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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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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4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八章 放手大干
  两人匆匆离开丹阳城,一口气跑了十多里路,才在一个山冈停下来。

  忽然一个响雷,接着雷电交加,滂陀大雨,倾盆而下。

  寇仲索性脱下上衣,赤膊仰天大叫道:“现在怎办好呢?老天爷教教我寇仲吧!”

  徐子陵仰面张口,痛快地吞了几口雨水,道:“杜伏威这么看得起你,为何仲少却放过这大好机会。只要你叫一声爹,江淮军就是你的了。”

  寇仲笑道:“这叫便宜莫贪,而且事情岂会如此简单,别忘了还有个辅公佑。”

  徐子陵哈哈笑道:“别骗我了,一定还有其它原因。”

  寇仲叹道:“想瞒你真困难,江淮军贼性太重,恶习难改,非是争天下的料子。但最重要是我寇仲不想让人说我是靠老杜起家的。”

  接着双目放光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生命本身更动人的事,而生命之所以有意义,就是动人的历程与经验。成功失败并不重要,但其中奋斗的过程才是最迷人之处。我的好兄弟,你明白吗?”

  徐子陵点头道:“当然明白!不过杜伏威说得对,我和你是两类人,追求的目标更是截然不同。或者有一天,当你起而争霸天下时,就是我两兄弟分手的一刻了。”

  寇仲沉默下来,忽又大笑道:“将来的遇合,管他奶奶的屁事。现在我们该怎办呢?回丹阳是没可能的事,难道就这么和素姐失散了吗?”

  徐子陵沉吟道:“人生遇合,讲的是个缘字。虽说人人都劝我们做缩头乌龟,好避过李密的追杀令,但做人做到这地步尚有何乐趣?我们索性找些事来放手大干,弄得天下皆知,香小子知道后,自然要带素姐来找我们团聚。”

  “轰隆!”

  一道闪电裂破虚空,天地一片煞白。

  两人感受着大自然的威力,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寇仲才道:“我们找些什么事来干呢?”

  徐子陵哈哈大笑道:“你真善忘,连我们那批待运的盐货都忘掉了,我们就去把货起出来,运往西北最缺盐的地方,只要我们能克服沿途险阻,干成此事,我们就真正成为高手。”

  寇仲雄躯剧震道:“好主意,沿途我们故意张扬其事,谁想要财不要命,就来拿我们的人头或把性命送给我们好了。”

  “轰隆!”

  雷雨更趋暴烈。

  雷雨稍歇,两人立即上路,动程往他们名为“学艺滩”那令他们毕生难忘的旧地去,除了傅君婥埋骨的小幽谷外,就数该处最能惹起他们的情怀。

  由于今趟是由陆路去,沿途要靠推测和摸索,所以走得不快,但两人并不心急,一路上专心练武。

  两人已有很丰富的实战经验,兼且在“蒲山公令”的可怕威胁下,又知这段运盐货的旅途凶险无比,故而份外用心专注。两人的说话都少了,尽量避免进入乡镇城巿,只靠野果充饥,心无旁骛不分昼夜的修练,颇有苦行的味儿。

  他们当然不知道,就是这段日子,使他们作出惊人的突破,奠定了日后成为宇内无敌高手的地位。

  ※※※

  这天由于衣服破烂得难以蔽体,两人不得不进入路经的一个小镇,买了两套衣服更换。

  此南方小镇似乎完全不受战火影响,热闹升平,刚好遇上不知什么节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人人穿上新衣,鞭炮烟花响个不停。

  寇仲毕竟比徐子陵好奇心大,到外面打听一番,回到客栈对正在潜心默思的徐子陵道:“原来这是林士宏的势力范围,这家伙本是鄱阳会的二龙头,大龙头操师乞起义不过几个月就给人干掉,给他冷手执了个热煎堆,又凭斩杀了隋室猛将刘子翊而声名大着,远近来归者加上旧部竟达十余万之众。这家伙还封自己做皇帝,国号楚,以豫章为都城。九江、临川等几个大郡都落到他手上。嘿!还有其它消息,不若到酒馆大碗酒大块肉吃着才说吧。”

  徐子陵皱眉道:“这个多月吃的都是野果、木薯、黄精一类的东西,肠胃习惯了干净平和,吃肉喝酒恐怕会不舒服。”

  寇仲一把将他扯起来道:“正是这原因,我们才要重投人世,你这小子有种出世的倾向,真怕你会去当和尚道士,对姐儿你更像完全失去兴趣似的。”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两把匕首,塞了把到他手上去,道:“这是重金向一个摆摊的汉子买回来的,钢质绝佳,最难得是名字改得好,你那把叫‘断玉’,我的叫‘挥金’,挥金断玉,多么趣怪。”

  徐子陵细看手上匕首,把手处果然铸有古篆“断玉”两字,便道:“我是不爱用兵器的,给我干什么?”

  寇仲大力拍他背心,大笑道:“是给你用来刮胡子的,你去照照镜吧!看看认否得那是徐子陵。”

  徐子陵不解道:“那有什么打紧?”

  寇仲气道:“你为何变蠢了,若认不出我们是谁,便没有人来找我们算账,那怎能将事情搞大,让素姐知道我们尚在人间呢?”

  徐子陵爽然如命以匕首刮去须髯,边刮边叹道:“果是宝刃!”

  寇仲刚刮得一张脸干干净净,使英伟的颜容重见大日,惊讶地盯着徐子陵道:“你这小子的容貌像是变了,偏我又说不出来有甚不同的地方,可能是气质上的改变,像是多了一两分超尘脱俗之气吧?”

  徐子陵不以为意的以目光回敬,淡淡道:“你现在也更像个武林高手,不打得也可以唬得人呢。”

  寇仲笑骂道:“去你的大头鬼!”

  扯着他到酒馆去。

  ※※※

  酒馆的大堂差不多全满,三十多张台子只两张空出来,正用?的不是商旅就是跑江湖闯天下的人。

  两人步入堂内,立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其中有几个还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寇仲大马金刀的在其中一张空桌坐下,喝道:“给寇某人先来两斤好酒,要最上等的。”

  “寇某”两字出口,那几个人立即身体一颤,脸上透出喜色。

  徐子陵看在眼内,道:“小心有人在酒菜下毒。”

  寇仲笑道:“别忘了我们是百毒不侵的,沈婆娘的毒药就奈何不了我们。”

  徐子陵不悦道:“就算我们真能驱毒,但既费工夫又麻烦,还是小心点好。”寇仲道:“这世上该没有无色无味的毒药,只要给老子灵眼一瞥,锐鼻一嗅,保证没有毒可漏过法鼻和法眼。”

  说虽这么说,这小子却亲自到厨房监视伙记倒酒,又点了?菜,主要是饺头和青菜,只有一碟卤肉。可见他口上虽那么说,事实上却很顾及到徐子陵的喜恶心意。

  两人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喝,酒酣耳热时,寇仲压低声音道:“李渊听得昏君被杀,便逼代王侑将皇帝位让给他,对外当然说成是那小孩子心甘情愿禅让予他,哈!又多了个皇帝出来哩。”

  徐子陵道:“定是李世民的主意。”

  寇仲摇头道;“很难说,李世民的长兄李建成听说亦是厉害人物,另一个兄弟李元吉则神勇盖世,武功尤胜兄长。唉!李小子真惨,辛苦打来的天下,最后可能都是便宜了李建成。”

  徐子陵道:“人家手足情深,共享富贵,怎会如此计较?”

  寇仲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却没有说话。

  徐子陵比他关心李世民,道:“关中的情况如何?”

  寇仲道:“关中京师这块肥肉,谁不想吃掉。李密和杨世充本大有机会从李阀手上把长安横刀夺去,偏是互相牵制,动弹不得。你还记得那个薛举吗?”

  徐子陵记性绝佳,点头道:“就是那个想学秦始皇,自称西秦霸王的傻瓜吗?他的地盘金城在长安之西,是否想和李阀争食呢?”

  寇仲道:“小子你机伶得真叫人喜爱,一猜便中的,这傻瓜号称有十三万之众,又看不起李渊,竟连长安这种坚城也敢贸然强攻,被李小子大破于城外,吃不完兜着走的滚回老家,声望亦为此大跌。”

  徐子陵奇道:“这里离关中那么远,为何你却有如若目睹般,说得活灵活现?”

  寇仲得意道:“这小镇至少有四分一的人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再加点想象力,自然可让你听得眉飞色舞。”

  徐子陵道:“王世充和李密大战难免,只不知谁胜谁负。”

  寇仲阴阴笑道:“原来你尚未忘记沈婆娘。”

  徐子陵失笑道:“你恐是患了妄用想象力的绝症,我只是关心天下的形势,这么乱下去,百姓还不知要受多少苦楚。”

  寇仲道:“自那昏君死后,形势更是错综复杂,号称隋室五人高手之一的沉法兴,乃四姓大阀外另一累世都为着姓的阀系,官至吴兴太守,乘机以讨宇文化及为名起兵,集隋兵六万,占了昆陵,声势骤盛,自称江南道大总管,直接威胁到李子通和老爹,这些本为隋将的义军,和出身草泽的义军大多仇怨甚深,水火难容。”徐子陵道:“这么说,李阀败退薛举一战,实是关键所在。从此李阀再不惧西面的威胁,可坐观中原群雄互相残杀。”

  寇仲微笑道:“我知道你很看得起李小子,不过他和乃兄李建成曾想进攻洛阳,到头还不是无功而还。现在的形势是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徐子陵按着他酒杯道:“不要喝那么多了!今晚可能有事呢。”

  寇仲推开他的手,举杯一饮而尽,眼中射出异芒,道:“这是最后一杯。”

  徐子陵知他勾起李秀宁的心事,暗中叹了口气,扯他回客舍去了。

  那晚果然有班不知死活的江湖人物来找麻烦,给两人打得落花流水,断手断脚的落荒而逃,两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索性不再隐蔽行藏,大摇大摆的穿城过镇,朝学艺滩进发。

  他们当然非是徒逞勇力之辈,故意行踪飘忽,有时又在旷野练两三天长生诀的功法,累得追踪他们的人一筹莫展。

  一方面潜心修练,另一方面又有贪图李密封赏者前仆后继地送上门来给他们作练习靶子,使他们以前学来、瞧来或自行领悟得来的功法彻底融汇贯通,变得更全面,更能把体内真气控制自如,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天两人谈着抵达余杭,依足规矩纳税入城。寇仲笑道:“不知海沙帮那群混蛋仍在否?现在宇文阀自身难保,海沙帮再凶不起来,我们不若去拆了他们的余杭分舵,逼他们献上大船一艘,水手百人,私盐千包,美女万个,哈!想想也大感快慰。”

  徐子陵纵目四顾,街上的情景和往日没多大分别,不过多了很多江湖人物,却没有人敢正眼看他们,显是知道他们是谁,有些人还绕道避开。哈哈笑道:“先发制人,实可免去很多麻烦。这该是沉法兴的地头,当过官的毕竟不同,把地方治得井井有条,不似老爹般胡来。”

  寇仲停下步来,指着对街的一间店铺道:“记得吗?就是这里。看!门口那班人个个都目露凶光,神色不善。”

  徐子陵望过去,记起海沙帮余杭分舵的副舵主谭勇,当晚正是由这里走出来的。

  像那晚般,店铺内聚了十多名海沙帮徒,人人手按兵器,对他们怒目而视,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样子。

  寇仲道:“那条蠢龙韩盖地定是改投了沉法兴,否则不给扫出余杭才怪,沉法兴摆明要讨伐宇文阀,由此可知韩盖地驶惯了船,最懂看风转舵。”

  徐子陵领先大步横过车道,朝那店铺走去,向寇仲招呼道:“攻其不备,乃上上之策啊!好兄弟。”

  寇仲笑着跟上去,就像去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就在这刻,他们均感到自己长大成人,再非两个小混混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5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九章 大显身手
  那群海沙门徒一向横行霸道,十多人见状,早从铺内蜂拥出来,提刀持斧迎向两人。

  徐子陵虎入羊群般冲入敌阵里,拳打脚踢,只见一个个公牛般的壮汉,不断离地飞跌,片晌后就再没有人可以爬起来。

  道上行人争相走避,一片混乱。

  寇仲怨道:“留下两个给我玩玩都不行吗?”劈胸抓起其中一个,拖进铺内,不一会出来牵着徐子陵往码头方向走去,道:“真正的分舵在盐街处,就是与我们偷盐的货仓相邻,那处抢船都方便点。”

  徐子陵道:“你抓的那人倒合作。”

  寇仲冷哼道:“不合作行吗?”

  徐子陵哈哈一笑,领先出城。走了一半路时,数百骑从城门旋风般追至,不用看都知是沉法兴的兵将。

  寇仲吓了一跳道:“似乎人多了一点!”

  徐子陵想起那趟在江都皇城的苦战,亦心怯起来,忙偕寇仲落荒而逃。

  ※※※

  徐子陵躺在海边密林一棵大树的横枒处,欣赏大海落日的壮观美景,感到心胸扩阔至无限,人世间一切你争我夺,都变成永恒中无足道的琐碎事儿。

  自那天换上新衣,刮掉胡子后,寇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充满斗志。沉思默想时,不时眼露异芒,想的不知是否争雄天下的大事。

  自己则愈来愈沉醉于武道的探索里,其它事都不摆在心头,唯一舍割不下的就是素素,寇仲则当然不用他去担心。

  他也想起沉落雁、东溟公主,但都像浮光掠影,并不能使他动心。

  对他而言,感情是生命里最难以承受的东西,每当想起傅君婥,他便涌起神伤魂断的感觉,对宇文化及的仇恨更深刻。

  杀了宇文化及后,他会云游天下,甚至到塞外去,好好经验生命中更多姿采的一切。

  一统天下这种大事,并非他这种毫无所求的人干得来,那该是寇仲、李世民这类人去承担。

  他的目标在于探索这个奇异的人世,探索武道的最高境界,勘破生命的奥秘。但他从来没有强迫自己,一切都随遇而安,就像以前寇仲要他去偷听老儒讲学,要他去偷学武术,他便去听去学。

  直至学晓长生诀秘不可测的功法,他才把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上,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目标。

  心中忽生惊兆。

  徐子陵闭上眼睛,排除万念,立即感觉到有人从西南方悄悄往他处潜来,此人是自离开丹阳后他所遇到的人中武功最高明的,却绝不是寇仲。

  若寇仲要耍把戏,那至少要待他进入十丈的范围内,他才可生出警觉。

  但此人在三十丈外他便发现了。

  就在此时其它方向亦现出敌踪,都离他二十丈许,可见这几个敌人,又比先前那人胜上一筹。

  剎那间他已决定了苦战到底,否则就要和去了探听敌情的寇仲失散。

  ※※※

  徐子陵鬼魅般迅快地滑落树脚处,由于他对敌人的位置和逼近的路线掌握准确,故只一两个身法,便悄悄从敌人目光不及的死角位和间隙中闪进了一处茂密的草丛里。

  天色暗黑下来,太阳的余晖在大海另一边逐渐消沉,林内更是难以见物。

  衣袂破风声蓦地响起,然后有人“咦!”了一声,显因找不到他而大感错愕。徐子陵心中明白,对方早前定是从远方高处看到他躺在树上,走到近处时受林木所阻,反而见他不着。

  徐子陵蹲伏草丛里,瞇起眼睛,屏息静气往外瞧去。

  除非对方搜到这里来,凭他奇异的真气,当年功力尚浅时,躲在屋梁上便连李密、翟让这种高手都不曾觉察。试问这世上有少多个李密和翟让,故此他一点都不担心会泄了行藏。

  刚才他躺卧沉思瞑想的大树下多了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因是背着他,所以看不到样貌,不过只看他们都站得渊亭岳峙,气势雄强,便知非是一般庸手。

  风声响起,树下又多了一个人,道:“搜过了,鬼影都没有半只。”

  此时徐子陵嗅到一股奇异的幽香,接着是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心中懊然,知是有人从后接近,而且是个女子,身体的芳香被海风先送进他灵敏无比的鼻子里。

  徐子陵忙伏到地上去。

  一把剑子刺进草丛来,在他上方掠过,接着一连四剑,又快又狠,若他学刚才般蹲着,早已中剑。

  幽香远去,女子显是移到别处搜索。

  徐子陵心中暗笑,盘膝坐好,心想寇仲也该回来了。

  不片晌三个敌人聚到一起,两男一女,低声商议。

  另一人则可能去了附近搜索。

  先是一把雄劲的声音道:“这或者是最好一个截着他们的机会,看情况他们是想逃往海外,以躲避李密的追杀令。”

  另一人粗声粗气道:“那小子究竟到了哪里去呢?”

  先前的那人道:“大总管和韩帮主早从他们的路线猜到他们要到这一带来。大总管对此事非常重视,否则怎会劳动到我们的谢仙子的大驾呢?”说话的是个年青男子,语带谄媚,蓄意讨好那女子。

  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后,那被称为谢仙子的女子道:“照我看是他知机溜走了,我们就在这里布下陷阱,假若寇仲那小子能侥幸逃过韩帮主的天罗地网,就由我们来收拾他。只要能生擒其中一人,‘杨公宝库’就是我们江南军的囊中物!”

  徐子陵心中一震,这才知道寇仲为何迟迟仍未回来,那还有心情听他们闲扯,悄悄退了开去。

  徐子陵刚退出密林,眼前人影一闪,已陷进重围中,有人在后方大笑道:“小子果然嫩得可以,给我们一诈就诈了出来。”

  另一人道:“也非全是骗他,另一个小子说不定早给擒下了。”

  徐子陵夷然不惧,借点月色冷冷打量敌人,除原先的四个外,还多了两人,人人生相特异,可见均非平凡之辈。

  截他去路的是个颇有几分潇洒之姿的文士,手提长剑,遥遥指向他。

  左侧是个粗壮如牛的秃子,左右手各持一巨斧,教人不须推想就知他擅于外功,乃冲锋陷阵的勇将。

  右侧远处是个白发萧萧的高大老者,他的剑仍挂背上,气度沉凝,若他估计不错,三人里数他武功最高。

  身后风声骤响,刚才以言语诓他出来的两男一女,由林中扑出,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其中一人笑道:“小子你错过最后的机会了!若你刚才反身逸回密材内,说不定可给你溜掉。”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全是攻心之术,务要徐子陵感到自己的愚蠢,扰乱了心神。

  白发老者抱拳道:“老夫沉法正,乃江南道大总管的亲兄,假若徐兄弟肯随我等回去,沉某保证以上宾之礼款待徐兄弟。”

  徐子陵卓立重围中,虎目隐含一种深不可测的异芒,容色静若不波止水,修挺的躯体则如崇山般使人生出难以动摇的感觉。

  文士双手握剑施礼道:“在下鄱阳派李昌恒,我们对徐兄都好生爱惜,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就是最好不过。”

  接着介绍秃头壮汉道:“屠力兄乃黄山派高手,乃大总管的左先锋,而在下则是右锋将。”

  娇笑由后面传来,那被称为谢仙子的美女道:“奴家叫谢玉菁,可不要忘了!”

  叫沉法正的微笑道:“剩下的两位是祈山派连氏昆仲凡兄和楚兄,都是江湖上著名用鞭的好手,他们的流云鞭依老夫看不须多久就可登上‘奇功绝艺’。”

  徐子陵淡淡道:“说完了吗?若没话说就动手吧!”

  六人大感愕然。

  要知他们六人无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手,随便一人走出来,便很少人敢不给他面子,现在因沉法兴志在必得,所以把他们全派出来对付两人,当时他们觉得沉法兴是小题大做,岂知徐子陵竟敢说出这大言不惭的话来。

  其实在徐子陵心中,由于惯见高手,除了杜伏威、东溟夫人、东溟公主、跋锋寒等级数的高手外,怎会随便把其它人放在心上。

  屠力暴喝道:“不知好歹的家伙!”

  话尚未完,肩手一扭,两把巨斧平胸往他斜斜劈出,两斧先后有致,迅若疾行的车轮,一出手就表现出他并非只凭勇力,而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同一时间,一点寒气从后直刺脊椎。

  徐子陵见他们如此厉害,精神大振,更知两斧只是分自己心神,真正的妙着是后方暗算自己的指风。

  对方如此费周章,说到底都是想将他生擒。

  徐子陵倏地横移,来到屠力右侧,不但避过背后的暗袭,还纯凭移位逼得屠力要仓皇变招。

  众人同时动容。

  这就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屠力正扭腰坐马继续追击,沉法正大喝道:“暂且停手!”

  徐子陵立时静止不动,对劈来的巨斧更不闪不避,泰然自若。

  屠力骇然收斧后退,记得了沉法兴要生擒两人的命令。

  其它人都看得抹了一额汗,心想天下间竟会有人对敌人这么有信心。

  沉法正客气道:“老夫有一事相询。”

  徐子陵不置可否的轻耸肩膊,无论动作神情,都满潇洒好看。

  众人都心中一动,感受到这新近崛起武林、震惊了整个江湖的年青高手独特的秀气。

  沉法正见他没有说话,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道:“徐兄弟难道不想知道你另外那位兄弟的收场吗?”

  沉法正外号“攻心刃”,顾名思义,可知此人最擅攻心之术。

  来前他们早商量过,要杀徐子陵不难,但要生擒他却是不易,于是沉法正设计了种种攻心之法,配合施展,早先连凡、连楚和谢玉菁三人引他入彀,便是他的诡谋。沉法兴能挣到今天的地位,这堂兄的助力实非常重要。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徐子陵不但没有露出丝毫骇色,嘴角还首次露出一个动人之极的笑容,其动人处是那种自然流露,令人绝不敢怀疑的真诚。看得面对他的三人都出奇异的感觉,彷佛可接触到这年青高手优雅隽逸的内在美。

  徐子陵淡然道:“有劳关心,除非我见我那兄弟尸横地上,否则绝不会相信有人能奈得何他……”

  连楚性情暴烈,又看不到那令人感动的笑容,怎忍耐得住,健腕一翻,手中长鞭毒蛇般冲怀而出,点往徐子陵耳后要害,若真点中的话,就算有护体神功,都包保足令中鞭者晕厥。

  祈山派鞭法之所以能名传江湖,正因这种“鞭穴”的独门手法。要知运鞭妙者,可从任何角度进攻对手,更令人防不胜。

  连凡与连楚兄弟同心,见乃弟出手,也便了个手法,一手拏着鞭子中段,变成一减半长度,但亦足有八尺长的鞭棍,从左后侧抢前,往徐子陵背脊猛抽下去。

  沉法兴的右锋将李昌恒亦配合发动,挽出十多朵剑花,令人眼花撩乱之际,其中一朵突然电疾激射向徐子陵的咽喉,凶毒无比,完全是没有保留的进手招式。

  左锋将屠力从喉咙发出“呜呜”的低吼声,两把巨斧上下作势,虽没有出手,却造成了很大的威胁,至少可使徐子陵不敢避往他那个方向。

  沉法正虽毫无动静,但却令人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

  还有个威胁就是正后方的谢玉菁,谁都不知她会否出手?何时出手?

  徐子陵尚是首趟同时对上这么多实力平均高手,不过对方凌厉的攻势和天衣无缝的配合,却有一个弱点,就是要将他生擒,所以真正的一着仍是连楚点向他耳后的鞭梢,其它人只是分他心神。

  若非对方有此存心,确拥有杀死他的实力,但亦须付出沉重代价。

  徐子陵心灵化成井内无波的水,清楚反映出周遭的发生,半点不漏的洞悉一切,精确的把握到对手的动静,进袭的手法和时间的先后。

  他将眼、耳、鼻的灵觉提升至极限,至乎皮肤隔着衣服都可生出感应协助他达到“知敌”的高手层次。

  一声低吟,徐子陵也不见如何作势,双脚猛蹬,箭矢般笔直冲空而起。

  这一着大出各人料外,要知人在空中,一口真气尽时,就要往下落,而在空中变招或防守的灵活性都会大幅减弱,又成了最明显的攻击目标,若被围攻,更没多少有人敢尝试,故此沉法正等无不大惑不解。

  连楚的鞭梢像有眼睛般往上拔的徐子陵追去,由于连楚正处于前冲之势,一时难以上拔,只好追至徐子陵脚底下,凭长达丈半的鞭子追击这年青的对手。

  李昌恒的剑和连凡的“鞭棍”同告落空。

  在后方有“飞仙”之称的谢玉菁一阵娇笑,一溜烟的破空斜飞,往不住疾升的徐子陵追去,手上一对短剑上划下扎,攻向对方的颈腰,凶毒无比。

  刚才徐子陵察敌时只发现五个人,独漏了她,可见她的轻身功夫何等高明。后来亦只是嗅到她体香送来的微风,始知有人从后潜来,故“飞仙”之号,实非侥幸得来。

  连楚的长鞭眼看可点中徐子陵脚底的涌泉穴,他已准备透鞭送出劲力,哪知徐子陵使了下简单的脚法,不偏不倚的用足尖把迎上的鞭锋。

  “啪!”的一声,两股劲力猛撞在一起。

  连凡感到一股灼热无比的真气,沿鞭透手而入,化作丝丝气劲,自己的护身真气似乎没有半点用处,闷哼一声,差点震倒地上。

  徐子陵却借连楚鞭梢传来的反震力,在空中换了另一口气接着凌空横移,投往重围外,谢玉菁著名的“飞仙短刃”完全落空。

  连凡兄弟情深,忘了除子陵,扑上去扶着连楚,问道:“怎样了!”

  连楚整张瘦面生出不正常的血红色,急喘道:“快助我行功!”

  众人见连楚只一招就吃了大亏,均感骇然,不过此时已无暇多想,沉法正、屠力、李昌恒三人急起追截。

  徐子陵在空中再一?莘?冢?湓谝坏郎角鹦逼率保?挥褫家雅滔瓒?痢?

  徐子陵露出一个充满男性魅力的微笑,两手探出,忽然变成千百指影掌影,迎上她那对飞仙短刃。

  两人这才有机会打个照面,只见谢玉菁年在二十许间,头挽高髻,身穿彩绘宫装,打扮得就像杨广的妃嫔,玉脸如花,体态娉婷,极具风韵,姿色绝不逊于云玉真。谢玉菁亦看到徐子陵的容貌,俏目亮了起来,手底下却毫不容情,借凌空下扑之势,两柄剑互为掩护,忽先忽后,剎那间变招多次,连环往徐子陵攻去。

  “叮叮当当!”

  徐子陵的手像神?般或点或扫或拨,将谢玉菁的凌厉攻势完全封挡,最厉害是他每指每掌,都送出灼热无比的先天气劲,逼得这美人儿不断弹起,无法落到地面来,还要不断和他凌空硬拚。

  这时沉法正的长剑首先杀到,徐子陵一声长啸,使出屠叔方教他的截脉手法,趁谢玉菁被他震得血气翻腾之际,画在她左腕脉处、左手中指,却点在另一短刃的锋尖。

  谢玉菁娇呼失声,双手麻痹,左手短刃立时在徐子陵手上,然后另一股热劲透右刃而入,她当然可逞强硬拚,但那和自尽没多大分别,无奈下只好提气后翻,远远飞退,好化去对手凌厉的真劲。

  故此当沉法正杀至时,屠力和李昌恒仍在七、八丈外,变成两人独对之局。

  徐子陵双目寒芒闪闪,冷哼一声,硬撞入沉法正罩头而来的剑网去,竟施出埋身搏击的凶险战术。

  屠力和李昌恒赶到时,都有无从入手之叹。

  只见两道人影在斜坡上此追彼逐,缠作一团,刃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沉法正至此才明白为何徐子陵可以败退宇文无敌,气走李子通,又能从宇文化及的叛党手下逃出皇城,因为这年青高手最厉害处就是所有招数均无成法,完全是天马行空的临时创作。

  人影乍分。

  沉法正跄踉跌退。

  屠力和李昌恒骇然下由左右攻去。

  徐子陵右手一扬,飞仙短刃直取李昌恒面门,人却迎往屠力。

  “蓬蓬!”

  无论屠力如何改变角度,但徐子陵就像预知他双斧所有变化,掌缘猛切在斧身处。

  屠力惨哼一声,硬生生被他劈得往后急退,一时忘了是斜坡,差点滚了下去,狼狈之极。

  李昌恒避过掷来的短刃,正要扑上,沉法正按着右胁鲜血泉涌的伤口喝道:“昌恒退下。”

  李昌恒不忿地止步,怒视卓立坡顶的徐子陵。

  其它人亦团拢过来,但已无复先前围堵之势。

  徐子陵冷冷看着敌人,自有不可一世的逼人气概。

  沈法正道:“今天之事就此作罢,后会有期。”

  他们来得突然,退得更突然。

  徐子陵当然知道事情只是刚开始,收慑心神,朝码头方向驰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6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章 表白心迹
  徐子陵奔上一个小丘,便看到丘脚处的寇仲,这家伙脱剩短裤,口咬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把钢刀,正浸在一道清溪里洗擦身上的多处血渍。

  在月色下,他的肌肤闪闪发亮,完美的体型就像一头刚成年的豹子,浑身充盈着力量和某种合乎天道的超凡美态。

  他神情专注,似乎一点不知徐子陵的到来时,忽地抬头朝他瞧来,咧嘴一笑,笑容像阳光般灿烂和充满摄人的魅力。嘴上的刀落在手上,随手一挥,插在溪旁一棵大树的粗干处。

  徐子陵几个纵身,夷然坐在寇仲前面溪中突起的一块大石处,凝望着仍在颤抖的刀柄,没有说话。

  寇仲把整个头浸进了冰冷的溪水里,喝了几口,探出来又以水拨脸,叹道:“我杀了很多人,也受了伤,较严重是胸口这一拳,不过那家伙却给我打得骨都碎了。哼!想要我的命,自然要拿命来博。”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触,首次想到他和寇仲均已成为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寇仲整个人浸进水里去,笑嘻嘻道:“好在我们的内功功效神奇,任何伤口都会天然愈合,不留丝毫痕迹,否则脱了衣服就糟了,满身伤痕,怎见得人哩!嘿!到这里浸浸好吗?会使脑筋清醒很多的。”

  徐子陵摇头拒绝,问道:“是谁袭击你。”

  寇仲若无其事道:“是海沙帮的人,由那风骚道姑率领,又绳又网的,当足我是野犬般来捕捉,数百人来打我一个,真不知有害羞这回事,幸好我且战且逃,最后借水遁走。游秋雁还以为我仍是以前那不争气的小子,从水底追来,给老子制着。幸好我寇仲一向怜香惜玉,只捏了她胸脯几把就放了她。今趟说得够坦白了,该不会疑我向你陵少撒谎吧。”

  徐子陵叹道:“你这风流的家伙,道姑兼敌人都不肯放过。”

  寇仲淡淡道:“这叫惑敌之心,这骚货见到我便两眼生光,我顺手抚慰了她,将来说不定会有别的好处呢。”

  徐子陵默然不语。

  寇仲哗啦一声从溪中站起,溪水来到腰际处,伸个懒腰道:“我的好兄弟啊!你近来似乎对我很多作为都不同意,是吗?”

  徐子陵哂道:“讨女人便宜乃每个男人都想做的事,我这作兄弟的怎会怪你。只不过你对她们根本只是出口戏弄和肉欲之念作祟,又事事都从功利去考虑,使我心中有点不舒服吧了!”

  寇仲点头道:“这正是有求和无求的分别,我们追求的是不同的目标,所以才会出现分歧。这都是长生诀累事,你热我冷,不但把我们的气质改变,连性格都改了。我杀人时心中竟可没半点激动波荡,现在也不觉得是什么,否则可能早给人宰了。”

  徐子陵忽道:“你可有什么打算?”

  寇仲坐到岸旁,看着自己在水中轻松踢着的双足,微笑道:“我们不是说好要做好我们这单盐货买卖吗?到没有人敢来惹我们时,我们就成功了。”

  徐子陵道:“我不是想问这件事,而是想问你如何去争天下。”

  寇仲往他瞧来,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异采,问非所答道:“若我真要得到天下,必须求你一件事,并去杀一个人。”

  徐子陵剧震道:“李小子!”

  寇仲仰天大笑,说不尽的豪雄气概,拍腿赞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在我们见过的人里,论气度魅力,谁能胜得过他。兼且他先辈累世为官,深明统御管治之道,又是如此年青,实是我寇仲最大劲敌。”

  徐子陵道:“不怕秀宁伤心吗?”

  寇仲双目寒光一闪道:“一个女人怎能左右我的大计和大业。”

  徐子陵苦笑道:“但为何要求我呢?”

  寇仲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道:“我什么人都不怕,惟只怕你一个人。而我知你对李小子很有好感,只要你不阻止我,李小子除非向我称臣,否则终有一天要丧命于我寇仲之手。我可对任何人无情,唯有你和素姐是例外。”

  徐子陵眼中射出锐利无比的神色,盯着他道:“假若有一天,你为了一统天下,必须把我除去,你下得了手吗?”

  寇仲一掌虚按水面,登时激起一道水柱,照头照脸将徐子陵冲得浑身湿透,大笑道:“这是绝不会发生的,快向我道歉赔罪!”

  徐子陵凌空下扑,将寇仲扯下溪水里,两人就像以前仍是孩童般扭打厮斗起来,全无高手的风范。

  当寇仲将徐子陵的头锁在臂弯内时,喘着笑道:“小子可知我们头上又多了道追杀令。”

  徐子陵一呆道:“什么鬼令?”

  寇仲道:“是那个骚道姑说的,发令者就是对你因爱成恨的单琬晶,酬劳是千两黄金和东溟派的镇派神器之一的东溟剑,非常吸引。一千两金足可养一队百人的军队两、三年了。”

  徐子陵苦笑道:“臭公主是何苦来由。只不过是一本毫无用处的帐簿吧!嘿!不要把我的口浸到水里。”

  寇仲将他的头挪起几寸,笑嘻嘻道:“人心难测,女儿家的心事更难测。哈!因爱成恨,投降未?”

  徐子陵将寇仲整个抱起来,?往后方,别头看着寇仲四脚朝天的跌进水里,骂道:“去你的因爱成恨,由始到终,她看得起的是李小子,甚或跋锋寒,却非我们两人。”

  寇仲故作狼狈的爬起来,抹着脸道:“横竖都湿了,我们这就去偷船,迟点才和你算账。”

  两人回复了当年时的没无机心,嘻嘻哈哈你追我逐的朝大海奔去。

  ※※※

  两人从海水里冒出头来,只见岸旁码头处,泊满了大小船只近百艘,无不灯火通明,还以铁索连起来,不但船上有人放哨,还有快艇穿梭于其中巡逻,很多海沙帮徒均配备弩弓劲箭的远程攻击武器。

  寇仲笑道:“我们累得海沙帮人人今晚都没得好睡哩!韩盖天本身是自高自大的傻瓜,手下什么‘胖刺客’尤贵,‘闯将’凌志高都不是人物,这种弄巧反拙的部署都可以做出来,若我是主持者,就命所有船舰驶离码头,教我们有力难施。”徐子陵道:“这十多个码头全是海沙帮的吗?”

  寇仲道:“该是如此,由于余杭位置好,兼之韩盖天又与沉法兴结为兄弟,所以海沙帮的船舰集中在昆陵和余杭两地,负起为江南军运载粮草物资之责。若我们一把火将这些船全烧掉,江南军会立陷窘境,算是我们报答他们的照顾好了,来吧!”

  两人潜进海底,往敌舰游去。

  再冒起头来,已在敌舰群中处,避过了一艘快艇,两人躲在舰身暗黑处再研究策略。

  寇仲道:“这些船舰每艘相隔过丈,纵烧着其中一两艘,却很难波及其它的船。”

  徐子陵道:“这个容易,只要我们凿沉其中一、两艘特大的船,船往下沉时,由于彼此有铁索相连,自会把其它船都扯到一块儿,烧起上来就方便多了。”

  寇仲笑道:“果然好计,我去找火种,你去凿船,记得用你那把断玉,不要用手去挖,哈!”

  ※※※

  三更时分,海沙帮的码头忽地乱成一团,两艘最大的船同时往下沉去,把其它船只扯得都挤到一团。

  明眼人一看船沉的速度,便知有人在船底造了手脚。

  游秋雁、尤贵和凌志高三人率领大批海沙帮的好手扑出来,前者娇喝道:“快解索!”

  寇仲出现在其中一艘船的船头处,赤着上身,右手持刀,左手高举火把,大笑道:“迟了!”

  游秋雁等给他杀怕了,而尤贵和凌志高两人给劈伤处更仍火灼般痛楚,见到他来势汹汹,一时都慌了手脚。

  火焰冲天而起。

  只看烈火蔓延的速度,就知船上必倒了火油,故一发不可收拾。

  游秋雁大叫道:“杀了他!”

  寇仲哈哈一笑,跳到另一艘船上,右刀左火把,把冲上来的海沙帮徒打得叫苦连天,纷纷掉下海水里。

  游秋雁等朝寇仲扑去时,远方一艘船上,火箭一枝接一技地连续射出,落往其他船去,一时火头四起。

  此时寇仲已不知影踪,游秋雁定神看去,原来发箭的是徐子陵,守在船上的帮徒,早给他赶到海里。

  尤贵大喝道:“快救火!”

  这时斩索也不能起作用,所有船缠作一团,寇仲先前烧的那一艘船的火焰,已蔓延往附近的船只去。

  船上喊声震天,但海沙帮徒都不知该先救火还是该去追截敌人,乱成一团。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由一条船跳往另一条船去,到处赶人放火,大肆破坏,只避开了敌人的主力。

  游秋雁等本该分头截敌,但想起两人的厉害,怕落单时连小命都不保,只好穷追寇仲一人。

  夜风吹来,火势更盛。

  十多艘船陷在火海里。

  寇仲忽然回过头来,迎上游秋雁等人,余杭分舵堂主冷球首当其冲,忙运棍便打。

  寇仲虎目精光连闪,挥刀反劈,竟破入冷球的棍势内,先一步砍往他左肩去,幸亏冷球能当得上舵主,亦有真实本领,骇然下棍尾回挑,同时往后退去。

  两把刀直劈寇仲,要为冷球解困。

  寇仲哈哈一笑,仍在冷球棍尾挑上刀锋前,画在冷球左臂处,这才退往船端。冷球痛哼一声,溅血退开。

  众人都心生寒意,为何寇仲又像比刚才一战时更厉害了。

  “当!”

  寇仲同时架着两刀,双脚闪电般连环踢出,两名海沙帮平日横行余杭的好手,立时吐血仰飞,使得游秋雁等一片慌惶。

  寇仲横刀喝道:“好了!今日我再不想杀人了。你们想要我们的命,我们兄弟就烧你们的船,互相扯平。叫韩盖天和沉法兴来找我们吧!若敢追来,别怪老子刀下无情。”

  众人被他声势所慑,一时人人只敢虚张声势,却不敢上前动手。

  刚才一仗,他们死伤达三十多人,折损甚钜,此刻对方加上个徐子陵,己方实力又大幅削减,谁还敢上前捋虎须。

  寇仲哈哈一笑,腾身而起,两个筋斗,落在徐子陵解索驶来的中型风帆上。

  看着风帆远去,游秋雁猛地跺足,娇嗔道:“还不去救火,气死人了!”

  ※※※

  风帆全速前进,两人轮流高歌,快意之极,彷佛把近来的不如意事,都发泄净尽。

  寇仲笑道:“海沙帮也是八帮十会之一,排名尚在美人儿师傅的巨鲲帮之上,却给我们兜脸掌了个大嘴巴,硬是烧了他们十多条船。”

  徐子陵道:“不要这么得意,现在我们和江南军结下深仇,运货时绝不会有甚么好日子过。”

  寇仲挨坐船沿,看着徐子陵操舵,欣然道:“这不是我们的本意吗?我敢保证古往今来从没有高手会学我们般日又打架,夜又打架,三个月的经验可比得上别人三年。这样下去,十个月便足有十年功力了。哈!真划算!”

  徐子陵笑道:“你这小子好象愈打愈兴奋,不过你倒说得对,只有从实战中,才能真正学到好东西,至少见到刀刀枪枪砍来时不觉得是什么一回事。”

  寇仲自顾自笑了一会,竟然睡了过去。徐子陵只好撑着眼皮子,操着风帆往渐明的天水交界处驶去。

  ※※※

  三天后,两人重回旧地,小心翼翼把船靠岸系好,坐在沙滩时,都百感交集。两人各自想自己的事,想得疯了。

  到太阳快要沉进大海去,寇仲抓起一把沙子,看着它们从指缝处泻下来,叹道:“小陵!你曾想过我们有今天的日子吗?以前我们常自夸自己是高手,其实心知肚明自己是什么九流角色。现在我们真正成为高手了,但又怎样呢?还不是一样奈何不了宇文化及。”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仲少怎会说这种话,定是另有原因,快说吧!”

  寇仲摇头叹道:“这世上像是只有你一个人怎都不会被我骗倒。好吧!直话直说,我的意思是天下就等若一块大饼,谁有本事,谁就可分得一份。那代表了实力和权势,有了这两样东西后,我们才有资格做自己欢喜的事,造福万民也好,快意恩仇也好,总之舍此再无别法。就算我成了毕玄,你变了宁道奇,想杀死宇文化及仍非易事,说不定还要赔上小命,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子陵落寞地道:“我刚才正在回想昔日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动人时刻,你却在想如何去争天下,不怕错过了生命中很多美好的东西吗?每天想的只是如何去杀人,或者提防被人杀死。”

  寇仲大眼放光道:“这才够刺激,这才有味道。若终日无所事事,岂非要闷出鸟来。我也曾经想过将就你一点,只做个有良心的奸商算了,但想想又觉不值。放着最精采的事不干,怎对得住自己。现在万民需要的是一位真主和救星,有志者怎可错过。”

  徐子陵苦笑道:“说到底你都是要我相助你。”

  寇仲移到他身前,单足跪地,两手抓着他肩膀,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和炽热的神色,肃容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才智和气魄,若有你这好兄弟助我,其它人都要退避三舍。”

  徐子陵伸手反抓着他的宽肩,沉声道;“说得好!亦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只你一个人,就可将整个天下翻转过来,根本不须我帮忙。”

  寇仲颓然松手坐倒沙滩上,叹道:“我怎能看着你离开呢?”

  徐子陵探手将他拥紧,低声道:“我们已长大成人,各有各的理想和目标,再不是以前的寇仲和徐子陵。以后你再不用担娘的大仇,放手去做你的事吧!和你分手的一天,就是我动程去刺杀宇文化骨的一日,若不能手刃此獠,我内心永远都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7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一章 送上门来
  两人只一个时辰工夫,就将四十多包盐全搬到船上去,想起当年搬了整晚,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真正感到自己的进步。

  天尚未亮,他们便扬帆出海。

  寇仲道:“我们试试由大江逆流西行入内陆,如若不行,才再走陆路吧!”

  徐子陵皱眉道:“我和你都是操舟的低手,连个普通的船夫都比不上,在大海还没有问题,当然!这只是指风平浪静的情况下而言,若进入河里……”

  寇仲笑道:“想那么多干吗?船若在大江沉了,我们就去捞他娘的上来,那时改走陆路也不迟。别忘了我们同是水陆两路的高手。”

  徐子陵把他的手放到船舵处,笑道:“该轮到你了,我要入舱睡觉。”

  寇仲苦恼道:“早知抓起几个海沙帮的小儿,逼他们驾船,那现在就不用捱苦了。”

  ※※※

  徐子陵被战鼓声醒过来,一时还以为在战场上,抢出舱外时,寇仲正谜眼瞧着前方品字形驶来的三艘船,这些船比他们那艘还要尖窄一些,长度则多了丈许,在机动性上占了上风,他们的船载上盐后更不是对手。

  己船正朝敌船迎去。

  在充沛的阳光下,只见对方甲板上每船站了数十人,人人弯弓搭箭,或持着投石机蓄势待发,又或持着钓竿等锁船的工具,来回奔走,声势汹汹。

  船上飘扬着写上“高”字的旗帜。

  徐子陵来到寇仲旁,皱眉道:“究是何方神圣?”

  寇仲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欣然道:“只听鼓音,便知他们斗志高昂,但看他们行动的散乱无章,更知只是乌合之众,他们定是随处掠夺的海盗,最适合拿来当水手。”

  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寇仲道:“一切由我来应付,现在先往舱内躲躲箭矢,待他们登船才显点手段给这些毛贼看看。”

  “砰!砰!”两声,在钜钩的牵扯下,两艘贼船左右靠了过来,众贼一拥而上。其中三人扑进舱去,其它查看一包叠一包放在甲板和舱中的盐货。

  另一艘贼船则领前航驶,一时间海盗似乎控制了大局。

  其中三人该是海盗的头子,立在船尾处指挥众贼的行动。

  最高壮的那名大汉目如铜铃,长发披肩,满面胡须,形态颇为威猛,背上交叉挂着两把长约五尺的短缨枪,更添其威势。令人想不到海盗中也有这种人物。

  这时他“咦”的一声道:“儿郎进舱这么久了,为何还不见把那两个小子押出来?”

  旁边矮瘦的中年汉子露出凝重神色,道:“让我去看看!”

  另一边是个壮硕的青年,只比披发大汉矮上寸许,但已比一般人高大,腰上挂着两个铁环,看来是种奇门兵器。道:“我陪二哥去。”

  披发大汉点头同意,低声道:“有点邪门,小心点!”

  青年大笑道:“我们东海三义什么风浪未见过。”语毕便与那被称为二哥的矮瘦汉子径自入舱。

  披发大汉目送两人消失在舱口处时,手下来报道:“大爷!甲板堆的全是盐货。”

  披发大汉咕哝道:“真倒霉,这些废物除非运往内陆,否则能卖多少钱!不过这艘船倒是上等货色。”

  一把声音油然应道:“你们那三艘也不错,大概可让我们狠狠的捞他娘一笔。”

  众贼无不骇然失色。

  只见寇仲架着二郎腿,大刀横搁膝上,轻松地坐在舱顶边沿处,一对脚悬吊在舱口上方,不经意地摇晃,有种说不出的写意。

  他脸上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虎目射出深不可测的神光,环顾众人时,无人不生出给他看进心坎里的可怕感觉。

  披发大汉一震道:“你将他们怎样了?”

  寇仲好整以瑕道:“你先吩咐手下勿要轻举妄动,本少爷才有兴趣研究应否答你的问题。”

  披发大汉当机立断,大喝道:“全部人停手,都到我这边来。”

  登船的二十多名海盗忙移往船尾,变成两方对垒,敌我分明之局。

  披发大漠显然是重情义的人,双目寒光闪闪,冷然道:“今趟算我们得罪了。只要阁下放人,我们立即掉头就走,决不食言。”

  寇仲知对方见他们无声无息的收拾了五个人,已心生怯意,哈哈笑道:“那有这等便宜事,除非你们全体投海,让出三条船来,否则休想有命去见明天的太阳。哼!你们既恃强抢掠,该知道终有这么的一日。”

  众贼色变叫骂,人人摆出拚死一战的豪态。

  披发大汉一声暴喝道:“给老子住嘴!”缓缓取下背上双枪,沉声道:“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子给我报上名来。”

  寇仲笑嘻嘻道:“老小子你先说!”

  披发大汉呆了一呆,接着莞尔道:“一个小子,一个老小子,这倒公平,听着了,老子就是东海三义之首‘双枪’高占道。”

  寇仲捧腹笑道:“幸好你用的兵器特别点,若是用剑,岂非要唤作‘单剑’高占道,这外号定是你自己起的,对吗?”

  高占道和众贼尚是首次遇上对阵时仍这么谈笑自若的人,且说的话既滑稽又不无点歪埋,心中都生出奇异感觉。

  高占道怒道:“胡说八道,你既不肯罢休,就唤你的同伙出来,大家一决高下。”暗中却打手势给旁边的手下,只要藏在舱内的另一敌人出来后,立即动手救人。

  这正是寇仲的高明处,扣起了对方五个人,否则高占道若逃返贼船,再施远距离攻击,他们的船保证要完蛋。

  寇仲倏地平静下来,虎目灼灼神光,紧盯着高占道,淡淡道:“要收拾你们这些小贼,那用得到我兄弟出手。高占道你若还有点贼胆,就和我单打独斗,只要能捱过十招,本少爷立即放人。”

  高占怒喝道:“闭嘴!我高占道岂容你左一句小贼右一句小贼的乱叫,也不甚么十招之数,就让我们手底下见个真章吧。”

  寇仲冷若冰霜地寒声道:“你们登船抢掠,不是贼是什么?恃强凌弱,只敢向没有抵抗力的渔民百姓下手,不是小贼又是那码子的东西?”

  高占道旁的手下反口骂道:“你不也是贼吗?偷运私盐算什么正经勾当?”

  寇仲然哑然失笑道:“有什么不正经的,西北需盐,我等不辞劳苦,万水千山将盐运去,明卖明买,双方心甘情愿,岂不胜于夺人血汗辛苦赚回来的钱货吗?”众贼都哑口无言。

  寇仲慷慨激昂道:“男儿立身于世,至紧要立志远大,放眼天下。老子赚了这笔钱后,就用来招兵买马,转战天下,成万世不朽的大业,你这群只懂左抢右夺的小贼怎能明白。”

  高占道嗤之以鼻,大步走过来,喝道:“废话!让老子秤秤你有多少斤两。”众贼爆出一阵采声时,寇仲已弹了起来,凌空下扑,手中长刀若迅雷激电般照脸往高占道劈去。

  高占道哪想得到他悍勇至此,说打就打,一上来就是雷霆万钧之势,惟有咬牙借双枪交叉之力,硬架这凌厉无匹的一刀。

  要知即管是一流高手,若要功力发挥达至巅峰状态,必须酝酿加上热身,才能在某一剎那把内劲毫无保留释放出来。

  像寇仲这种完全没有经过这过程,便发挥出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立使众贼瞠目结舌,震骇无伦。

  “噗!”的一声沉响,高占道跄踉连退七步,这才收止退势,脸色苍白如死。寇仲却是心中暗赞,知此人比他俩兄弟高明多了,竟能挡着自己蓄满势子的一击。众贼都看出头子不妥,纷纷拦在高占道身前,却没有人敢趋前动手。

  寇仲横刀而立,自有一般豪迈不羁的动人姿动,曲指弹在刀锋处,发出一声余音袅袅的清吟。微笑道:“既能挡我一刀,今赵的事就此作罢。”

  高占道这时才驱走寇仲侵入体内的寒气,骇然道:“阁下高姓大名?”

  寇仲淡淡道:“我叫寇仲,我的兄弟叫徐子陵,你们未听过绝不出奇。”

  众贼一起动容。

  高占道恍然道:“怎会没听过?你们刚烧了海沙帮的十多条船,连李密都奈何不了你们。”

  寇仲大乐道:“你们的消息倒灵通,是否在登岸逛?子时听回来的呢?”

  众贼愕然,另一人道:“寇爷怎会连这些都可猜到?”

  寇仲战意全消,见众贼都对他露出倾慕崇拜的神色,哈哈笑道:“让我们来作个交易,我们放回你们五位兄弟,你们就负责弄一席丰富的酒菜来给我两兄弟享用,此后各走各路,如何?”

  高占道收起双枪,欣然道:“像寇爷这种天生的英雄人物,我高占道仍是生平第一趟遇上。寇爷肯不怪我们鲁莽,我们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哈!真痛快!”

  ※※※原来这群海盗,本是隋兵。大业七年二月,炀帝下诏讨伐高丽,他们被征调到涿县,随大军往高丽首府平壤进发。是次征伐先胜后败,隋军士气低落,又军粮不继。

  高占道那支三十多万人的大军,中伏大败,能回辽东者只有二千七百多人。

  第一趟征高丽失败,人力物力损失惨重,理应休养生息,岂知杨广又在大业九年发动第二次远征高丽。礼部尚书杨玄感便趁杨广远征在外,而百姓对兵役、徭役深恶痛绝,天下思乱,遂起兵叛变,高占道等就在此时叛隋追随杨玄感作反。

  后杨玄感兵败身死,高占道等逃返昆陵,岂知家族早受牵连尽被斩首,只好逃往海上为盗。

  那矮瘦汉子叫牛奉义,年轻的叫查杰,两人不但武功颇佳,还读过书上过学堂,所以与高占道同被推为首领。

  整个海盗集团人数由原本的五十二人,增至现今的二百二十八人。今趟出海的只有二百零八人,其它则留在常熟的巢穴处。

  四艘船组成船队,沿岸北行。

  天色渐暗,船上却是灯火通明。

  在寇徐两人的船上摆开一桌酒席,徐子陵、寇仲、高占道、牛奉义、查杰和几名头目围桌而坐,把酒言欢,乐也融融。

  至于操舟之责,自是交由小贼们去执行。

  徐子陵听到他们的身世,知是官逼民反下才当起海盗,恶感稍减。更见这几人都是血性汉子,便道:“高兄你们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可有想过改邪归正?”牛奉义苦笑道:“现在天下四分五裂,何处才是安居乐业之所。现我们聚众成党,等闲谁都不敢来惹我们,风光得很,就算我们想收手,下面那班兄弟都不肯答应呢。”

  查杰正容道:“我们只是被迫落草,所以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不会胡乱杀人,抢起来亦留有分寸,绝不对穷苦渔民下手,徐爷不信可一问这附近的人,就知我们‘东海帮’的行事作风。”

  另一头目魏元道:“初时我们见两位爷儿打着海沙帮的旗帜,还以为是海沙帮为沉法兴运货的肥羊。”

  高占道忽插入向正大碗酒大块肉吃个不亦乐乎的寇仲道:“寇爷刚才提及有志争雄天下,不知心中有何大计呢?”

  徐子陵狠狠瞪了寇仲一眼,只有他才明白寇仲超卓的御人手段,刚才他施展了浑身解数,将东海帮的群盗操控于股掌之上,忽软忽硬,把他们慑得贴贴服服。最厉害处是故意撩起对方的雄心,又摆出毫不在乎的样子,让人心甘情愿地来求他。寇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以袖拭了嘴角的酒渍,眼中神光电射扫了众人一眼,才淡淡道:“告诉我,现在谁是最有机会及资格得天下的人?”

  高占道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嘿!我只是以事论事。若论声威,当然以李密居首。”

  寇仲微笑道:“他只是表面风光。最大的问题是东都城高墙厚,又集中了旧隋精锐的部队,兼之由文韬武略均有两下子的杨世充率领,李密以前攻不下洛阳,现在更攻不下洛阳,一个不小心还要吃败仗呢。”

  查杰不解道:“据传密公精通史学,熟赞︽史记︾︽汉书︾,又精于兵法,这可从他屡战屡胜证实此事。且最厉害是他懂得收买人心,若他不能得天下,谁人有此资格。”

  寇仲成竹在胸道:“别忘了还有窦建德在东北方牵制着李密。何况李密这家伙千不该万不该,做了一件最不做的事。”

  牛奉义愕然道:“什么事?”

  徐子陵心知寇仲要说什么,暗忖以寇仲的才智魅力,要打动这三人实是易如反掌。寇仲好整以暇道:“就是杀了大龙头翟让,便以前跟随翟让的旧将人人不满和自危,瓦岗军再非以前团结一致的瓦岗军了。”

  高占道不解道:“可是现在万众归心,天下群雄纷纷往荥阳依附密公,图成大业,实力该是有增无减。”

  寇仲哈哈笑道:“这恰好做成两个大问题,首先是旧人怕给新人排挤,更添上曾与翟让关系密切的一众将领的疑虑;其次本是精锐的瓦岗军会因此变得良莠不齐,其中更说不定渗进了各方派去的奸细。哼!人说李密如何才具超卓,照我看只不过尔尔,若我是他,只会软禁翟让,让他做个有名无实的傀儡首领。”

  高占道数人交换了个眼色,均露出惊异之容。徐子陵则心中暗叹,知寇仲争雄天下之意,已是离弦之箭,不会回头,李密等势将多个可怕的劲敌。而收拾高占道这群海盗,只是他的开始。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8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二章 羽翼初成
  繁星满天,覆盖着大海上徐徐而行,由四艘风帆组成的船队。

  众人再敬一杯后,高占道虚心问道:“然则寇爷以为谁最有资格问鼎皇帝宝座呢?”

  寇仲向徐子陵道:“不若由徐爷你来说罢。”

  徐子陵摇头道:“还是我们寇爷说得比较生动,我也很想听寇爷的高论呢。”寇仲哂道:“你这小子最会损我。”

  迎上众人热切的目光,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谁能夺得关中,谁就可以成为新朝的帝君。”

  接着悠然神往道:“欲得天下而不懂天时、地理、人和这三宗事者,犹如瞎子骑马,夜临深渊。长安位于关中平原,地当渭河之南,秦岭之北,沃野千里,群山环抱。自古以来就是交通和军事要地,周、秦、汉均以此为都,不断修建扩充。现今的长安再经杨坚兴建新城,不但其规模乃天下之冠,又开广通渠引渭水东流至潼关入黄河。以交通论,洛阳或者犹胜三分。但若以军事形势论,则瞪乎其后。当年秦始皇之能一统六合,扫灭群雄,原因就在‘地沃人富,有险可守’这八个大字。”

  牛奉义拍台叹道:“给寇爷提醒,奉义才联想到今天情况,恰与当时战国形势相仿,历史不断重演,此实为最佳例子。”

  寇仲叹道:“现今的情况,比战国诸雄争霸,实还要乱上百千倍。”

  众人都点头头同意。

  高占道问道:“那岂非李阀最有机会似秦始皇般成为天下霸主吗?”

  寇仲瞥了徐子陵一眼,淡淡道:“若没有我寇仲,事实必是如此。”

  高占道等这时对寇仲的见地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忙问其故。

  寇仲精神一振道:“李阀有三大难题,不易解决;首先就是世为隋官,而百姓对隋已深恶痛绝,凡与隋室有关的人或物,都难以接受。其次李氏乃著名门阀,际此人心思变之时,此反成其负担。其三就是世子是李建成而非李世民,我寇仲敢以项上人头作赌担保,将来必出乱子。”

  牛奉义同意道:“寇爷果有明见,李建成武功虽胜乃父,号称李阀第一高手,但却不像李世民般得人拥戴,声望差上许多,他现在当上唐世子,确大有问题。”寇仲双目射出令人心寒的的烈芒,语调却出奇的平静,再一字一字缓缓道:“李阀现在只是勉强站稳阵脚,心腹之患就是占据了西秦的李轨和薛举两支大军,所谓‘西秦定则关中安,西秦乱则关中乱’,且秦凉处于陇山山脉以西之高台地,虎视关中一带,故李阀一天未平西秦,仍未算真得长安,更无力东取洛阳,平定天下。”接着一掌拍在台上,震得汤肴飞溅,碗碟摇晃,肃容道:“谁能驱走李阀,据占关中,谁就可称雄天下。”

  查杰搔头道:“可是听说李阀在攻入关中途中,大量吸取各地降军,又广征壮丁,兵力直逼三十万,加上有城防之险,要攻下长安谈何容易,薛举不是刚吃了大亏吗?”

  寇仲挨到椅背处,伸了个懒腰道:“兵贵精而不贵多,否则高丽早给杨广亡了。别忘了我还拥有‘杨公宝库’!”

  高占道等立时动容。

  徐子陵想起傅君婥,心中顿觉一阵不舒服,起身道:“请恕在下失陪,我要入舱做晚课。”

  径自去了。寇仲默然不语,虎目却闪过黯然之色。

  ※※※

  徐子陵静立舱窗之前,默默仰观海上明月。

  寇仲悄悄推门而入,来到他身后,轻声道:“你不欢喜我去动‘杨公宝库’吗?”

  徐子陵摇头道:“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娘既告诉我们宝藏所在,自有让我们取宝之意。我只是怕你夸下海口,异日却找不到宝藏,兑现不了诺言罢了。”

  寇仲道:“所以我才想你相助,一世人两兄弟,你怎都要助我找到宝藏,才可离开。”

  徐子陵转过身来,迎上寇仲炽热的眼神,种种往事闪过心头,心中一软道:“你究竟有什么计划呢?”

  寇仲大喜道:“高占道那些小子这几年来囤积大批兵器、船只和财富,只要我们将他们好好训练,就可成为我们的子弟兵,有了他们作班底,我们就精心策划一场运盐表演,既可杀杀李密的威风,又可便我们声名更响,并沿途招兵买马,广结天下豪杰,而我们最厉害处,就是不占地,不称王,直至得到关中才冒头争霸。嘿!你看怎么样?”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说得那么远好吗?我至多只能助你寻得‘杨公宝库’,就要抽身离去。”

  寇仲一把拥住他道:“那已足够了。真是我的好兄弟,我们组的就叫双龙帮。无孔不入地渗透到所有的起义军中,先掌握情报,又不断收买人心,一旦举事,何人是我们对手。”

  徐子陵皱眉道:“高占道等当惯海盗,肯听你的命令吗?”

  寇仲放开他,哈哈一笑,又压低声音道:“他们刚才已向我叩过头敬过酒,称我作帮主。现在我们就到他们的贼巢去,掌握了他们的实力,加以编组训练后,立即可以上路。”

  接着一拍胸膛道:“信任我吧!我寇仲定会训练出一支举世无匹的精兵,打得李密、老爹、宇文化骨等只懂喊娘。噢!不过你也要助我练兵才成。”

  徐子陵叹道:“早知你会打蛇随棍上。但得到宝藏后,你绝不能再使手段令我留下。”

  寇仲伸出大手道:“一言为定!”

  徐子陵亦伸手与他紧紧相握。

  看寇仲虎目射出异芒,徐子陵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觉;隐隐感到在这乱世中,在此一刻,崛起了个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代雄霸。

  ※※※

  双龙帮在江湖的知感外悄悄成立。

  寇仲显示出他过人的手段,把二百多个横行霸道惯的海盗收伏得贴贴服服,人人惟他马首是瞻。

  只费了一晚时间,他就把李靖的“血战十式”,屠叔方的“截脉法”,加上自己领悟出来的武功,融汇变化出一套“神龙八击”,传与高占道、牛奉义、查杰三人,再由他们转授其它帮众。

  他更一手拟出双龙帮既简单又严密的组织和结构,大概是采双帮主制,徐子陵当然不会管事,实际上一切权力尽在他手中。帮主以下则设军师一位,护帮四人,然后是内三堂堂主,分别掌管内政、财政和训练,由高占道、牛奉义和查杰三人担任。

  外三堂则负责战斗、情报和粮草。

  每堂设正副堂主一名,各有所司。

  除内三堂三位正堂主外,其它因未有人选,仍是虚位待贤。

  在常熟的水寨里,寇仲日夜忙个不了,他亲自起草拟定的帮规,写了出来后,高占道等认为一个字都改不了,对他更是佩服。

  徐子陵则被他逼着去训练部下,徐子陵的平易近人,大得人心,兼之人人见他那对手比任何兵器都厉害,更是倾佩之极,故士气昂扬,一点不因他年轻而生出轻视之心。

  这样子过了两个月,有一天当徐子陵和寇仲研究战阵变化时,高占道来报,有大批附近的江湖中人闻得风声和仰慕他两人想来加盟聚义。

  寇仲沉吟半晌,道:“全部给我婉言拒绝,现在我们内部未稳,很多事尚未上得轨道,陡然扩展,只会落得惨淡收场。”

  高占道领命去了。

  寇仲哈哈笑道:“小陵!我们打场胜仗就可以起行了。”

  徐子陵点头道:“风声已泄,此批人定是沉法兴派来的奸细,见我们不中计,这两天将会遣人来攻,就让我们去探听敌情,回来后再向帮主报告。”

  寇仲捧腹笑道:“小子不要耍我了,什么帮主呢?你不也是吗?帮主或皇帝只是让别人有个称呼,在我们兄弟间哪有这回事。”

  徐子陵哈哈一笑,径自去了。

  ※※※

  那晚徐子陵回来后,几个双龙帮的最高领袖聚在大堂内密议。

  徐子陵道:“果然不出寇帮主所料,沉法兴调来一支约二千人的军队,伏在我寨东南方的一处密林中,离我们只有两天路程。”

  高占道等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寇仲和徐子陵都成竹在胸的样子,倒兴奋起来,一时磨拳擦掌,战意高昂。

  寇仲道:“今赵我们要打一场漂亮的仗,不求尽歼敌人,只望能给与迎头重创,斩其主帅。然后我们化整为零,进行早先拟定的大计。”

  牛奉义道:“计将安出?”

  寇仲道:“假若我估计不错,海沙帮今趟亦必趁机报复前仇,所以敌人不来则已,否则必是水陆夹攻,希望一举将我们杀个一干二净。”

  转向徐子陵道:“韩盖天就交给你了。”

  徐子陵微微一笑道:“那我就独自潜上海沙帮的旗舰,当一趟海上刺客好了。”

  查杰佩服道:“帮主一到此地,就下令我们加强防御,当时我们还认为是多此一举,到现在始知帮主实有先见之明。”

  寇仲笑而不语,心想若老子没有点本领,何能驾驭你这班大贼。

  ※※※

  三天后,这晚月黑风高,众人都心知肚明,敌人来攻的时候到了。

  夜幕低垂时,双龙帮的七艘战船,全部悄悄离开,而寇仲则自领百人,伏在水寨外山野的十多个地堡处,静候敌人大驾光临。

  到了初更时分,五十多艘大小战船出现在水寨对开的海面,放下快艇,从海面展开强攻。

  同一时间,陆上漫山遍野燃起数百支火把,以千计的敌人朝山寨杀来。

  这批由陆路进攻的敌人以马兵为主,步兵为副,声势浩大。

  岂知尚未抵寨门,战马不是掉进插满尖刺的陷马坑,就是给植在地上的尖刺弄得战马断足并溅血倒地,一时乱成一团。

  此时近五百艘载满人的快艇,刚驶至水寨外围的木栅处,蓦地不知由哪里射来几十支火箭,整个附近的海面和木寨对开的十多所木构房子迅速起火,不片晌便把来犯的敌人陷进火海里去。

  到此海沙帮和沉法兴的联军方知中计,急忙吹响撤退警号。

  寇仲又领人在暗中施放冷箭,同时遣人四处放火,就在他截断敌人后路时,徐子陵刚爬上韩盖天的五桅旗舰上。

  从船沿探头出来,只见高踞舱顶看台上的韩盖天正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发出指令,旁边的手下人人则吓得噤若寒蝉,而其它手下却在船上来回奔走,把船往后撤退。

  寇仲这招厉害处,就是教敌人根本没有攻击的目标。

  徐子陵取出备好的石子,突然跃上甲板,再腾身跃往看台,手上连珠弹发,挂在船桅各处的风灯纷纷破裂熄灭,当他落在看台时,整个舱面已陷进黑暗中。

  韩盖天连兵器都来不及取出,徐子陵已当胸一拳击至。

  左边的“胖刺客”尤贵、“闯将”凌志高骇然出手截击。

  “蓬!”

  韩盖天不块一帮之主,双掌交叉,硬封了徐子陵这一拳。

  灼热劲气,蓦地化作千万缕柔丝,在完全违反韩盖天的意愿下,侵进他的经脉去。

  韩盖天难过得差点要吐血,忙退后运功化解,好让手下缠上这可怕的独行刺客。

  岂知徐子陵只晃了一晃,便翻腾而起,到了韩盖天头顶处,双脚闪电连环踢他脸门,尤贵和凌志高迎向他的兵器全部落空。

  其它人虽扑了过来,由于徐子陵身法快如鬼魅,加上船上又暗难视物,一时都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插手迎敌,有力难施。

  “嗤嗤嗤!”

  美人鱼游秋雁移到一旁,扬手连续向凌空的徐子陵发出了三支由秀发拔出来的银簪。

  “砰砰!”

  韩盖天猛提一口真气,压下翻腾不休的血脉,运掌勉强挡了徐子陵疾如风轮转动的六脚。

  韩盖天惨哼一声,跄踉跌倒,嘴角终渗出血丝,领教到长生诀先天真气的可怕处。

  徐子陵奇迹地再往前移,以毫厘之差避过了游秋雁的暗器,后发先至,落到韩盖天的背后。

  韩盖天魂飞魄散,知道此乃生死关头,只能靠自己保住小命,转身发掌,攻向徐子陵。

  徐子陵猛地急旋,剎那间攻出了五掌四脚,还配以肩击肘撞,使人感到他身体任何一个部分,都可成为可怕的武器。

  气劲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乍合倏分。

  徐子陵一个空翻,跃离望台,再单足点在船栏处,然后投入茫茫大海中,消没不见。

  众人扑到韩盖天处,只见他捧看胸口,全赖游秋雁扶着,才没有倒在地上。

  只见韩盖天脸如金纸,颤声道:“立即撤退,我内伤极重,这还是对方手下留情,此事就此作罢。”

  众人都愕然无语。

  谁想得到只隔了区区两个月,徐子陵又厉害了这么多呢?

  是役沉法兴和海沙帮的联军大败而回,折损了过千人,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摸不到。

  ※※※

  天明时,七艘战船载着以寇仲和徐子陵为首的双龙帮,悄悄由已烧成焦炭的水寨旁一处隐蔽码头开出,驶往大海去。

  双龙帮众人人兴高采烈,对寇徐两人更视为天神。

  寇仲知自己已建立起威信,到入黑时,把高占道三人召到身前来,吩咐道:“我们就在此处分手,你们潜往指定地点,招兵买马,进行我们拟好的大计。我则和徐子陵只带四人,运盐往关中去,切记不要冒险急进,更不要泄露和我们的关系。”

  三人领命,各自回到自己的船去。

  寇仲走到船尾,站在正负手欣赏海上风光的徐子陵旁,叹道:“我们的大业终于展开了,当日离开扬州时,可曾想过有今朝此日。”

  徐子陵淡淡道:“若素姐没有出事,我们该可很快见到她。”

  寇仲有点尴尬道:“我也很挂念素姐,我们是在隆冬分手的,现在已是春末,不知不觉已差不多五个月了。”

  他们的风帆转了个方向,逐渐远离船队,朝西北驶去。

  船上只留下四个水手和那批私盐。

  这四人分别叫段玉成、包志复、麻贵和石介,年纪在二十至二十四五间,是寇仲亲自挑选出来,加以特别训练,都是天分特高者。

  徐子陵深深望了寇仲一眼,道:“今赵运盐之行,会使我们结下很多仇家,你有没有考虑过那后果呢?”

  寇仲微笑道:“但也会使我们交到很多朋友。兄弟!生命就是如此,有朋友也会有敌人,这可视为我们修练的一个重要旅程,只要我们死不了,当盐安然运抵关中时,我们就成了大下无敌的高手了!”

  明月从海平升起,照亮了整个海空相连,既神秘又美丽的天地。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9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七卷 第一章 长江二君
  盐船离开大海,逆流驶入长江。

  “咯!咯!咯!”

  随着叩门声,徐子陵的声音在房内响起道:“进来吧!”

  寇仲推门而入,见徐子陵盘膝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笑道:“你这小子真勤力。”

  徐子陵淡淡道:“我有很不祥的预感,今晚定会有麻烦的。”

  寇仲在他对面坐下,点头道:“我此来正是要告诉你,我们给敌人缀上了,两艘船正吊着我们的尾巴,真想掉头去杀他个痛快。”

  徐子陵微笑道:“斗力只是下下之策,你有什么鬼主意呢?”

  寇仲摇头晃脑地叹道:“知我寇仲者,莫若徐子陵。我们总不能坐在船上任人来寻晦气。若有等无耻之徒,无胆动手却有胆烧船凿船,那我们的这批盐货就危危乎哉。”

  徐子陵道:“寇帮主更要为段玉成那四个小子着想,否则以后所有担担抬抬的粗活,都要劳动寇帮主的贵手了。”

  寇仲苦笑道:“算我求求你吧!不要再用这种充满讽刺的语气来耍我好吗?我当然有为他们设想。身为帮主,若不爱护下面的人,谁肯给你卖命呢?”

  徐子陵亦感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儿过分,歉然道:“算我不对吧!你可想到什么妙计呢?”

  寇仲舒服地挨坐在椅背处,伸直一对长腿,道:“入黑后,我们先大演戏法,甩掉后面那两条船……”

  徐子陵笑道:“你不是想凿沉人家的船吧?”

  寇仲苦恼地道:“又给你猜中了。论水底功夫,谁及得上我们。现在那几个小子已在做着准备工作。待会我们会从舱尾放出大量浓烟,干扰敌人的视线,然后我们乘机下水,一人服侍对方一艘船。今趟用的是专凿船板的工具,凭我们扬州双龙的绝世神功,两三下子就可……咦……?”

  急骤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短小精干的包志复在门外气急败坏地嚷道:“两位帮主大事不好,敌人赶上来了。”

  ※※※

  后方两艘三桅帆,追至只有四十丈许的距离,还愈来愈近,显然速度要比他们的船优胜。

  目下置身的河道水深流急,两边危崖耸立,处处都是险滩礁石,非常险峻,可知敌人拣上这段水道始发动攻势,乃是早有预谋。

  这晚月色极佳,湍流反映星月辉光,仿如千万条颤动的银蛇,诡迷异常。

  徐子陵和寇仲两人卓立在船尾处,功聚双目,见对方两艘船上的看台分别站着十多人,亦在对他们指点着。

  当两人目光落到敌船甲板处时,不由倒抽口凉气,原来每船少说也各有百名以上的箭手,还备有投石机。

  这场仗如何能打?

  寇仲双目闪过冰寒的杀机,沉声道:“这两艘船不知是何方神圣呢?”

  修长英俊的段玉成负责掌舵,闻言叫道:“该是大江会的战船,他们擅长的好戏就是能在转弯时加速,其它的舵手都办不到。”

  大江会乃八帮十会之一,在江湖上声名早着,绝非易与之辈。正副帮主是‘龙君’裴岳和‘虎君’裴炎两昆仲,出名心狠手辣。早在扬州时,两人已听过他们的恶名,想不到甫入长江,便遇上这些凶人。

  寇仲撞了徐子陵一把,喃喃道:“他奶奶的娘,打是明打不过,今趟怎办才好?”

  自出发以来,他们虽有想过必会遇有敌人来犯,但却只想到是三五成群的小丑或一两个想讨好李密的高手,那想到会是这种大阵仗。

  敌人根本不与他们短兵相接的机会。

  徐子陵淡淡道:“弃船!”

  寇仲瞪着追至二十多丈内的敌船,愕然道:“那么这批盐货岂非要完蛋?”

  徐子陵奇道:“仲少为何你的脑筋变得这么迟钝?弃船的只是我们两人,君不见敌方人人配备水刺水靠,正是要待击沉我们的船后动手在水底擒人。那我们何不就先一步跳江,免得敌人浪费矢石和脂油。”

  寇仲一拍额头,运功朝敌船大喝道:“裴岳、裴炎,你这一蛇一猫是否在撒野或撒尿?”

  一声冷哼,自敌船传来。

  两人都是心中懔然,对方哼声嘹亮而不尖亢,显然功力深厚,不是好惹的人。若再加上尚有其它高手和二百多名深黯水性的战士,配合罗网弩箭,他们被擒的机会绝对不少。

  一把暗哑沉闷的声音从左边的敌船传过来道:“你两人定是活得不耐烦了,死到临头,还敢出口伤人,聪明点就立即停船,你当我们大江会像海沙帮那么好相与吗?”

  两人运足目力,见此人身材魁梧,秃顶宽脸,下颔厚实,身穿黑袍,颇有气概,只是四十出头的年纪。

  但真正吸引两人注意的却是秃顶大汉左旁一个二十多岁的紫衣青年。此子修长壮实,鼻梁高挺平正,本来模样不错,可惜眼睛却生得异常窄小,与整个外观有硬凑在一起的极不相称,使人看来很不舒服。

  他们留心上他的原因,皆因此人细眼内的眸珠异芒闪烁,可知其内功之精湛比之发话者更要胜上一筹,肯定是强顽的敌手。

  此时满脸痘皮的麻贵来到两人身后报告道:“可以随时放烟幕了!”

  寇仲大喜,道:“看我手势!”麻贵领命去了。

  徐子陵为分对方心神,哈哈笑道:“停了船大家亲热亲热也无不可,只不知说话的是大江会哪位当家呢?”

  秃顶大汉冷喝道:“本人裴炎,识相的就立刻降帆停船,否则我等立即进攻,那时莫怪我大江会不留情脸。”

  紫衣青年发出一阵尖细的笑声,接着道:“寇兄和徐兄现在非常值钱,否则怎使得动裴二当家穷十日十夜来追蹑你们。不过我们可不像其它人般要拿你们去送礼,而只是希望与两位合作,共创大业。”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这才明白对方是冲着‘杨公宝库’而来。

  寇仲见对方又接近了多丈,大喝道:“阁下何人!”

  裴炎代答道:“你们真是有眼无珠,连长白第一高手王薄公的独生公子‘雷霆刀’王魁介公子都不认识,还学什么出来行走江湖?”

  寇仲作个大讶状道:“毕玄和宁道奇认识王公子吗?那岂非他们也不用在江湖混了。”

  裴炎原意只在推捧王魁介,闻言登时语塞。

  王魁介更是十分尴尬。

  寇仲知对方会老羞成怒,忙发出施放烟幕的指令。

  果然敌船一通鼓响,人人弯弓搭箭,准备再接近少许,立即发射。

  轧轧连声,十多块尺许见方的石头,先一步从投石机弹出,向他们凌空投至。同一时间,他们尾舱近江水处张开了四个小窗,四股黑烟,喷发而出。

  寇仲和徐子陵立即腾跃而起,拳脚齐施,把有机会击中船身的石头以巧劲卸飞。

  敌船仍未有机会作第二轮投掷石块时,浓烟已顺着风势把他们罩在烟内。

  黑烟不断由包志复和石介两人以鼓风机送出,转眼后方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烟雾。

  在甲板上的麻贵、段玉成和寇仲、徐子陵四人终是年青人心性,怪叫欢呼,好不兴奋。

  蓦地风声疾响,一人破烟而来,大鸟般向寇、徐两人似巨鹰攫兔的气势带着一团刀光扑至。

  寇仲夷然不惧,大喝道:“来得好!”

  闪电掣出长刀,化作寒芒,‘叮’一声劈在对方护身的刀光处。

  那人与寇仲硬拚一刀,骇然发觉寇仲这一刀不但挟带着一股奇寒无比的真气,把自己贯满宝刀的气劲全数迫回来,而且暗含后着,封死了自己的刀势,大吃一惊下,借力弹起,凌空一个翻身,朝舱顶的望台落去。

  寇仲亦给对手震得气血翻腾,暗惊对方的厉害时,徐子陵已如怒鹰腾空,早一步截着这可怕的敌手,在空中交换了数招。

  徐子陵的武器就是他的身体。

  除了手脚并用,更没有哪一部分是不可作攻击用途的。

  那人显是从未遇上过这种打法,一连三刀都给除子陵以手刀劈开,登时后劲不继,改变方向,往船侧翻去。

  徐子陵亦感力竭,安然降到望台处。

  这才看清楚此子正是王薄之子王魁介。

  寇仲早闪到敌人落点之下横刀守候,大笑道:“今趟才真是来得好!”

  王魁介心中叫苦,见到寇仲在下方严阵以待,而自己仍未能把徐子陵凭手刀入侵的气劲完全消化,这样骤降下去实和自杀没有什么分别。

  “嗤!”

  一枝劲箭不知从那里射出,朝他背项疾袭。

  王魁介也或是了得,猛一提气,奇迹地住上升起尺许,避过劲箭,一个翻身,越过寇仲,投往江水里。

  麻贵提着大弓扑往船沿,狠狠朝王魁介入水处再射一箭。

  这时船后的江面全给笼罩在黑烟里,寇仲松了一口气。

  徐子陵跃落他身旁道:“这家伙的刀法很凌厉,我差点还看了道儿。”

  寇仲点头道:“他的轻功也很不错。”

  徐子陵凝望后方的黑雾,沉声道:“若是在公平情况下单打独斗,你有取胜把握吗?”

  寇仲苦笑道:“最多是五五之数。”

  两人都感心情沉重,再非起程时的信心十足了。

  未来的一段日子,绝不容易应付过去。

  ※※※

  朝日初升,标志新一天的来临。

  盐船避进长江一道支流去,泊在河弯的树木茂密处。

  连夜赶程下,段玉成四人均需好休息。寇仲和徐子陵两人负起放哨之责。

  徐子陵见寇仲找来个小尖凿,正努力在剑身上雕凿着,蹲到他身旁道:“你在干什么?”

  寇仲得意洋洋道:“我要为我的宝刀正名。”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若这把刀也算宝刀,天下的刀除了特别的劣货外,全都可算宝刀了。”

  寇仲肃容道:“正是这样方能显出我寇仲的威风,本是平凡的刀,却因我而成天下名器,就让我以此刀打遍天下,哈!”

  徐子陵坐到甲板上,挨在船栏处,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看着天空飞过的一群鸟儿,伸了个懒腰道:“你在凿上什么鬼名字?”

  寇仲老脸微红,轻轻道:“井中月!”

  徐子陵先是愕然,接着忍俊不住地莞尔道:“好小子!竟敢独享了这好名字。”

  寇仲赔笑道:“你将就点吧!一世人两兄弟,哪计较得这么多呢?”

  徐子陵沉吟片晌,道:“段玉成这四个小子天分都不错,我查探过他们的经脉后,各为他们设计了一套运功行气的方法,异日如若有成,将会成为你的绝大臂助。”

  寇仲感激道:“幸好你有这种闲情,现在我终日都在思量日后的行事,根本没时间做这种水磨般的功夫。”

  徐子陵道:“论才智,他们中以段玉成居首。但若论武功,将来必数包志复最有成就。尤其是此人悍勇无伦,斗心坚毅,最适合练习像李大哥那种硬桥硬马的刀法。”

  寇仲点头表示同意,道:“石介长于轻巧的功夫,待我传他一套从游鱼领悟出来的身法刀法,保证他将来成就可不下于其它人。”

  徐子陵道:“麻贵最擅长箭法暗器,只是内功差劲,若能弥补这方面的不足,成就亦是不可限量。”

  两人这番对话,若落在像毕玄、宁道奇这些大宗师耳内,必会惊讶得合不拢嘴来。原因不单在他们高明独到的眼力,更因他们可量材施教,配制出适合的内功心法,显示两人已到达成宗立派的境界。

  他们的奇异武功,先后受傅君婥和长生诀的启发,再加上李靖的血战十式、美人儿帮主的鸟渡术和屠叔方的截脉法,到此时均各自确立了自己的完整体系,自成一格。

  正因他们没受成法规限,全凭己身的努力和摸索,故才能更灵活变化,自出杼机。

  寇仲忽地满怀感触道:“听你的口气,像是随时要离开我的样子,唉!没有了你,我会很不习惯的。”

  徐子陵微笑道:“大丈夫最重要守言诺,你仲少既答应了找到‘杨公宝库’后,就任我自由自在,所以绝不能随便反悔。”

  寇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摇橹声响传来,一队五艘串成的渔船,在离河弯不远处驶过,一派安静宁逸的模样,使人无法联想到此时的天下正四分五裂,战事连绵。

  徐子陵道:“今晚我们是否要硬闯江都李子通那一关呢?”

  寇仲沉吟道:“李子通总不能把大江封闭,所以该只是派出战船检查往来的船只,只要时间掌握得好,我们绝对有闯关的机会。”

  徐子陵正要说话,心中警兆忽现。

  寇仲亦有感应,和他一起朝岸上瞧去。岸上杳无人影。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都生出异样的感觉。

  若只是一人生出感应,还可委诸于一时的错觉。但现在的情况却是邪门得紧。谁能掩至他们感觉的范围内,又能早一步避开呢?

  黄昏时分,盐船开离河湾隐蔽处。

  这批要运往关中的私监,已非关乎收益的问题,而是代表两人一个心愿,更可以视为他们武道上的严厉修行,假设能顺利完成,就是可以事实证明了他们有抵抗任何敌人的能耐。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0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二章 盐船惊变
  盐船转入长江不久,天气转坏,细雨绵绵。

  由于段玉成四人负起操舟之责,徐子陵亲自下厨造饭,他和寇仲曾做过厨子,自是驾轻就熟。

  寇仲在甲板上巡视了几回,不知如何,总觉有种给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偏是江上全没船只,两岸亦毫无人踪。

  吩咐了麻贵等提高警觉后,他到舱尾的厨房找着徐子陵。

  菜已弄得七七八八,徐子陵见寇仲来看他,皱眉道:“我又有很不祥的感觉了,不时心惊肉跳,总不能平静下来。”

  寇仲倾神向四周聆听好一会后,才凑到他耳边道:“我怀疑有敌人潜到了船上,说不定就是杨虚彦那家伙,还记得我们今早已感到有异,只是没看到人影吗?”徐子陵点头同意,杨虚彦被称为‘影子刺客’,精于潜踪匿迹之术,来去无影无踪,亦只有他才有这种本领。

  寇仲续道:“若单打独斗,我们谁都不是他的对手,但联起手来或会有一拚之力,所以由现在开始,我们绝对不可分开。”

  徐子陵双目透出坚定的神色,摇头道:“若是这样,我们势将永成不了独当一面的高手。”

  寇仲一怔道:“都是你说得对,既是如此,不若我们先发制人,设法逼他出来决一生死。唉!这小子如今不知成了那一方面的人,昏君都死了,这小子还不退休干吗?”

  徐子陵不满道:“只听你最后那三句,就知你仍是胆怯心虚,娘不是教过我们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只有忘了生死,才能把自己的功力发挥尽致,像你那样未打先怯,必败无疑。”

  寇仲硬撑道:“别忘了杨虚彦那小子连老爹都敢刺杀。我们的武功若练多几年,或可以和老爹比比,现在却仍是不行。”

  徐子陵叹了一口气道:“坦白说,我也心怯得要命。但这正是我们今趟运盐之旅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中,再全力求生,进行武道上最严厉的修行,明白吗?”

  寇仲深吸一口气,拍拍胸口道:“好吧!我听你的话,大家都小心点!”

  说完掉头走了。

  徐子陵弄妥最后一道佐饭酱菜后,正要把饭捧出去,一声似是女人的叹息幽幽响起,似是来自入门处。

  徐子陵大吃一惊。

  以他现在的修为,谁人能来到如许近处,仍可瞒过他通灵的感官?

  猛地回头时,灯火倏灭。

  同一时间,两耳贯满凄厉鬼啸声,似是忽由阳间堕往阴间去了。

  徐子陵凝然不动,收摄心神,功聚双目,四周逐渐亮了起来,回复视物的能力。

  立时虎躯剧震。

  只见入门处鬼魅般站着一个长发白衣的女子,虽因螓首低垂,看不到她的脸,可是其神态体型,更重要是那给人的‘感觅’,都与傅君婥神肖非常。

  徐子陵一时间竟忘了傅君婥早离开了人世,脱口叫道:“娘!”

  那女子应声微颤,倏地消没不见。

  徐子陵扑出门外。

  廊道漆黑一片,杳无人踪。

  破风声起,寇仲急掠而至,沉着脸道:“他们四个全不见了。咦!你发生了甚么事?”

  徐子陵待要答他。

  “咚咚咚咚!”

  四声水响,先后在左右两舷传至。

  两人大叫不妙,掠过廊道,刚扑出舱门走到甲板上时,齐齐剧震止步,呆望船头处。

  在丝丝细雨下,一位白衣楚楚、背挂长剑、秀发如云的女子,正抱膝安坐,似乎天地只剩下她孤独一人般,悠然自若地坐在船头边缘尽处。

  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她侧身优美的线条至少有九成似极傅君婥,特别是其秀发和体态:而更神肖是那种‘感觉’。

  徐子陵还好一点,寇仲已失声叫道:“娘!”

  女子缓缓别过俏脸来。

  那是一张端庄沉静的脸庞,秀气娇挺的鼻子分隔着一对娇媚的明眸,彷佛能看进他们的灵魂深处去。

  赫然是那个曾和跋锋寒走在一起的神秘美女。当时他们已感到她有神肖傅君婥的感觉。加上她今夜蓄意模仿傅君婥的打扮,竟先后把徐子陵和寇仲逗得脱口唤她作‘娘’。

  盐船缺人把舵,顺风逆流而上。暂时虽因河道笔直不生问题,但只要遇上曲折处,保证必会撞往崖岸去。

  寇仲回过神来,施礼道:“请问姑娘把我四位兄弟怎样处置了呢?”

  女子淡淡道:“丢掉了!”

  两人听得面面相觑,若把段玉成他们点闭穴道又丢进江水里,四人岂非死定了。

  女子冷哼道:“你这两个小子比我想象中还要狡猾,害了我师姐不特已,还在人前人后称她作娘,以惑人耳目。”

  寇仲和徐子陵大为愕然,对方原来是傅君婥的师妹。同时心中叫糟,那岂非想为段玉成他们报仇都不可以了。

  寇仲苦笑道:“原来是师……嘿!该怎么称呼才好呢?就叫师姨吧!”

  女子玉脸一沉,喝道:“闭嘴!你们可以骗过别人,却绝骗不过我傅君瑜,师姐最恨汉人,又是黄花闺女,怎会认你们作儿子?更遑论会把‘杨公宝库’的秘密告诉你们这些汉狗。”

  徐子陵忙道:“师姨万勿误会,娘死前确认了我们作儿子,还传了我们贵派的基本功夫,若不相信,大可考较一下我们。”

  傅君瑜冷冷道:“好吧!告诉我什么叫弈剑之术?”

  两人登时哑口无言。

  寇仲道:“娘只传了我们九玄大法的第一重练功法就伤重而死,却没告诉我们什么叫奕剑之术。”

  傅君瑜仰望雨夜,淡淡道:“使剑就如下棋,每出一剑,便如下一着棋子,战场就是活的棋盘,其间千变万化,若不能掌握全局,预估到敌人的下着,便不能把握致胜之机,这重要的道埋,师姐没告诉你们吗?”

  此时船只航线倾斜,离开江心,逐渐靠往左岸。

  徐子陵道:“娘只告诉了我们‘一切神通变化,悉具自足的道理’。”

  傅君瑜娇躯微颤,低首沉吟。

  盐船离岸已不足四丈,幸好一阵风吹来,又把船送回河心,惊险非常。

  来自高丽的美女忽然樱唇轻吐道:“我要杀了你们。”

  两人同时失声道:“你还是不相信吗?”

  傅君瑜玉脸生寒的瞪着他们,声调却出奇地柔和道:“正因我相信,才要把你们杀死。唉!师姐你怎可以把神功传与汉狗?现在惟有让君瑜替你清理门户,再瞒着师父好了。”

  最后几句,她却是脸对苍天说的。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头皮发麻。

  这并非因他们怕了傅君瑜,而是因着娘的关系,怎也不能对她的师妹痛下重手,试问如此比拚岂非有败无胜。

  寇仲忙道:“瑜姨请放心,从今以后,我们再不提娘曾传我们九玄大法不就成了吗?”

  傅君瑜娇叱道:“谁是你这两头汉狗的瑜姨?”

  徐子陵和寇仲知她随时动手,立即全神戒备。

  岂知傅君瑜又露出思索的神态,好一会才淡淡道:“好吧!看在师姐的份上,便饶你两人一死,但却有两个条件。”

  两人见大有转机,连忙追问。

  傅君瑜冷冷的眼神在他们身上巡视了几遍后,平静地道:“首先你们要立誓永不得向人泄露‘杨公宝库’的秘密,更要告诉我宝藏的所在。”

  徐子陵倒没有什么,寇仲却是呆在当场;这宝藏关系到他争雄天下的大计,怎可以告诉别人呢?

  傅君瑜续道:“第二个条件就是必须追回你们的武功,我们弈剑派的心法,绝不能流到汉人处。”

  寇仲反松了一口气。

  他本怕徐子陵会逼他接受第一个条件。现在傅君瑜更要废去他们的武功,自是不能接受。冷哼道:“你若真是娘的师妺,怎会不知‘杨公宝库’的秘密,我差点就给你骗了。”

  徐子陵心中暗叹,知道寇仲为了争霸大业,再不理傅君瑜是否娘的师妹了。

  傅君瑜出奇地平静,自言自语的轻叹道:“早知汉狗就是这样子的了,师姐你怎会胡涂至此呢?”

  “锵!”

  傅君瑜的宝剑来到手里,同时飘飞而起,越过两人上空,落到舱门前才转过身来,不屑地瞧着两人道:“让我看看师姐传了你们多少功夫吧!”

  她的动作既迅疾无论,又若行云流水,姿态美妙,似更胜于以轻功见长的傅君婥。

  寇仲拔出‘井中月’,摆开架式,大喝道:“娘!我们只是迫于无奈,切勿怪责孩儿。”

  徐子陵知寇仲这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顺眼往上游瞧去,骇然发觉河道远方尽处现出一个急弯,偏是给傅君瑜拦着走向舵?处的去路。

  傅君瑜俏脸静若止水,但一对美眸却杀气森肃,宝剑在身前轻轻颤动,发出一波又一波的剑气,迫得两人要运功相抗。

  寇仲踏前一步,横刀作势,冷然道:“刀剑无情,师姨最好三思。”

  傅君瑜嘲弄地道:“你不是说我是假冒的吗?为何又口口声声唤我作师姨呢?”

  寇仲回复一贯的豪气,大笑道:“师姨自己想想吧!事实上娘原本是来不及把宝藏的所在告诉我们就死了。所以你现在只能追回武功,而我们则绝不会束手待毙。既是如此,就让我们看看师姨的本领吧!”

  话犹未已,傅君瑜来到他左旁五尺处,挥剑疾斩寇仲左肩,确是快如灵魅。

  寇仲从未见过有人的身法比傅君瑜更迅速,却是不慌不忙,运刀挡格。

  他倚仗的再非肉眼,而是因长生诀而来近乎通灵的感应。

  徐子陵亦被她的速度吓了一跳。

  傅君瑜飘动时,若似化作轻烟,再无任何实质的感觉。

  “叮!”

  剑刀交击。

  寇仲虎躯猛颤,横移两步,始能站定。

  傅君瑜则飘到船缘,倏又闪往寇仲右侧,剎那间疾劈五剑。

  每一剑的落点,都似不以寇仲为目标,但总要迫得寇仲苦苦挡格,看得徐子陵大惑难解。

  傅君瑜忽然飞出一脚,靴尖往被杀得左支右绌的寇仲小腿叮去,极尽诡奇变化的能事。

  寇仲厉叱一声,游鱼似的从一个对手意想不到的角度移往傅君瑜右侧,不但避过了她那狠绝的一脚,还反手一刀画往傅君瑜的右胁。

  傅君瑜显然大感意外,闪身避过来刀,一个旋身,到了寇仲后方。

  寇仲的井中月由胁下穿出,又迫得傅君瑜往外飘开。

  傅君瑜倏地移往徐子陵身前,挥手洒起数十点寒芒,朝他激射而至。

  徐子陵叹了一口气,知她试过寇仲的实力后,生出害怕两人联手之心。又见自己没有兵器,所以要先把自己收拾,才转头全力对付寇仲。

  寇仲大喝道:“这婆娘又辣又厉害,小陵千万不要留手!”

  徐子陵早大鹰般斜冲而起,撮掌为刀,劈在对方剑网上。

  气劲相击。

  傅君瑜正骇然徐子陵既能空手应敌,又能于剑影芒光中寻到自己宝剑所在处,巧妙地化解了她的攻势时,徐子陵落在她的后方,弓背向她撞去。

  如此打法,她听也没听人说过。

  不过她已试出两人的内劲虽是怪异无伦,比之她已臻第七重的九玄大法,仍要逊上两筹,心叫你只是找死,竟亦以粉背往徐子陵迎去。

  “蓬!”

  徐子陵口喷鲜血,断线风筝般朝反方向甩跌而去。

  寇仲早有准备,先一步抢到他前方,一手把他抱个正着。

  傅君瑜亦被徐子陵反震之力,弄得踉跄往前跌撞三步,兼且丝丝真气入侵体内,难受得差点要像徐子陵般吐血。

  不过她却是不惊反喜,强压下伤势,旋身回转,长剑闪电般射往徐子陵背部,望能一举贯穿两人身体,出手毫不留情。

  却不知寇仲早把真气及时输入徐子陵体内,化解了他的伤势,这时两人蓦然分开。

  寇仲暴喝一声,井中月重劈敌刃。

  徐子陵亦攻出一拳,取的是她右肩。

  猝不及防下,傅君瑜娇叱一声,右手剑绞在寇仲长刀处,右边则以掌封拳,同时硬接了两人排山倒海式的攻势。

  寇仲和徐子陵被震得左右跌开,傅君瑜却喷出了一小口鲜血,腾身而起,先落到看台处,再一个翻身,投往左岸,娇叱传来道:“异日必取你二人之命,就让你们多活片刻吧!”

  寇仲和徐子陵刚稳身立定。

  “轰!”

  盐船终撞上礁石林立的滩岸,震得两人滚倒地上,狼狈不堪。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1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三章 竹林大会
  徐子陵和寇仲蹲在岸旁的乱石堆处,呆望搁在礁石间作四十五度倾斜的盐船,欲哭无泪。

  帆桅断折,船底更被礁石尖利的边锋削开了一道大裂缝。

  纵有人能把盐船从礁石上卸下来,也难以修补复航。

  他们出发时满腔豪气,岂料未到江都,便船毁人失踪,打击的沉重,可想而知。

  两人均有点意兴阑珊,懒得去把盐搬下来。

  寇仲苦笑道:“出师未捷船先毁,这兆头似不太好。”

  徐子陵叹了一口气,道:“待天亮后,我们沿江搜寻过去,看看能否找到他们的尸体,再觅地安葬。”

  寇仲狠狠向空打了两拳,怒哼道:“这婆娘枉她身为娘的师妹,心性胸怀比娘差远了。不明白汉人有好坏之分,只懂唤我们作汉狗。”

  徐子陵道:“这也很难怪她,只要想想高丽的老百姓曾在杨广军队的铁蹄下吃了多少苦头。唉!”

  寇仲冷冷道:“听你的口气,下趟遇上她时,纵有机会,你都会手下留情了。那段玉成他们岂非死得很冤枉吗?”

  徐子陵苦笑道:“你道要杀她是那么容易吗?若单打独斗,我们仍是差她一截。这婆娘的轻功可真厉害。”

  寇仲颓然道:“你的内伤如何呢?”

  徐子陵答道:“我们的武功纵然还不行,但疗伤之法却或是天下无双的,刚才还浑身疼痛,现在完全没事了。”

  寇仲振起精神笑道:“小陵真了得,若不是你冒死弓背一击,恐仍伤不了她。既伤不了她就即是我们要被打伤或打死,想起来确是惊险之极。”

  徐子陵皱眉思索道:“不过她的奕剑术真的非常玄奥,击剑如下棋,战场就是棋盘,不知那一招是‘双车夺士’,又那一招是‘弃车保帅’呢?”

  寇仲笑道:“他们下的该是高丽棋,你少费精神吧!”

  徐子陵正容道:“只要是下棋,棋道与精神基本上都是一样的,首先要看破对方的布局,再定攻守进退之道。我们以前只懂见招拆招,兵来将挡,实不算上乘的武道之法。”

  寇仲正要答话,异响从下游传来。倾神细听,竟是段玉成他们四人熟悉的足音。

  两人喜出望外,迎了上去,跟他们碰个正着,劫后余生,自有一番欢喜。

  原来傅君瑜手下留情,掷他们落大江前先解了他们穴道,寇徐不由对她恶感大减。

  他们振作起来,把盐从破船运到岸旁密林藏好,又把破船捣个稀烂,变成一堆木头,顺江流去。

  到天明时,江面平静如常,便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

  段玉成四人折腾整夜,力尽筋疲。

  寇仲遂命四人在密林中休息,顺便看守盐货,他和徐子陵则到附近的城镇去,看看可否购置得运货用的骡车。

  两人来到官道处,徐子陵道:“你精通天文地理,告诉我该往那个方向走。”寇仲胸有成竹地笑道:“早知你不会放过我。我们前天才离开常熟,又躲了一个白天,理该未过江阴。若山人所料无误,往西走不出个把时辰,就可到达江阴了!哈哈!服未?”

  徐子陵哂道:“现在到了吗?用你的脚走路吧!”

  两人展开身法,果然不到一个时辰,江阴城出现在地平远处。

  寇仲得意洋洋道:“跟着我是不会走冤枉路的,不知江阴城现在落在谁人手上呢?”

  徐子陵瞧着山坡下一队朝江阴开去的骡马队,笑道:“追上去问个究竟不是行了吗?”

  寇仲撞了他一记,嘻嘻哈哈奔下山去。

  徐子陵追在他身后,到快按近骡马队时,忽然马队喊叫连连,停了下来。

  其中五、六骑勒马回头,拦着他们,一名似是带头的老者喝道:“来者何人?”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愕然,不知他们为何会摆出如临大敌的紧张样子。

  两人只好停下来,寇仲抱拳道:“各位老哥万勿误会,我们两兄弟只是想来探听江阴的情况,看看该否入城吧了。”

  老者身旁的一名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点头道:“看你们也不像铁骑会的凶徒,究竟想探听什么消息呢?”

  寇仲恍然道:“原来老哥误认我们是铁骑会的人。”

  接着以手肘撞了徐子陵一记道:“铁骑会的会主叫什么,是否叫任‘小’名?”

  以老者为首的几名汉子都笑起来,知寇仲故意把‘任少名’念歪了点,登时把双方的距离拉近了。

  铁骑会名列十帮八会之一,乃近数年才崛起江南的大帮会。帮主‘青蛟’任少名,擅使流星锤,与鄱阳会会主新近自称楚帝的林士宏并称江南双霸,乃江南武林举足轻重的人物。

  据传任少名除了曾因争夺地盘而败于宋阀天刀宋缺的手上外,从未遇过对手。由此可见他是何了得。

  老者笑道:“你这小子倒有点胆识,究竟是何派弟子?”

  寇仲扮出恭谨的样子,肃容答道:“我两兄弟傅仲、傅陵,乃竹花帮第七代弟子,言宽是我们的阿爷。”

  老者愕然道:“是否扬州的忠烈士言宽?”

  今回轮到寇徐两人面面相觑。

  首先是老者竟然认识像言老大那样微不足道的人物,其次是为何言老大竟成了忠烈士。

  先前曾发话的浓眉大汉忽地打出个只有竹花帮人才看得懂的手势。

  寇仲和徐子陵忙以竹花帮的手语还礼。

  那六名汉子一齐掀开外袍,露出里面襟头竹花帮的标记。

  寇仲和徐子陵这才晓得遇上了竹花帮的‘自己人’。

  但即管在扬州时,他们和言老大都属竹花门的外围人物,尚未够道行及有资格在衣襟上绣上一根竹树的正式低级帮徒的标志,更不要说在这一刻了。

  寇仲尴尬道:“我两兄弟三年前为了躲避官府,四处流浪,嘿!”

  大汉道:“我们明白的,言宽乃我帮第一位被那昏君害死的忠烈士,你们若不逃走,必性命不保。”

  老者脸带怀疑道:“既是竹花帮弟子,为何见到老夫都不认得。”

  寇仲见他的标志绣了八根风竹,知是堂主级的人物,心中一动道:“莫非是风竹堂堂主沈北昌沉爷?”拉着徐子陵忙施参见堂主之礼。

  老者一捋颔下长须,哈哈笑道:“果然是自己人。你们今趟是否闻得风声,特来参与我帮的‘竹林大会’。”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心忖又会这么凑巧的?

  竹花帮乃组织严密的帮会。帮主之下,设有军师一名,接着就是‘风、晴、雨、露’四堂,统领下面的舵主、香主和众帮徒。竹林大会是帮内最高的法会,除非在紧急的情况下,否则每三年举行一次。

  寇仲向那浓眉大汉道:“我猜大爷必定是风竹堂副堂主骆奉大爷了!”

  骆奉对他们似颇有好感,道:“我们入城再说吧!”

  在路途中,寇徐两人才弄清楚是什么一回事。原来昏君被杀,扬州陷落李子通手上,竹花帮本定在丹阳推选新帮主,岂知江淮军又攻入丹阳,军师邵令周乘机率众占领江阴,势力虽远及不上李子通、沉法兴等人,亦成了一股地方势力。

  近年各方势力都在拉摆他们,其中尤以占据了江阴南面的无锡和西南方的晋陵的铁骑会最是积极。

  铁骑会主任少名更拉拢了晴竹堂、雨竹堂、露竹堂三堂堂主,屡次阻挠了帮主的推选,意图把群龙无首的竹花帮归并于铁骑会旗下。

  今趟的竹林大会,就是军师邵令周在沉北昌支持下商议对抗任少名和其它三堂叛徒的行动,并希望能在会上推选出新帮主。

  沉北昌等在来此途中,曾多番遭到铁骑会偷袭,折损了近百人,所以才会这么紧张。

  昔日两人在扬州时,包括言老大在内,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叫寇仲和徐子陵,只知他们叫小仲和小陵,当然更不知言宽是因他们的拖累被杀,还以为言宽是对抗昏君的烈士。只有寇徐才心知肚明言老大和烈士全沾不上边儿。

  骡马队中有辆帘幕低垂的马车,特别受到严密的保护。

  寇仲旁敲侧击想探悉车内人的身分,只换来副堂主骆奉的训斥。

  入城后,两人随风竹堂入住城中心的风竹堂府第,趁沉北昌和骆奉去见军师邵武周时,两人也溜到街上去。

  寇仲笑道:“这邵武周果然是个人才,看他把江阴管治得多么井井有条,外面怎么混乱似都不关这里的事。”

  徐子陵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情景,同意道:“南方一向富足,加上江阴乃长江口连海的交通要塞,只要不破坏生产力,人民就可安居乐业。”

  寇仲和徐子陵已换上竹花帮最低层帮徒只绣有一根竹的帮服,这时见到五、六名正大声交谈的竹花帮徒迎面走来,忙打出问候的手语。

  那几人见他们襟上绣的是风竹,冷哼连声,毫不理会的去了。

  寇徐两人为之愕然,这才晓得他们并不属风竹堂的,且清楚四堂间斗争之烈。到了一间馆子坐好后,伙计上前殷勤招待。

  待伙计走后,徐子陵皱眉道:“仲少好象忘了我们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哩?”寇仲赔笑道:“若我胡乱砌词,定会又被你怪我不够老实,说倒底我们都算竹花帮的人,现在竹花帮面临被兼并之厄,我们好应出点力相助吧!”

  徐子陵哂道:“你不过想代铁骑会去兼并竹花帮罢了!”

  寇仲道:“这怎算得是同一回事,任少名乃黑道的大坏蛋,而我寇仲则是处处为人着想的好人。竹花帮落到我手上,只会是他们的福气。一世人两兄弟,你究竟肯不肯帮我?”

  这时伙计奉上面食,却不肯离开,恭敬道:“两位是否风竹堂的爷们。”

  寇仲愕然道:“有什么事?”

  伙计道:“凡风竹堂和邵军师的人,我们都是免费招待的。大爷们至紧要不可让任少名得逞啊!”这才忧心忡忡的走了。

  徐子陵呆了半晌,叹道:“好吧!”

  寇仲喜出望外,道:“今晚就会举行竹林大会,我们到时再见机行事吧!”

  徐子陵想起段玉成四人,正要说话,有人呵呵笑道:“你这两个小子竟然在这里。”

  徐子陵和寇仲吓了一跳,往入门处瞧去,赫然是升上了香主之位的桂锡良,两人儿时的混混朋友。他旁边还有另一个相熟的混混幸容,此子身材瘦削,手脚特长,颇有机谋。

  四人见面,自是非常高兴,对桂锡良摆足香主的架子,两人只觉亲切有趣。

  幸容皱眉道:“你们何时变了风竹堂的人?”

  桂锡良怀疑道:“不是又偷人家的衣服来穿吧?”

  桂幸两人襟头绣的是竹花标志,显示他们是直属帮主的人,现在既没有帮主,自然是归在军师邵令周麾下了。

  幸容见寇仲背挂长刀,欣然道:“看你两个容光焕发,又不知从那里偷得兵器,该是混得不错吧!”

  徐子陵语带自嘲道:“何止不错,简直大大风光呢。仲少更曾和翟让、杜伏威等握过手喝过酒,你说够威风不?”

  幸容‘啐啐’连声,且满脸鄙屑似在怪徐子陵瞎吹牛皮。

  寇仲伸手拍拍幸容的肩头,笑道:“你羡慕不得那么多的了。”

  幸容笑看拨开他的手,又叹了一口气。

  桂锡良道:“别瞎吹了。念在一场手足分上,以后你们两人就跟着我吧!今晚待邵军师成了帮主,我才正式向他报上。”

  寇仲含糊应过,问道:“邵军师定可当上帮主吗?”

  幸容道:“若论声望、身分、地位、武功,邵军师在帮内确不作第二人想,只是情况却非那么简单。”

  桂锡良以权威的语调发言道:“现在人人都想插一脚到我们的竹林大会里,你们该知任少名那奸贼的行事吧,而任贼现时又和林士宏连成一气,情势很不乐观呢。”

  幸容道:“好在邵军师得到宋阀的支持,否则任少名和林士宏会更肆无忌惮了。”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双目亮起来道:“宋阀?他们派了什么人来?”

  桂锡良皱眉道:“这种机密的事怎到你们探问。我们待会要回军师府了,你们来不来?”

  寇仲扯着徐子陵站起来道:“当然要随桂香主去见识见识。”

  幸容不满道:“我们还未吃饱,你这么快站起来干吗?”

  寇仲笑嘻嘻道:“我们却吃饱了,就让我们先到门外恭候两位大哥。”

  刚踏出门外,刚才那群雨竹堂的青年汉子,擦身而入,还故意碰撞了两人,充满挑惹的味儿。

  两人见惯场面,亦不予计较。

  到了门外,寇仲兴奋地道:“今趟愈来愈好玩了。待会我们去和邵令周攀点交情,看看情况会是如何发展。”

  徐子陵皱眉道:“我却觉得这事很麻烦,亦非我们该沾手和管得到的。”

  寇仲在他眼前扬起拳头道:“在一般情况下,我们确难起什么作用,只那两个小子就不会服我们。但现在摆明谁的拳头硬,谁就可话事,我们岂不是大有机会吗?”

  徐子陵没好气的瞧了他两眼,忽然馆内传来碗碟堕地破碎和吵骂的声音。

  两人呆了一呆,心想难道雨竹堂的人敢公然违反帮规,找桂幸两人动手吗?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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