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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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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88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九章 骑虎难下
      寇仲为徐子陵斟满一盟茶,欣然道:“请陵少用茶,天气这么冷,趁热喝啊!”
  徐子陵讶道:“为何忽然变得这么客气?”

  两人黄昏时完成蜀道之旅,踏入蜀境。以他们的体能也感不支,就在入蜀境后的一个驿站的简陋旅舍投宿,梳洗换衣后到食堂用饭。食堂只得他们一台客人,伙计奉上饭菜后不知溜到哪里去,寒风呼呼从门缝窗隙吹进来,故寇仲有天气寒冷之言。

  寇仲摸摸再吃不下任何东西的鼓胀肚子,笑道:“我是感激你走蜀道的提议,使我乐在其中,暂忘战争之苦,另一方面是借你来练习谦虚,免致小胜而骄,变成妄自尊大的无知之徒。唉!不知是否得不到的东西最珍贵这道理可照搬过来用在做皇帝上,我真的愈来愈不想做皇帝,那怎及得上与陵少无拘无束游山玩水的乐趣,当坐上那龙座时只是盖章画押已忙得乌烟障气。”

  徐子陵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现在是势成骑虎,难道着玉致做别人的皇后吗?”

  寇仲重提道:“我真怕汉中已落入李渊之手,事情将难以善罢。咦!有人来!”蹄声自远而近,由官道传来,际此严寒天时,蜀道商旅绝迹,蹄声忽起,两人均有冲着他们来的感觉。

  徐子陵细听道:“七至八骑,赶得很急。”

  马嘶响叫,显是来骑收缰勒马,在旅馆外下马。有人低喝道:“你们在外面放风。”

  寇仲愕然道:“声音熟悉,究是何人?”

  徐子陵目光投往紧闭的大门,大门“嘎”一声被来者推开,寒风涌入,吹得食堂数盏风灯明灭不定。寇仲定神看去,一拍额头与徐子陵起立相迎,笑道:“难怪这么耳熟,原来是林朗兄!”

  林朗先把门掩上,施礼道:“林朗谨代表我们乌江帮老大沙明恭迎少帅和徐爷。”

  徐子陵想起当日从水路离开巴蜀,由侯希白安排坐上林朗的船,就是在那趟航程遇到韩泽南一家二口,还有雷九指,被赖朝买骗掉身家的公良寄,他和寇仲、雷九指遂联手为公良寄讨回公道。

  眼前骤现故人,种种往事如刚在昨天发生,心中欢悦,笑道:“大家兄弟,说话为何这么见外,坐下说。”

  林朗哈哈一笑,欣然坐下,瞧着寇仲亲自为他取杯斟茶,道:“小弟适才是代表敝帮说话,当然要依足礼数。能认识两位,是我林朗一生最引以自豪的荣幸。”

  寇仲放下茶壶,微笑道:“我们还不是人一个,不会长出三头六臂,一时是兄弟,终生是兄弟,来喝一杯!”三人以茶当酒,尽胜尽兴。

  寇仲道:“何不把林兄的兄弟唤进来避风?”

  林朗道:“一点小苦头都吃不消,怎出来混?何况我们的话不宜入第四者之耳。”

  徐子陵问道:“林兄的时间拿捏得非常准确,像是和我们约定似的。”

  林朗道:“自雷大哥通知我们两位会来巴蜀,我们一直密切留意入蜀的水陆两道,还是我最有运道,只等两天,就碰上两位爷儿。”

  寇仲故作不耐烦道:“又来哩!甚么爷前爷后、爷长爷短的?他叫小徐,我叫小寇,你叫小林。哈!小寇有点不安,像当小毛贼似的,还是小仲或阿仲吧!”

  林朗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感动的道:“能交到像徐兄和少帅两位的朋友,确是我的福气。”  徐子陵道:“成都发生甚么事?因何要在我们到成都前先一步截着我们?”

  林朗道:“巴蜀现在的形势非常紧张,宋缺的水师在我离成都的前一天以压倒性优势兵不血刃的进占滤川郡,把解晖的人全体逐出,以后任何人想从水道离蜀,都要得宋家军点头才成。”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头皮发麻,宋缺用兵确有鬼神莫测的本领,要知滤川位于成都之南,处于大江和绵水交处,从那处逆江发兵,两天可开至成都,紧扼成都咽喉。滤川失陷,解晖势被压至动弹不得。看似简单的行动,其中实包含长年的部署和计划,攻其不备,令滤川邵解晖方面的人马全无顽抗的机会。

  寇仲道:“解晖有甚么反应?”

  林朗道:“当然是极为震怒,宣布绝不屈服。刻下正从各地调来人手,防卫成都。更在与四大族谈判决裂后,下令四大族的人离开成都,巴蜀内战一触即发。雷大哥和侯公子怕他引入唐军,又怕你们不明白情况冒然入城,所以着我们想办法先一步通知两位。”

  徐子陵大感头痛,难道寇仲一语成纤,巴蜀的事只能凭武力解决,看谁的拳头硬?

  寇仲沉声道:“解晖是否意图重夺滤川。”

  林朗露出不屑神色,冷哼道:“他能保着成都已相当不错,岂敢妄动?不过若唐军入蜀,形势却不敢乐观,成都虽位处平原,因城高墙厚仍不易攻破。”他显然站在寇仲的一方,从这身分角度看巴蜀的情况。

  寇仲道:“入蜀前,我们听到消息指李世民和西突厥的统叶护结盟,所以统叶护伙同党项助李世民保巴蜀,是否确有其事?”

  林朗道:“的确有这谣传,却无人能分辨真假。不过八蜀四周崇山峻岭环绕,北有秦岭、口山,东为巫山阻隔,西有屿山千秋积雪,南则武陵、乌蒙山脉绵互,成为隔绝的四险之地,惟只陆路的蜀道和三峡水道作交通往来,西塞外族即使有意沾手巴蜀,亦有心无力。”

  徐子陵道:“那是否有大批西突厥和党项的人出入独尊堡呢?”

  林朗道:“近口成都是多了一批西域人,但不清楚他们与解晖的关系,他们包下五门街的五门客栈,人数在五十人间,有男有女。”顿顿后冷哼道:“解晖不自量力,竟妄想对抗宋缺,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以前还说李唐声势与日俱增,一时无两,宋阀偏处岭南,鞭长莫及。可是现在少帅军助守洛阳一战以寡抗众,虽败犹荣,且没有失去半分土地,宋缺更率大军出岭南支持少帅,杜伏威又公开宣布站在少帅一方,天下形势逆转,没有人能明白为何解晖仍投向杀李密诛建德的李渊。”

  寇仲愕然道:“消息传播得这般快,你老哥好像比我更清楚情况。”

  林朗点头道:“确有点奇怪!以往有关蜀境外的战争情况,要经过颇长的一段时间事情才会逐渐清晰,但今趟有关少帅征南伐北的彪炳战绩,却是日日新鲜、源源不绝,最后证实非是谣言。”

  徐子陵暗赞石之轩掌握宋缺心意的精准,借消息的传播把天下人民潜移默化,根下寇仲仁义无敌的形像,盖过李世民的锋头,展露李渊的不仁不义,此正兵法最高境界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精采绝伦的运用,宋缺在这方面的手段出神入化,教人叹为观止。以往李世民所到处人人望风归附的日子,在寇仲冒起后,将一去不返。

  林朗续道:“尤其是杜伏威宣布江淮军投向少帅,令解晖阵脚大乱,弄族的‘猴王’奉振、瑶族的‘美姬’丝娜、苗族的‘鹰王’角罗风、舞族的‘狼王’川牟寻联合表态支持宋缺,导致与解晖关系破裂,到宋缺占领滤川,解晖不理儿子反对,一意孤行要把四族的人逐离成都,号召成都人支持他,当然是反应冷淡。听说他下面很多人不同意他的主张,认为巴蜀至少该维持中立。”

  寇仲不解道:“他有甚么本钱?”

  林朗不屑道:“他哪来抗宋缺的本钱?现时在成都属他独尊堡系统的人马肯定不过万人,比起宋家军只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据传解晖派人往长安求援,但远水难救近火,李唐刚得洛阳,阵脚未稳,又要应付为窦建德起兵复仇的刘黑阀,自顾不暇,解晖选择忠于李渊,没人不认为是自寻死路。”

  寇仲讶道:“你老哥真有见地,把情况看得如此透彻。”

  林朗郝然道:“这消息是由长安方面传来的,故人人深信不疑。”

  寇仲拍桌道:“我的未来岳丈真厉害。”徐子陵点头同意,只有他明白寇仲有感而发的这句评语,林朗则听得一脸茫然。

  寇仲没有向林朗解释,只道:“成都现下情况如何?”

  林朗道:“解晖严密控制成都,门关紧张,受怀疑者不准入城,子时后实施宵禁直至天明。雷大哥、侯公子和蝶公子在我们安排下避往公良寄在成都的老宅,所以我必须先一步通知你们,我有办法把你们弄进城内去。”

  寇仲哈哈笑道:“多谢林兄好意,不过我两兄弟想堂堂正正的入城,愈轰动愈好。”

  林朗色变道:“可是解晖人多势众,我怕你们会吃亏。”

  寇仲瞧徐子陵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胆子立即大起来,压低声音道:“我们甚么场面未见过,只要做足准备工夫,我有把握一举粉碎解晖的信心和斗志。”

  林朗皱眉道:“甚么准备工夫?”

  寇仲欣然道:“这方面由你老哥负责,只须动口而不便动手,把我们要到成都与解晖面对面谈判的消息广为传播,愈多人晓得愈好。我们在这里逗留两天养精蓄锐后始上路,希望到达成都时,成都城内没有人不知此事。”

  徐子陵淡淡道:“何不由你寇少帅亲自执笔,修书一封,请人送予解晖,说你在某日某时到访,要面对面与他作友好的交谈,不是更有派头吗?”

  林朗赞许道:“我只要把投拜帖的事传开去,更有根有据。”

  寇仲抓头为难道:“可是白老夫子尚未传我如何写信的秘诀。”

  徐子陵忍俊不住笑起来道:“放着代笔操刀的高手侯公子不用,你当他奶奶的熊甚么少帅,此叫用人之术,横竖巴蜀没人见过你画押,可一并请希白代劳。”

  寇仲大笑道:“我真糊涂,就这么决定。解晖啊!这将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不好好把握,定要后悔莫及。”

  与林朗在驿站碰头约两天后,寇仲和徐子陵动程往成都,为避人耳目,他们不走官道,攀山过岭的超路。当成都在望,天仍未亮,城门紧闭。两人藏身在成都东面五里许外一处与林朗约定的密林中,静候城门开放的一刻。他们盘膝坐在树林边缘,感受着黎明前的清寒和寂静,默默瞧着天色由暗转明。

  寇仲像不敢惊扰四周庄严宁和的气氛,轻轻道:“我现在最害怕的事,是米已成炊,解晖引唐军入蜀,那就只馀武力解决一途。”

  徐子陵摇头道:“我看解晖不会如此不智。宋缺兵镇滤川,是向他发出警告,只要唐军入蜀,他立即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击成都,由于得四大族呼应,解晖确是不堪一击。成都若入宋缺手内,入蜀的唐军将陷进退维谷的劣局。”

  寇仲皱眉道:“唐军死守汉中又如何?”

  徐子陵淡淡道:“没有李世民,汉中何足惧哉?”

  寇仲沉吟道:“巴蜀可说是关中的大后方,如入我之手,将开启从南面攻打长安的方便大门,李渊将门出身,该晓得汉中的重要性不在襄阳之下。虽没有李世民在主持大局,此仗也不容易打。”

  徐子陵道:“你是心中有鬼,所以生出李渊不得不护守汉中的瞧法。事实上李渊根本不怕你进军长安,还欢迎你去送死。当你因攻打长安伤亡惨重峙,关中各城诸路唐军齐发,在正常情况下,少帅军势将全军覆没。若我是李渊,绝不会抽空长安兵力去守只有长安十分之一规模和防御力量的汉中城。”

  顿了顿续道:“李渊既是将帅之材,该着眼全局,先全力平定北方,荡平刘大哥的河北余党,待风雪过后,分兵南下,攻打彭梁和老爹,这才是正确的策略。谁想得到你有杨公宝库此一奇着。唉!”

  寇仲安慰道:“妃喧绝不是这种人,我有百分百的信心。”

  破风声起,自远而近。来的是雷九指、侯希白、阴显鹤和林朗,此时天色大明,城门大开,四人出城来迎接。寇仲、徐子陵起立迎接。

  雷九指入林后劈头道:“你们若不想由城门口直杀到蜀王府,最好由我们设法偷弄你们进去。”

  寇仲讶道:“解晖从独尊堡迁进蜀王府吗?”

  侯希白叹道:“解晖接信后,把独尊堡的妇孺和族内大部分子弟兵撤往城内的蜀王府,独尊堡现下只得数十人留守,只是这行动,可看出解晖不惜一战的决心。成都没人明白解晖怎会下这么大的决心,孤注一掷的投向李渊。”

  林朗道:“我们在东门交信后,一直留意解晖的动静,发觉他立即加强城防,还从附近调来人手,我怕他误会寇兄是向他下战书。”

  侯希白苦笑道:“我代少帅写的信用辞小心,给足他面子,他该不会看不懂我们求和之意。”

  雷九指闷哼道:“解晖冥顽不灵,任你在信内写得天花乱坠,他看不入眼又如何?”  徐子陵问道:“滤川的宋家军有甚么动静?”

  林朗道:“滤川宋家军由宋家后起一代着名人将宋法亮指挥,正不住集结物资兵力,又往四周城镇扩展,北攻成都的意图非常明确。我们把少帅向解晖投帖问路一事广为传播,四大族闻讯后宣布结成四族联盟,声称欢迎少帅来蜀,弄得成耶形势更趋紧张。”  寇仲皱眉道:“四族在城内仍有据点吗?”

  林朗道:“成都一向是诸族聚居之地,四族在城内势力根深蒂固,岂是解晖说赶就赶。现时城内十多个里坊门控制在四族手上,少帅可说来对时候,令解晖暂缓向四族开战的危机。”

  雷九指道:“依我的意儿,你们最好从南门入城,先和四族首领交谈,然后设法与解晖坐下来把事情解决。”

  寇仲露出充满自信的微笑,摇头道:“这只会促成内战,我仍坚持从东门入城,解晖若然动粗,我会教他大吃苦头的。”

  徐子陵皱眉道:“你不是准备大开杀戒吧!一但开始流血,情况将一发不可收拾。”

  寇仲从容道:“陵少放心!我们是来求和非是求战。说到底,由于四大族在旁虎视耽耽,解晖当不敢调动全城人马来围攻我们,更何况解晖内部不稳,顶多调派一些心腹手下来动手,我们则进可攻,退可逃。不是我自夸,凭我两兄弟现在的功力,解晖仍未有留下我们的资格。”

  一直沉默的阴显鹤插入道:“还有我阴显鹤。”

  寇仲笑道:“希望不用阴兄动手助拳,你们先回城内作旁观者,半个时辰后我和陵少会堂而皇之的从东门入城,希望解晖是属明白事理的人。”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89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十章 世事难料
      寇仲和徐子陵谈笑自若的沿官道朝东门走,徐子陵固是没有武器,寇仲因把井中月和刺日弓藏在楚楚为他缝制、曾饱受劫难的羊皮外袍内,表面亦呈两手空空,没有丝毫杀伐的意味。
  寇仲笑道:“生命最动人的地方,是没有人能预知下一刻会发生甚么事,有甚么变化?像我们现在的情况,入城后解晖会怎样对付我们,或索性拒绝我们入城,想想也觉有趣。”

  徐子陵叹道:“你的胆子愈来愈大,会否是过于自信?以现在的形势,我们这样入城,是迫解晖不惜一切的杀死我们,否则他威信何存?”

  寇仲不同意道:“解晖终在江湖混过,俗语又有云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至少解晖会和我们见个面,听听我们有甚么话说。”接着苦笑道:“若非看在玉致的情分上,我定不会到城内冒险,所以有一线机会,我亦要争取,希望只须动口不用动手。”

  徐子陵沉声道:“我是因同一理由,陪你做送两头肥羊入虎口的傻瓜。不过仍担心一个不好,会立即触发解晖跟四大族的内战。”

  寇仲耸肩道:“解晖应不是如此愚蠢的人,所以危与机两者并存,就看我们的应对。”

  城门在望,他们从外望去,不觉任何异常的情况,唯一令人不安的,是没有平民百姓出入,整条官道空寂无人,只他两兄弟悠然漫步。

  蓦地蹄声响起,十多骑从城门冲出,笔直朝两人驰来。

  徐子陵立定道:“带头的是解文龙。”

  寇仲退回他旁,凝神瞧去,沉声道:“见不到解晖吗?”

  徐子陵摇头表示没有见到。

  十多骑勒马收缰,战马仰嘶,在解文龙带头下,十多骑同时下马,整齐划一,人人年青力壮,体型壮硕膘悍,均是独尊堡后起一代的高手。

  解文龙趋前两步,来到两人半丈许处施礼道:“解文龙谨代表独尊堡恭迎少帅和徐公子大驾。”

  两人听得你眼望我眼,这样的接待,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当然也可能是解晖来个先礼后兵,待他们陷入绝境时方显露真面目。

  寇仲呵呵一笑,还礼道:“解兄不用多礼,折煞小弟哩!我们不请自来,唐突无礼,解兄勿要见怪。”

  解文龙忙道:“哪里!哪里!”说罢令人牵来两匹空骑,道:“家父在城中恭候两位大驾,请让文龙引路。”

  双方踏蹬上马,寇仲居中,徐子陵和解文龙策骑左右,在十多骑簇拥下,往东门缓驰而去。寇仲在马上向解文龙问道:“嫂子好吗?”

  解文龙可能没想过寇仲会以如此亲切友善的态度语气跟他说话,微一错愕,接着神色转黯,颓然道:“近日发生的每一件事,均是她不愿见到的,少帅认为她近况会是如何呢?”

  寇仲叹道:“这正是我和子陵来访成都的原因,希望化戾气为详和。坦白说,直至此刻小弟仍不明白大家因何弄至此等田地?”

  解文龙目注前方,木无表情的道:“有些事文龙不方便说,家父自会给少帅一个明白。”

  寇仲听得心中一沉,照解文龙的神态语调,与解晖和气收场的机会微乎其微。尚叫庆幸的是解晖愿意与他们说话,表现出与宋缺齐名的巴蜀武林大豪的气度。

  徐子陵却于解文龙说这番话时,心中涌起奇异莫名的感觉,似像在城内等待他们的,不只是解晖和他的解家军那么简单,至于还有甚么人,他却没法具体想出来。

  三骑领头驰进门道,守城军列队两旁,排至城门入口处,每边约五十人,同时高声举兵器致敬,扬声致诺,回荡于门道的空间内。可是比起龙泉城外面对金狼军的千兵万马,这种气势只属小儿科。

  见微即着,解家军无可否认是一支精锐的劲旅,非是乌合之众,能令解晖于隋亡后稳撑着巴蜀的场面,保持偏安,没人敢来犯。而这情况终被本与解晖关系密切的宋缺打破。

  连接城门出口的大街不见半个行人,店铺闭门,充满山雨欲来前的紧张气氛。

  寇仲和徐子陵的目光直抵长街远处负手独立,际此寒冬峙分,仍只是一袭苗衣,外单风毙的中年人,比对起两旁全副武装的战士,便他有种超然的味道。

  此人额高鼻挺,肤色黜黑,神情倔傲冷漠,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威震八方的霸道气势,虽稍逊宋缺那种铁腕天下、大地任我纵横的气慨,仍可令任何人见而起敬,印象深刻。身上没佩任何兵器,不过谁也不敢怀疑他具有凌厉的杀伤力。

  寇仲和徐子陵暗叫不妙,解晖正是那种绝不受威胁的人,摆出此等阵仗,道明不怕硬撼的斗志和信心。

  解晖隔远淡然左右道:“本人解晖!欢迎少帅与子陵光临成都。”声音悠然传来,没有提气扬声,每句每字均在两人耳鼓内震鸣,单是这份功力,足令两人生出谨慎之心,不敢大意轻敌,连可从容逃退的信心亦生动摇。人的名儿,树的影子,解晖能与宋缺齐名,当然非是等闲之辈。

  寇仲在马上抱拳应道:“堡主于百忙中仍肯抽空见我们两个未成气候的小子后辈,是我们的荣幸。”

  解晖哈哈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少帅谦虚哩!现在天下谁不晓得两位大名。”

  寇仲为表示尊敬,于离解晖五丈外下马,其他人连忙跟随。空寂的大街本身自有其静默的压力,令人有透不过气的感受。双方的对话响回荡长街,气氛沉凝,充满大战一触即发的内在张力。

  解晖没有分毫一言不合即动干戈的意思,双目射出复杂难明的神色,凝视寇、徐两人,又以徐子陵吸引他大部分的注意。其他人仍立于下马处,由解文龙陪两人往解晖行去。

  寇仲和徐子陵见惯场面,虽处身危机四伏的险地,仍是那副从谷不迫的态度。解晖两眼射出赞赏的神色,大大冲淡原本郁结于双目的肃杀神情,微笑道:“两位千里而来,解某准备好一桌清茶素点,为两位洗尘。”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你眼望我眼,既为解晖肯坐下来和他们说话意外,更为是清茶素点而非美酒佳肴百思不得其解。寇仲暗感不安,却没法把握到不妥当在甚么地方,忙道:“承蒙堡主盛宴款待,大家可以坐下喝清茶,谈天说地,人生还有甚么比这更遐意的事?”

  徐子陵一颗心则不受控制的剧动几下,隐隐预感到某些完全在他们想像之外的事正在前路上等待他们。

  解晖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微一点头,轻呼道:“开门迎宾……”

  “嘎!”在四人立处,左方一所原是门户紧闭的菜馆大门,中分而开,两名解家战士仰态恭敬的从内而外的推开大门,动作缓慢稳走,遂分逐寸显露菜馆大堂的空间。本应排满桌子的菜馆大堂似乎只余正中一桌,予人异乎寻常的感觉。可是吸引两人注意的,却是安坐于桌子朝街那边椅上一尘不沾的动人仙子,她正以恬静无波的清澈眼神,凝望街上的寇仲和徐子陵。

  徐子陵甚么井中月、剑心通明全告失守,虎躯剧震。寇仲不比他好上多少,猛颤失色惊呼道:“妃暄!”竟是师仙子重返人世。

  她出现得如此突然,出人料外!就像她的色空剑般令人难以招架。任他们如何思虑周详,不错过任何可能性,也想不到会在城内遇见师妃暄。

  徐子陵浑体发热,脑际轰然,心海翻起不受任何力量约束的滔天巨浪。曾几何时?他是那么地渴望可与她重聚,向她倾诉内心的矛盾和痛苦,只有她才明白的矛盾和痛苦,恳请她使出仙法搭救他。曾几何时?他曾失去一切自制力的苦苦思念她,至乎想过抛下一切,到云深不知处的静斋,只为多看她一眼。没有她的日子度日如年,可是残酷的现实却迫得他默默忍受,原因是怕惊扰她神圣不可侵犯的清修。

  在洛阳之战自忖必死之际,他终忍不住分身往访了空,透过了空向她遥寄心声,希望她体谅自己违背她意旨的苦衷。被杨虚彦重创后,徐子陵再遇石青璇,当他的心神逐渐转移到她的身上,对师妃暄的苦思终成功由浓转淡,深埋心底。可是她却于此要命时刻出现,还关乎到寇仲取得最后胜利的大计。造化弄人,莫过乎此。

  师妃暄仍是男装打扮,上束软头,粗衣麻布,外披棉袄,素白衬素黄,是踏软革靴,背佩色空剑,神色平和,令人无法测知她芳心内的玄虚。见两人呆瞧着她,淡然自若的盈盈立起,脣角飘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柔声道:“少帅、子陵请!”

  寇仲和徐子陵像被隐形线索操控着的木偶般忘记解晖父子,不约而同呆呆地往菜馆走去。本是普通不过的一间食馆,立即由凡尘转化为仙界,全因仙踪乍现。

  解晖父子跟在两人身后,招呼他们入座。两人呆头鸟般依循解晖指示在师妃暄对面坐下,解晖父子陪坐两边。

  师妃暄亲自为各人斟茶,然后坐下。菜馆除这席素菜和围桌而坐,关系复杂至怎也说不明白的五个人外,再没有其他人,开门的战士默默为他们掩门后,退往馆子外。

  解晖举杯道:“两位不论来成都所为何事,一天未翻脸动武,仍是我解晖的客人,解晖就借此一盏热茶,敬两位一杯。”

  徐子陵避开师妃暄似能透视人世间一切事物的清澄目光,投往清茗,暗叹一口气,举杯相应。

  寇仲则一瞬不瞬的迎上师妃暄的目光,缓缓举杯,目光移往解晖,回复冷静的沉声道:“我寇仲希望下一趟见到堡主时,还可像现在般坐下喝茶。”

  四个男人均是一口喝尽杯内滚热的茶,师妃暄浅尝一口,悠然放下茶杯,神态从容自在,似是眼前发生的事与她没半点关系。

  解文龙道:“这些素点均是贱内亲手下厨造的,请勿客气。”

  寇仲举署苦笑道:“我本食难下咽,但既是解夫人一番盛意,怎敢辜负。子陵来吧!我们齐捧少夫人的场。”

  两人食不知味的尝了两件素点后,解晖叹道:“撇开我们敌对的立场不论,两位是解某在当今之世最看重的人。单是你们在塞外为我汉人争光,任何人也要由衷赞赏。”

  师妃暄没有丝毫发言的意思,饶有兴致的瞧着神情古怪啃吃东西的徐子陵,秀目射出温柔神色。

  寇仲颓然道:“坦白说,我本有千言万语,要向解堡主痛陈利害,免致我们干戈相见,两败俱伤,并拯救巴蜀的无辜百姓。可是妃暄仙驾忽临,弄得我现在六神无主,不知说甚么好,不如请妃暄和堡主赐示。”

  师妃暄眠唇微笑,不置可否,目光投往解晖。解晖没望向任何人,陷进深沉的思索中,双日射出凄凉的神色,望往门外,不胜感慨的道:“我解晖纵横天下数十年,从没惧怕任何人,更不卖任何人的账,只有两个人是例外。”

  解文龙垂首不语,似在分担解晖心中的痛苦。

  寇仲讶道:“敢问这两位能令堡主不能不卖账的人是谁?”

  解晖目光移向寇仲,变得锐利如刀,沉声道:“有一事我必须先作声明,以免少帅误解,不论两位是否相信,权力富贵于我来说不外过眼云烟,毫不足惜。如非天下大乱,我早退隐山林,把家当交给文龙打理,再不过问世事。所以杨广遇弑身亡,我与巴盟缔定协议,保持巴蜀中立,免百姓受战火蹂躏摧残,静待统一天下的明主出现。”

  听到解晖这番说话,徐子陵忍不住往帅妃暄瞧去,这仙子生出感应以的迎上他的目光,轻柔地领首点头,表示解晖说的是由衷之言。

  寇仲却听得眉头大皱,不解道:“既是如此,堡主何不继续保持中立?”

  解晖没有答他,露出缅怀的绅色,回到先前的话题,像喃喃自语的道:“在四十多年前一个炎热的夏口,那时我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宋缺为家族押送一批盐货来蜀,我则代表族人接收盐货。

  我从未见过像宋大哥如此英雄了得,不可一世的人物,使我一见心折,大家结成好友,联手扫荡当时肆虐蜀境内的凶悍马贼,几番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宋大哥曾多次在极度凶险的情况下不顾生死的维护我。而我解晖之所以能有今天,全仗宋大哥为我撑腰,无论外面如何纷乱,使没有人敢犯我境半步,皆因天下人人均知犯我解晖,必触怒宋缺。天下谁敢开罪宋缺?”

  揣测和事实可以相距这么远,寇仲直至此刻亲耳听到解晖剖白与宋缺的关系,始晓得自己误解解晖。这位巴蜀最有权势的世族领袖并非因恋战权位背宋缺迎李家,却是另有原因,关键就在宋缺外解晖不得不卖账的另一人。谁呢?

  徐子陵在师妃暄仙迹再现后,只有心乱如麻四个字回形容他的心情。石之轩不幸言中,当李世民陷于生死存亡的关头,梵清惠不会坐视。在寇仲和宋缺的阵营外,只有师妃暄明白巴蜀是不容有失,若汉中陷落,寇仲可直接入关攻打长安,而杨公宝库则今李渊失去长安的最大优势。

  师妃暄现踪于此,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着。

  寇仲的声音响起道:“我明白哩!敢问堡主,另一位堡主不得不卖账的人是谁?”

  解晖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不胜烯欧的道:“有很多事我不敢想起,现下更不愿再提。一直以来,宋大哥是解晖最敬服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改变。若有选择,我绝不愿违逆他的旨意,何况玉华是我最钟爱的好儿媳。”

  解文龙一颤道:“爹!”

  解晖举手阻止他说下去,平静的道:“另一位就是妃暄的师尊梵斋主,她因秀心和石之轩的事踏足江湖,而我和宋大哥亦因秀心要寻石之轩晦气,大家相逢于道左,似无意实有缘。她与大哥的一席言谈机锋,我虽只是旁听者,却记得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更感受到她悲天悯人的情怀,为万民着想的伟大情操,不敢有片刻忘记。”

  接着望向师妃暄,双目透出温柔之色,慈和的道:“所以当妃暄为李世民来向我说项,解释她选择李世民的前因后果,我是首趟在重要事项上没徵得大哥同意,断然答应妃暄开出的条件,为的不是我解家的荣辱,而是天下万民的福祉,到今天仍不后悔,只痛心得不到大哥的谅解。我最不想与之为敌者,今天却是我的敌人,但我心中没丝毫怪责大哥,他有他的立场和看法,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信念。我当然不成,清惠亦无法办到,我最不愿目睹的情况,变成可怕的现实。”

  寇仲和徐子陵终明白过来,解晖虽没说清楚他和梵清惠的关系,显然他和宋缺均对梵清惠曾生出爱慕之意,但由于梵清惠出世的身份,当然不会有结果,就像徐子陵和师妃暄的关系。试想换过徐子陵是解晖,师妃暄的弟子在若干年后来求徐子陵,他可以拒绝吗?

  徐子陵和寇仲均对解晖观感大改,感到他是值得尊敬的前辈宗师。

  寇仲的目光从解晖移往师妃暄,叹道:“妃暄可知事情到达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我虽谅解堡主的苦衷,可是我与李世民结下解不开的深仇,再非我寇仲一个人的事,而是宋家和少帅联军全体的愿望,故一切只能凭武力解决,没有另一个可能性。”

  师妃暄微笑道:“既是如此,我们就凭武力来解决吧!”

  寇仲和徐子陵闻声愕然,乏言以对。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90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十一章 兵不血刃
      师妃暄口虽说动手,神情仍是古井不波,清澄的眼眸闪动着深不可测的异芒,显示出比在塞外时更精进的修为。但只有徐子陵明白她已臻剑心通明的境界,如石之轩般令他的灵觉无法捉摸。
  寇仲哑口无言迎上她的目光,好半晌始懂失声道:“妃暄应是说笑吧!你岂是凭武力解决事情的人?”

  师妃喧轻柔的微笑道:“话是你说的,当其他一切方法均告无效,例如解释、劝言、恳求、威迫等等。那除武力外尚有甚么解决的方法?妃暄是绝不会坐视巴蜀落入少帅手上。”

  徐子陵道:“妃暄……”

  师妃暄容色平静地截断他的话,目光仍丝毫不让的凝望寇仲,道:“不论子陵以前有千万个助你兄弟寇仲的理由,所有这些理由均成过去,天下已成二分之局,子陵请勿介入妃暄和少帅间的纠纷。”

  徐子陵心中一阵难过,一边是自己仰慕深爱的玉人,一边是由少混大的拍挡兄弟,他可以怎么做呢?忽然间,他重陷左右做人难的苦境。

  寇仲双目神光大盛,变回充满自信无惧天下任何人的少帅,微笑道:“请帅仙子划下道儿来。”

  解晖父子望往师妃暄,露出等待的好奇绅色,显然他们并不知道师妃暄的“武力解决”是甚么一回事。

  师妃暄从容道:“巴蜀的命运,就由妃暄的色空剑和少帅的井中月决定如何!”徐子陵、解晖和解文龙无不色变。

  寇仲失声道:“你说甚么?妃暄不要唬我。”

  师妃暄露出无奈的表情,叹道:“这等时刻,妃暄哪还有和你开玩笑的心情。不论你是否答应,这是妃暄唯一想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寇仲求助的望向徐子陵,后者以苦笑回报,遂把目光再投往师妃暄,哭笑不行的道:“妃暄有否想过这是多么不公平!我就算不看陵少的份上,仍无法狠下心肠痛施辣手对付你,甚至不敢损伤你半根毫毛,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必输掉巴蜀无疑。”

  师妃暄淡淡道:“妃暄不是要和你分出胜负,而是分出生死,你若狠不下杀妃暄的心,根本没当皇帝的资格!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谁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凡挡着帝座的障碍物,一律均被清除。”

  寇仲苦笑道:“那你挑李世民作未来真主时,是否发觉他有这种特质?”

  这两句话,尽泄寇仲怨愤的情绪。使得只能作持观者的徐子陵心有同感,想听师妃暄有何可令人满意的回答。

  师妃暄平静答道:“当你为争取皇帝宝座为最崇高的理想和目标时,会为此作出个人的任何牺牲,唯一分别只有你当皇帝的目的是为满足一己的野心,还是为天下万民着想。妃暄可以狠心杀你,正因我为的是百姓苍生,可为此作个人的任何牺牲,包括永远不能进窥天道,又成终生歉疚。”

  解晖击桌赞叹道:“说得好!只有清惠能栽培出像妃暄般的人物。”

  寇仲沉声道:“妃暄可知若在洛阳之战时我被你挑选的天子宰掉,随之而来的将轮到你那个李小子被人宰。”

  帅妃暄现出一丝充满苦涩怠味的神情,美目扫过徐子陵,又凝视寇仲道:“那是另一个问题,妃暄只即依现在的形势发展行步,李世民不失巴蜀,天下尚可持二分之局。唉!少帅岂是如此婆妈的人,外面无人的长街最适合作决战场地,就让我们的生或死决定巴蜀和未来天下的命运吧!”

  徐子陵终忍不住道:“妃暄!”

  师妃暄缓缓别转清丽脱俗的俏脸,秀眸对他射出恳求神色,轻柔的道:“徐子陵你可以置身于此事之外吗?妃暄为师门使命,自幼钻研史学,理出治乱的因果。政冶从来是漠视动机和手段,只讲求后果。我们全力支持李世民,是因为我们认为他是能为天下谋幸福的最佳人选。你的兄弟或者是天下无敌的统帅,却缺乏李世民治国的才能和抱负。假设妃暄袖手不管,天下统一和平的契机就此断送。李唐从强势转为弱势,塞外联军将乘机入侵。今趟颉利蓄势已久,有备而来,纵使不能荡平中土,造成的损害会是严刻深远的,百姓的苦难更不知何年何日结束?中土或永不能回复元气。”

  寇仲愤然道:“问题是现在大唐的皇帝是李渊,继承人是李建成,最后的得益者更是与你们势不两立的魔门。”

  师妃暄回复恬静无波的神情,秀目重投寇仲,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故此妃暄说政冶是不理动机,只讲后果。妃暄绝不怀疑少帅用心良苦,而非因个人的欲望和野心,否则子陵不会和你并肩作战。试想你们纵可成功攻陷长安,乃会是元气大伤的局面。李世民则仍可据洛阳顽抗,发动关内和太原余军全面反攻,那时势必两败俱伤。在天下谁属尚未可知之际,塞外联军突南下入侵。请问少帅!这后果是否你想见到的呢?而这正是残酷的现实情况。”

  解晖点头道:“妃暄绝非虚言恫吓,塞外诸族在颉利和突利的旗下结成联盟,随时可发动对我中土的大规模入侵,情势危殆异常。”

  师妃暄轻轻道:“现在妃暄只能见步行步,把最迫切的危机化解,少帅如能杀死妃暄,敝斋不会有人向少帅寻仇,就看少帅有否这本领。”

  寇仲再次求助的望向徐子陵。

  徐子陵无奈苦笑,叹道:“我无话可说!少帅你好自为之,由今天此刻开始,只要李世民尚在,我会袖手旁观。”

  寇仲谅解地点头,颓然道:“妃暄的仙法真厉害,几句话就把子陵从我身边挪走。好吧!我承认斗不过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李世民成为李唐之主前,巴蜀得保持中立,否则我无法向宋阀主交待,更无法说服他撤离滤川,远离巴蜀。”

  徐子陵心中暗叹,师妃暄的出现,把寇仲攻陷长安的大计彻底破坏,统一之战再无捷径可寻,而决定在洛阳之争上。正如师妃暄的预测,南北分裂的情况很可能长期持续下去。

  师妃暄柔声道:“少帅很委屈啦,妃暄怎忍拒绝。”

  解晖点头道:“一切由妃暄作决定。”

  寇仲竟哈哈笑道:“妃暄这一手确非常漂亮,小弟佩服至五体投地,兵不血刃的迫退我们军队,又不伤我们间的和气。可是打后的形势仍未乐观,小弟只好舍远图近,先收拾大江南北,再图北上,看看是李世民厉害,还是我寇仲了得,小陵就让他暂时休息散心。我真想知道,妃暄对此有何阻挡之术,可否先行透露少许消息。”

  师妃暄凄然一叹,露出黯然神色,轻经道:“少帅快会知道。”

  寇仲色变道:“原来妃暄竟是胸有成竹,我则完全想不通看不透。”

  师妃暄缓缓起立,美目往徐子陵投来,露出心力交疲的倦意,柔声道:“少帅请和解堡主研究保持巴蜀安定的问题,子陵送妃暄一程好吗?”

  徐子陵和师妃暄并肩步出东门,守城军肃然致敬。

  师妃暄道:“子陵恼我吗?”

  徐子陵茫然摇头,道:“妃暄不用介意我怎么想!因为我再弄不清楚谁是谁非。”

  师妃暄叹道:“我怎可不介意子陵对我的想法。”

  徐子陵朝她瞧来,一震道:“妃暄!”

  师妃暄迎上他的目光,平静的道:“若有其他选择,我绝不会直接介入李世民和寇仲的斗争中,这是我尽一切办法回避的事。师尊在多年前作出预言,若天下是由北统南,天下可望有一段长治久安的兴盛繁荣。若是由南统北,不但外族入侵,天下必四分五裂。这道理子陵明白吗?”

  徐子陵苦笑道:“我心中实不愿认同妃暄的想法,可是听过妃暄刚才那席话,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性。”

  师妃暄道:“当时我对师尊的分析并没有深切的体会,到寇仲冒起,来势强横,我始真正体会师尊的看法,试想寇仲获胜,李唐瓦解,原属李唐的将领纷纷据地称王,为李唐复仇,北方政权崩溃,塞外联军将趁寇仲忙于收拾残局的当儿大举南侵,寇仲能守稳关中和洛阳已非常难得。在这种情况下,中原会是怎样的一番局面?”

  徐子陵为之哑口无言。

  师妃暄徐徐续道:“在北方的超卓人物中,只李世民具备所有令中土百姓幸福的条件,这是寇仲不敢怀疑的。他日前唯一的缺陷,是李渊没有邀他作太子,致令魔门有机可乘,让颉利有混水摸鱼的机会,假若李世民登上帝座,一切问题可迎刃而解。”

  徐子陵苦笑道:“妃暄可知寇仲和李世民已结下解不开的血仇?”

  师妃暄道:“在天下苍生福祉的大前提下,有什么恩怨是抛不开的?战场上流血难免,须知下手杀窦建德的是李元吉而非李世民,而李世民更为此感到非常对不起你们,他请了空大师去劝寇仲,正显示他对寇仲交情仍在。子陵啊!你曾说过若李世民登上帝座,你会劝寇仲退出。为天下苍生,子陵可否改采积极态度,玉成妃暄的心愿?”

  徐子陵颓然道:“太迟啦!寇仲是势成骑虎,欲退不能,试问他怎向宋缺交待?即使他肯退出,宋缺仍会挥军北上,攻打洛阳长安。没有寇仲,宋缺仍有击溃李唐的本领和实力。”

  师妃暄道:“那是妃暄最不想见到的情况,宋缺长期僻处岭南,其威势虽无人不惧,但恐惧并不代表心服。况南人不服北方水土,兼之离乡别井,追随宋缺的又以俾僚兵为主,被北人视为蛮夷,不甘向其臣服,到那时南北重陷分裂,可以想见。”

  徐子陵点头道:“我和寇仲没有妃暄想得那么透澈,事已至此,为之奈何?”

  师妃暄止步立定,别转娇躯,面向徐子陵,微笑道:“你是我们山门的护法,该由你动脑筋想办法。”

  徐子陵失声道:“我……”

  师妃喧探手以玉指按上他的嘴脣,制止他说下去,然后收回令徐子陵魂为之消的指,美目深深凝注地轻柔的道:“由乱归冶的道路并不易走,妃暄只能抱着不计成败得失的态度尽力而为,可是个人的力量有限,妃暄可争取的或能争取的只是和平的契机。当这情况出现时,子陵你须挺身而出,义不容辞,不要辜负人家对你的信赖和期望。”

  徐子陵隐隐感到她的话背后含有令人难明的深意,皱眉道:“妃暄可否说得清楚些儿?让我看回如何帮忙。”

  师妃暄容色平静的轻摇螓首道:“现在仍未是时候,但很快你会晓得,子陵珍重!”

  说罢再对他看上充盈着温柔缠绵意味的一眼,没入官道旁林木深处。

  徐子陵呆瞧她消失处,心底涌起的重重波涛久久不能平复。

  师妃暄今趟被情势发展迫降凡尘,修为更见精进,对“心”的驾驭似是挥洒自如,不再像以前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现在的她再不用压抑内心的感觉,大大减少修行的意味,变得更入世,可是徐子陵却感到她在心境上离世更远,龙泉城的动人日子一去不返,他该为此松一口气还是失落?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双方的心境均有微妙的变化。

  唉!

  想到这里,寇仲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无可否认我们的仙子对小弟是手下留情,如她把宝库有真假的事泄漏与李世民,以李小子一贯的手段定可教我们惨吃大亏。目下则是各退一步,巴蜀中立,我们则不碰关中。他娘的,小弟要和李世民在洛阳城的攻防战上见真章。”

  徐子陵苦笑道:“是我闯的祸!”

  寇仲探手搭着他肩头,摇头道:“不!该是你救了我才对。师妃暄可非像你我般是凡俗之人,哈!她是仙子嘛!事实上她早从蛛丝马迹猜到宝库另有玄虚,只是从你口中得到证实,再推想出为何得宝库可得天下的道理,而我们谋取巴蜀进一步肯定她的信念。哈!幸好你有份泄秘,故她瞧在陵少份上,一并把我放过,不会用这秘密来瓦解我们攻打长安再非奇兵的奇兵。”

  徐子陵心底一阵温暖,寇仲的分析大有道理,但总是以安慰他的成份占多。这位好兄弟正是这种心胸豁达的人,不会把得失放在心上。胜而不骄,败而不馁。道:“妃喧几句话令我袖手,你不怪我吗?”

  寇仲哑然失笑道:“你老哥肯助我渡过最艰苦的日子,且为此差点送掉小命,我寇仲早感激得涕泪交流。大家兄弟,怎会不明白对方心事,好好休息一下!唉!妃暄绝非虚言恫吓之人,她必有对付我的厉害手段。我担心的要立刻赶回彭梁见宋缺,向他报告最新的变化,偷袭长安的大计已告泡汤。劳烦陵少向雷大哥他们解释我的不辞而别。”

  徐子陵叹道:“我也在担心。”

  寇仲双目神光大盛,沉声道:“天下间再没有人可阻止我荡南扫北的坚定决心,刚才来此途上,我把自己的处境想通想透。师妃暄有她的立场,我有我的信念理想。为免天下沦入魔门或异族手上,个人的牺牲算他奶奶的甚么一回事。我已狠下决心,抛开一切,全心全意为未来的统一和平奋战到底,愈艰难愈有意义,愈能显出生命的真采。长安事了后,立即回彭梁找我,说不定阴小纪早到那里寻到她的兄长。我去啦!”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91楼 发表于: 2007-09-13
十二章 狭路相逢
      徐子陵重由东门入城,解晖撤去戒严,大街逐渐回复生气,部分店铺更抢着启门营业,虽仍是人车疏落,比之刚才有如鬼城,自是另一番气象。
  解文龙换回一般武士装束,在城门口候他,感激的道:“巴蜀得免战火摧残,全赖徐兄支持妃暄小姐,否则若少帅接受挑战,情况不堪设想。”

  两人并肩漫步长街,徐子陵微笑道:“解兄只因不清楚寇仲为人,故有此误会若没有我,寇仲也是宁退兵不会与妃暄动手的。却不知巴盟方面情况如何?”

  解文龙道:“巴蜀又保持中立,爹往城南与四大族酋商议,事情应可和平解决,既有少帅点头,大家是明白事理的人,一向关系良好,当不会出现新的问题。”接着道:“徐兄若不急,玉华可尽地主之谊。”

  解文龙注意到雷九指离开对街,打出询问的手号。

  徐子陵刚见到雷九指现身会合,然后立即离去,歉然道:“我回城是为与三位好有会合,解兄的好意心领哩!请代问候嫂夫人。”

  解文龙只好依依不舍的与他握手道别,道:“下趟来成都,徐兄须来探访我们,让小弟一尽地主之谊。”

  徐子陵对他的爽快大生好感,与他握手道别。

  寇仲沿江全速飞驰,抛开一切担心和忧虑,再不去想师妃暄对付他的将会是什么手段,而只往好的方面着想。

  事实上他和宋缺心知肚明,纵使有杨公宝库的攻城奇着,要收拾李渊仍是非常艰巨和代价极高的一场血战。

  正如宋缺指出,杨坚是靠篡夺前朝得帝位,怎都会对手下防上一手,杨广更变本加厉,针对内部谋反的可能而加强城防,特别是着重于皇城反击的力量。即使寇仲能在城内设立坚强据点,从皇城来的反攻仍会很难捱挡。一天未能攻陷玄武门的禁卫所,一天长安仍在李渊手上。

  长安之战最后的胜利或属于他们,但伤亡必然惨重非常、元气大伤。此时他们将要面对再不受李渊制肘的李世民,对方不用仓卒反攻,可改向南、北扩张,以洛阳为中心建立强大的新帝国。在这种形势下,主动反落在李世民手上,演变为长期的对峙和连绵的战乱是可预知。

  所以利用杨公宝库之计被师妃暄破坏,从这角度去看未必是坏事。只要攻下洛阳,击垮李世民,李渊将被迫死守关中,他们可从容收拾关外所有土地,待时机成熟始入关收拾再无明帅主持的关中。

  这想法令寇仲心中释然,再没有受挫的感觉。何况巴蜀可保持和平,宋解两家不用正面冲突,致致必为此欣悦,对他的观感或会有少许改变。

  我寇仲是绝不会输的。一声长啸,寇仲加速朝泸川的方向掠去。

  徐子陵、侯希白、雷九指、阴显鹤四人正要从北门离城,后方有人唤道:“徐兄!”

  四人讶然回首。徐子陵笑道:“原来是郑兄。”

  “河南狂士”郑石如气喘叮叮的来到四人身前,欣然道:“如非我消息灵通,就要与子陵失诸交臂。你们赶着出城吗?我们边走边谈如何?”

  徐子陵把雷九指和阴显鹤介绍予郑石如认识,一起离城。雷九指三人识趣的领路前行,让两人叙旧。 我刚见过解少堡主,得他指引来追子陵。哈!在下没说错吧!宋缺一出,天下形势立即逆转过来。”

  徐子陵点头道:“郑兄确是眼光独到。”

  郑石如谦虚道:“子陵只因身在局中,关心则乱,不如我这旁观者的一对冷眼。听少堡主说与你们达成协议,巴蜀保持中立,你们不会碰巴蜀。”

  徐子陵道:“确有此事。”

  郑石如压低声音道:“子陵可知胖贾安隆被解晖逐离巴蜀,不许他再踏入蜀境半步?”

  徐子陵讶道:“安隆做过甚么事?解晖对他如此决绝?”

  郑石如道:“听淑明说,安隆与西突厥暗中勾结,还为统叶护穿针引线,搭上李元吉。此事犯了解晖大忌,故暗中部署,一夜间接管了安隆在蜀境内百多所造酒厂,更向与安隆关系密切的人发出最后通牒,着他们以后与安隆划清界线,安隆在无力反击下黯然离蜀。”

  徐子陵皱眉道:“如此秘密的事,怎会泄漏出来的?”

  郑石如道:“应是与吐谷浑的伏护有关系,他来成部拜见解晖,一行人来后即发出这轰动巴蜀武林的大事。”

  徐子陵一呆道:“伏护?”

  郑石如点头道:“正是吐谷浑酋世伏允之子伏护,约有五十多名随从,住在五门逢街的五门客栈,出入均伴在他左右的两名蛮女长得花容月貌、体态撩人,非常引人注目,成为近日城中谈论的话题,大大冲淡巴盟和独尊堡剑拔弩张的气氛。”

  此时众人离城已远,徐子陵在官道止步停下,道:“我和伏护素有交情,既知他在城里,应回去和他打个招呼。说来好笑,我和寇仲还误信谣言,以为他们是统叶护的人,而李世民则与西突厥勾结,原来是李元吉。”

  雷九指等停下,看徐子陵的意向。

  郑石如笑道:“近日成都谣言满天飞,这样的谣言小弟略有所闻,当然是一笑置之。子陵若想与伏护叙旧,不是回城而是往前赶,伏护一行人今早从北门出城,目的地听说是长安,子陵赶快点,应可在汉中追上他们。”

  徐子陵欣然道:“那我就在此与郑兄占别,异日有缘,大家坐下来喝酒聊天,希望那时天下大平,再没有令人心烦的战乱。”

  郑石如回城去后,徐子陵向侯希白道:“今趟到长安,只为向纪倩问清楚,不论结果如何须立即离开。希白在巴蜀是识途老马,不如陪雷九指走一趟,到韩泽南所说的藏物处起出账簿,之后大家在汉中会合如何?”

  侯希白欣然道:“我正有此意,为省时间,我们索性各自回梁部,到时再商议对付香家的行动。”

  雷九指道:“就这么决定。子陵和显鹤小心点,长安终是险地,若见形势不对须立即逃跑。”

  四人哈哈一笑,各自上路。

  寇仲在黄昏时竹抵达泸川,城门的守兵认得是寇仲,慌忙使快马飞报统称的宋阀大将宋法亮,一边领寇仲往城内。

  泸川是巴蜀境内着名城邑,位于大江之旁,交通发达,繁荣兴盛,街上车水马龙,没有丝毫战争的紧张气氛,更察觉不到主权转变的痕迹,显示一方面宋法亮安抚手段高明,另一方面宋家军纪律严明,没有扰乱居民的安定生活。

  宋法亮在府门外迎接他,进入大堂后,宋法亮依寇仲指示,摒退左右,只剩下两人,寇仲问道:“法亮可立即调动作战的战船有多少艘?”

  宋法亮还以为他要立即攻打成都,断然答道:“泸川我军水师大小斗舰二百艘,水陆两栖的战士一万五千人,只须一天光景,可以立即开赴战场,不过……”

  寇仲微笑道:“是否他老人家曾颁下指示围成都取汉中的策略。”

  宋法亮恭敬对道:“少帅明察,确是如此。不过阀主说过,少帅的命令是绝对的命令,少帅只要下令,法亮不会有丝毫犹豫。”

  寇仲苦笑道:“我不但失去汉中,还失去成都,所以必须找些补偿,心中始可舒服点。”

  宋法克愕然道:“我们尚未动手,怎晓得失去巴蜀?”

  寇仲叹道:“这叫一言难尽,我要你在二个时辰内全面撤离泸川,然后顺江进军江都,只要取得江都对岸的毗陵,李子通将不战而溃,而江都后沈法兴与和辅公佑谁先一步完蛋,将由我们来决定。”

  宋法亮点头道:“少帅要我们撤出巴蜀没有问题,但下属必须待清楚巴蜀的情况,例如唐军是否入蜀,会否待我们撤退追击我们,下属始可麓定撤退的计画。”

  寇仲欣然道:“我很欣赏法亮这种认真的态度。唐军没有入蜀,解晖会于我们和李世民胜负未分前保持中立。”

  宋法亮如释重负的道:“解晖终能悬崖勒马,大家不用伤和气。”

  寇仲道:“我还以为下令撤军会令你心中不满,可是看来法亮对形势的变化和发展似乎很高兴哩!”

  宋法亮俊脸微红,尴尬道:“法亮怎敢对少帅有任何不满,少帅在我们心中,是用兵如神、纵横天下的无敌统帅,照你的吩咐去做决不会吃亏。”

  寇仲笑道:“不用捧我,大家自己人,有甚么话不可以说的?为什么撤出巴蜀反令你像松一口气的样子?”

  宋法亮有点难以启齿的叹道:“大小姐是我们敬慕的人,只因阀爷之令,谁敢说半句何话?”

  寇仲哑然笑道:“阀爷!既别致又贴切,哈!我明白哩!”

  宋法亮肃容道:“攻打毗陵小事一件,少帅吩咐下来便可以,法亮绝不会有负少帅。”  寇仲淡淡道:“法亮你以前有否领军实战的经验?”

  宋法亮露出崇服的神色,只有战场的老手才晓得在这些重要关节上一丝不苟。肃然道:“法亮得阀爷栽培,曾有连续三年在西塞领军作战的经验,近两年负责操练水师与林士宏交锋,攻打海南岛的最初筹备策略,是由我助宋智二爷拟定,然后呈上阀爷审批的。少帅明鉴。”

  寇仲双目射出锐利的神光,一瞬不瞬凝视宋法亮,试他的胆气,沉声道:“你清楚江都的情况吗?”

  宋法亮昂然迎上寇仲目光,心悦诚服的道:“少帅放心,就像法亮对自己水师船队般清楚,可以数出他尚剩多少条船,每艘船上有多少人。法亮敢领军令状!”

  寇仲竖起拇指大笑道:“我相信你,立即去办。我要一艘船载我到梁都见你们的阀爷。”

  宋法亮起立敬礼,龙行虎步的去了。寇仲瞧着他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从没有一刻,他比此时更感到自己拥有的庞大力量,几句话可决定一座城的命运,连江都这般级数的城都不能幸免。回想当日在扬州当小扒手的自己,敢想过有此一日吗?宋家军确是一支精锐的劲旅。

  昼夜不息急赶两天路后,徐子陵和阴显鹤抵达汉中城,此城关系重大,是通往关中的门户,由解晖之弟解盛坐镇。亦由于其优越的地理位置,为两地商家行旅必经之路,兴旺不在成都之下。在初雪降后,处处雪白,别有一番沉味。

  入城后,徐子陵正要先找一间旅馆安身,再设法打探伏护一行人的消息时,阴显鹤道:“我想喝两杯水酒。”

  徐子陵想起他过往的不良纪录,大吃一惊道:“阴兄大病初愈,喝酒伤身,可免则免。”

  阴显鹤坚持道:“我答应徐兄只喝两杯,该不会出节制的。”

  徐子陵见左方有所酒馆,道:“这间如何。”

  阴显鹤停下来,歉然道:“徐兄勿要见怪,我想独往,想一个人单独的想点事情。放心吧。”

  徐子陵拿他没法,虽担心他没人监管下会纵情痛饮,却难阻止,只好道:“你去喝酒,我去找落脚的客栈,转头再和你会合。阴兄请在酒馆候我,不要喝超过两杯。”

  阴显鹤点头答应,迳自去了。

  徐子陵心中暗叹,明白阴显鹤是因即将到达长安,故患得患失,担心白走一趟。他在找寻妹子一事上经历无数的失败,这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前方右边出现一所颇具规模的旅馆,金漆招牌写着“高朋客栈”,在凹盏灯笼映照下闪闪生辉。换作平时,徐子陵多不会挑选这类位于通衡大道、人流集中的旅馆,此刻却因急于回到酒馆“看管”阴显鹤,想也不想的步入院门内小广场,向大门走去。

  尚未有机会踏入栈内,一名嚷着客满的伙计急步走出,把“客满”的牌子挂往门旁。

  徐子陵苦笑道:“汉中这么兴旺吗?”

  伙计见他外型出众,讨好的多说两句道:“关中打仗,巴蜀的蛮夷又闹事,生意做少很多,今趟是有人预早把客栈包下来,客官何不多走两步,街口另一边的望奈旅馆在汉中仅次于我们,相当不错。”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把贵店包下的是否吐谷浑来的客人?”

  伙计皱眉道:“吐谷浑是甚么东西?”

  徐子陵解释道:“吐谷浑是西塞的一个民族,老兄的客人……”

  伙计接着道:“他们是公子的朋友吗?公子说得对,他们虽作汉人打扮说汉语,但我们这些做客栈生意的眼睛最利,些许外地口舌都瞒不过我们。初时还循他们来自北疆,原来是西面甚么浑的人,我立即去给公子通传,公子高姓大名?”

  徐子陵心忖若说实话告诉他自己是徐子陵,保证可令他脸无人色,还以为少帅传军入城,微笑道:“我尚有点事,办完事再来麻烦老兄。”正要离开,后方足音传至。

  徐子陵转过身来,双方打个照脸,均为之愕然。

  改穿中土北方流行胡服的美艳女人,头戴五彩锦绣吐谷浑帽,穿粉绿翻领袍、乳白长裤,乳黄长袖外破、黑革靴,在四名武士和段褚簇拥下,仪态万千的走来,倘脸瞬即回复平静,美目闪烁着狡黠的采芒,香脣轻吐道:“竟然是徐兄,这么巧哩!”

  任徐子陵怎么想,绝想不到会冤家路窄的在这里遇上身分背景暧昧神秘的美艳夫人,心念电转间已有主意,从容笑道:“夫人到中原来该先向在下打个招呼,就不用在下费这么多工夫追查夫人的行踪。”

  美艳夫人脸色微变,显是给徐子陵唬着,想不到他是碰巧遇上,带着一股香风从他身边走过,冷笑道:“原来徐兄像其他男人般都是馋嘴的猫儿,见到女人不肯放过。”

  早吓得脸无人色的段褚战战兢兢陪美艳夫人在徐子陵身旁走过,其他四名武上人人露出敌意,手按兵刀。

  店伙这才晓得徐子陵与他们是何种关系,打个冷战,第一个溜进客栈内去。

  徐子陵淡淡道:“给我站着!”

  正要跨槛入门的美艳夫人止步立走,缓缓转身,娇笑道:“人家和你开玩笑嘛!徐公子不要认真,谁不晓得你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徐子陵双目射出锐利的光芒,平静的道:“夫人若不立即把不属于你的五采石交出来,我保证你会为此后悔。”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92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十二章 狭路相逢
      徐子陵重由东门入城,解晖撤去戒严,大街逐渐回复生气,部分店铺更抢着启门营业,虽仍是人车疏落,比之刚才有如鬼城,自是另一番气象。
  解文龙换回一般武士装束,在城门口候他,感激的道:“巴蜀得免战火摧残,全赖徐兄支持妃暄小姐,否则若少帅接受挑战,情况不堪设想。”

  两人并肩漫步长街,徐子陵微笑道:“解兄只因不清楚寇仲为人,故有此误会若没有我,寇仲也是宁退兵不会与妃暄动手的。却不知巴盟方面情况如何?”

  解文龙道:“巴蜀又保持中立,爹往城南与四大族酋商议,事情应可和平解决,既有少帅点头,大家是明白事理的人,一向关系良好,当不会出现新的问题。”接着道:“徐兄若不急,玉华可尽地主之谊。”

  解文龙注意到雷九指离开对街,打出询问的手号。

  徐子陵刚见到雷九指现身会合,然后立即离去,歉然道:“我回城是为与三位好有会合,解兄的好意心领哩!请代问候嫂夫人。”

  解文龙只好依依不舍的与他握手道别,道:“下趟来成都,徐兄须来探访我们,让小弟一尽地主之谊。”

  徐子陵对他的爽快大生好感,与他握手道别。

  寇仲沿江全速飞驰,抛开一切担心和忧虑,再不去想师妃暄对付他的将会是什么手段,而只往好的方面着想。

  事实上他和宋缺心知肚明,纵使有杨公宝库的攻城奇着,要收拾李渊仍是非常艰巨和代价极高的一场血战。

  正如宋缺指出,杨坚是靠篡夺前朝得帝位,怎都会对手下防上一手,杨广更变本加厉,针对内部谋反的可能而加强城防,特别是着重于皇城反击的力量。即使寇仲能在城内设立坚强据点,从皇城来的反攻仍会很难捱挡。一天未能攻陷玄武门的禁卫所,一天长安仍在李渊手上。

  长安之战最后的胜利或属于他们,但伤亡必然惨重非常、元气大伤。此时他们将要面对再不受李渊制肘的李世民,对方不用仓卒反攻,可改向南、北扩张,以洛阳为中心建立强大的新帝国。在这种形势下,主动反落在李世民手上,演变为长期的对峙和连绵的战乱是可预知。

  所以利用杨公宝库之计被师妃暄破坏,从这角度去看未必是坏事。只要攻下洛阳,击垮李世民,李渊将被迫死守关中,他们可从容收拾关外所有土地,待时机成熟始入关收拾再无明帅主持的关中。

  这想法令寇仲心中释然,再没有受挫的感觉。何况巴蜀可保持和平,宋解两家不用正面冲突,致致必为此欣悦,对他的观感或会有少许改变。

  我寇仲是绝不会输的。一声长啸,寇仲加速朝泸川的方向掠去。

  徐子陵、侯希白、雷九指、阴显鹤四人正要从北门离城,后方有人唤道:“徐兄!”

  四人讶然回首。徐子陵笑道:“原来是郑兄。”

  “河南狂士”郑石如气喘叮叮的来到四人身前,欣然道:“如非我消息灵通,就要与子陵失诸交臂。你们赶着出城吗?我们边走边谈如何?”

  徐子陵把雷九指和阴显鹤介绍予郑石如认识,一起离城。雷九指三人识趣的领路前行,让两人叙旧。 我刚见过解少堡主,得他指引来追子陵。哈!在下没说错吧!宋缺一出,天下形势立即逆转过来。”

  徐子陵点头道:“郑兄确是眼光独到。”

  郑石如谦虚道:“子陵只因身在局中,关心则乱,不如我这旁观者的一对冷眼。听少堡主说与你们达成协议,巴蜀保持中立,你们不会碰巴蜀。”

  徐子陵道:“确有此事。”

  郑石如压低声音道:“子陵可知胖贾安隆被解晖逐离巴蜀,不许他再踏入蜀境半步?”

  徐子陵讶道:“安隆做过甚么事?解晖对他如此决绝?”

  郑石如道:“听淑明说,安隆与西突厥暗中勾结,还为统叶护穿针引线,搭上李元吉。此事犯了解晖大忌,故暗中部署,一夜间接管了安隆在蜀境内百多所造酒厂,更向与安隆关系密切的人发出最后通牒,着他们以后与安隆划清界线,安隆在无力反击下黯然离蜀。”

  徐子陵皱眉道:“如此秘密的事,怎会泄漏出来的?”

  郑石如道:“应是与吐谷浑的伏护有关系,他来成部拜见解晖,一行人来后即发出这轰动巴蜀武林的大事。”

  徐子陵一呆道:“伏护?”

  郑石如点头道:“正是吐谷浑酋世伏允之子伏护,约有五十多名随从,住在五门逢街的五门客栈,出入均伴在他左右的两名蛮女长得花容月貌、体态撩人,非常引人注目,成为近日城中谈论的话题,大大冲淡巴盟和独尊堡剑拔弩张的气氛。”

  此时众人离城已远,徐子陵在官道止步停下,道:“我和伏护素有交情,既知他在城里,应回去和他打个招呼。说来好笑,我和寇仲还误信谣言,以为他们是统叶护的人,而李世民则与西突厥勾结,原来是李元吉。”

  雷九指等停下,看徐子陵的意向。

  郑石如笑道:“近日成都谣言满天飞,这样的谣言小弟略有所闻,当然是一笑置之。子陵若想与伏护叙旧,不是回城而是往前赶,伏护一行人今早从北门出城,目的地听说是长安,子陵赶快点,应可在汉中追上他们。”

  徐子陵欣然道:“那我就在此与郑兄占别,异日有缘,大家坐下来喝酒聊天,希望那时天下大平,再没有令人心烦的战乱。”

  郑石如回城去后,徐子陵向侯希白道:“今趟到长安,只为向纪倩问清楚,不论结果如何须立即离开。希白在巴蜀是识途老马,不如陪雷九指走一趟,到韩泽南所说的藏物处起出账簿,之后大家在汉中会合如何?”

  侯希白欣然道:“我正有此意,为省时间,我们索性各自回梁部,到时再商议对付香家的行动。”

  雷九指道:“就这么决定。子陵和显鹤小心点,长安终是险地,若见形势不对须立即逃跑。”

  四人哈哈一笑,各自上路。

  寇仲在黄昏时竹抵达泸川,城门的守兵认得是寇仲,慌忙使快马飞报统称的宋阀大将宋法亮,一边领寇仲往城内。

  泸川是巴蜀境内着名城邑,位于大江之旁,交通发达,繁荣兴盛,街上车水马龙,没有丝毫战争的紧张气氛,更察觉不到主权转变的痕迹,显示一方面宋法亮安抚手段高明,另一方面宋家军纪律严明,没有扰乱居民的安定生活。

  宋法亮在府门外迎接他,进入大堂后,宋法亮依寇仲指示,摒退左右,只剩下两人,寇仲问道:“法亮可立即调动作战的战船有多少艘?”

  宋法亮还以为他要立即攻打成都,断然答道:“泸川我军水师大小斗舰二百艘,水陆两栖的战士一万五千人,只须一天光景,可以立即开赴战场,不过……”

  寇仲微笑道:“是否他老人家曾颁下指示围成都取汉中的策略。”

  宋法亮恭敬对道:“少帅明察,确是如此。不过阀主说过,少帅的命令是绝对的命令,少帅只要下令,法亮不会有丝毫犹豫。”

  寇仲苦笑道:“我不但失去汉中,还失去成都,所以必须找些补偿,心中始可舒服点。”

  宋法克愕然道:“我们尚未动手,怎晓得失去巴蜀?”

  寇仲叹道:“这叫一言难尽,我要你在二个时辰内全面撤离泸川,然后顺江进军江都,只要取得江都对岸的毗陵,李子通将不战而溃,而江都后沈法兴与和辅公佑谁先一步完蛋,将由我们来决定。”

  宋法亮点头道:“少帅要我们撤出巴蜀没有问题,但下属必须待清楚巴蜀的情况,例如唐军是否入蜀,会否待我们撤退追击我们,下属始可麓定撤退的计画。”

  寇仲欣然道:“我很欣赏法亮这种认真的态度。唐军没有入蜀,解晖会于我们和李世民胜负未分前保持中立。”

  宋法亮如释重负的道:“解晖终能悬崖勒马,大家不用伤和气。”

  寇仲道:“我还以为下令撤军会令你心中不满,可是看来法亮对形势的变化和发展似乎很高兴哩!”

  宋法亮俊脸微红,尴尬道:“法亮怎敢对少帅有任何不满,少帅在我们心中,是用兵如神、纵横天下的无敌统帅,照你的吩咐去做决不会吃亏。”

  寇仲笑道:“不用捧我,大家自己人,有甚么话不可以说的?为什么撤出巴蜀反令你像松一口气的样子?”

  宋法亮有点难以启齿的叹道:“大小姐是我们敬慕的人,只因阀爷之令,谁敢说半句何话?”

  寇仲哑然笑道:“阀爷!既别致又贴切,哈!我明白哩!”

  宋法亮肃容道:“攻打毗陵小事一件,少帅吩咐下来便可以,法亮绝不会有负少帅。”  寇仲淡淡道:“法亮你以前有否领军实战的经验?”

  宋法亮露出崇服的神色,只有战场的老手才晓得在这些重要关节上一丝不苟。肃然道:“法亮得阀爷栽培,曾有连续三年在西塞领军作战的经验,近两年负责操练水师与林士宏交锋,攻打海南岛的最初筹备策略,是由我助宋智二爷拟定,然后呈上阀爷审批的。少帅明鉴。”

  寇仲双目射出锐利的神光,一瞬不瞬凝视宋法亮,试他的胆气,沉声道:“你清楚江都的情况吗?”

  宋法亮昂然迎上寇仲目光,心悦诚服的道:“少帅放心,就像法亮对自己水师船队般清楚,可以数出他尚剩多少条船,每艘船上有多少人。法亮敢领军令状!”

  寇仲竖起拇指大笑道:“我相信你,立即去办。我要一艘船载我到梁都见你们的阀爷。”

  宋法亮起立敬礼,龙行虎步的去了。寇仲瞧着他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从没有一刻,他比此时更感到自己拥有的庞大力量,几句话可决定一座城的命运,连江都这般级数的城都不能幸免。回想当日在扬州当小扒手的自己,敢想过有此一日吗?宋家军确是一支精锐的劲旅。

  昼夜不息急赶两天路后,徐子陵和阴显鹤抵达汉中城,此城关系重大,是通往关中的门户,由解晖之弟解盛坐镇。亦由于其优越的地理位置,为两地商家行旅必经之路,兴旺不在成都之下。在初雪降后,处处雪白,别有一番沉味。

  入城后,徐子陵正要先找一间旅馆安身,再设法打探伏护一行人的消息时,阴显鹤道:“我想喝两杯水酒。”

  徐子陵想起他过往的不良纪录,大吃一惊道:“阴兄大病初愈,喝酒伤身,可免则免。”

  阴显鹤坚持道:“我答应徐兄只喝两杯,该不会出节制的。”

  徐子陵见左方有所酒馆,道:“这间如何。”

  阴显鹤停下来,歉然道:“徐兄勿要见怪,我想独往,想一个人单独的想点事情。放心吧。”

  徐子陵拿他没法,虽担心他没人监管下会纵情痛饮,却难阻止,只好道:“你去喝酒,我去找落脚的客栈,转头再和你会合。阴兄请在酒馆候我,不要喝超过两杯。”

  阴显鹤点头答应,迳自去了。

  徐子陵心中暗叹,明白阴显鹤是因即将到达长安,故患得患失,担心白走一趟。他在找寻妹子一事上经历无数的失败,这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前方右边出现一所颇具规模的旅馆,金漆招牌写着“高朋客栈”,在凹盏灯笼映照下闪闪生辉。换作平时,徐子陵多不会挑选这类位于通衡大道、人流集中的旅馆,此刻却因急于回到酒馆“看管”阴显鹤,想也不想的步入院门内小广场,向大门走去。

  尚未有机会踏入栈内,一名嚷着客满的伙计急步走出,把“客满”的牌子挂往门旁。

  徐子陵苦笑道:“汉中这么兴旺吗?”

  伙计见他外型出众,讨好的多说两句道:“关中打仗,巴蜀的蛮夷又闹事,生意做少很多,今趟是有人预早把客栈包下来,客官何不多走两步,街口另一边的望奈旅馆在汉中仅次于我们,相当不错。”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把贵店包下的是否吐谷浑来的客人?”

  伙计皱眉道:“吐谷浑是甚么东西?”

  徐子陵解释道:“吐谷浑是西塞的一个民族,老兄的客人……”

  伙计接着道:“他们是公子的朋友吗?公子说得对,他们虽作汉人打扮说汉语,但我们这些做客栈生意的眼睛最利,些许外地口舌都瞒不过我们。初时还循他们来自北疆,原来是西面甚么浑的人,我立即去给公子通传,公子高姓大名?”

  徐子陵心忖若说实话告诉他自己是徐子陵,保证可令他脸无人色,还以为少帅传军入城,微笑道:“我尚有点事,办完事再来麻烦老兄。”正要离开,后方足音传至。

  徐子陵转过身来,双方打个照脸,均为之愕然。

  改穿中土北方流行胡服的美艳女人,头戴五彩锦绣吐谷浑帽,穿粉绿翻领袍、乳白长裤,乳黄长袖外破、黑革靴,在四名武士和段褚簇拥下,仪态万千的走来,倘脸瞬即回复平静,美目闪烁着狡黠的采芒,香脣轻吐道:“竟然是徐兄,这么巧哩!”

  任徐子陵怎么想,绝想不到会冤家路窄的在这里遇上身分背景暧昧神秘的美艳夫人,心念电转间已有主意,从容笑道:“夫人到中原来该先向在下打个招呼,就不用在下费这么多工夫追查夫人的行踪。”

  美艳夫人脸色微变,显是给徐子陵唬着,想不到他是碰巧遇上,带着一股香风从他身边走过,冷笑道:“原来徐兄像其他男人般都是馋嘴的猫儿,见到女人不肯放过。”

  早吓得脸无人色的段褚战战兢兢陪美艳夫人在徐子陵身旁走过,其他四名武上人人露出敌意,手按兵刀。

  店伙这才晓得徐子陵与他们是何种关系,打个冷战,第一个溜进客栈内去。

  徐子陵淡淡道:“给我站着!”

  正要跨槛入门的美艳夫人止步立走,缓缓转身,娇笑道:“人家和你开玩笑嘛!徐公子不要认真,谁不晓得你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徐子陵双目射出锐利的光芒,平静的道:“夫人若不立即把不属于你的五采石交出来,我保证你会为此后悔。”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93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十三章 变天之战
      寇仲在梁都城外码头登岸,坐上战马,在虚行之、宣永一文一武两员大将陪伴下,悄悄入城。
  问起别后的情况,宣永道:“陈留断断续续的连下三天雪,陈留和开封间的道路被风雪封锁,只水路仍保持畅通,敌我双方闭城坚守,谁都没法奈何对方。”

  虚行之道:“阀主把主力大军调往东海和钟离,在两城集结水师,准备南下扫荡李子通、沈法兴之辈,照目前形势的发展,胜利必属我们。”

  寇仲道:“长林的复仇大计有何进展?”

  宣永答道:“一切依少帅指示进行,长林亲赴江南,对沈法兴施分化和离间的计划,我们的水师集中高邮,只等少帅一声令下,即日大举南攻。”

  寇仲点头道:“我们定要好好利用这三个月的光景。”

  虚行之欲言又止,终没说话,在战士致敬声中,在飞云卫簇拥下,三人策马入城。

  寇仲当然明白虚行之说到口边却没说出来的话,叹道:“事情有变,我没行到长安去,待我见过阀主后再向你们解释。”

  宣永压低声音道:“慈航静斋的师妃暄今早来见阀主,她说过甚么话没有人晓得,但她离开后阀主一直留在内堂,只召见过宋鲁,事情似乎有点不妥当。”

  寇仲剧震一下,色变道:“妃暄竟然是来见阀主。”

  宣永和虚行之想不到一向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寇仲有如此大的反应,均为之愕然,脸脸相觑。

  寇仲心中翻起千重巨浪。

  师妃暄终出招啦!且是针对宋缺而来,只恨纵知如此,他仍无法猜到师妃暄的葫芦内卖的是甚么药。照道理任师妃暄舌灿莲花,晓以甚么民族大义,仍无法说服“舍刀之外、再无他物”,智深如海的宋缺。

  思索间,人马进入少帅府,众人甩蹬下马,就主堂大门走去。

  寇仲沉声道:“我要立即见阀主!”

  踏上长阶,一人从大堂扑出,跪倒台阶上,涕泪交流痛哭道:“少帅为玄恕作主。”

  寇仲见王玄恕以这梗方式欢迎他,大吃一惊,慌忙扶起,问道“不要哭?发生甚么事?难道小妹……”

  宣永凑到他耳旁束音成线贯入道:“小妹没事,还溜到城郊放无名。唉!今早传来消息,王世充在赴长安途中一家大小百馀人全体遇难,负责护送的二百唐军亦伤亡惨重,此事轰动长安,李渊震怒下命人彻查。”

  寇仲一震道:“甚么人干的?”

  另一边的虚行之压低声音道:“属下听到一个较可信的说法,是押送王世充的三艘船在入关前遇袭,先以火箭趁夜焚船,再在水中对堕河的人痛下杀手,翌日河面浮起百具尸体。”

  寇仲大怒道:“此事定由杨虚彦指示,杨文干下手。玄恕须化悲愤为力量,我寇仲誓要为你讨回公道。”

  宣永使飞云卫扶走王玄恕后,寇仲进入大堂立定,问道:“悬赏找寻阴显鹤妹子一事,有甚么进展?”

  虚行之道:“我们依照少帅吩咐,在属地内所有城池当眼处贴出悬赏告示,可是到现在仍没有阴小纪的确切消息。”

  宣永苦笑道:“假消息却络绎不绝,每天有人来领赏,都经不起验证。”

  寇仲皱眉道:“真没有道理,至少当时与阴小纪一起逃离江都的女孩该站出来说话。”

  虚行之道:“属于我们的城地数目不多,待消息传播各地,或者会有头绪。”

  “大哥!”

  拍翼声起,无名掠过大堂空间,降落寇仲探出的手上,人畜亲热一番。

  精神焕发的小鹤儿一阵风般跑到寇仲身前,大喜道:“不是说大哥有一段时间没空回来吗?见到大哥小鹤儿很开心哩!”

  寇仲欣然道:“见到我的小鹤儿大哥更开心。”又讶道:“小妹不晓得玄恕的事吗?”

  小鹤儿不解道:“什么事?”

  宣永和虚行之在旁频向寇仲打眼色。

  小鹤儿色变道:“他有什么事?噢!难怪他今天闷闷不乐,唤他去玩儿总推说没空,快告诉我!”

  寇仲明白过来,王玄恕因不想小鹤儿为他难过,把惨变瞒着她。忙岔开话题道:“要不要把悬赏金额加重,令此事更轰动些?”

  小鹤儿讶道:“甚么悬赏?”

  寇仲一呆道:“悬赏贴满大街小巷,小鹤儿竟不晓得此事?”

  小鹤儿俏脸微红,郝然道:“人家不识字嘛!怎懂看那些贴在墙上的鬼东西?”旋又道:“待会再陪大哥说话,我去问恕哥!”又一阵风般走了。

  寇仲叹道:“这可能是问题所在,识字的人不多,只有待消息经多人之口广传开,我们才有机会得到阴小纪的确切消息。”叹一口气道:“待我见过阀主再说。”

  美艳夫人露出一个甜美灿烂的笑容,两手负后,令酥胸更为茁挺,烟视媚行的移到徐子陵触手可及处,笑吟吟的道:“五采石不在奴家身上,亦没有带来中原,徐公子不相信,可彻底搜奴家的身,奴家不会抗议的哩!”

  徐子陵丝毫不为她的媚态所惑,双目裨光湛湛,微笑道:“夫人可知我徐子陵是甚么出身,说到耍赖皮,我和寇仲都是此道中的祖师爷。”

  美艳夫人秀眉轻皱,“嗳哟”一声道:“谁要和你徐公子徐大侠耍赖皮,人家说的是事实,教人该怎说你才相信呢?”

  徐子陵淡淡道:“我就先废你那对睁着说谎话的招子!”倏地探手,两指探出,往她双目戳去。美艳夫人花容失色,往后飞退,四名武士纷纷掣出佩剑,往徐子陵杀来。

  宋缺坐在内堂一角,名震天下的天刀放在一旁几上,对寇仲出现眼前,毫不讶异。到寇仲隔几坐下,宋缺淡淡道:“少帅回来得正是时候,我有话要和你说。”

  寇仲苦笑道:“想来阀主晓得我失去巴蜀的事啦!”  宋缺若无其事的道:“天下是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得得失失事属等闲,你不用放在心上,最重要是取最后一战的胜利。”  寇仲一震道:“阀主并没有被师妃暄说服吧?”

  宋缺长身而起,蹈步至堂心,仰天笑道:“我宋缺决定的事,谁能改变我?一统天下势在必行,寇仲你要坚持到底,勿要令宋缺失望。”

  寇仲头皮发麻的道:“阀主神态有异平常,师妃暄究竟向阀主说过甚么话?”

  宋缺没有答他,仰望屋梁,摇头道:“真不是时候。”

  寇仲跳将起来,直趋宋缺身后,问道:“甚么不是时候?”

  宋缺自言自语的道:“若此事在我出岭南前任何一刻发生,当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但际此统一有望的时刻,却令我进退不得。宁道奇啊!你真懂得挑时间。”

  寇仲剧震失声道:“宁道奇?”

  宋缺旋风般转过雄躯,双目爆起前此末见过的慑人精芒,沉声道:“师妃暄特来传话,代宁道奇约战宋某人,你说宁道奇是否懂挑时间,在我最不愿与他动手的一刻,与他进行我宋缺苦待四十年而不得的一场生死决战。”

  寇仲脸上血色褪尽,明白过来。

  这就是师妃暄对付他的另一着绝活,难怪她想起此事时,露出那么苦涩黯然的神色,因为这两位中土最顶级的人物的决战,没有人能预料战果。可是师妃暄为阻止寇仲争取最后胜利,竟使出这么狠绝的手段。

  寇仲心中涌起不能遏止的怒火。

  宋缺凌厉的目光化作温柔和爱惜,微笑道:“少帅千万勿为此愤怒,战争就是这么一回事,各出奇谋,不择手段的打击对手,为最后的胜利不可错过任何致胜的可能。我要立即动程迎战宁道奇,看看他的“散手八扑”如何名不虚传。我如胜出,当然一切依计划继续进行。若我有不测,少帅必须坚持下去,直至统一天下。除你之外,你鲁叔是唯一晓得我与宁道奇决战之事的人。”

  寇仲一阵激动的道:“让我陪阀主去。”

  宋缺哈哈笑道:“你不相信我有应付宁道奇的能力吗?但话必须这么说,你给我在这里静候三天,如不见我回来,统一天下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肩头上,明白吗?”

  再一阵充满痛快和欢愉的长笑后,到几上拿起天刀,慎而重之的挂到背上,哑然失笑道:“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幸好你及时回来,使我更能抛开一切,往会能令我心动神驰的宁道奇,希望他不会令我宋缺失望。”

  说罢洒然去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94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五十六卷 第一章 必胜信心
      拦截徐子陵的武士东翻西倒,没有人能阻延他片刻,其实美艳夫人的手下并非如此不济事,而是因一时摸不清他的虚实和奇功异法,被他借力打力,杀个措手不及。
  凡被徐子陵击中的均穴道被封,没法从地上爬起来。他从大门追赶美艳夫人,直人客栈大堂,在他身后躺着包括段绪在内的五名美艳夫人手下,你以他们的身体标示着徐子陵经行的路线。

  另五名武士正在大堂闲聊,见主子被人追杀,大骇下忙掣出兵器,蜂拥来截。

  美艳夫人花容失色,娇呼道:“拦着他1”

  只这一句话。足教徐于陵看穿美艳夫人的心性;若她是肯与手下并荣辱生死者,此刻无论如何惧怕徐子陵,亦应改退为进,配合手下向徐子陵反击,而非一心只想着逃走。

  徐子陵冷哼一声,右手在前面空虚抓,登时生出强大的吸扯力道,令美艳夫人退势减缓,接着他却速度骤增,追贴急要开旧的美艳夫人,掌化为指,仍照她一对美眸点去。

  他两指生出的凌厉气劲,使美艳夫人双目有若刀割针刺般剧痛,花容失色下无奈以双手幻化出重重掌影,以封挡徐子陵似要辣手摧花的双招。

  徐子陵的外袍同时鼓胀,招呼到他身上的两刀三剑均往外滑开,此着大出攻击他那五名武士意外之际,他一个急旋,像变成千手观音般两手变化,五名武士立被狂风扫落叶般东倒西歪,滚跌地上。

  当徐子陵再次面向美艳夫人,这狡猾的美女一双玉手分上下两路往他攻至,一取胸口,另一手疾劈他咽喉要害。

  徐子陵洒然一笑,底下飞起一脚,以后发先至的闪电神速,踢向她小腹,根本不理她攻来的凌厉招数。

  美艳夫人大吃一惊,顾不得伤敌,只求自保,硬把玉手收回,往横闪躲。

  徐子陵踢出的一脚凭换气本领中途收回,此着又是对方完全料想不及的,那能及时变招应付,徐子陵如影附形,与她同步横移,右手疾探,两指仍如她一对美眸点去,一派不废她那双招子誓不罢休的姿态。

  美艳夫人悄睑血色褪尽,千万般不情愿下,两手再展奇招,封挡徐子陵能夺她魂魄的两指。

  “砰!砰!”

  美艳夫人五手先后重拍徐子陵右臂,却如青蜒撼石般不但不能动摇其分毫、造成损伤,且不能减慢徐子陵出手的速度。

  “噢”!

  动作凝止。

  徐子陵的手最后捏上美艳夫人动人的粉颈,吐出真气,在刹那间封闭美艳夫人数处大穴,令这美女两手软?,娇躯乏劲,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下。

  美艳夫人双目射出恐惧神色。

  徐子陵水无表情的瞪视她,淡谈道:“我们来玩一个有趣的游戏,夫人若不立即把五采石交出来,我就废你那对美丽且最懂骗人的大眼睛。若我没有猜错,夫人逃在中土来.是因伏难陀被杀。再没有人保护你,所以你为保五采石,只好远离大草原,对吗?”

  美艳夫人双目仍射出怨毒神色,粉项在徐子陵掌握中则不住抖颤,喘着道:“你好狠!”

  徐子陵晓得此为关键时刻,表面不透露内心真正的想法,没半点表情的淡然道:“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我徐子陵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为得回五采石,我可以杀掉你们所有人,顶多费一香工夫把你们的行囊彻底搜查,夫人意下如何?”

  美艳夫人再一阵抖颤,像斗败的公鸡般颓然遭:“你赢哩!”

  大雪茫茫。

  寇仲在雪原全速飞驰,拳头大的雪花照头照脸的扑来,瞬化作清寒冰水,钻进他的脖子里,但他的心却是一团火热。

  无论从任何立场,任何的角度,他绝不应错过宋缺与宁道奇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忽然离开会令少帅军群龙无首,因为有晓得内情的宋鲁为他料理一切和安抚虚行之等人。

  宋缺雄伟的背影出现在风雪前方模糊不清的远处,随着他的接近渐转清晰。

  寇仲生出陷进梦境的奇异感觉,漫空雪花更添疑幻似真的景象;或者人生真的不外一场大梦,而绝大部份时间他都迷失在梦境里,只有在某些特别的时刻,因某些情绪勾起此一刹的隍悟,但他也比任何时刻更清楚晓得,转回他又会重新迷陷在这清醒的梦境里。

  他真的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宋缺和宁道奇均是他尊敬崇慕的人,他们却要进行分出生死的决战,师妃暄这一着实在太忍心。??掠至宋缺身旁,这位被誉为天下第一刀法大家的超??人物毫不讶异的朝他瞧来,脚步下缓的从容微笑道。?少帅是想送我一程,还是要作决战的旁观见证?”?。”

  宋缺哈哈笑道:“这即是没有信心,那你早输掉此仗。今趟宁道奇可非像上次般只是和你闹着玩儿,而是会利用你信心不足的破绽,无所不用其极的置你于死地。少帅归天后宁道奇仍不会放过向我挑战,那你的代我出战岂非多此一举,徒令少帅军土崩瓦解。”

  寇仲谔然道:“阀主有必胜的信心吗?”

  宋缺淡淡道:“论修养功力,我们纵非在伯仲之间.亦所差无几。可是此战并非一般比武较量,而是生死决我,在这方面宁道奇将欠缺我宋某人于战场实战的宝贵经验,所以此仗宁道奇必败无疑,宋缺有十足的信心。”

  寇仲从他的语气肯定他字字发自真心.绝非虚言安定自己,奇道:”可是阀主适才独坐内堂时神态古怪,又说宁道奇懂挑时间,使小子误以为阀主在为此战的胜负担忧。“宋缺沉吟片响,略缓奔速,道:“少帅真的误会哩!

  我当时只因被这场决战勾起对一个人的回忆,更为我们的关系发展到这田地伤怀,所以神情古怪,而非是担心过不了宁道奇的散手八扑。”

  寇仲轻轻道:“梵清惠?”

  宋缺露出苦涩的表情,语气仍是平静无波,谈谈立:“宁道奇是天下少数几位赢得我宋缺敬重的人,否则我早向他挑战。清惠是故意为难我,试探我的决心。

  奇惠一向算无遗策,今趟却是大错特错。”

  寇仲忍不住问道:“阀主会否刀下留情?”

  宋缺哈哈笑道:“这是另一个宋某绝不允许少帅出手的理由,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刀锋相对.岂容丝毫忍让。清惠啊!这可是你想见到的结果?”

  最后两句话,宋缺感慨万千,不胜唏嘘。

  寇仲哑口无言。

  宋缺地立定,两手负后,仰望漫空飘雪。

  寇仲连忙止步,垂首道:“小子希望阀主与宁道奇决战时,可在旁作个见证。”

  宋缺往他瞧来,露出祥和的笑容,神态回复从容闲适,一点不似正在迎战劲敌的途上,淡淡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当年我遇逅清惠,是一个明月当头的晚夜.那时我像你般的年纪.碧秀心尚未出道,此事我从没有告诉任何人。”

  又望往夜空,轻叹一口气道:“到碧秀心为石之轩那奸徒所辱,清惠二度下山,我与她重遇江湖,中间隔开足有十多个年头。初遇她时我仍是藉藉无名之辈,‘霸刀’岳山的威势却是如日中天,清惠已对我另眼相看,与我把臂共游,畅谈天下时势、古今治乱兴衰。”

  .寇仲说话艰难的嗫保问道:“阀主因何肯放过她呢?”

  宋缺往他瞧来,双目奇光电闪,思索的道:“放过她?哈!我从未想过这种字眼。我为何肯放过她?”

  徐子陵踏入酒馆,见阴显鹤神情木然的独坐一隅,桌上一杯一坛外再无其他,放下心事。对命运他再没有丝毫把握,因美艳夫人的延误,使他不能迅速赶来,更害怕这么耽搁,阴显鹤又不知会弄出什么事故。所以他要亲眼看到阴显鹤安然无恙,始能轻松过来。

  他移到桌子另一边坐下,抓着坛口提起放下,叹道:“你不是答应我只喝两杯吗?现在却是半坛酒到了你的肚内去。”

  阴显鹤朝他瞧来,沉声道:“因为我害怕。”

  徐子陵不解道:“你怕什么?”

  阴显鹤颓然道:“我怕到长安去,当年扬州兵荒马乱,这么一群小女孩慌惶逃难,其前途令人不敢设想!

  假若纪倩确是小妹逃亡中的伙伴,却告诉我小妹的坏消息。唉!我怎办好呢?唉!子陵!我很痛苦!”又探手抓酒坛。

  徐子陵手按酒坛,不让他取酒再喝,心中怜意大生。明显鹤平时冷酷孤独的高傲模样,只是极度压抑下的幌子,当酒人愁肠,会把他坚强的外壳粉碎,露出脆弱无助的一面。唯一解决的方法,是为他寻回阴小纪,他始可过正常人的幸福生活。

  阴显鹤显然颇有醉意,讶然往徐子陵瞧来,皱眉道:“不用劳烦你,我自己懂斟酒。”

  徐子陵无奈为他斟满一杯,声明道:“这是到长安前最后一杯,找小纪的事不容有失。”

  斟罢把酒坛放往他那边的桌面。

  阴显鹤目光投进杯内在灯光下荡漾的烈酒,平板的道:“子陵因何不喝酒,照我看你也心事重重,离开成都后没见你露过半点欢容。”

  徐子陵很想向他展现一个笑容,却发觉脸肌僵硬,叹道:“因为我的内心也很痛苦。”

  师妃暄的仙踪忽现,令他陷于进退两难的处境,这不但指他被夹在寇仲和她中间的关系,还包括他对师妃暄的感情。假若师妃暄永不踏足凡尘,那他和师妃暄当然是始于龙泉,止于龙泉,亦正是在这种心情下,他才全力去争取石青璇。但师妃暄的出现,令他阵脚大乱,理性上他晓得如何取舍,可是晓得是一回事,能否办到则是另一回事。人的情绪就像一头永不能被彻底驯服的猛兽。

  他对师妃暄是余情未了,师妃暄又何尝能对他忘情。他们各自苦苦克制,筑起堤防。

  阴显鹤举杯一饮而尽,拍桌道:”最好的办法是喝个不省人事,嘿!给我再来一杯。”

  徐子陵苦笑道;‘’你可知我刚和人动过手,怀内尚有一颗五采石。”

  阴显鹤瘦躯一震.失声道:“美艳夫人?”

  徐子陵点头道:“正是从她手上抢回来,她要从塞外逃到这里,当为躲避谋夺五采石的敌人,现在这烫手山芋来到我们手上,若我们变成两个烂醉如泥的酒鬼,后果不堪想像。”

  阴显鹤拿起酒杯,放在桌子中央,道:“让我多喝几口如何?我答应是最后一杯。”

  徐子陵拿他没法,为他斟满另一杯,心神又转到师妃暄身上,记起早前在成都城外她说话的每一个神态。

  以她的标准来说,她对自己陷情不自禁,已无法掩饰,所以才会说出介意徐子陵对她的看法这类话。而更令他生出警觉的,是和她分手后,他有点心不由主的不断想着她,这使他对石青璇生出深深的内疚。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辛辣的酒灌喉而人。

  徐子陵始发觉自己两手捧起酒坛,大喝一口。

  放下酒坛,阴显鹤正瞧着他发呆,斟满的一杯酒出奇地完封未动。

  徐子陵酒人愁肠,涌上醉意,仍有些尴尬的道:“好酒!”

  长笑声起,有人在身后道:“原来子陵也好杯中物。”

  徐子陵愕然瞧去,久违的吐谷浑王子伏骞在头号手下邢漠飞陪同下,龙行虎步的朝他的桌子走过来。

  徐子陵慌忙起立,大喜道:“我正要找你们。”

  介绍阴显鹤与两人认识后,四人围桌坐下,伙计重新摆上饮酒器皿,伏骞随意点了几道送酒的小点,邢漠飞为各人敬酒,气氛骤增热烈。

  酒过两巡,伏骞笑过:“我一直派人监视美艳那妮子落脚的客栈,想不到竟发现子陵行踪,实是意外之喜。”说罢瞥阴显鹤一眼。

  徐子陵忙道:“显鹤是自己人,不用有任何顾忌。”

  邢漠飞压低声音道:“徐爷可知塞外的形势自你们离开后,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伏骞接着进:“到我们重临中上,始知中原形势逆转,少帅军的冒起,使李唐非是独霸之局,这也打乱我们的计划,对将来中外形势的发展,再没有丝毫把握。”

  徐子陵环目扫视,酒馆内只近门处尚余两桌客人,附近十多张桌子都是空的,不虞被人偷听他们说话,问道:“今趟伏兄到中土来,有什么大计?”

  伏骞苦笑道:“有什么大计?还不是为应付突厥人吗?你可知西突厥的统叶护通过云帅与李建成暗缔盟约,此事关乎到我吐谷浑的盛衰兴亡,所以我不得不到中原再走一趟,本要与秦王好好商谈,岂知形势全非,使我们阵脚大乱。”

  徐子陵恍然道:“原来消息是从伏兄处传开来的。”

  邢漠飞向阴显鹤敬酒道:“阴兄?”

  阴里鹤以手封杯口,不让邢漠飞为他添酒,歉然道:“我答应过子陵,刚才是最后一杯。”

  徐子陵向朝他请示的邢漠飞点头,表示确有此事,续向代各问道:“塞外目下形势如何?”

  伏骞沉声过:“塞外现时的形势,是历史的必然发展,自突厥阿史那土门任族酋,突厥日渐强大,击败铁勒和柔然后,成为大草原的霸主。从那时开始.狼军随各族酋的野心无休止的往四外扩展势力,最终的目标是你们中土这块大肥肉。杨坚的成功称霸,令大隋国力攀上巅峰,亦正由于富强的国力,种下杨广滥用国力致身败国亡的远因。当杨广初征高丽,曾使不可一世的东、西突厥,都臣服在大隋羹下,但三征高丽的失败,耗尽大隋的国力,中土的分裂,为狼军再次崛起铺下坦途,实是突厥人侵中原千载一时之机,换过我是额利,绝不肯错失这机会。”

  探手举杯,哈哈一笑道:“我们少有这么把酒谈心的闲情,子陵和显鹤有没有兴趣,细聆中外以人民战士的血泪写成的惨痛过去呢?那你们将会对现今的形势和未来发展的可能性,有更进一步的深入了解。”

  徐子陵动容道:“愿闻其详!”

  他知悉伏骞的行事作风,不会说伪话,更不会说废话,肯这么详述原委,必有其背后的用意,故毫不犹豫地答应。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95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二章 血的历史
      宋缺迈开步伐,在无边无际的雪夜不断深进,仿似没有特定的目的地,更若如他全忘掉与宁道奇的生死决战。以闲聊的口气道:“若你事事不肯放过,生命将变成至死方休的苦差,因为那是任何人均力有不逮的事。
  告诉我,若你不肯放过尚秀芳,会有什么后果?”

  追在他旁的宏仲一呆道:“当然会失去致致,可是阀主当年处境不同,不用作出选择。”

  宋缺苦笑道:“有何分别?我只能在刀道和梵清惠间作出选择,假设她叛出慈航静斋来从我,我敢肯定宋。某今天没有这种成就。舍刀之外,再无他物的境界是要付出代价的,且是非常残忍的代价。她和我在政治上的见解也是背道而驰,若果走在一起,其中一方必须改变,但我是永远不肯改变自己信念的。所以打开始,我们便晓得不会有结果。”

  寇仲说不出话来。

  宋缺朝他瞧一眼,沉声道:“这数十年来,我一直宋缺朝他瞧一眼,沉声道:“这数十年来,我一直不敢想起她。你明白那种感觉吗?思念实在是太痛苦啦!

  且我必须心无旁骛,专志刀道,以应付像眼前般的形势,我不是单指宁道奇,但那也包含他在内,指的是天下的整个形势。练刀即是炼心,你明白吗?没有动人的过去,怎使得出动人的刀法?”

  寇仲一震道:“闻立现在是否很痛苦呢?”

  宋缺探手搭上寇仲肩头,叹道:“你这小子的悟性令我宋缺也为之叫绝,今天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想她,所以你感到我独坐帅府内堂时的异乎平常。”

  不待寇仲答话,挪手负后,继续漫步,仰脸往风雪降落找寻归宿处,微笑道:“年青时的梵清惠美至令人难以相信,即使眼睁降瞧着,仍不信凡间有此人物,师妃暄这方面颇得她的真传。那是修习(慈航剑典》仙化的现像。若我没有看错,师妃暄已攀登上剑心通明的境界,比清惠的心有灵犀,尚胜一筹。”

  寇仲拍手叫绝道:“阀主的形容真贴切,没有比‘仙化’两宇能更贴切地形容师妃暄的独特气质。”

  宋缺迎上他的目光,淡然自若道:“勿以评头品足的角度看他化两字,这内中大有玄之又玄的深意。道家佛门,不论成仙或成佛,其目的并无二致,就是认为生命不止于此。《慈航剑典》是佛门首创以剑道修天道的奇书,予我很大的启示,当刀道臻达极致,也该是超越奇书,予我很大的启示,当刀道臻达极致,也该是超越生死臻至成仙成佛的境界。”

  寇仲猛颤道:“我明白哩!事实上门主所追求的,与清惠斋主修行的目标没有分别,间主放弃与她成为神仙眷属的机缘,与她坚持修行的情况同出一辙。”

  宋缺摇头道:“我和她有着根本的不同,是我并不着意于生死的超越,只是全力在刀道上摸索和迈进。我特别提醒你师妃暄已臻剑心通明的境界,是要你生出警惕之心,因为她是有资格击败你的人之一。”

  寇仲想起在成都师妃暄向他的邀战,苦笑无语。

  宋缺目注前方,脚步不停,显然正陷进对往事毫无保留的缅思深处。

  一团团洁白无暇的雪花,缓缓降下,四周林原白茫茫一片,令人疑幻似真。

  寇仲仍不晓得此行的目的地,一切似乎是漫无目的,而他颇享受这种奇异的气氛和感觉。

  忽然问道:“阀主从未与宁道奇交过手,为何却有十足必胜的把握?”

  宋缺哑然失笑道:“当每位与你齐名的人,一个接一个饮恨于你刀下,数十年来均是如此,你也会像宋某人般信心十足。宁道奇岂会是另一个例外?这非是轻敌,而是千锤百炼下培养出来的信念。”

  寇仲叹道:“但我仍有点担心,至少阀主因梵清惠寇仲叹道:“但我仍有点担心,至少阀主因梵清惠心情生出变化,恐难以最佳状态迎战宁道奇。”

  宋缺点头同意道:“你有此想法大不简单,已臻达人微的境界。清惠坚持自己的信念,不惜用出宁道奇来对付宋某人,实在伤透我的心,可是我却没有丝毫怪责她的意思,反更增对她的敬重,因为她下此决定时,会比我更难受。”

  寇仲道:“或者这只是师妃暄的主意。”

  宋缺摇头道:“师妃暄当清楚清惠与我的关系,若没有清惠的同意,绝不敢使出宁道奇这最后一着。”

  顿了顿续道:“我和清惠不能结合的障碍,除去各有不同的信念和理想外,还因我有婚约在身,此婚约对我宋家在岭南的发展至关重要,有点像你和玉致的情况。这么说你该明白我把家族放在最高的位置,等待的就是眼前的一统天下、扬我汉统的机会,那比任何男女爱恋更重要。不论此战谁胜谁负.你必须坚持下去。”

  寇仲道:“阀主以坚持汉统为已任,为何清惠斋主不支持你?”

  宋缺谈谈道:“这方面真是一言难尽,你有兴趣知道吗产寇仲颔首道;’‘我好奇得要命!”

  酒馆的伙计为他们借着店内左右壁上的灯烛,在火光掩映的暖意下,满脸胡髯、相貌雄奇的伏骞浅呷一口光掩映的暖意下,满脸胡髯、相貌雄奇的伏骞浅呷一口洒,目光投往杯内的酒徐徐道:“此事须由四十年前杨勇迫周朝静帝禅让说起,北周一向与突厥关系密切,北周的千金公主为突厥可汗沙钵略之妻,对本朝被杨坚篡权憎恨极深,故不住煽动沙钵略为她北周复仇。而杨坚则一改前朝安抚的政策,不把突厥人放在眼内,故在这内外因素的推动下,突厥不时寇边,令杨坚不得不沿边加强防御,修长城筑城堡,驻重兵大将于幽、并两州。

  在些紧张时期,出现了一个关化性的人物长孙晟。”

  徐子陵皱眉道:“长孙晟?”?伏骞点头过:“正是长孙晟,据我所知,此人大有可能是赵德言的师傅,奉北周皇帝之命进千金公主嫁往突厥,一方面在突厥煽风点火,勾结沙钵略之弟处罗;另一方面则回中土取得杨坚信任,献上挑拨离间分化突厥之策。由于他长期在塞外,故深悉突厥诸酋间的情况,更绘成塞外山川形势图,杨坚大喜下接纳他全盘策略,分别联结突厥最有势力的两个小可汗达头和处罗,最后导致突厥分裂为东西两汗国,而实厥人亦不住入侵贵国,抢掠屠杀,防军则不住反击,仇恨就是这样种下来,现在谁都改变不了,只有一方被灭,战火始会熄灭。”

  徐子陵道:“多讲伏兄指点,我和寇仲对杨坚时期的事并不清楚,从没想过其中有此转折。魔门的人真厉的事并不清楚,从没想过其中有此转折。魔门的人真厉害,先有长孙晟,后有石之轩和赵德言使出阴谋诡计,操纵局势的发展。敢问伏兄,贵国吐谷挥现在处于怎样的境况下?”

  伏骞双目杀意大起,沉声道:“最直接威胁到我们的敌人是西突厥,自统叶护继位,酉突厥国力大盛。统叶护用云帅之助,本身又文武兼备,有勇有谋,每战必克,兼巨野心极大,虽暂时与我们保持友好关系,只是因有利于他吞并铁勒的行动,至乎他肯与李建成暗缔盟约,为的是要联唐以夹击颉利。如大唐能一统天下.颉利当然无隙可乘,但寇仲的崛起,却令颉利有可乘之机,一若我没有猜错,颉利在短期内将会联同突利大举南侵,被狼军践踏过的乡县镇城,休想有片瓦完整。”

  徐子陵想起突厥狼军的消耗战术,一颗心直沉下去,忍不住问道:“统叶护勾结的是李建成为何伏兄却散播西突厥勾结李世民的谣言。”

  伏骞凝望他半晌.讶道:“李世民现在不是子陵的敌人吗?因何语气竟隐含怪责之意?”

  徐子陵道:“或者因为我从没想过伏骞兄会使这种手段。”

  伏骞苦笑道:“当强敌环伺,国家存亡受到威胁,为挣扎求存,任何人都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对付敌人。

  假设勾结西突厥一事是无中生有,绝起不到什么作用。

  假设勾结西突厥一事是无中生有,绝起不到什么作用。

  可是谣言假里有真,会生出微妙的影响,既能令李建成疑神疑鬼,又使颉利生出警惕,更可进一步分化李阀内部的团结,对少帅一方该是有利而无害。”

  邢漠飞补充道:“徐爷可有想过颉利的草原联军入犯中土,会形成怎样的局面?”

  徐子陵道:“请指点。”

  邢漠飞肃容道:“只要颉利能在中原取得据点,统叶护将在无可选择下到中原来分一杯羹,以免颉利攻陷长安。势力坐大,然后分从塞外和关西向他发动攻击,那时他将陷于两面受敌的捱揍劣局,此正是李建成和统叶护一拍即合的原因。李建成虽一向与颉利秘密勾结,一方面是惧怕颉利的威势,另一方面是想借其力对付李世民,却非不知颉利的狼子野心,故希望能以统叶护制颉利,但此乃引狼入室,若统叶护因李建成给予的方便成功在中原生根立足,我们的形势将更为危殆。”

  伏骞接口道:“退一步来说,若颉利只是抢掠一番,回返北塞,而李建成却登上皇座,他与统叶护的关系将更为密切.统叶护没有东疆之忧下,于灭铁勒后会全力对我们用兵,这将是我们最不愿见到的情况。”

  阴显鹤默然不语,似是对三人讨论的天下大势没有丝毫兴趣。

  丝毫兴趣。

  徐子陵却听得头大如斗,进一步明白师妃暄阻止寇仲进犯巴蜀的决心,伏骞比他徐子陵甚或中土任何人更了解塞外的形势,他预料颉利会短期内南侵之语定非虚言。且目下确是北塞联军南侵的最佳时机,李唐内部分裂,李世民虽得洛阳,却陷于应付两线苦战之局,李渊根本无力抵挡以狼军为首的塞外联军。想起突厥人消耗战的可怕,加上在旁觊觎的统叶护.未来的发展确是教人心寒。

  伏骞沉声道:“我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说不定可令颉利暂缓入侵中原,改而对付统叶护。若颉利相信勾结统叶护的是李世民,必通过赵德言令在背后操纵李渊和建成、元吉的魔门同伙加速对付李世民,所以此为一石二鸟之计。我深切希望统一中原的是少帅而非李家,那凭着我们的交情,将轮到统叶护忧心他的存亡。”

  徐子陵心中一震,表面则不露丝毫内心的情绪,说到底,伏骞的最终的目的是要振兴吐谷浑,至乎取突厥人而代之,成为塞外的新霸主。他到中原来,正是为本国找寻机会。他的一番话虽说得漂亮好听,但他却感到伏骞是言不由衷。在伏骞的立场,中原是愈乱愈好,最好是东西突厥同时陷足中原,与李唐和寇仲血战不休,无法脱身,那吐谷浑将有机可乘。在伏骞来说,为本国无法脱身,那吐谷浑将有机可乘。在伏骞来说,为本国的利益,是无可厚非。但他徐子陵怎可生看这样一个局面。令徐子陵对伏骞的诚意首次生出怀疑,是伏骞把消息扭曲后散播.那只会是火上添油.徒增变数。

  伏骞笑道。“顾着说这些令人烦扰的事,尚未有机问子陵为何到汉中来,是否要往长安去呢?”

  徐子陵心想的却是若伏骞如实把李建成勾结西突厥及统叶护的消息泄露,收效可能更大,因为颉利对此岂敢疏忽.说不定他这边进侵中原,那边厢统叶护已攻打其班都斤山的牙帐,那李建成之危自解。李建成虽没法派兵助统叶护,却可在兵器、粮食方面向统叶护作出有力的支持。”

  心中暗叹,坦然道:“我到长安打个转办些事后立即离开。”

  伏骞的一对铜铃般炯炯有神的巨目闪过复杂难明的神色.旋即露出喜色,欣然道:“我们正要入长安拜会李渊,有我的使节团掩护,子陵可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徐子陵心中思索伏骞眼神内的含意,表面则不动声色,微笑拒绝道:“入长安前我们尚有其他事情待办,还是分头入城彼此方便。”

  伏骞笑道:“如此子陵到长安后务要来见伏某一面,长安事了后,我希望能和少帅碰头,看看大家有什么可合作的地方。来!我们喝一杯,愿我们两国能永远和平合作的地方。来!我们喝一杯,愿我们两国能永远和平共存.长为友好之邦。”

  宋缺领寇仲来到一座小山之上,环视远近,雪愈下愈密,他们就像被密封在一个冰雪的世界里,再不存在其他任何事物。

  宋缺双目射出沉醉在往昔情怀的神色,轻柔的道:“我和清惠均瞧出由魏晋南北朝的长期分裂走向隋朝杨坚的统一,实是继战国走向秦统一的另一历史盛事,没有任何历史事件能与之相比。可是对天下如何能达致长治久安,我和清惠却有截然不同的看法,在说出我们的分歧前,我必须先说明我们对杨坚能一统天下的原因在看法上的分界。”

  寇仲感到胸襟扩阔,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看,宋缺和梵清惠均是伟大超卓的人,他们视野辽阔,为通古今治乱兴衰,他们的看法当然是份量十足。

  饶有兴趣的道:”统一天下还须其他原因支持吗?

  谁的拳头够硬,自能荡平收拾其他反对者。”

  宋缺哑然失笑道:“这只是霸主必须具备的条件,还要其他条件配合,始能水到渠成。试想若天下万民全体反对给你管治,你凭什么去统一天下。若纯论兵强马壮,天下没有一支军队能过突厥狼军之右,又不见他们能征服中原?顶多是杀人放火,蹂躏抢掠一番。而这正是清惠的观点,统一是出于人民的渴求,只要有人在各是清惠的观点,统一是出于人民的渴求,只要有人在各方面符合民众的愿望.他将得到支持;水到渠成的一统天下。”

  寇仲点头道:”清惠斋主这看法不无道理。”

  宋缺谈谈道:“那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在西汉末年,又或魏晋时期,难道那时的人不渴求统一和平吗?为何两汉演变成三国鼎立?魏晋分裂为长时期的南北对峙寇仲哑口无言.抓头道:“阀主说的是铁铮铮的事实。何解仍不能改变清惠斋主的想法。”

  宋缺叹道:“清惠有此见地,背后另含深意,我且不说破,先向你说出一些我本人的看法。”

  寇仲心悦诚服的道:“愿闻其详!”

  宋缺露出深思的神色,缓缓道:“南北朝之所以长期分裂,问题出于“永嘉之乱”,从此历史进入北方民族大混战的阶段,匈奴、鲜卑、用、氏、羌各部如蚁附蜜的渗透中原,各自建立自己的地盘和政权,而民族间的仇恨是没有任何力量能化解的,只有其中一族的振兴.才可解决所有问题。”

  寇仲一震道:“难怪阀主坚持汉统,又说杨坚之所以能得天下,乃汉统振兴的成果,现在我终明白阀主当年向我说过的话。”

  旋又不解道:“那阀主和清惠斋主的分歧在何处?”

  蜜的渗透中原,各自建立自己的地盘和政权,而民族间宋缺双目射出伤感的神色,苦笑道:“在于我们对汉统振兴的不同看法,我是站在一个汉人的立场去看整个局势,她却是从各族大融和的角度去看形势。她追求的是一个梦想,我却只看实际的情况,这就是我和她根本上的差异。”

  寇仲虽仍未能十足把握宋缺和梵清惠的分歧,却被宋缺苍凉的语调勾起他对宋玉致的思念,由此想到宋玉致反对岭南宋家军投进争天下的大漩涡里,背后当有更深一层的理念,而自己从没有去设法了解,而正是这种思想上的分歧,令他永远无法得到她的芳心,一时心乱如麻,情难自已。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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