱般坐了下来,叹道:“难得三当家肯推庄,瓦岗寨的俏军师沈姑娘又肯陪赌,我香贵怎敢不奉陪?”

  任媚媚娇躯一震,望向沉落雁,寒声道:“原来是‘俏军师’沈落雁,难怪口气这么大了,不过我任媚媚无论输赢都得奉陪上了。”

  沉落雁盈盈浅笑,美目滴溜溜掠过香贵和任媚媚两人,淡然道:“两位太抬举小女子了。我沉落雁只是密公的跑腿,有什么大口气小口气的。今趟来只是为密公寻回两个走散了的野孩子。请两位多多包涵,免得将来密公攻下彭城时,大家见面不好说话。”

  剩下的十来人听到瓦岗军之名,那还敢留下,这时已走得一个不剩,连内进大魔的百多赌客都闻风离去了。

  但却仍有一个人留了下来,此人头顶高冠,脸容死板古拙,直勾勾看着对面的任楣媚,冷冷道:“还不掷骰发牌?”

  最奇的是以这人比一般人都要高的身型,又是负手傲立,但众人偏要待所有赌客散去,而他又开口说话,才注意到他站在那里。

  这时赌桌只有三粗人,就是推庄的任媚媚,寇徐两人和沉落雁,再就是香贵和站在他身后的儿子香玉山及两名得力手下,三组人同时色变望去。

  寇仲和徐子陵首先魂飞魄散,失声叫道:“老爹来了!”

  来人自是杜伏威,亦只有他才有这种来雨无影的通天手段。

  他露出一个出奇温和的笑意,柔声道:“我这两个乖儿子真本事,差点连老爹都给你骗倒了。现在见到你们还没有到了饿狼的肚皮内去,高兴得连你们的顽皮都要忘掉了。”

  沉落雁一向对其他义军领袖最有研究,首先认出他是谁,吁出一口凉气道:“江淮杜伏威!”

  任媚媚和香贵等同时一震,更弄不清楚杜伏威这老爹和两个小子的关系。

  杜伏威仍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寇仲和徐子陵,眼尾都不看沉落雁地应道:

  “翟让还未给李密害死吗?”

  沉落雁娇躯微颤,低声道:“杜总管说笑了。”

  杜伏威大模厮样坐了下来,眼睛移到任媚媚脸上,淡淡道:“杜某没见‘鬼爪’聂敬已有好几年,他仍是每晚无女不欢吗?”

  自知对方是杜伏威后,任媚媚立即由老虎变作温驯的小猫,有点尴尬地应道:“大当家仍是那样子。”

  寇仲和徐子陵见杜伏威一登场,立时压得各方人马贴贴服服,心中既高兴又叫苦,却又全无办法。无论比武斗智,他们都远非这老狐狸的对手。以前因着种种形势,又兼之杜伏威的轻忽大意,他们才有可乘之机。现在形势大变,杜伏威再不会那么轻易上当了。

  杜伏威转向香贵道:“听说你乃‘烟杆’陆抗手座下四大高手之一,专责为陆抗手找寻俊男美女,不是看上了我两个劣儿吧?”

  香贸吓了一跳,忙道:“杜总管误会了,令郎们只是本赌场的贵客,大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杜伏威点头道:“那就最好!”

  众人都知他心狠手辣,动辄杀人,那敢发言。

  当日以云玉真身为一帮之主,又有独孤策为她撑腰,对上杜伏威时,亦只有俯手称臣。现在除了李密亲临,其它人连和他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欠奉。

  杜伏威眼睛落回任媚媚俏脸处,柔声道:“还不掷骰!”

  任媚媚那敢说不,将三粒骰子掷到台上。

  三粒骰子先是飞快急转,逐渐缓下来时,忽然像给某种力道牵制,蓦地停止,全体一点向上。

  众人注意到杜伏威左手正按在桌沿处,不用说是他以内劲借桌子传到骰子去,控制了骰子的点数,只是这一手,其它人便自问办不到。

  杜伏威露了这一手,连正在犹豫是否该出手的沉落雁亦立即打消这念头。

  她今次来比,不但带了座下十多名高手同来,还包拈了与她地位相同的祖君彦,非是没有一拚的实力。

  杜伏威笑道:“该是杜某取头牌了。一

  话才完其中一叠牌像是给一只无形之手掇取了般,滑过桌面,移到了他身前,同时翻了开来,竟然两只是“天”,另一只是“至尊”,一副通赢的格局。

  众人看得头皮发麻,不但懔于他出神入化的内功,更对他看穿任娓媚做的“手脚”而骇然。

  寇仲叹道:“可惜老爹你没有下注,苦下他娘的十多锭黄金,再分几个子儿给孩子,那我们就发达了。”

  杜伏威笑道:“我早下注了,注码就是你这两个不肖儿,来吧!回家的时问到了。”

  徐子陵哈哈笑道:“请恕孩儿们不孝,既踏出家门,就永不回头,最多用娘教下的自断心脉之法,一死了之,好过再回去给老爹你打打骂骂。”

  沉落雁等听他们又爹又娘,弄得一头雾水,但却知两人绝不会真是杜伏威的儿子,亦不由佩服也们敢于顶撞杜伏威的勇气。

  岂知杜伏威丝毫不以为忤,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先不说爹不会任你们自断心脉,更不会再相信你们的鬼话。但爹自你们离开后,真的好挂念你们,不但不忍苛责,还准备真个认你们作儿子,好几承我杜家的香火。”

  两人那会相信,但给他看穿了把戏,动手不是,溜也不是,一时都不知该做什么才好,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一阵娇笑由中间大堂方向传送来道:“杜总管啊!你的顽皮孩子既不听话,不若就交给我们管教好了。”

  众人大讶,谁人明知是杜伏威,仍然敢在老虎头上钉虱子?

  杜伏威头也不回道:“来者何人?先说出身分来历,看看有否资格代管杜某的劣儿?”

  一高一矮两名女子在杜伏威背后三丈许处现身出来,其中一人道:“琉球东溟派护法单秀、单玉蝶,见过杜总管。”

  杜伏威大讶道:“东溟派一向专事兵器买卖,从不直接介入中原纷争之内,不知所因何事,竟关心起我的两个孩子来。”

  寇仲两人亦你眼望我眼,又喜又担心,喜的当然是终给东溟派的护法仙子找到,惊的却是怕她们敌不过这该算世上最可怕的老爹。

  这两位女子无论脸貌轮廓,皮肤身材,均与一般人心中想象的仙子扯不上任何关系,但她们虽沾不上美麓的边,却绝不平凡。

  单秀瘦骨嶙峋,瘦得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但却长得像杜伙威那种高度,配上头上斜倾的堕马髻,似有神若无神的眼睛,宽大的长袍,假若在夜深荒郊遇上,不以为她是孤魂野鬼才稀奇。

  但她却予人一种洁净整齐的感觉,干枯得像能免受任何疫患的伤害。

  单玉蝶却是只肥胖的蝶儿,矮了单秀整个头,年妃看来比单秀年轻上十多年,险如满月,一团和气,今人很难想象她是东溟派的领袖级高手。

  最惹人注目是她们缠了几转在腰闲节节相连的软钢索。

  这可是非常难使得好的奇门兵器。

  东溟派既以打造兵器名震天下,这两条别出心裁的软钢鞭自然非是凡品。

  厅内诸人还是首次见到这两位护法高手,均生出原来是这般模样的奇异感觉。

  高枯的单秀淡淡道:“他两人于敝派曾有示警之恩,使敞派免去被宇文化及偷袭之祸,如若杜总管肯高抬贵手,敝派必有回报。”

  这番话说得非常客气,给足了杜伏威面子。

  杜伏威想都不想,叹了一口气道:“恕杜某办不到了,两位仙子请回吧!”

  任媚媚和香贸等更是大惑不解,耍知东溟派执掌天下兵器供应的牛耳,若得她们鼎力支持,对杜伏威的争霸天下实是非常有利。而他竟为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一口回绝了东溟护法仙子的提议,自是教他们百思不解。

  同一时闲,寇仲和徐子陵两人耳内飨起东溟夫人的熟悉声音,作出指示。

  单秀也幽幽叹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只好动手见个真章了。”

  就在这时,杜伏威已首先出手。

  目标却是寇仲和徐子陵。

  有了上趟的经验后,他怎还会再次疏忽。

  整张坚硬的长方赌桌沙石般四分五裂时,他已往两人欺去。

  蓦地沉落雁手中射出万道剑芒,朝杜伏威攻去。

  众人中,只有她清楚寇徐两人的底细。

  早前她收服不了两人,便下决心把两人除去。皆因她想剔除了“杨公宝藏”这不测的因素。

  若论形势,义车中现时以瓦岗军最是声威壮大,但若让任何一方得到了‘杨公宝藏’,这形势说不定便会改变过来,所以她才宁愿把两人毅死,让这秘密石沉大海。

  这刻有了东溟派这强援,配合祖君彦和其它高手,她还怎肯让杜伏威得到两人。

  任媚媚等则往厅外退开去。

  杜伏威像早料到沉落雁会拦阻般,左袖扬起,扫在沉落雁剑芒的外缘处。

  沉落雁剑芒消去,变回一把长剑,触电般往外疾飘,硬是被杜伏威的袖里乾坤迫退。

  寇仲和徐子陵则是连人带椅翻倒到地上,朝向门的另一边墙壁滚过去,迅快得连杜伏威都大感意外。

  单秀和单玉蝶两大东溟派护法仙子已飘飞过来,同时往腰间抹去,抖手射出那两条幼若手指,以十八节钢环连成,长达丈许的软钢鞭,往杜伏威后脑和背心点去。

  杜伏威脑后像长了眼睛般,两袖后扬,拂在鞭端处。

  “叮叮!”

  单秀和单玉蝶同时给他以两袖传来的惊人气劲,震得往后倒退。

  从容自若下,杜伏威把三大高手先后迫退,身法加速,剎那闲飞临仍在地上滚动的两名小子上空。

  眼看寇仲和徐子陵要落人他的魔爪之际,“轰!”的一声巨响,墙壁爆开了一个大洞,沙石像有眼睛般只朝杜伏威激射而去。

  杜伏威首次露出凝重神色,顾不得擒拿两人,两手幻出万千袖影,把沙石迫得反往破洞倒射回去。

  同时嘬唇发出震彻大厅的厉啸,命令随来的十大近卫高手出手相帮。

  “轰!”

  瓦面竟又爆开了一个大洞,剑芒暴闪,由上方似芒虹般直射往杜伏威天灵穴。

  凛冽的剑气,笼罩着杜伏威所有进退之路,声势惊人至极点。

  以杜伏威之能,亦只有舍下正跳起身来钻洞而去的寇仲和徐子陵,集中全力来应付这可怕的一剑。

  “轰!”

  袖剑相交,发出闷雷般气劲交击的低呜。

  一朵白云,凌空横移丈许,再冉冉落到厅内,现出位持剑遥指杜伏威的绝色美女。

  只见她玉脸朱唇,既娇艳又青春焕发。

  她的秀发乌黑闪亮,把皙白的肤色更是衬托得玉骨冰肌,动人之极。

  只是在头上扎了个男儿髻。绑上白色英雄巾,可是她的容色姿采,连沉落雁都给比下去了。

  杜伏威本以为出手的定是东溟夫人,这刻一看下立即呆了起来,愕然道:“妨娘何人?”

  打斗声由中堂传来,显是己方的人给截着了。而寇徐早由破洞逃之夭夭,沉落雁和两位护法仙子等则在三丈许外驻足旁观。

  那美女淡淡的看了杜伏威一眼,旋即秀眉轻蹙,自然地流露出一丝教人不敢冒犯的不悦之色,轻柔地道:“晚辈单琬晶,领教杜总管的绝艺了。”

  杜伏威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机,点头道:“原来是东溟公主,难怪有如此身手。”

  接着定睛望着寇徐逃去的破洞,沉声道:“久闻东溟夫人以‘水云袖法’名扬天下,既已来到,为何不亲自落场让杜某见识一下,否则杜某将全力出手,冒犯令千金了。”

  只是这几旬话,单琬晶已可非常自豪,试问当今江湖上,有那些人够级数令杜伏威全力出手?

  东溟夫人柔和悦耳,低沉而带磁性的声音由破洞传来道:“杜总管生气了。这是何苦来由?我东溟派最重恩怨,有恩必报,有怨必还。与我们结下梁子,于总管大业有害无利。而且总管今晚多番失着,锐气已泄,不若化千戈为玉帛,大家也好和气收场。”

  杜伏威心中凛然,事赁上他确感窝囊泄气,何况现在他已露出行藏,在这朝廷势力占优的地方,无论如何都不宜久留,偏又下不得这口气,沉吟片晌,仰天大笑逍:“好!我杜伏威亦是恩怨分明的人,此事必有回报,夫人请了。”

  身形一闪,已到了中堂,接着惨叫声连串飨起,旋又沉寂下来。

  沉落雁色变时,东溟派三人同时破瓦而去,祖君彦奔了进来,叹道:“给他杀了五个人后逃走了。”

  沉落雁早知有此结果,神色如常地低声道:“立即通知密公,若能趁他回江淮时加以截杀,我们至少多了四分一的天下。”

  秀目转往那破洞外星月洒射下的后院,想起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竟勾起了淡如薄雾的悯怅。

  她虽曾狠下心要杀死这两人,但只是为大局着想,其实芳心对他们已生了微妙的好感。

  这两个小子确是非常奇妙的人。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1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九章 东溟公主
  快艇离岸往泊在河心的束溟号驶丢。

  寇仲和徐子陵坐在船头处,划船的是柬溟派另一护法仙子单青,正含笑打量两人,却没有说话。

  穿过了岸旁蛐针相接,船舶如织的水域,东溟号的灯光,映像到快艇上。

  在灯火下衣袂?s飞的单青虽是只有三分姿色,但在这气氛下却多添了神秘的丰釆。

  寇仲卖口乖地赞道:“仙子姐姐,你长得真美!”

  单青当然知他在拍马屁,微笑道:“不要贫嘴,夫人最不欢喜满口胡言的孩子,若触怒了她,会有你们好受呢。”

  徐子陵不悦道:“不要以为救了我们,就可髓便怎么待我们都……噢!”

  给寇忡一肘撞在臂膀处,立时记起了李世民的重任,连忙闭口。

  单青那想得到内中竟有此转折,把艇泊往束溟号,领两人登船后,立即命令手卜升帆预备起航。

  寇仲大讶问道:“这么晚了,还要到那里去?”

  此时一名英挺的白衣青年,领着两名中年大汉来到三人身旁,向两人行见面体。

  单青道:“我们东溟派分男女两系,女以单为姓,男则姓尚,若将来你们归人我派,亦须改以尚姓。”

  白衣青年淡淡道:“在下尚明。”又介绍那两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分别为尚邦和尚奎泰。

  单青淡然道:“我们女系有四大护法仙子,男系亦有护派四将,另两位是尚仁和尚万年,目下不在这里。”

  寇仲和徐子陵很想问尚明又是什么身分,可是见到尚明冷冷淡淡的样儿,忙把说话吞回去。

  单青吩咐两人道:“你们最好留在舱房内,宇文阀的高手已闻风东来,形势险恶异常。”

  两人想起大仇人宇文化及,吓了一跳,乖乖的随了另一名白衣人汉人舱去了。

  两人随那人汉举步人舱,那条熟悉的信道呈现眼前,正希望那大汉领他们到下层去时,大汉到了信道尾端的房前,推门请他们进去,道:“两位公子肚子饿吗?”

  给他提醒,两人立即腹如雷呜,落力点头。

  大汉笑道:“两位公子请休息一下,回头我就给你们端两笼包子来。”

  徐子陵感澈道:“一大叔怎么称呼?”

  大汉道:“叫我作柳叔好了!”

  大汉去后,关上房门,两人到了窗旁,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徐子陵低声道:“这个东溟派古里古怪的,男是一种姓,女又一律姓单,显见组织严密,还好象要硬拉我们入伙的样儿,真教人难解。”

  寇仲低笑道:“理得他娘的那么多,只要把账簿盗到手中,再往大河跃进去,便大家各行各路,不过记得不可浸坏账簿,那或者还可用来害宇文化骨,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徐子陵苦笑道:“你倒说得容易,这里随便挑个人出来,都可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

  寇仲哂道:“现在是叫你去偷而不是去抢去打,怕他什么呢?”

  此时一名小婢端来美点,却不是那趟领他们去见东溟夫人的美婢,姿容差了两筹。

  小婢去后,两人伏案大嚼,吃毕仍是回味无穷时,巨舶震动,终于开航。

  寇仲探头窗外,见大船转往北上的水道,嚷道:“咦!为甚不是西行而是北上,这么去该很快到微山湖了。”

  徐子陵把他扯回来道:“不要大叫大嚷好吗?那东溟夫人好厉害,竟连老爹都给她架住。”

  寇仲坐回靠窗的椅里,喝了一口热茶,同意道:“能开船自然代表她老人家安然回来了。”

  见徐子陵皱眉苦思,奇道:“你在想什么?”

  徐子陵颓然道:“我们舞刀弄剑时虽似模似样,其实道行仍是很低,记得在赌场时,沉婆娘按上我们的肩头,我们两个呆子才知道她来了,真正高手怎会这么窝囊?”

  寇仲点头同意道:“我们确是末够道行,更不够江湖……嘿!不是江湖,而是欠缺当高手的经验,我们兄弟做高手的时日实在太短了,好多时候更忘了自己是高手。”

  徐子陵哑然失笑时,敲门声响。

  两人大感尴尬,言犹末已,竟给人到了门外都不知晓。

  寇仲干咳一声道:“请进来!”

  门开,如花俏脸先采进来唤了声“公子们好”,才把娇躯移进房内,正是那天领他们往见东溟夫人的美婢。

  两人起立施礼。

  美婢秀眸亮了起来,欣然道:“你们又长高了,比那趟神气多哩。”

  寇仲心中涌起亲切的戚觉,笑嘻嘻道:“是否因为我们穿上了较象样的衣服,所以显得高了点,更因身上多了两个子儿,故而人也神气了。”

  美婢掩嘴笑道:“寇公子最爱说笑,徐公子比你正经多了。”

  寇仲失笑道:“这只是他尚未露出真的脸目吧!”

  徐子陵奇道:“姐姐竟连我们的姓名都知道了?”

  美婢似乎觉得自己和他们说了太多话的样子,敛起笑容,轻轻道:“现在朝野给你们闹得天翻地覆,除非是聋子才会不知道你们的身世来头,好了!我要带你们去见夫人了。”

  随之又“噗哧”笑道:“干万不要再露出你们贪财贪利的真本性了。”

  寇忡移到她旁,凑近她俏脸涎着脸道:“姐姐叫什么好听的名字。”

  美婢因他的亲近,现出似嗔非嗔的动人表情,低声道:“你对我口花花不要紧,但和夫人说话时可不要这么耍泼皮的样子。唉!最叫人担心的是小姐,她对你们的印象壤透了。”

  徐子陵蹙起剑眉道:“我们又不是有什么事要求她们,为何却要看她们的喜恶做人呢?”

  美婢叹了一口气道:“我就是知道你们是真情真性的人,所以才告诉你们这番话。很多话我因派规所限,不能随便说出来。只要小心点,一切该可安然度过。”

  寇仲奇道:“究竟有什么危险呢?嘿!今趟夫人把我们救回来,是否要为她的女儿选婿?”

  美婢愕然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公主的夫婿早有人选哩。”

  寇忡笑嘻嘻道:“那定是为姐姐选夫君了!”

  美婢俏脸飞红,大嗔道:“你再胡言乱语,看我还睬不睬你。”

  徐子陵也觉得寇仲过分了点,皱眉道:“寇仲你积点口德好吗?”

  寇仲耸肩道:“这叫好奇心,姐姐长得这么美,我又未娶妻,问问都不可以吗?”

  美婢连小耳都红透了,狠狠横了寇仲一眼,旋又垂首道:“我并没有真的怪他,但我巳早定有夫君,只是他尚未过门吧了!”

  两人同时失声道:“他尚未过门?”

  美婢显然不想在这问题上磨下去,低声道:“来!随我去见夫人吧!”

  带头往房门走去。

  两人追在她身后,到了门前时,美婢在推门而入前,停步柔声道:“记住了,我叫单如茵。”

  两人又来到那天见东溟夫人的大舱房里,美婢如茵着他们面对垂帘坐下后,退了出去。

  他们你眼看我眼的苦待了好半晌,帘内的暗黑处传来东溟夫人的柔和声音道:“又见到两位了。”

  两人恭敬地道:“夫人你好!”

  东溟夫人沉默片刻,才道:“那天我也看走了眼,原来你们的功夫相当不错。”

  寇仲扮作谦虚道:“夫人夸奖了,我们的功夫连自保都不足,那算得什么呢?”

  东溟夫人淡淡道:“对着像杜伏威那种高手,有多少人敢言自保。我也是利用种种形势,以有心算无心,才侥悻由他手中把你们救回来。但你们却能屡次由他手底下逃生,只是这点,巳足使你们名动江湖了。”

  虽闻赞赏之语,但两人都不觉得光釆,因为两趟逃生,凭的只是狡计和运气,与实际本领半点关系都扯不上。

  东溟夫人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一个问题,得要你们坦白回答我。”

  两人点头答应。

  东溟夫人道:“那晚有人想暗袭我们,为何你们要冒险示警呢?”

  徐子陵若无其事的道:“只是看不过眼,便耍耍那些坏蛋吧了!早知夫人这么有本领,该任得海沙帮的人栽个大筋斗。”

  东溟夫人淡淡道:“海沙帮的人凭什么资格来惹我们,但为他们撑腰的却是大有来头,那晚的形势其实对我们非常不利,宇文阀的第三号人物宇文仕亲率高手,混在海沙帮的人中,若给他们弄沉了船,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我实在感激你们。”

  寇仲和徐子陵吃了一惊,想不到那晚竟有宇文阀的高手混在其中。

  东溟夫人平和地道:“以前想不通的问题就是既然你两人一心只为求名求利,为何却要斡开罪宇文阀这样危险的事?不过为今子陵已给了我最真诚的答案,就是因看不过眼,我听得心中很是欢喜。”

  寇仲老脸一红道:“夫人太抬举我们了。其实还有个原因,就是我们听蓝仆地那家伙说是奉了宇文化骨之命。而宇文化骨则是我们的大仇人,所以有机会怎可不趁机害害他。”

  东溟夫人破天荒失笑道:“蓝仆地、宇文化骨,真亏你们想得出来,顺带提醒你们,宇文化骨被罗剎女所伤后,觅地潜修竟年,据闻武功反突飞猛进,直追阀主宇文伤,所以你们若没有把握,千万不要去惹他。”

  两人不置可否,亦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皆因自知即管宇文化骨武功依然故我,他们仍是差得远了。

  东溟夫人续道:“我很欢喜你们的居功不骄和坦白,当日你们在余杭城的码头被人追杀,我便看出你们根基佳绝,世所罕见。除了李家一人外,再无能与比较之辈,因而动了爱材之心,让你们上船相见。”

  寇仲苦笑道:“但最后却给夫人赶走了。”

  东溟夫人道:“要赶你们走的不是我,而是小女琬晶,她最恨贪财好名的世俗之徒,现在我在派内的职务正逐渐由她接管,我只是负上指导之责,所以事事都由她作出决定。”

  两人心中恍然,这才明白为何如茵说东溟公主对他们印象很坏了。

  东溟夫人叹道:“我这女儿生性执着,认定了的事便很难改变想法,但出奇地今趟却是她找到你们,且下令出手援助你们。”

  她不明白,两人自然更不明白,只有聆听的分儿。

  东溟夫人话题一转道:“无论是杜伏威、李密,又或宇文化及,甚至所有知道你们行踪的帮会,都不肯对你们罢休,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两人茫然摇头,表示不知道。

  东溟夫人的声音注入了少许感倩,柔声道:“在我们尚未知你们牵涉入‘长生诀’和‘杨公宝藏’的争端之前,我们确有意把你们吸纳入派内,以加强我们的男系,但现在我却改变了主意。不要以为我们是怕给卷入此事内,而是怕浪费你们这等人材。不知是否出于天意,你们的苦难,正是你们历练的好机会。只不过年许时间,现在的你们已是脱胎换骨的两个人。最奇怪是能神气内敛,那是真正的高手才能达到的境界。偏是你们内功不高,却已可办到,再有一点时日,你们的成就确是无可限量哩。”

  两人吓了一跳,暗忖若不能留下来,那岂非没有机会去施偷鸡摸狗的技俩吗?

  东溟夫人续道:“明天正午时分,我们将抵达微山湖,待我办妥一些事后,会再沿运河北上,到了钜野泽后,由于该水泽烟波百里,我们可轻易摆脱敌人的追踪,再安排你们溜到岸上去,之后便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两人放下心来,有这么的十天八天,大可完成李世民交托的重任了。

  徐子陵缓缓由深沉的睡眠中逐分逐寸地苏醒过来。

  那就似若在一个最深黑安静的渊底,逐渐冒上水面,接触到水面的剎那,才回复对外面那世界的知觉。

  每晚的安眠,就是他修练《长生诀》的好时光。

  “砰!”

  睡在旁边的寇仲一脚踹在他的腿侧。

  对此徐子陵早习以为常。

  当寇仲的脚踢上他时,一股真气立时传入他经脉内去,而他亦自然而然地反输给他一道真气。

  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寇仲睡眠时总是动个不停,而自己却是静若深海。

  阳光由窗外透入,洒在窗旁的小幅空闲处,一切是那么宁恬美好。

  徐子陵心灵一片宁洽,就像一个清潭,反映着眼前的事物。

  他仰望方形的帐顶。

  睡帐那由丝线织成的网孔,充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道理,丰富多姿,看似相同的小方孔其实每个孔闲都有微妙的差异,光暗大少均有不同。而它们却连成了一片不能分割的整体,既是独立亦是互相在影响着。

  他从未想过睡帐也可以那么耐看和吸引。

  “嗡嗡”之声在帐顶响起。

  一只蚊子想闯入帐来,却给帐网拒之于网外。

  蚊子尝试了几趟后,飞往一角去。

  它立时惹起了一条伏在房顶天花上的壁虎的注意,迅速横移数寸,又再俯伏不动。

  壁虎的动作既稳重又灵活,动中含静,静中含动。

  徐于陵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觉,隐隐捕捉到动静间的真义。

  就在这无比丰饶动人的一刻,轻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到了房门前才略停了一停,接着房门被推开。

  寇仲立生感应,睁眼坐了起来。

  两人定睛一看,来的原来是个高大壮健的婢女。

  她长得已颇为丑陋,但最令人难过的是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冰冷木然,像这世上所有人都欠了点她什么似的。甫进门目光掠过帐内的他们后,便再没有看他们的兴趣。把一盆水和梳洗用的毛巾梳栉等物放在窗旁的小几上,便毫不客气地粗声喝道:“快起来!明帅在等你们吃早膳。”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都不知“明帅”是何方神圣。

  寇仲钻出帐外去,来到丑婢前恭敬一揖道:“这位姐姐怎样称呼?”

  丑婢不屑地道:“我不是你的姐姐,你们更不用理我叫什么。”

  徐子陵这时拨帐坐在床沿处,正俯头找寻靴子,闻言道:“若我们做错了某么事,姐姐尽管骂我们好了,好使我们能改正过来。”

  丑婢想不到两人被她这么薄待,仍是谦虚有礼,呆了一呆,这才往房门走去,道:“我在外面等你们。”语气温和了少许。

  两人匆匆穿衣洗面,出房时那丑婢已一面不耐烦道:“快随我来!”

  寇仲笑嘻嘻追在她旁,特别恭敬道:“敢问姐姐,明帅是谁?”

  丑婢领他们往长廊内端通往上层的楼梯走去,似乎不会回答时,忽又冷冷道:“你不是见过他吗?”

  寇仲和追在后面的徐子陵醒悟过来,知她口中的明帅就是尚明,既有“将”自该有“帅”,看来这年青英俊的尚明在东溟派的身分地位绝对不低。

  登上上层,原来就是广阔若大厅的舱堂,尚明和那尚邦、尚奎泰两人正围坐在摆满早点的圆桌前低声说话。

  见两人到来,尚明并没有特别站起来欢迎那类动作,只是淡淡笑道:“两位小兄弟请坐。”

  两人坐下后,丑婢离厅去了。

  舱厅两边排列了十多个大窗,垂下帘子,却不影响视线,两岸青山绿野的景色,尽收眼帘。

  尚邦道:“两位昨夜睡得好吗?”

  两人嘴内早塞满食物,闻言只能点头。

  尚奎泰道:“还有两个许时辰就到微山湖,到那里后,就不怕被人追踪了。”

  尚明道:“你们所用的兵器是那处买到的,质料和手工都相当不错。”

  寇仲当然不会说出真相,随口编道:“是沉落雁那婆娘给我们的。”

  尚明那能分辨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失笑道:“江湖上敢称她为婆娘的没有多少个人,你们都算够本事,给这么多江湖上谈虎色变的人物追捕,仍可屡屡逃生,逃亡千里,可算是江湖上的美谈了。”

  徐子陵好奇问道:“琉球是什么地方?”

  尚明傲然道:“那是天下间最美丽神秘、虚悬于汪洋中的一个大岛,气候宜人,大半仍是未经开垦的沃野,奇禽异猷随处可见。”

  两人听得悠然神往。

  尚奎泰道:“你们的武功是否传自罗剎女呢?”

  寇仲点头道:“正是如此!”

  尚邦正容道:“若是如此,可推见高丽的‘奕剑大师’傅采林果然有鬼神莫测之机。”

  尚明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子,傅采林既能舆‘武尊’毕玄和‘散人’宁道奇并称当世,垂名数十年而仍不衰,自有惊天动地的绝艺。只看他派了个徒弟出来,便闹得中原武林天翻地覆,连宇文化及都要负伤而回,便可知他确有真材实料了。”

  两人想起傅君焯,立时吃不下咽。

  此时那酖婢又来了,尚明等三人无不露出厌恶神色。

  丑婢略一施礼,便粗声粗气道:“公主要见徐子陵。”

  寇仲奇道:“那我呢?”

  丑婢冷然摇头,却没说话。

  尚明等亦露出讶异神色,特别是尚明,神情颇不自然。

  丑婢催道:“还不快随我来。”

  徐子陵无奈耸肩去了。

  徐子陵终于踏足甲板下那一层舱房,表面看来差异不大,也是一道长廊,两旁排了十多个门户,但装饰却考究多了,由廊顶垂下了十多盏精美的吊灯,映照出廊壁的暗雕花纹,地上更是绣有几何纹样的素绿地毡,像茵茵的草地,却是静悄无人。

  丑婢默然领路,到了尽端的门户,转头道:“你站在这里等候,公主要见你时自会唤你。”

  言罢走了。

  徐子凌暗忖这东溟公主的架子真大,若没空的话,大可迟一些时才召他见面。

  到这刻他仍不明白东溟公主为何要单独召见自己。

  不过他的脑筋很快转到帐簿上。

  若真有这本帐簿,究竟会藏在那一间房内呢?

  这些房门和舱壁都非常坚固,要弄破真不容易。

  胡思乱想间,耳鼓响起一把娇甜但冰冷的声音道:“进来!”

  徐子陵怀着一颗好奇的心,推门而入,立时眼前一亮,原来这房间非常宽大,又光线充足,四周全是书柜书架,靠窗处还摆了一张大桌子。

  一位妙龄绛衣女郎,背着他坐在桌前,似在埋首工作。

  她乌黑闪亮的秀发垂至背上,予人一种轻柔纤弱的动人感觉。

  徐子陵躬身拖礼道:“徐子陵拜见公主!”

  女子别过头来,冷冷瞅了他一眼,又回头埋首在一个卷宗上继缜书写。

  徐子陵却是虎躯剧震,那不单因她美得令他动魄惊心,更因她使他涌起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不久前曾见过她一面。

  她刚才瞅自己那一眼,流露出一种厌恶的神色,更使徐子陵大感不是味儿。

  这时他呆在她背后方,说话不是,退也不是,尴尬之极。

  东溟公主的声音传来道:“为何前倨后恭,只从这点,已可知你只是卑鄙之徒。”

  徐子陵奇道:“我真的曾见过公主吗?”

  东溟公主单琬晶倏地立起,转过身来,美秀的眼睛射出深刻的恨意,狠狠盯着他道:“你不是叫张三或李匹吗?为何这么怏就忘了?”

  徐子陵一震道:“我的娘,原来是你!”

  昨天两人刚抵彭城,便到馆子进膳,遇上了个女扮男装的人,他们还以为她是沉落雁派来诓他们的敌人,对她毫不客气。怎知竟就是眼前的东溟公主。

  徐子陵的目光不由落到她那对长腿上,勾起了回忆。

  单琬晶怒道:“你看什么?”

  徐子陵张口结舌嗫嚅道:“我……嘿!我们那天还以为……”

  单碗晶回复平静,淡淡道:“不用解释了,纵解释我也不会听,我今趟唤你来此,就是要当面告诉你,你虽曾帮了我派一个大忙,但我们亦由杜伏威手上救了你两个小子出来,两下相抵,就算扯平了。”

  徐于陵见她当足自己是仇人,又不肯听解释,颇为蛮不讲理。但偏是对着她如诗如昼、秀气迫人的玉容却生不起气来,惟有潇洒地摆摆手作个无可无不可之状道:“扯平就最好了,大家各走各路,以后恩清义绝两不相干,哈!”

  最后的“哈”的一声,是因想起这两句话乃寇仲的口头襌。

  单碗晶却是玉面生寒,生气道:“恩已算过,现在该是算怨的时候了。”

  徐子陵大吃一惊道:“要算什么怨呢?”

  单碗晶深吸一口气道:“我真不明白为何娘这么看得起你这两个满身俗气的小子?我第一眼见你已看不顺眼了。”

  徐子陵苦笑道:“若以雅俗作标准,我们确没资格入公主的雅眼,不过公主若以雅俗定恩怨,恐怕街上走的大部分人,都和公主有怨了。”

  单琬晶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这眼前轩昂的年轻小子特别可恨,怒道:“不要胡扯,我指的是你那天对我说的侮辱言词,人家一片好心客气的来私你们打招呼,你竟然这么没有礼貌。”

  徐子陵松了一口气道:“这就易解决了,那天只是一场误会,我们以为……”

  眼光巡到桌面,立即一震住口。

  我的天!

  那不就要偷的账簿吗?

  东溟公主却以为他理屈词穷,难以为继,脸寒如水道:“没话说了吧!现在我打你一掌,取的是你胸口的位置,若你避不了,就要赔上一命。”

  徐子陵醒了过来,骇然道:“我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公主莫要动粗。”

  单琬晶平静下来,淡淡道:“我要动手了。”

  徐子陵吓得退了两步,摇手道:“有事可慢慢商量,啊!”

  单琬晶倏地欺身过来,举起右掌,轻飘无定的往他胸口按去。

  徐子陵无暇多想,凝神看她的掌势,只见这看来飘柔无力、不带丝毫风声劲气,只像她想摸上自己一把的玉掌,直循着某一微妙的轨迹朝自己拍来,更不住变化继生,教人难以捉摸。

  奇怪的是自己似能清楚把握她的变化,甚至可先一步掌握她的心意。

  亦知道若让她击中胸口,说不定真要一命呜呼,完蛋大吉。

  际此生死关头,那敢怠慢,大刀离鞘而出,闪电往她玉掌劈去。

  单琬晶冷笑一声,欺身而上,左手扬起,手背横扫刀锋,竟是近身肉搏的狠辣招数。

  岂知徐子陵刀招突变,硬把刀后抽,切往她仍不改攻来的右掌腕口处。

  单碗晶想不到他能把刀子使得这么灵活,假若要躲避,自是易如反掌,但却应了一招之数,那时怎能下台,猛咬银牙,左手变化,往刀锋抓去,同时侧身撞人徐子陵怀里,右手幻出千万掌影,使出了真实本领。

  早先她虽说得恶兮兮的,其实只是想打得他跌个四脚朝天,好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但这时全力出手,再难以收发自如了。

  徐子陵想起了今早起床时看到的壁虎,自然而然横移开去,不但让单琬晶的左手抓空了,还迥刀削往她化成漫天掌影的一掌。

  单碗晶那想得到他的反应如斯高明灵动,再难留有余力,使出精炒绝伦的手法,先一掌拍在徐子凌的刀锋上,如影附形地随他移动,掌背拂上徐子陵胸囗。

  徐子凌惨叫一声,往后?飞,撞开房门,跌往长廊去,同时凌空喷了一口鲜血,重重掉在门外的地毡上。

  单琬晶大吃一惊,待要追去看个究竟,东溟夫人的声音已传来道:“什么事?”

  单琬晶停了下来,冷然道:“这人得罪女儿,死了也是活该。”

  东溟夫人出现门前,一身湖水绿的华服,高髻云鬓,身段体态都高雅优美,但面上却覆着一层轻纱,像迷雾般把她的样貌隐藏起来。

  走廊另一端传来人声,显是这番动手已惊动了其它人。

  东溟夫人看了单琬晶好一会后,才低头细看徐子陵。

  徐子陵一阵气闷后,已醒了过来。

  刚才给她一掌拍实时,确是全身经脉欲裂,痛得一佛出世、二佛登天,但喷出那口血后,脚心气畅,痛楚大减,连忙爬起来,揉着胸口苦笑道:“我没有事,公主确是厉害,哈!”

  竟笑着跄踉去了,心中想到的只是她书桌上那本诱人的账簿。

  本来他对要偷账簿一事颇不好意思,现在当然没有这心理障碍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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