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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二部 铁与火之金戈铁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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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二章(三)

  自从击败了英法联军后,原来觉得很难对付的清军与地方团练,现在已经不再放在解放军这些将领眼中。按照王得贵给彭大海发的个人私电所言,现在是秋风扫落叶,横扫千军的时候了。
  “击败李鸿章我是很有信心的,要是这点信心也没有,我看还不如回家种田好了。”邱明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问题是,我们需要全歼李鸿章的淮军集团,不能让一兵一卒逃过黄河,给其他部队作战增加负担。”

  “现李鸿章缩在庐州遑遑不可终日,一日三惊,已成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下,他是做好了逃跑准备,随时都可能放弃庐州,朝北逃窜。我军与李鸿章交手已非一日,此人每次战败,每次总是逃脱被俘命运,如何将这条狡猾的狐狸抓住,可是很伤脑筋啊!”

  “通信员,你先回去,给南京发电报。就说我们完全服从首长指示,坚决完成任务!下去吧。”

  彭大海打发通信员下去,陪着邱明朝下走了几步,道:“现在左季高的第三集团军已经合围太原府,前锋正朝大同府前进。而李成的第二集团军从河南进入山东后,已占领曹州,兵临兖州,攻占济南府指日可待!皖北李鸿章所部实际上已被我军隔断,他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两天啦!”

  邱明摇摇头,道:“就是蚂蚱,垂死挣扎也是能跳几下的。何况李鸿章并非蚂蚱……走吧,我们下去再说。”

  邱明发现,自从自己当了集团军司令员后,他和别人说废话的时候,渐渐多了起来,倒是思考的时间少之又少。现在又要打大仗了,邱明暗暗告戒自己,一定要将心思放到李鸿章身上去。

  栗子关下的多云镇并不大,巴河一条支流自多云镇西边流过,急湍的溪水在多云镇转了个弯,卷起千堆雪,哗哗水声听的人浑身清凉。

  现在是秋天,秋老虎还在江南,而北方已经有了一丝凉意了。和外面相比,位于大别山南麓的多云镇更显得凉爽不少。

  历史上多云镇也是一个大别山区很著名的地方,每过七日,镇上定期有集市。

  赶集的时候,四乡山民带着土特产,从四面八方涌进多云镇,镇里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人流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涌动。叫卖声,还价声,加之动物鸣叫声使得这里看起来空前繁荣。

  不过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自从捻军进入大别山后,清军与捻军在大别山里多次角逐,捻过富裕人家十室九空,兵过贫苦百姓人头落地。杀了几回多云镇周围成了一片死寂的山区,而镇上百姓也逃亡一空。不明多云镇历史的人,初到这里,看着衰草连天,还以为这里恒古以来,就是一片荒芜未开发之地。

  现在的多云镇再次有了人气,镇头镇尾到处游走着一队队行人,只是这些人都穿着绿军装,打着绑腿,扛着一杆步枪。

  这些都是解放军第四集团军官兵。

  “司令员回来了?”

  “政委。”

  邱明和彭大海过了巴河,进入多云镇,街上来往军人见了二人纷纷微笑着跟俩人打招呼。

  年初围歼巴赞率领的法国远征军后,第四集团军又北上在两个月前歼灭了僧格林沁指挥的清军。作为胜利之师,将士们对率领他们取得一个又一个辉煌胜利的集团军司令员与政委,自然有种崇拜心理。

  “嗬!俩位首长回来了?!……来来,新烤的红薯,一起来吃!”

  集团军指挥部里,林副司令员正跟他的警卫员争抢烤好的红薯,见邱明与彭大海走了进来,林建华不再跟警卫员打闹,一手抢过警卫员手中铁皮碗,笑呵呵端了过来。

  看着递到面前的红薯,邱明皱了皱眉头。“算了,你自己吃吧,这东西吃多了要放屁,难闻。”

  林建华不解地说道:“放屁又怎么了?我说司令员,这里可不比湖南,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能搞到一点红薯已经很不错了。”

  “林司令,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彭大海在旁边笑道:“换了半年前,别说红薯,就是大葱、韭菜什么的,司令员也是有什么吃什么,现在可不成喽!要注意影响。”

  “哎……我说这有什么影响好注意的?”

  “这个啊……保密!”彭大海神秘兮兮的样子搞的林建华更是摸不着头脑。

  邱明摆了摆手,阻止彭大海继续说下去。“行了,政委,别跟副司令开玩笑了。老林,老卢到哪去了?”

  “他啊,他说这几天嘴都淡出鸟来,嚷嚷着要打点野味回来改善一下伙食。你们走了没多少时间,老卢就带着他的警卫员上山打猎去了。”

  “这个老卢,他是一天不折腾几回就难受怎么着?”

  “地图。”

  邱明不理会彭大海与林建华就卢秋生打猎发表自己的看法,对跟了进来的警卫员交代。很快,警卫员从里屋抱着厚厚一摞地图走了出来,邱明在地图里略翻一会儿,抽出一张铺在了桌子上。

  “司令员,有什么想法?”

  邱明抬头看了眼彭大海,不说话再次低下头看他的地图。

  问话的是政委彭大海,如果换了别人,哪怕是林建华,邱明也敢让说话人立刻出去。

  明白邱明的性格,彭大海扯了扯林建华衣角,俩人悄悄朝外面走。出去后轻轻将房门拉上,屋里光线一暗,陷入沉寂。

  第四集团军的军官都了解他们司令员性格,邱明在指挥作战方面是相当独裁的。

  这些军官知道,杨首长曾经跟邱明说过,说是作为一名高级将领,他必须要能听取别人的意见,一般来说,先让参谋提出意见,再由副手提出自己看法,最后自己在吸取了众人见解后,再做出最后决定。此所谓民主集中制。

  很遗憾,这样的制度在其他集团军都做的很好,惟独第四集团军司令员这里无法贯彻。邱明说的很明白:“什么民主集中制?我的部队我说了算!”

  在第四集团军,什么都是邱明想好了,再通报给他的那些副手,征求意见是谈不上的,等邱明说的时候,那就是布置战斗任务了。独断专行是邱明的特色。

  当然,你要是脑子里面想了半天,却无法打胜仗,那别人也无法服你,执行起命令来,短斤缺两很正常。如果按照你的命令能取得胜利,谁还敢指责你,对执行命令斤斤计较?除非你不想穿军装了。
  邱明指挥作风杨首长都明白,只是在劝说两回,见没什么效果,杨首长也就不再说他了。按照邱明的指挥方式只要能打胜仗,这在战争年代就足够了。

  天黑的时候,房门打开,满脸疲倦的邱明出现在门口。院落里,集团军指挥部人员全聚集在庭院里,大家齐刷刷扭头看着打开的房门。

  “师以上指挥员进来吧,大家开个短会。”说完邱明转身走了回去。

  用不着别人再说什么,人群中站出几个人,急急走上台阶,进了屋子。没进屋里的军官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各自散去。

  房门关上,只有警卫员轻轻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指挥部里响动。

  屋里点了几支蜡烛,不过光线还是有些昏暗,进来的军官见桌子上摊着地图,很识趣围着桌子站了一圈,将最上角让了出来。

  邱明走到上面,撑着桌子扫了眼站在周围的将领。“各位。按照军委会指示,我们第四集团军现在要投入皖北会战,消灭自从温州开始,就一直是我们心腹大患的李鸿章率领之淮军各部。”

  “为了皖北会战,我第四集团军投入模范军、学员旅、突击旅,同时,江南的山地师已经过了长江,加入到皖北会战中,现在山地师正在高师长率领下星夜兼程朝庐州方向挺进。至于其他战线情况,请林副司令员给大家作下通报。”说完,邱明将位置让了出来。

  林建华见邱明点了自己名,只能站到邱明刚才所站的位置,把解放军各个集团军现在部署简单的介绍一下。

  林建华觉得很郁闷,在邱明下面当副手,他这个副司令员所能干的事情,一个小小的参谋都能胜任,这让林建华觉得自己有些大材小用了。可惜战斗还没打响,只要一打响,他回到模范军后又是一员战将。只要大致方针符合邱司令员意图,其他的,他林建华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屋里的将领都是高级军官,林建华现在所说的他们不听也知道。

  几年来,解放军不光武器方面有了质的飞跃,在通信方面也是有了极大改进。现在,只要师指挥部安定下来两天,有线电报线就能拉到指挥部,军委会下发的军情通报能够很及时的看到。

  现在集团军与集团军,集团军与军、师之间联系极为便捷,不过师要是将命令下达到基层连队去,这却只能靠步行或者军马,山区里不光不便,而且还有一定危险。如何方便沟通师到连一级通信,这成了摆在技术人员面前的难题。

  等林建华简单介绍完各战场大致情况,站到一旁看着邱明,邱明再次走到刚才站着的位置上。“林副司令介绍的大家都听明白了吧?别的战场,我们用不着考虑,我们现在考虑的是当前任务——消灭李鸿章集团。”

  “现在,李司令员的第二集团军所部已经自河南进入山东,将皖北与长江之间联系切断,长江一线,王司令员的第一集团军除派出山地师配合我军围歼李鸿章集团外,以第六军朝上海挺进,打算彻底拔掉这颗钉子!如此一来……”邱明手指头在庐州一带画了个圈,抬头看了看伸长了脖子的将军们。

  “大家可以看到,李鸿章东面,是滔滔大海,南面,是已被解放的长江,西面,是我第四集团军,而北面呢?又是我第二集团军。他现在这是什么样子?……这叫瓮中之鳖。”

  “可是这瓮中之鳖也不好捉啊。我军与李鸿章大的交手有过三次,小规模战斗不计其数,从历来交手中可以得出,这个李大人打仗极为狡猾,滑得跟泥鳅一样,三次交手,三次给予歼灭性打击,可这家伙三次从我们包围圈中溜了出去,一回去马上又拉扯起一支军队,再次与我为敌。”

  “这次他李泥鳅再滑他也跑不掉啦!以前他是借用洋人军舰,或者让洋人给他掩护,这才每次都成了漏网之鱼,这次洋人的军舰已经离开沿海地区,溜到香港外海面去了,而那些洋兵洋将不是投靠了我们,就是进了战俘营,他还到哪里去找救星?”

  “不错,我们不光主力上来寻他决战,在周围到处都是咱们地盘,他李鸿章再能跑,这次也逃不出如来佛手掌心!”

  没说几句,见邱明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们,这些师长噤若寒蝉,不再敢开口了。

  刚才几个师长一激动,忘记了面前站着的是邱明,而不是林建华。首长还没说完,自己先发表了一大堆长篇大论,首长的面子放什么地方去?

  “李鸿章是如此好对付的么?不要以为这次是三个手指拣田螺——十拿九稳。”邱明开始给自己这些高傲的将军浇冷水了。“我们现在给李鸿章做的包围圈,看起来很大,实际上并不牢靠,远未到让他无处可逃的地步。”

  “现如今第二集团军是打到山东去了,但第二集团军主力北上后,河南山东之间不是那么牢固,如李鸿章集中主力,钻隙前进,他将很有可能在我军到达庐州之前,溜过黄河,撤退到直隶去。这并非不可能,李鸿章已成惊弓之鸟,随时都有逃跑的可能。”

  模范军第二师陶野青师长有些迟疑地问道:“李司令员不会让这条泥鳅轻易过黄河吧?”

  “李司令员的第二集团军现在全部心思都放在北京了。你认为他会对留在皖北的李鸿章很重视吗?何况这次消灭李鸿章所部,是我们第四集团军与山地步兵师的事情,别人要是说,我们是在第二集团军帮助下,才消灭了李鸿章,不知你听了作何感想?”

  邱明说的前面一句,陶野青还可以说李司令员也吃过李鸿章的苦头,为了后路安全,他必然会重视黄河一线防御,可后面一句却很重,这些人都希望李鸿章是自己部队消灭的,连兄弟师消灭都不成,要是给人家说,是其他集团军帮助,才将李鸿章给消灭了,这第四集团军面子何在?

  邱明断然道:“这次消灭李鸿章所部,是军委会交给我们第四集团军的光荣使命,而不是让我们与其他集团军共同完成,请求其他集团军配合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提了。”

  “请司令员下达战斗部署吧!”

  “我的考虑是……”邱明趴到地图上,手指着上面大别山东边的栗子关。“胡师长,你们现在栗子关的荣誉军第三师自六安州向凤阳府攻击前进,占领洛河镇、怀远、蚌埠镇一线,切断李鸿章北逃路线。在荣誉军第三师北上之时,命令高师长的山地师徐徐前进,占领滁州、定远,那边有瑯玡山、皇甫山,山地作战应该是山地师的拿手好戏,让他们堵住李鸿章东逃进入江苏道路。”

  “在第三师与山地师切实占领淮河、张八岭一线前,我主力部队原地待命,并且摆出随时欲北上进入直隶作战之势。”

  “司令员,我们这么一打凤阳府、滁州,庐州的李鸿章是否会吓跑了?”

  “我还怕他逃跑不成?”邱明看了眼林建华。

  “巴赞是李鸿章的前车之鉴,现在借李鸿章一个胆子,他也不敢直插南京。至于东边,山地师在山区,一个师可以当一个军用,李鸿章就是能突破山地师防区,他面对的是江南水网地带,现在淮军又没什么船只,李鸿章每天行军路程屈指可数,最终必然无路可逃。”

  “至于北方,这是李鸿章最有可能采取的一条路线。李鸿章不动,我主力不动,李鸿章一动,我各主力部队立刻分进合击,将李鸿章消灭于皖北!”

  几个师长原本还以为邱司令员又有什么灵机妙算。可听了邱明部署如此简单,大家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如此简单的战略部署,好象根本不是他邱明在深思竭虑半天后,应该能拿出的东西。

  彭大海最先反应过来,见几个师长还在下面嘀咕,开口道:“各位,你们不要忘了,李鸿章是庐州人,故土难离啊!如不到最后关头,李鸿章是不会轻易离开自己老巢,四处流窜。”

  “生死关头,逃命要紧,他要真的故土难离,那也不是李鸿章了。”邱明瞥了眼彭大海,话说的不带一点感情。“但我们现在应该在三师占领淮河渡口前,争取把李鸿章留在庐州,让他无处可逃!”

  “如此,三师与山地师行军必须隐蔽,而我主力要做出因襄樊战役刚结束没多少时间,正在大别山一带休整姿势,给李鸿章造成错觉,认为我军暂时不打算进攻皖北,他还好继续在皖北扩充兵力,接收俄国补给。”

  模范第三师师长胡英凡看着地图,比画一下距离,摇摇头道:“司令员,从六安州到凤阳府,沿途河流众多,我三师携带大炮辎重,行军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啊!加之李鸿章在安徽苦心经营多年,地方遍布密探,皖北遍地团练,万余人大部队行动,想要隐蔽是极为困难的。”

  “如果好办,还要你这个师长干什么?”邱明冷眼看着胡师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只要你迅速占领洛河镇、怀远、蚌埠镇,切断李鸿章与淮河北岸联系!”

  胡英凡缩了缩脖子,悄悄站在别人后面,偷偷吐了下舌头。

  司令员说起来好象很容易,可这事情跟从天上把嫦娥偷下来有什么不一样?同样都是难以做到的,却硬要你去完成,不然就说你这个也做不成,你还有什么用?……根本是不让人活嘛!

  “为了做出我主力还在大别山,没有投入皖北作战迹象。从现在开始,除开赴凤阳府的第三师,其他各部在山里寻找老乡,将他们劝回家,同时,我们要把后面的戏班子邀请过来,给战士们唱大戏。至于我们,要与兵同乐,与民同乐。慰问慰问那些受苦受难的山民。”

  卢秋生笑道:“司令员,要是这样是否能让后面的报纸也配合我们一下?就说林副司令员已经进了郑州府,而司令员您在武昌准备进川,彭政委留在这里与民同乐。这样李泥鳅肯定搞不明白,我军下步意图到底是什么。”

  作为突击旅旅长,卢秋生对如何玩骗人的小把戏自有心得。

  邱明看了眼卢秋生,点头道:“这事由你负责去做。”

  说完,邱明站起来,静静看着他手下这些将领。这些都是参加过与湘军、淮军、法军、僧格林沁军队血战的将领,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邱明很自豪地认为自己带的都是些真正的精兵强将。

  可现在最后的胜利已经出现在眼前,看到曙光了,部队下面却有了一些波动,有些人想回家种地了,有些人想进工厂当工人,还有些人想进学校当学生——许多人并不想死在这最后一战中。

  大军一过长江,第四集团军就出现了大量逃兵,你就是把逃兵抓回来枪毙,想杀鸡给猴看看,很多士兵该逃还是要逃。第四集团军武器精良,战术诡诈(这个是清廷送给第四集团军的评语),可部队一下逃亡了十分之一,这对实力影响还是很大的。

  除了逃兵,部队拉来拉去,掉队减员也很严重,还有不少士兵因为水土不服生病无法行动。

  幸好现在到了大别山,距离长江有那么一段距离,逃兵问题稍微缓解了一些,不然,掉队减员、伤号再加上逃兵问题,这些就可以让邱明整日皱着眉头了。

  现在逃兵问题是稍微缓解一点,士气方面却没有以前高。都想自己活,而战争毕竟是要死人的,现在这种战斗,有时候就是比的胆子大小,你这里一胆怯了,胜利之神自然不会垂青于你。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二章(四)

  “李鸿章的淮军在南京受到我军打击后,他的主力并没有被全歼,而是在放弃南京后,逃过长江,回了庐州。这几个月时间,李鸿章在庐州疯狂扩军,同时俄国人送的武器也分批运到庐州,现在的淮军,至少在兵力上,远比我军为多。”
  邱明还没说完,人群中有人不解地问道:“不会吧,司令员?李泥鳅不是只有六万人吗?在南京城外战斗中,他的部队被我军歼灭了五千,还起义了五千,现在应该只有五万,就是疯狂扩军,怎么着也不会扩充到十万。我军现在虽说第四军不在,可就现在的兵力,再加上高飞的山地师,怎么着八万出头还是有的。这‘远比我军多’从何说起?”

  邱明难得的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一闪就消失了。

  彭大海在旁边笑着解释道:“你这人,怎么不长记性?他庐州城里的李鸿章不是说自己有二十万大军部署在庐州附近,同时在淮河以北还有十万大军吗?二十万加十万,人家李鸿章至少有三十万大军,我军只有八万,敌人自然是‘远比我军多’了。”

  彭大海刚说完,屋子里人们哄堂大笑。

  “什么三十万大军!……政委你就听他李泥鳅胡吹吧!庐州现在才多少人?就那么巴掌大地方,还拥兵二十万,真这么多军队,用不着咱们打,饿也把他饿死了。”

  “怎么没有三十万?人家把奴仆、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老人婴儿都拉到军队中,这三十万不很快就召齐了?”

  “吓!这还不是李鸿章为了问鞑子多要点银子,胡吹的嘛!他那点兵力,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见自己下面这些师长对李鸿章很是轻视,邱明不由得拉下脸。

  “不管李鸿章有没有吹嘘,这几个月不停招人这是没错的。他李鸿章三十万没有,十万左右总是有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宁可高估敌人,不可大意打败仗。”

  彭大海见师长们给司令员训了一顿,脸色不大好看,等邱明说完了,在旁边补充道:“当然,也不能因为过分小心,自己把自己吓死。要相信,经历过打败英法入侵的解放军,是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军队!清妖已是日暮西山,他李鸿章就是再有能耐,想阻挡我们前进脚步,也只能是螳臂当车!”

  邱明冷眼瞥了下握紧了拳头的彭大海,没说话。

  ***

  赵氏躲在门口悄悄张望一眼,见李鸿章身着朝服微合双目坐于书房内,提起毛笔的手就那么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不由微颦眉头,暗自叹息。

  不过四十三岁,李鸿章头发胡须都已花白,面色蜡黄,看起来成了七十来岁糟老头。这让赵小莲很是伤心,赵氏好几次想劝说自己这位夫君歇一歇,不要太殚精竭虑,以免身子骨累垮了。

  这些话可以说吗?赵氏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作为太湖望族出身的大家闺秀,她明白什么样的话该说,什么样的话话她不能说。男人是一家之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对妻子来说,丈夫做的永远都是正确的,做妻子的不能干涉丈夫一举一动。

  看着李鸿章一天天憔悴下去,她的心只能被揉碎。偷偷看看里面发呆的丈夫,转过身叹息一声,再回头静静张望一下。挪动莲步,慢慢朝内房走去。

  没走几步,管家低着头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低着头的管家走的急了,没注意主妇正朝内房走,俩人差点撞个满怀。赵氏惊呼一声,管家这才发觉夫人站在前面,脚步一停,急忙打恭道:“夫人。”

  原本心情就不大好,刚才又差点被撞,这让赵氏,愠怒道:“什么事这么急?”

  “夫人,布政使钱鼎铭钱大人求见我家老爷。现在正在外面候着呢!我这是给老爷报个信去。”

  “钱大人?老爷现在书房,你到那里寻老爷吧。”

  说完赵氏低头迈着小碎步匆匆走开。

  得到夫人指点,管家走到书房前,轻轻扣击一下房门,等了会儿,见里面没反应,不由小声叫道:“老爷……老爷在吗?”

  “……啊?什么事?”

  “老爷,布政使钱鼎铭钱大人说是有急事求见老爷,钱大人现在门外等候。”

  “钱大人?他有什么事?”李鸿章刚刚从深思中回神过来,人还有些懵懂。轻轻将毛笔放下,李鸿章冲外面道:“你叫他在中厅等候,我马上就去。”

  中厅里,钱鼎铭坐在椅子上,紧锁眉头,两只脚不停地移动,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钱鼎铭字新之,号调甫。江苏太仓人。他的父亲钱宝琛曾经担任过湖南巡抚,作为官宦人家子弟,钱鼎铭二十来岁就考取了举人,如不是江山风云突变,他很可能继续参加科举,谋求一个进士出身。

  一八五三年,上海爆发了小刀会起义,周立春占领了嘉定。钱鼎铭率领练勇经过一场战斗夺回嘉定,被清廷授予赣榆训导,不久,他捐了一个户部主事的小官,可官刚当上没几天,又因为丁忧,不得不回籍。

  一八六零年,因李秀成率太平军于二破江南大营后,纵横苏南大地,苏南清军迭遭败绩。

  五月,当太平军攻占丹阳传到两江总督临时驻节地常州后,时任两江总督何桂清以“江宁藩司薛焕等具禀,皆以常州足资堵御,苏州十分空虚,请驻扎苏州,以飨民望”为借口,于五月二十一日离开常州出逃。

  常州的乡绅听说两江总督跑了,有百余人拜伏在路上,哭求何桂清不要舍弃他们而去。只是一心想到苏州“以飨民望”的何桂清见有人阻路,气急败坏下,命令自己的护卫开枪射击那些绅士,这才从人群中突围而出。

  何桂清跑了,常州也于五月二十六日被攻占,知常州府事的通判岳昌权在顽抗中被打死,先跑到苏州浒墅关的何春也在二十七日得知常州被攻占后自缢而死。

  接着李秀成军队先是攻占无锡,又于六月二日攻占江苏首府苏州。城破时,当时江苏巡抚徐有壬自杀,清候补道员李绍熙、苏州候补知府何信义投降。

  一八六一年,新上任的江苏巡抚薛焕、江南团练大臣庞钟璐派钱鼎铭前往安庆向新任两江总督曾国藩企求援军,一八六二年,钱鼎铭带领淮军到上海,此时薛焕担任办理通商事物大臣,江苏巡抚一职由李鸿章接任。

  新任江苏巡抚李鸿章敦请钱鼎铭入其幕府,参与军事,接着又升道员,赐花翎,加布政使衔。跟着李鸿章让钱鼎铭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而且升官也满快,虽说这些道员、布政使并没有实授,但相信只要收复江南,这些官衔朝廷必然会让自己实至名归的。

  可惜,钱鼎铭想把这些变成实际,前提条件是长江以南重新成为大清疆域,现实却是大清的疆域在一天天缩小,别说江南全是叛匪天下了,黄河两岸也有不少地方被叛匪占据。

  钱鼎铭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外面一轮明月,感叹江河日下,国之将亡矣!

  虽然知道大清现在已是岌岌可危,作为清廷忠臣,钱鼎铭还是要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是生为大清人,死为大清鬼,被后人唾弃的贰臣他是不屑做的。

  坐在中厅,钱鼎铭看着外面阴霾的天空,有些忧心重重。

  这里是大清两江总督官署衙门。

  原本两江总督府是设在江宁的,自太平军占领江宁,击毙时任两江总督陆建瀛后,两江总督府就因为战场形势不停搬迁中,接任两江总督的怡良先是将总督府搬至扬州,后何桂清又将总督府搬到苏州。

  何桂清在李秀成攻占苏州时,潜逃到上海,两江总督这个宝座由曾国藩接任,总督府自然也迁移到了曾国藩攻下没多少时间的安庆,等曾国藩被赶出安庆,最后自杀于长沙,李鸿章接任两江总督,将总督府放在了上海。

  英法联军扶清灭匪时,两江总督府随着战场发展,从上海先是搬到苏州,后又从苏州回迁江宁,算是收复失地了。

  很可惜,扶清灭匪的英法联军对付长毛还可以,打比长毛更厉害的“解放军”,他们也接连吃败仗,最后连法军提督都让人家给抓了过去,十万大军就那么窝窝囊囊放下武器,举手投降,一点军人气节也没有。

  英法联军一吃败仗,将李鸿章就晾在解放军枪口下,刚刚光复江宁没几天的李鸿章不得不又将总督府从江宁搬迁出来,这一搬,就从江南,搬到江北,搬到他李鸿章老家庐州了。

  里面咳嗽一声,正想着心事的钱鼎铭一激灵,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侧身等候李大人出来。

  “调甫啊……坐吧。”

  李鸿章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坐到椅子上,抽出他的大烟袋,吧嗒吧嗒抽了起来。仆人将茶放在俩人身边案几上,悄悄退了下去。

  吸了几口烟袋,李鸿章这才抬起眼袋,瞥了眼钱鼎铭道:“不知调甫所来何事?”

  侧身坐下的钱鼎铭,微微抬了抬屁股,拱手道:“大人,小人有重要事宜禀报。”

  李鸿章端起茶杯,用盖子轻轻将浮在上面茶叶赶到一旁。细细茗了一口。

  钱鼎铭拱手道:“大人,派往江宁探子有密报呈来,据探子所言,日前,逆匪四艘大号兵轮逆流而上,抵达江宁,停泊于蒲包洲,另蒲包洲附近现已停满各式船只,江宁风传匪欲利用这些船只,运送叛匪北上。”

  钱鼎铭边说边注意着李鸿章的表情,只见品着茶的李鸿章静静坐在那里,只有听到江宁叛匪欲用船运送部队北上,眉毛才微微一动,不过也只是一动,马上又恢复了老样子。

  钱鼎铭小心说道:“大人,今日叛匪在装备、士气、战术上,已非十年前发匪。我大清精锐先丧于英法洋人之手,曾帅又亡于长沙,现如今大清只有大人一人,可谓独木难撑。如叛匪北上京畿,怕是京畿将要不保,大清社稷危矣!”

  李鸿章低头又茗了口茶,默然片晌,缓缓低吟:“谣传毕竟是谣传。南人畏寒,今天气已冷,纵有十万叛匪,怕也不肯北上。况乎区区几艘小船,又能运送多少兵力?”

  钱鼎铭有些不以为然道:“大人,江宁叛匪好象并不十分在意天气。”

  李鸿章微颦眉头,瞥了眼钱鼎铭,好象对钱鼎铭质疑自己判断有些不大满意。

  “大人,现在山西、山东叛匪毫不顾及冬天即将来临,正全力北上,大人您看……”

  李鸿章将杯盖合在茶杯上,发出一声轻响。钱鼎铭马上垂下头,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调甫,难不成你不知林凤祥、李开芳?此乃前车之鉴,叛匪如何不顾忌?”

  正因为知道林凤祥、李开芳,我才让你小心叛匪!钱鼎铭心中大叫起来。

  钱鼎铭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发匪第一次北伐?但今天已经不是以前了。

  按照被俘的发匪地官正丞相李开芳供称,发匪第一次北伐是由林凤祥、李开芳、吉汶沅统率两三万人过黄河直入直隶境。

  在天津,发匪如不是因为天寒地冻,粮饷日匮,踞守静海、独流等候援军到达,而直隶又云集了大量清军,将林凤祥、李开芳围困,最后能否消灭这些北伐军还很成问题。

  今日局面跟往日大不相同,现在这些叛匪雄踞大半中国,拥有雄师百万,现在主力已经北上,作势全力北伐。几十万叛匪,岂是林凤祥、李开芳两三万之众能相比得?

  加之叛匪现在还拥有绝对优势的水师,如他们跟英法一样,用水师运送兵力在天津登陆,直逼京畿,京畿守军虽多,可多为没什么战斗力之军,如何能避免京师不被攻占?京师陷落,大清国运去矣。

  “大人,京师乃国之命脉所在,若京师有难,恐天下震惊,叛匪气焰更为嚣张。”

  “钱大人,你又何必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

  钱鼎铭见李鸿章认牢叛匪不会乘船北上攻打京畿,他心里纵有一万个不以为然,在李鸿章说他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后,北上攻打京畿的话,他是不敢再说了,再说岂不是让大人难看?

  钱鼎铭急速开动脑筋,想了半晌,拱手道:“大人高见,叛匪地处江南,气候温暖,不耐严寒。北上京师乃自寻死路,晾叛匪也不会如此愚蠢。不过……大人,江宁叛匪如未去京师,而是乘船于兴庄、虚沟城一带登陆,自海州、邳州攻打徐州,我与朝廷之间联络可就被叛匪截断,四方叛匪齐聚庐州城下,大人您看……”

  李鸿章端着茶杯的手腕一沉,杯里茶水荡出几滴。

  钱鼎铭见李鸿章虽然没有说话,可脸上却阴晴不定,终于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说道李大人痛处了。不管怎么说,江宁叛匪搜集船只,准备用船运送军队北上这事情李大人这下是重视了。

  李鸿章比钱鼎铭站的还要高,看的还要远。钱鼎铭开头说起江宁叛匪集结船只,他已经引起了足够的重视。钱鼎铭顾忌的,李鸿章自然也能揣测到。

  问题是他现在自身难保,又有什么工夫顾及到京畿?

  自己手下有多少兵力,自己最清楚。说是淮军现在拥兵三十万,可这话只是用来安慰庐州父老,实际上远没有这么多。

  李鸿章明白,自己自从逃离江宁,在庐州拼命抓扩充军队,可时间毕竟有些,加上富饶地区现在几乎都在叛匪手中,光一个上海又无法给他太多银两,何况现在上海又随时可能不保。

  这些日子来,自己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将淮军扩充到六万,加之庐州附近听从自己号令的四万绿营,皖北各地名义上服从自己号令的三万团练,算盘珠子盘算来盘算去,最多也不过十四万,而且这些军队中,真正有战斗力,能打仗的,不会超过六万。

  面对的敌人呢?南边是匪第一集团军,西边是狡诈的匪第四集团军,北面有骁勇善战的匪第二集团军,兵力合起来,又何止三十万?

  一世能臣曾国藩困守长沙,也不过六万之众,最后城破身亡,湖南全省失陷。朝廷就是再褒奖,人死了,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他李鸿章可不想走上曾大帅老路。

  叛匪他们现在目标还没对准庐州,若是哪天这些叛匪想起了这里,自己算盘珠子就是拨的再精,最后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鸿章纵然想北上增援京师,可他也没那个胆子。靠他这点人,又要穿过叛匪控制区,李鸿章实在怀疑自己能走多远,搞不好半道上就要让人家给包围,全军覆没了。

  李鸿章很明白守在庐州的危险性,这里周围都是敌人,自己可以说处在人家包围中,只要他们愿意,几路人马齐聚城下,他的部下哪怕人人都是三头六臂的哪吒,也抵挡不了那么多对手。只是现在人家还没进攻,李鸿章也有些犹豫不定,不知自己是否现在就该北撤——或者说主动去保卫大清根本:京师。

  北上京师是送死,守在庐州是等死,既然都是死路一条,北上死的更快,自己何必急冲冲送上门去?

  战局如此不利,李鸿章还想能多拖延一些时日,指不定这世界又发生了什么变化,或许大清能出来一个盖世英雄,将突然变得强悍无比的叛匪赶下大海,杀个干干净净。

  明知道这是幻想,可人到了绝境,有一点盼头,总比彻底绝望要好。没有这个念头,李鸿章早就自己找根草绳,悬梁自尽算了。

  叛匪攻打京师,李鸿章就是心急,他也没辙,可钱鼎铭说叛匪如在海州登陆,从东面杀过来,断了自己退路,这个倒引起李鸿章极大的注意。

  淮军主力集结与庐州周围,皖北、苏北不过是一些地方团练、没训练几天的练军。

  苏北海州一带,团练不过四千,练军不到两千,就是将淮安府的团练、练军加起来,苏北清军也只有两万余众。

  况淮安府的清军还要防备扬州方面叛匪北上,一旦海州事变,淮安府清军如何能抽调出来?

  这些团练和练军并没有与叛匪正式交过手,他们对叛匪并不熟悉,在火力强大的叛匪面前,李鸿章十分怀疑这些清军会否一接上仗,马上就溃逃。

  这样例子并非没有,匪第二集团军进入山东时,原本信誓旦旦说要将叛匪打入阿鼻地狱的山东巡抚阎敬铭不是一触即溃?可怜堂堂巡抚大人,在叛匪喊杀声中,丢掉轿子,换上老农衣裤,累累如丧家之狗,掩面一路狂奔千里。此事传到庐州,成了两江总督府里官僚笑谈。

  李鸿章听到这事自然也笑过,不过他那是苦笑。想自己从江宁不经一战撤回庐州,虽然走的沉稳多了,可与阎敬铭相比,也不过五十步与百步之别。

  耗费心血拉起来的淮军都不是叛匪对手,又怎么可能指望那些没打过仗的团练、练军可以将叛匪堵截住?

  山西、山东战败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庐州,朝廷派来的大臣也接连进了庐州,自然没别的可对他这两江总督说,那些大臣带来的圣旨全是让李鸿章激励将士,奋勉图效,赶紧将叛匪消灭,要聚歼叛匪,克复江宁,平定江南。

  当然,圣旨也训斥李鸿章胆小败事,不敢与叛匪决战,使得叛匪声势大张,陷朝廷于水火之中。李鸿章的顶戴花翎也被拔了,官虽然还在,却是革职留任,责令他“戴罪立功”。

  如不是朝廷现在实在无人可用,朝廷也不会让李鸿章戴罪立功了。

  “海州啊……”李鸿章垂下眼帘,低吟道。

  李鸿章相信在僧格林沁战死后,叛匪下一个目标肯定是对准自己,要打就打庐州。朝廷虽然在京师附近还囤积了八十万大军,各地征集的兵力全加起来足有百二十万,可这里面真正能打仗的,只有自己手头这六万淮军,其他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加强海州防御吗?自己现在手头就这么一点人手,若是分出部分到海州去,庐州兵力必然不够。南方匪第一集团军兵力虽多,然控制区域大,上海还能牵制一下,固不足虑。北方匪第二集团军正全力北上,在山东与清军作战,迅速南下可能也不大,可是西边的匪第四集团军呢?

  西边匪第四集团军在围歼了僧格林沁集团后,周围已经没什么对手,他们是一支机动集团,只要休整完毕,随时可以投送到任何一个战场去。

  有情报显示,第四集团军在九月初全军东移,在抵达大别山后,徘徊不前。李鸿章原本以为他们东移就是要对付自己,可徘徊在大别山,却又动摇了他的信心。

  按照探子报告,再加上武昌那边飞鸽传来的匪区报纸,匪第四集团军大军在大别山驻扎休整,而一些主要军官中,林建华进了郑州,而邱明在武昌发表演讲,彭大海在大别山和那些士兵观看什么演出。三个重要军官在三个不同地区,李鸿章实在不知道如此分散,他们下一步到底目标对准了谁。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匪第四集团军三大主官不在军中,他们不可能马上投入战斗中,只要情报显示这些人回了军队,就是他们行动的时刻到了。在大别山的匪第四集团军既可以东进,也可以北上。东进,倒霉的是李鸿章,要是北上,他暂时没什么危险。

  看样子匪第四集团军现在还对下一步动向有些举棋不定。可自己要是因为江宁的叛匪可能登陆海州,将庐州的兵力抽调到海州去,造成庐州兵力空虚,举棋不定的匪第四集团军只要一知道这个消息,必然迅速东进,自己拿什么抵挡打上门来的叛匪?

  明白什么才是重点的李鸿章很快就从海州与庐州掂量出孰轻孰重,分出重点了,李鸿章也做出了自己决定。

  李鸿章不动声色望着钱鼎铭问道:“调甫,依你看,该如何应对叛匪?”

  钱鼎铭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给李大人提出的问题,李大人居然又抛回给了他。

  钱鼎铭沉思片刻,道:“大人,海州万不可失,如海州失陷,徐州必然难保,到时局势将难以收拾。固,卑职以为,应提醒傅大人注意海岸守备,我军也该抽调部分兵力,至淮安府清河、桃源一线,海州无事便罢,若海州有难也可速援。不知大人以为然否?”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二章(五)

  李鸿章轻捋胡须,沉吟不语。
  钱鼎铭说的傅大人就是云南提督傅振邦。

  傅振邦是山东昌邑人,武进士出身的他曾经担任过三等侍卫、都寺、游击。

  一八五二年因拜上帝会起事,傅振邦赴援桂林,五三年跟随向荣追着太平军到了江宁,荣升参将,赐号绰克托巴图鲁。

  五四年傅振邦署徐州镇总兵,五六年到徐州上任,实授徐州镇总兵,与捻军作战。五七年因攻陷江苏句容,加提督衔。五八年增援宁国,后回徐州帮办袁甲三军务,以提督记名。五九年代袁甲三督办三省剿匪事宜,帮办钦差大臣胜保军务,授云南提督。

  六零年袁甲三代替胜保为钦差大臣,令傅振邦专任徐、宿“剿匪”事宜,后来因为受伤发作,不得不回籍修养。回到家乡后,傅振邦在家办理团练。

  六三年,傅振邦跟随僧格林沁与捻军作战,不过他跟捻军作战没多少时间,又因为伤发不得不回家乡。僧格林沁被歼,傅振邦因为回家,逃过一劫。

  僧格林沁集团在湖北被歼,清廷文武大员损失惨重,回家休养的傅振邦虽然伤还未痊愈,也不得不再次出来,担任徐、宿、海“剿匪”事宜。

  在这么多年中,傅振邦一直在北方隶属江南大营和僧格林沁,与捻军作战,跟湘、淮勇军并无关联。而李鸿章这些年一直在大江南北“剿匪”,与傅振邦没什么交往。现在按照朝廷旨意,傅振邦成了他下属官员,可李鸿章却并不了解这个人。

  李鸿章不知道在自己受到危难时,傅振邦会否再次“伤疾发作”,告疾回籍,把自己给晾在庐州。同样的,对傅振邦死活,李鸿章自己也不放在心上。只不过因为徐、宿对庐州影响重大,他也不希望因为傅振邦落难,自己脖子让人家给掐住。

  对可能的登陆,预先防备还是要做的,只是如何防备这却值得好好深思。将部队直接派到海州去,傅振邦会认为李鸿章这是不信任他,要是傅振邦这个武夫牛脾气发作,自己当甩手掌柜,想看笑话,到时候损失的还是他李鸿章。

  不派人也不可以。不派人,靠傅振邦,他又怎么可能挡住人家攻击?对手毕竟不是捻匪,恐怖的战斗力是任何没有跟他们交过手的清军所无法想象的。

  钱鼎铭所言派部队到淮安府清河、桃源一线,李鸿章认为这是现在无可奈何下,最好的选择。如海州危难,清河、桃源的部队可以支援上去,若庐州有难,又因为距离庐州不远,他们可以很快回援。同时,自己若是想放弃庐州,全军过淮、黄北撤,这支部队又能抢先占领徐州,掩护主力部队撤退。不管怎么看,对李鸿章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上茶!”李鸿章端起茶杯,喝一口,站了起来。

  钱鼎铭刚走,李鸿章还没回屋里,直隶州知州吴毓兰又求见他这个两江总督。

  吴毓兰是李鸿章老乡。他和他兄长吴毓芬一起操练团练,后来在李鸿章回乡办军务时,加入了李鸿章的淮军,成为华字营副营。作为李鸿章现在剩下不多的亲信,既然吴毓兰求见,李鸿章不能不开门迎接。

  “大人!……不知大人是否听闻朝廷在与罗刹人密谈?”

  吴毓兰屁股还没坐在椅子上,已经着急询问了。

  见吴毓兰脸色不善,李鸿章放下刚换的茶,不由问道:“香畹从何处听闻此事?”

  吴毓兰重重哼了一声,很不高兴道:“这事不光卑职听闻,现在大营里,又有几个不晓?”

  “他们都怎么说?”

  “大人,大营里现在风传朝廷正与罗刹人密谈,要以伊犁九城换取罗刹人火器,与叛匪作战。大人,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此事李鸿章自然是知道,不过他并不比吴毓兰他们知道的更多。作为外臣,朝廷现在如何与外人联络,李鸿章是不知道的,他知道的也不过是些风传而已。

  朝廷现在内忧外患,内忧者,自然是南方的叛乱。至于外患,就是北方罗刹人了。

  罗刹原本就对中国窥视不已。发匪起事后,罗刹人就多次武装入侵黑龙江。英法联军进攻天津时,罗刹派特使与朝廷官员会谈,以武力胁迫黑龙江将军奕山签订《瑷珲条约》,割让大清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大片疆域(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同时朝廷又“原则上”答应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可以商量。

  中国国内战争越打越大,朝廷越来越难以支撑,罗刹觉得自己有机可乘,这次又看中了大清西部领土伊犁。

  罗刹从四十年代中期开始,入侵希瓦、布哈拉、浩罕三汗国,军事上,这三个汗国均无法抵御强悍的罗刹人,让他们在西边,将触角伸到了大清伊犁地区。现在永远填不饱的罗刹人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吞并伊犁了。

  朝廷纵然对罗刹人蚕食疆域极为不满,但朝廷认为叛匪乃心腹之患,眼看叛匪就要打入京畿,要是不将叛匪气焰压下去,大清灭亡就在日前。至于罗刹人,他们不过是肘腋之癣。蚕食疆域虽然让朝廷心疼,毕竟一时三刻不会威胁到大清安危。

  如此,在英法两国先后干涉失败后,朝廷要是不抓住罗刹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灭亡之日也就近在眼前。和消灭叛匪相比,伊犁又算得了什么?就是割让黑龙江,只要罗刹人能帮助大清消灭叛匪,那也是值得的。

  “香畹,叛匪与罗刹相比,哪个对大清威胁更大?朝廷力量有限,高宗(乾隆)勘定西域,徒收数千里之旷地,而增千百年之漏卮,已为不值。以目前形势而论,叛匪未定,实不及专顾西域。伊犁远在万里之外,纵然割让,于肢体之元气无伤,若不全力对付叛匪,此心腹之患愈棘。伊犁割让于罗刹人,西域之军转入关内,可用于剿灭叛匪之用。此所谓长远之道。”

  吴毓兰摇头道:“大人此言差矣,西域并非无足轻重!西域一失,则甘肃、陕西、山西将时虞轻轶,到时防不胜防。塞外各部亦将不能安固,直北关山将永无安眠之日!”

  李鸿章厉声道:“难道叛匪就不如罗刹重要?防不胜防也是日后,今日叛匪以成星火燎原之势,如不集中全力,剿灭叛匪,你我立将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李鸿章将茶杯重重顿在桌子上,茶水飞溅,洒了一片。

  吴毓兰脸红脖子粗争辩道:“大人,罗刹非我族类,叛匪虽十恶不赦,却总是同饮长江水长大。岂能因内有叛匪,放异族进入中原?如此,子孙后代将骂我等为汉奸、卖国贼!”

  “放肆!”

  见吴毓兰越说越过分,李鸿章猛地站了起来,将茶杯摔在地上。啪地一声,碎瓷飞迸。外面侍卫听到里面有动静,急忙跑了进来,却见总督大人正朝知州发火,悄悄退了下去。

  李鸿章一发火,吴毓兰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垂头立在下面,一言不发。

  李鸿章胡子微微抖动,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又变白,手放在急促起伏的胸部,过了好半晌终于平定下来。看着吴毓兰的目光也不再那么凌厉了。

  “你懂得什么?!是否放弃西域,此乃朝廷之事,我等外臣只须做好本职就是。况乎西域并非中原,就是放弃西域,又谈什么放异族进入中原?至于汉奸、卖国贼,此更是笑话而已!”

  见吴毓兰并不服气,李鸿章语重心长说道:“香畹,别忘了我们现在枪械、弹药全靠罗刹供应,没有枪弹,拿什么去与叛匪作战?难道香畹不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忍辱复仇之事?……忍吧!只要能消灭叛匪,再大屈辱也须忍受。”

  “大人,卑职失言了。”吴毓兰很不情愿道歉道。

  “不过,既然叛匪能自制枪械弹药,难不成堂堂大清却无法自己制造,只能向洋人购买不成?受制于人,其患无穷矣!”

  “自己制造?”李鸿章苦笑起来。

  李鸿章何尝不想自己制造军火?李鸿章率领淮军进入上海后,在洋人帮助下,他于上海开办了大清控制区内第二家现代化军工厂:上海洋炮局,主要生产子弹、火药。后来在英法联军帮助下,淮军攻占苏州,又接收了李秀成办的兵工厂,成立苏州洋炮局,同样生产子弹、火药。

  攻占了江宁后,李鸿章将上海洋炮局改为江南制造局,生产子弹、火药、枪炮,在江宁又开办了金陵制造局,生产上述产品。江宁失守前夕,李鸿章将金陵制造局搬迁到庐州,办起了庐州制造局,生产淮军所需各种军火。

  可以说,在大清那些官员中,李鸿章是办现代化军工厂最热心一员。只是他的那些军工厂虽然从国外购买了一些设备,主要还是以手工生产为主。

  李鸿章的那几个军工厂耗费经费不少(每个局一般年经费在五十万两白银上下),效率低下,成品粗糙,生产的物资,连淮军都无法满足,更谈不上供应其他军队使用了。

  更为让李鸿章忧虑的是,自从英法联军退出中国后,在上海的那些洋人不再与他合作,帮他开办江南制造局的英国人马格里说是家里妻子生病,必须回家照料,告辞而去了。可没多少日子,李鸿章又从密探处得知,马格里乘坐到香港的轮船在福州停靠时,马格里下了船进了叛匪开办的马尾船厂当了一名副总工程师!

  不光马格里,在他军工厂里受聘的洋人都受到某方面压力,一个个以各种理由离开了洋炮局、制造局,一转身,又加入叛匪开办的各个工厂担任顾问或者工程师。

  后来香港那边密探探听到准确情报,说是叛匪在与英法洋人谈判时,指明要求必须全部撤离帮助大清建造工厂的那些洋人,不然叛匪将认定英法还在帮助大清打仗,与叛匪之间关系自然是敌对的,在赣州的英法俘虏也将不会得到遣返。

  叛匪保证帮助大清开办工厂的洋人撤离后,他们只要愿意,将能在叛匪控制区做同样的工作,至于工资一律从优。如英法保证这些人能安心帮助叛匪,那些叛匪还愿意就长江两岸各城市开放问题,与英法展开更深入的谈判,以免英法吃亏云云。

  叛匪一施压,英法两国马上乖乖接受。战场没打过人家,谈判桌上语气硬不起来,这个李鸿章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这些英法洋鬼子一听到只要听从叛匪,按照他们所言去做,叛匪就能跟他们谈判开放长江两岸城市事宜,那些洋人马上就跟叛匪称兄道弟,恨不得一夜间将所有帮助大清的英法人全部撤走,甚至让上海成为一座没有生意的空城,李鸿章就觉得这实在是朝廷莫大的悲哀。

  李鸿章听到香港谈判双方居然谈的如此谐调,不由哀叹连卖国,朝廷也没有叛匪卖的更彻底。

  既然叛匪能出卖长江两岸,朝廷将西域卖给罗刹人又算得了什么太大事情?

  李鸿章现在的日子虽然难熬,毕竟还背靠上海,通过上海从海外进口了大批军械,加之几个洋炮局、制造局产量低是低了些,质量也太差了点,制造出来的东西,勉强还能用。在武器方面李鸿章并没有操太多心。

  可黄河以北的清军呢?他们没有洋炮局、制造局,他们也没有上海这样重要港口,加上两湖沦陷,两江大半也成了叛匪地盘。军饷上,除了山西那些土财主那边还能搜刮一些,其他可没什么开源渠道。节流?要应对叛匪浩大攻势,光军队就不知道要养活多少,又怎么可能节流?

  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般花了出去,朝廷早就国库空虚,就是有地方购买军火,没有银子,军火也买不到。到最后以土地换取罗刹人支援,这也是唯一一条可行之路。

  总不能让两百年的大清毁于一旦吧?

  “香畹,庐州制造局现在日产多少军火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军火连庐州自己都不够用,又如何补给其他各队?”李鸿章一声长叹,一张长脸变成了苦瓜脸。“朝廷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叛匪全力北上京师,山西、山东各部现在粮弹不续,如不马上得到补充,恐我大清时日不长矣!”

  说着,两行浊泪从刚坐下的李鸿章陷进去眼眶里流了出来。

  “报……!”

  吴毓兰还没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一个亲兵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报!大人,驻节六安州安徽按察使潘鼎新潘大人八百里急报!……六安州城外发现大股叛匪,按察使请求大人速派援军!”

  刚坐下的李鸿章与吴毓兰一听六安州城外发现大股叛匪,大惊下,不由全站了起来。

  李鸿章心里暗暗叫苦。什么“林建华在郑州,邱明在武昌,彭大海在大别山”?这分明是叛匪为了迷惑自己耍出的小手腕!可叹自己还被该碎尸万段的邱明这个小小伎俩所蒙蔽,居然就没想到匪第四集团军不过休整两个月,就能投入战斗,而且第一棒直朝自己要害打了过来!

  狡猾!狐狸一样狡猾!真不愧是狡诈的匪徒啊!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三章(一)

  缥缈的晨雾笼罩在大地上,天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远处,低矮的土墙在白雾中显得朦朦胧胧。
  轰地一声,一个微弱的红点在浓雾中一闪既失,接着红光大作,一个火球在白雾中快速穿梭而过,划破重重雾气,声音显得十分压抑。

  火球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挣扎着朝土墙飞去,可惜,虽然它很想与土墙做第一次亲密接触,在距离土墙不远处,还是因为力竭很不情愿落了下来,生气地跟大地相撞在一起。一声霹雳,火球骤然膨胀,火焰朝四面八方拼命舒展开,黑色的烟雾,黄色的泥土,红色的火焰,扭做一团,扶摇直冲云霄,大地在颤抖。

  又是一声低吟,一个火球继续前者未完的事业,前仆后继朝土墙飞了过去。可惜这个火球力量又用的过了头,在土墙上空掠过,一头扎进土墙环绕的虚空中,消失了。远处中传来一声闷雷,面前晨雾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扭动了一下,不停变幻着各种奇怪形状。可惜,这些只是感觉,面前的一切都还是一片朦胧的乳白色。

  “兄弟,你们这些炮弹都打哪里去了?”

  正在前面观测炮弹落点,修正炮兵射击的炮兵营营长刘金平正对手下打了半天,也没一发炮弹落到城墙上极为恼火,听身后有人嘲讽,不由得大怒,转身就要找说话人发火。

  刘营长转过身还没开口,喉结一动,用力咽了口唾液,将到了嘴边的国骂又给咽了回去。

  刘营长讪讪说:“师长,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过来的是模范第三师师长胡英凡。

  胡英凡现在脸色不是很好看,至少透过浓雾,他的面孔显得有些僵硬。

  “我怎么能不来?听声音,这里都打了老半天了。可就是没人告诉我,前面已经被突破。我还以为别人跟我闹着玩呢!过来实地勘测一下,没想到你还在这里有一炮没一炮跟人家闹着玩!”

  刘营长困难地咽了口口水,不安地朝后面张望一下。就这么点时间,又有一发炮弹飞了出去,而且跟前面一样,落的有些近,将黄色泥土掀了起来。

  刘金平面有难色说:“师长,这雾太大了。站出丈许开外,彼此连面容都难以分辨清楚。我们炮兵只能采取盲射,这个……相当不准。”

  “雾很大么?难道这雾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还难分辨出目标在哪里?”

  “师长,黑夜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们还可以利用炮弹爆炸后的火光识别目标,判断修正距离。可现在虽然有些光,却比黑夜还难办。这么大的雾,炮弹飞到的地方距离城墙还有多远,根本很难判断,我们只能一步步慢慢试验。”刘金平越说声音越小。

  到现在他指挥的炮兵还没将城墙轰塌,给步兵打开突破口,这让刘金平十分没有面子。

  胡师长却不理会刘金平强调的那些困难,他只是将马鞭在空中一甩,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很是不悦喝道:“刘营长我告诉你,这个六安州城墙你必须马上给我轰开!要是因为你们炮兵原因,让我的士兵无法冲进城里,在中午之前全歼守敌,老子要拿你脖子上那玩意儿当夜壶用!”

  “是!保证迅速将城墙打开!”给胡师长这么一说,让刘金平身上打了个激灵,答应后朝左右喊道:“兄弟们跟我来!咱们靠近城头指挥去!”

  说完刘金平一挥手,带头朝浓雾笼罩中的城墙飞奔过去。

  距离城头越近,越能观察到炮弹落点偏差有多大,将修正后的落点反馈给后面炮兵阵地,那么以后打过来炮弹准确度自然就大了许多。

  只是现在浓雾紧锁在大地上,什么也看不清楚,要准确看清楚城墙,你必须距离城墙足够近,等距离够近了,那些落点很盲目的炮弹搞不好就落在你的头上,这种危险性实在大的让人胆怯。

  原本为了安全,刘金平在后面发火是发火,他还没想到把自己置身于盲不可测的危险之地,刘金平相信只要用足够多的炮弹,早晚会将六安州城墙轰开。

  现在师长发了脾气,刘金平无法再安稳下去了。师长都说了,要是再不赶紧将城头轰开,他就要将刘金平的脑袋“当夜壶用”,别人可以不在乎,刘金平还不想让自己脑袋变得如此不堪。到前面危险是危险,总比师长把话变成现实要好。

  对师长如此发怒,刘金平心里很是有些不忿,他觉得师长根本没必要如此小题大做。六安州中不过是些团练,早晚都是要消灭的,何必争抢提前多少时间?

  为了虚名让弟兄们白白多牺牲几个,这可一点也不值得。至少他刘金平要是被自己的炮火无辜炸死在这六安州城头下,他会觉得很是不值。

  心怀不满的刘金平不知道,胡英凡现在心里是火炭掉在头发上——火烧火燎了。

  按照第四集团军司令员邱明的部署,胡英凡的模范第三师作为第四集团军先遣部队自六安州向凤阳府前进,占领洛河镇、怀远、蚌埠镇一线,切断李鸿章所部淮军北逃路线。邱司令员还命令胡英凡,不管用什么办法,在占领洛河镇、怀远、蚌埠镇一线前,必须小心行军,不得让李鸿章发现我军战略企图。

  胡英凡自然知道什么叫“小心行军”。按照胡英凡理解,无非是昼伏夜行,一路避开团练与清军探子,悄悄潜伏到洛河镇、怀远、蚌埠镇一带。

  在离开栗子关后,胡英凡和他的模范第三师也真得做到了与外界断绝一切消息,一路上不光避开了团练,还将出现在周围的山民或者村夫统统暂扣起来——要是这些偶然出现的百姓中混杂有清军密探,给他们发现自己,起不是行动就大白于天下了?

  携带有笨重的火炮的模范第三师昼伏夜行速度不快,从栗子关到六安州,将近两百五十里山路,模范第三师足足走了七天。山路蜿蜒盘旋,很多时候为了避开有人存在的村落,不得不多绕一点远路,或者干脆翻越根本没人走过的大山。

  很多地方人好爬过去,大炮要过却很困难,只能人推肩扛。到最后,这两百五十里地耗费了模范第三师七天时间不说,还让他们走的特别累。

  到了六安州,胡英凡原本想悄悄绕过这个城池,沿着淠水北上,经凤台八公山去凤阳府的。这时候前面的尖兵部队抓到几个清军暗探,据暗探交代,他们是由六安州城里的安徽按察使潘鼎新潘大人派出来,任务就是巡查六安州附近有没有解放军活动。

  一听潘鼎新在六安州城里,胡英凡突然来了兴致。

  胡英凡自然知道潘鼎新是何等人也,这位“安徽按察使潘大人”是胡英凡的老熟人了。几年前,作为鼎字营主官,潘鼎新率领他的手下跟随李鸿章自宁波南下,要“偷袭”温州。

  当时解放军集中了浙闽主力,埋伏在台州与温州之间,打算偷袭一把欲“偷袭温州”的淮军,将他们全歼在浙东群山中。

  只是淮军到了台州后,不知是李鸿章哪路埋在地下的祖宗通风报信,李鸿章没再南下,而是留下部分兵力驻守台州,自己率领淮军主力悄悄北撤了。李鸿章这么一撤,潜伏在阵地上的解放军自然失去了埋伏的意义,于是一场伏击战变成了追击战。

  战斗没什么悬念,李鸿章让自己携带的大量火炮拖慢了脚步,结果被解放军各部追上,一场撕杀后,李鸿章的淮军与士迪佛立率领的常胜军活着溜回上海的没有几个,大多数不是被打死,就是成了解放军的俘虏,乖乖进了战俘营。

  从后来形成的包围圈中逃离的除了李鸿章和士迪佛立,还有一个重要将领就是潘鼎新。据俘虏交代,李鸿章与士迪佛立能幸运地逃出去,与潘鼎新很有关系。

  自然很有关系,当时胡英凡还在林建华的荣誉第一师二团四营担任营长。他的营在围歼淮军战斗中击毙了淮军的周盛传,重伤郭松林。郭松林后来在后方医院因为不肯配合治疗而死。

  为了这事情,杨沪生还狠剋了一顿胡英凡,差点将胡英凡的营长职务都给撤了,这事可是胡英凡记忆中永远的痛。在经历过教训后,胡英凡冲的更猛了,他要在战斗中找回自己丢失的面子。

  机会来的是如此迅速,很快,解放军将散了羊的淮军与常胜军兜住,将他们全歼在宁海境内。小心避免将敌方高级将领打死的胡英凡在战斗中,抓到了一条大鱼——李鸿章让胡英凡手下战士抓获,只是胡英凡还没来得及向上报喜,比天王老子还大的突击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不光将李鸿章给抢走,还痛殴了一顿阻止他们抢人的四营战士。

  胡英凡听说自己抓的俘虏被人抢走,而且自己的战士也被人家打了,不由勃然大怒,挽起袖子就要找抢人者讨还颜面。可胡英凡还没找到肇事者,肇事者的顶头上司卢秋生倒先气冲冲找到胡英凡头上来了。

  很简单,胡英凡抓的李鸿章是个假货,而抢了假货的卢秋生手下顾不得分辨,就那么大嗓门嚷嚷着“突击队抓了李鸿章”,把俘虏带到杨沪生面前。

  熟悉李鸿章的黄翼升正跟着杨沪生,一见之下那还不明白?于是“误抓”假货的卢秋生挨了杨沪生一通好训,诺诺下,卢秋生不敢冲杨沪生发火,却将一团火发到先抓了假货的胡英凡头上。

  知道了经过,胡英凡不由得有些暗自庆幸,幸好送上去的是不可一世的突击队,而不是自己,不然原本在首长那里没什么好印象的自己,这次不更撞上霉头了?

  庆幸之余,胡英凡也有些遗憾,如果李鸿章没有化装,安排一个假货蒙蔽解放军,搞不好自己真抓了李鸿章也说不定。更让胡英凡觉得遗憾的是,他总觉得化了装的李鸿章是从自己这里潜逃出去的,换句话讲:李鸿章大有可能是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气恼自己抓了个假货,让胡英凡迁怒帮助李鸿章化装潜逃的人。那么多俘虏,要查什么事情并非很困难的事情,没几天,胡英凡就得知自己没有抓到李鸿章,全是因为淮军中有一个叫潘鼎新的家伙给李鸿章出了化装潜逃的馊主意。

  今日得知潘鼎新就躲在六安州内,胡英凡自然是怦然心动,强烈的报复心理让他有一种全歼潘鼎新的欲望。

  从俘虏口中,胡英凡得知六安州只有三千淮军士兵,还有两千刚刚收编的地方团练,合起来不过五千之数。而他胡英凡现在身边就有九千人马,若加上后继部队,他能动用攻城的部队足有一万多。兵力上模范第三师拥有绝对优势。

  至于武器,模范军一直是解放军新式装备最优先补给的军队,他的模范第三师光师属后膛火炮就有十八门,每个团还配备了一个迫击炮连、一个多管机枪连。这些装备是淮军根本没有的。

  根据战斗经验,淮军现在主要装备前装滑膛抢,而解放军一般部队是前装步枪与后装步枪混装,最先进的六二二式步枪只有小部分列装,而六二二式步枪却是模范军的制式标准配备。火力上淮军更是无法与模范军比。

  再加上解放军是百战长胜之师,淮军却“屡败屡战”,一个斗志高昂,如清晨喷薄而出的太阳。一个士气低落,如快要落下西山的夕阳。

  拥有如此巨大优势,胡英凡觉得在行进中夺取六安州,消灭这五千清军,活捉反动头子潘鼎新并不是什么难事。他胡英凡只要动动小指头,潘鼎新的那些军队就要灰飞烟灭。胡英凡很容易就做出了打的决定。

  按照胡英凡想法,他也不能不打。六安州境内地势南高北低,南部是山丘,一路北进可以利用山林隐蔽自己意图。而北部为平原,大部队再怎么隐蔽,浩浩荡荡从平原上过去,想不留下痕迹,是根本办不到的。

  况且从六安州至凤阳三百多里路,沿途河流众多,携带火炮一条条河渡过去,要花多少时间?绕过六安州,等于在身后留下后患,五千清兵大可阻断模范第三师的补给线。

  拥有全火器的军队,战斗力强是强悍了,可要发挥这些火器威力,保证充裕的弹药补给十分重要,模范军对后勤方面依赖比其他军队大了不知多少。胡英凡可不希望打了半天,结果发现自己陷入弹尽粮绝之境。

  天黑后,模范第三师按照胡英凡的命令朝六安州围拢过去,部队还没全部到位,对清军十分蔑视的胡英凡就下令攻城——连英法联军都不在话下,小小的淮军又算得了什么?

  按照胡英凡想法,只要围三阙一,已成惊弓之鸟的淮军必然从自己有意留出来东面缺口逃出城,朝庐州狂奔。到时候他部署在东面的伏兵就可以尽起,将赶出来之敌全部消灭。

  可战斗一打响,西、南、北三方枪一响,迫击炮一轰,城里的淮军并没有从东门逃窜而出,而是就在城墙上拼命抵抗攻城部队。胡英凡的锦囊妙计全成一相情愿。

  围攻命令下的很仓促,部队抵达前线又有先后,更要命的是,为了伏击可能逃出的敌人,模范第三师三个团各以两个营到六安州东边去埋伏,只以一个营攻打六安州。三个营,每个营占据一边,机枪、迫击炮打的很热闹,可部队却无法登上城头——部队太少,进攻又采取了平铺兵力,没个重点,淮军防备起来并不困难。

  模范第三师连续发起三次进攻,可每次还没靠近城头,就让人家给赶了回来。不光没突破六安州城墙,还损失了几十名战士。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没有重炮掩护,城墙也无法轰塌,部队仓促到达前线,连登城的梯子都没扎几个,部队就是冲到城墙下,也奈何不了几丈高的城墙。

  到了天快亮时,进攻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等候后面炮兵跟上,同时搜集材料制造登城工具,天亮了,模范第三师炮兵营好不容易跟了上来,可弥天大雾却让这些火炮没什么用武之地,十八门火炮摆开了架势,朝前面一顿乱轰,声势造得很大,效果一点没有。

  在后面等待胜利消息的模范第三师师首长等了半天,前面一点好消息也没传过去,他们自然无法继续坐下去。

  攻打六安州是模范第三师师首长自作主张决定的,原本以为用不着费多少力气,顺手牵羊就能敲掉淮军五千人马,可现在城打不开,里面的五千人马也消灭不了,耽搁了时间,还暴露了自己行动。

  如果很快结束战斗,部队迅速离开六安州,进至洛河镇、怀远、蚌埠镇一线,集团军总部知道了,也只会表扬,不会批评他们自作主张。可如果战斗胶着了,那可有模范第三师好看的了。司令员要是不给模范第三师脸色看,他就不是邱明了。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后面坐不下去的模范第三师师首长集体到前线,去看看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半晚的战斗,让胡英凡对城里到底有多少兵力产生了怀疑。敌人真要只有五千,他的模范第三师动用三个营也应该能把敌人吓唬出城。

  胡英凡的战士都是老兵,要是说一个当十个用有些过分,但要说一个顶三个,却毫不夸张。可打了大半夜,他的部队却一点进展也没有,这让胡英凡极为恼火。

  进展不顺,只能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自己的部队没有用心去打,可能在面对全国胜利即将到来时,战士们心里有了更多想法,害怕自己在黎明前夜“光荣”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情报有误,城里敌人远不止五千。

  不管那一种可能,或者两种可能都存在,胡英凡要到前面亲眼看了才能知道。

  站在小土包上,胡英凡接过警卫员递过来的望远镜朝六安州城池方向望去,眼前的浓雾让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淡淡的城池影子。

  浓雾还未散去,炮弹掠过天空,朝浓雾笼罩的六安州城池飞去。低哑的呼啸声急速掠过,远处传来隆隆的爆炸声。

  等了半天,胡英凡光听到炮弹爆炸,没听见自己的战士发起冲锋。过了一会儿,炮声渐渐低了下来,每一发之间时间越拉越长。终于,嘹亮的冲锋号在淠水两岸响起,前面的战士们高喊着口号冲了上去。

  “还真是很热闹……”

  说是很热闹,但胡英凡语气却显得很不满意。

  城池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中间还夹杂了清军火炮朝下面不断射击。喊杀声,起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快。不过一盏茶工夫,喊杀声就消失了,七零八落的后撤脚步声却传进胡英凡耳朵里。

  浓雾遮挡了炮兵视线,火炮盲目射击,打了半天连一个口子也没炸开,冲锋号响过后,那些冲上去的战士自然怎么上去又要怎么下来。

  “走了……回指挥部!”

  气恼的胡英凡一把将望远镜扔在了地上,掉头就走。跟着他的警卫员急忙弯下腰将地上的望远镜拾了起来,跟在他后面。

  六安州城南的平桥现在成了模范第三师临时指挥部,早上九点,弥天大雾渐渐开始散去。指挥部里气氛有些压抑,沿着指挥部外小巷站了一溜警卫连战士,三三两两的军人从村落外急匆匆赶了进来,与那些警卫连战士擦身而过,奔进指挥部,没多少时间,又从里面匆匆奔了出去。

  “师长……师长。”离开师临时指挥部的军人见胡师长甩着手从北面大步朝指挥部走去,很有礼貌地跟他打招呼。可堂堂师长在下属面前却连礼也难得回一个,就那么黑着脸双眼直视前方,旁若无人走了过去。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三章(二)

  胡英凡现在心情无法好起来。
  胡英凡不光不满意,他现在还很想骂娘。前面战斗打的一团糟,模范第三师虽然在武器方面拥有绝对优势,可那些炮弹都打了蚯蚓,步兵发起冲锋,机枪也没有将城墙上的守敌压制住,几次进攻全以失败而告终,这让一师之长如何能满意?

  “师长,回来了?……”模范第三师张岩军政委正跟头困兽一样,在院子里不停地转来转去,嘴里骂骂咧咧嘟囔着。外面传来重重脚步声,政委收住脚步,扭头望着外面,见胡英凡就那么甩开膀子唬着脸冲了进来,急忙迎了上去。“怎么样?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娘的,打了一宿都打不开六安州,下面那些家伙难道是吃草的吗?”

  “还能怎样?要是不马上改变打法,再过一万年这六安州也打不下来!”胡英凡同样火气很大。一把扯开了领子,任北风吹在他胸膛上,胡英凡急促喘了几口气问道:“参谋长呢?徐参谋长在哪里?”

  张政委对院子里的警卫员摆了摆手,警卫员连忙取了条毛巾递给了胡师长。

  看着师长擦脸,张政委解释道:“你刚出去,徐文辉说要到西边看看部队是怎么进攻的,他可比你走的路还要远,没那么早回来。”

  胡英凡停止了擦脸,看着张岩军嘀咕道:“到西边阵地去?……有什么好去的,南边有枪有炮都上不去,西边不过就那么几门迫击炮,难不成就能冲上去了?”

  “师长,前面到底是怎么了?你们这些人都跑到前面去了,师里总要有人照看,我是光听枪炮响,就没接到好消息,你倒是说说看,这仗打成什么德性了?”

  “还能什么德性?娘的,我要撤一批不会指挥的王八蛋!”胡英凡气冲冲嚷嚷起来。“都他娘打的什么仗?炮弹打了不少,可就没看见一发炮弹落在城头上!我们那些部队喊冲喊的很响,冲了一半听到城头有枪炮声,又稀里哗啦朝下跑,要这样也能攻下六安州,我就不姓胡了!”

  “别激动,慢慢说,慢慢说……”张岩军见胡英凡说了些出格的话,急忙在旁边给他降降温。毕竟是师长,不是连长也不是营长,不能说一些太伤下面脸面的话,该有的风度还是应该具有的。

  “问题都出现在那些方面?你慢慢说,我们在斟酌一下,看看是否能改进后迅速攻占六安州,如果短期内无法攻下,我看还是迅速转移比较好,我们的任务毕竟是占领淮河一带码头,阻止淮军北逃路线,六安州并不属于我们这次任务。”

  “转移?都打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能转移!?”

  胡英凡一听政委说要转移,马上着急了。攻打六安州最积极的就是他胡英凡,政委开头有顾虑,不过见自己很坚定,他也没怎么坚持。打了一半,现在又撤下来,不打六安州了。这事情给上面知道,前线局势稍微有什么变化,上面不抓模范第三师当典型才有鬼了!

  真要走到这一步,主张打六安州最坚决的胡英凡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至于张岩军,他事先提出过反对意见,不过是没有坚持而已,相信上面最多也就给个警告,或者严重警告什么的。

  为了自己前途着想,虽然前面打的极为不理想,胡英凡也坚决反对将部队撤下来北上。要北上,也得等到该死的六安州被攻占后,才能继续北上。

  “政委,转移是万不可行的。就我观察,六安州这里的敌人决不止五千之数,着我看,至少也有一万,而且这些都是淮军精锐,是李泥鳅决不肯丢弃的主力中的主力。”

  胡英凡刚才还在说部队攻打六安州是如何糟糕,现在马上转变成继续围攻的坚定支持者——哪怕再糟糕,他也要将攻城进行下去。

  “我们这里一打,淮军已经发现我第四集团军动向,就是现在马上转移,继续隐蔽行军也是做不到的事情。何况六安州这里有如此强大一支敌军,我们北上切断淮军后路,他们要是横着这么一插,将我们补给线掐断,你说说看,敌人要是以主力围攻上来,没有弹药补给,我们在淮河两岸又能支撑多久?……不行!前面部队决不能撤!”

  “可是老胡啊,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任务是掐断淮军北撤道路,而不是与敌人在这里纠缠不休。城里的淮军不管是五千还是一万,他毕竟不是淮军全部,主要的敌人可是在庐州!就算六安州里有一万敌人,为了这一万,放跑了庐州的十数万,你认为这合算吗?”

  现在已经不是合不合算的问题了,而是如何将领导的责怪降低到最小程度。一万多的解放军攻不下来一座小小六安州,传出去这都是笑话。胡英凡又如何能容忍别人嘲笑他?

  “不!政委你考虑的并不周全。”胡英凡一边踱着步一边组织思路道:“围魏救赵你总是知道的吧?庐州方面李鸿章在得知潘鼎新所部受到围攻后,你认为他回抛弃潘鼎新吗?潘鼎新可是跟随他有些年头的了,他现在要是抛弃了潘鼎新,淮军其他将领必然想到以后战局不利的时候,李鸿章也会抛弃他们,就为这一点,李鸿章也是肯定要派出援军解救潘鼎新的。”

  见张岩军要说什么,胡英凡摆摆手阻止张岩军开口,他继续说道:“何况现在进攻六安州的只有我们一个师,李鸿章要是知道这个情报,又发觉我第四集团军主力部队并没有跟进——报纸上不说第四集团军一部留在湖北扫匪,一部在大别山休整嘛!——他自然会想到集中主力到六安州吃掉我们,这个李鸿章也是很喜欢占点小便宜的人。我看,在六安州这里与敌展开决战的可能并非没有!要是这样,我们现在就更不可以从这里撤退了,而是应该咬住潘鼎新,狠狠地打!”

  对师长如此武断,张岩军只能无奈地摇头苦笑了。

  “老胡啊,六安州跟庐州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他李鸿章会为了六安州里的守军,倾巢出动吗?别忘了,这里的清军按照你的说法,也不过是一万,而庐州却有十万!一万跟十万,哪个更重要,我想用不着我多说吧?生死关头,李鸿章会为了一个潘鼎新把自己陷入绝境去吗?这并不现实。别忘了,两次温州战役,一次南京战役,他李鸿章都是用了金蝉脱壳才跑了出去。”

  “以前是以前,以前李鸿章作战区域是在咱们根据地内,战斗不妙,他自然要逃跑。可现在,这里是他的老家,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将老家拱手让人?我就不信李鸿章真属泥鳅的。就是泥鳅,只要寻着它打出来的洞,还不是手到擒来?”

  对胡英凡和张岩军来说,六安州就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胡英凡要吃,而张岩军要丢。一个坚决认为打六安州绝对正确,不肯在战斗胜利结束前,从阵地上撤下来。一个看看前面进展受阻,想想自己部队的任务,对继续打六安州动摇起来。

  这时候争执是无法分出谁是谁非的,大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前面枪炮声不断,指挥部里也没法静下来。

  “这他娘打的什么仗!”

  胡英凡正跟张岩军争辩着是否应该继续攻打六安州,院外面传来咋呼声。俩人一回头,见师参谋长徐文辉与副师长李冬宝俩人一前一后,横眉怒目,就那么急吼吼走了进来。

  徐文辉是个急性子,一进院子,见师长和政委正看着他,扯着嗓子嚷嚷起来。“师长,下面那些团长都他娘瞎指挥!照他们打发,别说六安城里有淮军防守,我看就是一群村野农夫,他们也照样打不进去!”

  胡英凡和张岩军还没说话,徐文辉自己先说了起来。“明明告诉他们每团抽调一个营担任攻城,可他们倒好,担任进攻的那个营又以一个连担任进攻,一个连在后面说是等突破后投入战斗,一个连在后面当预备队,前面枪炮齐鸣,两个连居然在后面看热闹,睡大觉!这城还怎么能攻进去?真他娘的球指挥!”

  张岩军见徐文辉说话声音太大,把指挥部里警卫员跟参谋人员都给惊了出来,不由得训道:“你们看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说老徐你也是高级将领了,这么急做什!有什么慢慢说嘛,怎么还跟个老农民一样,什么事情到了你那里都要先咋呼几下才行?”

  张岩军毕竟是政委,军事上面他是二把手,在其他方面,他可是一把手。给张岩军这么一说,徐文辉虽然还有不少不满充斥在腹中,一时却无法继续说出来了。

  李冬宝长吸口气,摇摇头走到胡英凡与张岩军身边,叹口气缓缓道:“师长,我看我们下面部队现在有问题,这样打肯定不行。”

  李冬宝是太平军“老兄弟”了,不光年龄比部队一般人大了一截,军龄他也是解放军中屈指可数的。一八五一年李冬宝就在柳州参加了太平军。参加太平军后,他跟着翼王石达开南征北战。

  天京事变,翼王的家眷在城里被北王韦昌辉屠杀,而当时李冬宝受伤正在天京城里养伤,他也差点让韦昌辉杀了。

  从韦昌辉的屠刀下死里逃生,伤好了,回到部队却发觉翼王又受到天王猜疑。翼王一怒之下,率领十万精兵离开天京,而李冬宝就是这十万里面的一个。

  部队转战浙赣闽粤,越打规模越小,见自己离天京越来越远,部分人又拉着部队朝回走,李冬宝这时候脱离了翼王,懵懂中跟着部队北上回天京,结果他又被李世贤收编。

  收编没多少时间,他又跟颗算盘珠一样扒拉到刚投入太平军的杨沪生手下,以一万之众去救援在温州的太平军,这下他又跟着其他人,一起脱离了太平军加入解放军。

  如此丰富的经历造成他平常不大说什么话,在别人看来李冬宝城府很深。同时加入解放军的,很多战死沙场,活着的现在不是正师,就是正军,像邱明这样的,还成了集团军司令员,而他李冬宝在部队大扩军中,按部就班升为副师长,也算是幸存者中升得慢的了。

  升得慢,李冬宝说话做事比别人更显得谨慎些,不是非说不可的话,他是不会开口的。不过要是他李冬宝都开口了,那也肯定要引起其他人相当重视。

  胡英凡皱皱眉头,他到前面去注意到更多的是火炮问题,当时浓雾太大,步兵进攻的问题,他倒没有注意到。“怎么?参谋长说的问题,你也看到了?”

  李冬宝微微点点头,迟疑下说道:“不光是进攻投入力量太少,可以说,问题还是很多的。”

  见师长以鼓励的目光望着自己,李冬宝将顾虑抛开,继续说道:“咱们师离开栗子关后,为了避人耳目,部队昼伏夜行,七天走了两百多里地,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了。加上一路过来都是山区,还是敌占区,部队就粮问题极为严重,到现在,出发时候携带的干粮已经吃尽,因粮食引起的问题,已经不是小事了。”

  徐文辉插嘴道:“还有,现在全军不动,我师先动,弹药上,集团军没有给予我师充裕的保障。战士们打上几枪就要担心自己弹药耗尽了,以后还怎么打,这种担心要是不解决,我看战斗很难顺利进行下去。”

  李冬宝点头道:“是啊,粮草、弹药,现在都是我们面临的问题,不光这些,还有部队伤员。这里可不是根据地,负伤的战士一时无法朝后运送,给其他战士看到,影响相当不好,如果不解决伤员问题,军心要受到一定影响。”

  李冬宝话说的很委婉,可大家都知道要是不解决伤员问题,军心上受到的影响肯定不是一定程度,而是极为严重。

  胡英凡以前总觉得自己连英法联军都很顺利地拿了下来,小小的淮军又算得了什么?给李冬宝、徐文辉这么一摆他们所面对的困难,胡英凡这才发觉,淮军并不比英法联军好对付。

  上面在对英法战争结束后,已经开了几次会,传达了几个文件,说是能打败英法,一个是因为各国之间彼此都有矛盾,他们无法很好的协同作战,加之欧洲普鲁士的牵制,让他们将部分注意转移到了欧洲。中国距离英法有万里之遥,英、法主力部队没有投入到中国来,而根据地是以全国之力抗衡英法,从上到下齐心合力,这才使得英、法根本不可战胜根据地。

  除了大环境,在战争中,解放军处于内线作战,而英法联军是外线。解放军伤亡人员可以迅速朝后方转移,粮食、弹药都可以很方便的补给,而英法联军出现伤亡,他们就无法迅速转移,海上郑和舰的骚扰虽然时间很短暂,却造成英法一时断绝了对前线部队的运输补给。他的轮船要从万里之外开到中国来,路上又要消耗很大一部分物资。

  所有一切合起来,这才让曾经不可一世的英法两国,在中国栽了一个很大的跟头。

  会议、文件一再告戒部队,战略上藐视敌人是必须的,但战术上却必须极为重视敌人,不然,就要打败仗。不要因为打败了英法联军就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是不可战胜的无敌雄师,轻视一切敌人。会议、文件都传递一个信息:戒骄戒躁,取得战争最后胜利。

  参加会议、学习文件,胡英凡觉得上面说的没错——虽然胜利是辉煌的,战果是巨大的,但是,必要的谦虚也是应该有的。胡英凡是这样理解上面的意图。——可胜仗打了一个又一个,在内心深处,他不光在战略上藐视清军,在战术上,他也觉得清军没什么需要重视的地方。

  现在自己的部队在六安州这里一头撞到坚固的城墙上,胡英凡这才发觉现在自己并非内线作战,而淮军也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至少这个潘鼎新就很顽固。

  李冬宝见胡英凡陷入深思中,在旁边小声说道:“师长,你看是否将几个团长撤下来,大家开个短会,修改一下作战部署?”

  低着头的胡英凡一愣,抬起头看着李冬宝,嘴里吐出几个字:“攻城暂时停止?”

  说完,胡英凡在张岩军、徐文辉、李冬宝脸上,一个个扫了过去。三个人虽然各有各的心思,在这一点上,却有共同点,见师长看到自己,一个个缓缓点头。

  胡英凡并不想承认自己指挥有误——部队投入兵力不足,真要追究起来,责任肯定在他师长身上——可既然大家都认为战斗不能再这样进行下去了,他胡英凡也不能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胡英凡苦涩地表态道:“好吧,通知各团,暂时停止攻击,将六安州给我围困起来!团以上干部和炮兵营营长在今日下午三点前,到这里开会。”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三章(三)

  “张三娃!这仗你是怎么指挥的!?……什么鸟团长?球!”
  模范第三师第八团团长张三娃刚跨进指挥部临时会议室,脏话劈头盖脸朝他扑了上来。张三娃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垂着脑袋站在门口,不知自己是否应该进去。

  “还傻站在外面干啥?进来吧。”张岩军见张团长给师长跳着脚一骂,站在外面不知所措,在旁边提他解了围。

  张三娃刚进来,张岩军不由得小声埋怨道:“我说三娃啊,你是怎么指挥部队的?总共就一个营进攻城池,居然还留下两个连在后面观望,让一个连担任进攻,你说说看,这一个连能将几千清军消灭了吗?”

  张三娃也是一肚子苦水。见张岩军没有师长话说的那么难听,他在旁边小声抱怨道:“政委,不是师长说了,城里守军士气不高,一打就溃,让我们将主力埋伏在城东准备打敌人的伏击嘛!我还以为只要放上两枪,这些敌人就会慌慌张张跑的比兔子还快,哪成想人家居然敢跟咱们硬碰硬?事先要是知道会是这样结果,说什么我也不会将部队放在外面看热闹。”

  “你还有理了?围三阙一并没有错,给人留出活路,猛攻猛打下,敌人才会想着往活路走。可你要打的无精打采,人家看看你根本奈何不了他们,你说他会跑么?”

  “城里的敌人肯定不止五千,那么多敌人,别说一个连,我看就是一个营都拉上去,恐怕也不能将敌人给赶跑了。没攻进城的不光我们八团,七团、九团不也碰壁了?……”张三娃轻轻嘀咕着。“唉,说实话,谁晓得长败之军竟然在这里打的如此顽强?”

  虽然张三娃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胡英凡还是听得很清楚。见他还在强调客观理由,胡英凡眼睛一瞪,又要发火,张岩军在下面悄悄拉了拉他衣角,胡英凡一愣,将到嘴的脏话又给咽了下去。

  屋里张三娃给师长政委说的委屈之极,胡英凡想发作给政委拉了把没发作出来,见门口有人探头探脑,很快又缩了回去,看身影是回来的七团和九团团长,胡英凡不由高声喝道:“你们几个……鬼鬼祟祟躲什么躲?想避开我一辈子吗?都给我滚进来!”

  七团团长刘桢与九团团长李达讪讪从外面走进来,炮兵营长刘金平满脸愧疚跟在俩人身后。

  “师长,来一根吧,消消气。”刘桢见胡英凡脸色很不好看,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到了胡英凡面前,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等着师长接过香烟。

  加入解放军这么多年了,现在中层以上军官没几个不是烟鬼,其中胡英凡烟瘾更是了得。平常刘桢他们都是到师长那边去“打土豪”,现在讨好还来不及,谁还敢在师长面前没大没小?

  “别跟我来这一套。”胡英凡很是不耐烦将刘桢递过来的香烟拒之门外,让刘桢收回去不是,不收回去也不好,很是尴尬不已。

  “怎么?是不是我不叫你们,你们就想在外面一直躲着?你们也知道丢人啊?平常不是一个个能耐都大的很!李大嘴,你那张大嘴巴不常说自己带一个团就能打进紫禁城,活捉狗鞑子皇帝么?怎么小小个六安城你都拿不下来?还有你,刘小六。你不是说全天下就数你们团最牛吗?七团七团,排在八、九团之前,天生的主力团,可你们主力团的样子呢?”

  给胡英凡又是挖苦又是讽刺,一顿抢白,李达跟刘桢满脸臊红,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

  张岩军见胡英凡又激动起来,照他这个架势,等天黑,他也能不喝一口茶,一直说下去。张岩军不由劝道:“师长,现在不是开检讨会的时候,我看还是让大家先都坐下来,讨论一下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要检讨,也等局势缓和下来,再开会检讨为好。”

  张岩军这么说了,胡英凡不能不买帐。虽然不再把下面团长当儿子训斥,可看着他们的眼神,还是让几个团长心颤不已。“坐吧,是不是还要我给你们搬凳子,递茶水?香烟桌子上有,想抽的自己拿就是。”

  三个团长和一个营长见师长终于不再训斥,如解倒悬,急忙各自拉开一把凳子,坐在下方。

  茶桌子上就有,用不着他们自己去打,至于香烟,虽然师长已经习惯性摸出香烟就着蜡烛点着了,朝外面吐着烟雾,他们几个却也不敢在师长面前抽了——现在再抽,指不定师长又要借题发作,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

  会议室里采光不好,原本就显得阴暗,几个人坐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听着师长沉重的鼻息声,房子里更有些阴森了。

  “师长,我看开始吧?”

  徐文辉坐了一会儿,见没人开口,场面有些冷场,他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侧脸询问胡英凡。胡英凡没说什么话,只是点了下头,徐文辉用力咳嗽了一声,算是打个开场白,清了清喉咙,说道:“各位,今天把你们召来,是要跟大家商量一下,应该如何尽快消灭六安城里的敌军。”

  “或者说,如果真的不适意打六安,我们是否应该马上转移。”

  “张政委,转移这问题我看就用不着讨论了。既然决定了打,那总得等消灭了敌人才算完,打了一半又跑了这算怎么一回事?”胡英凡见张岩军还惦记着他那脱离战场,朝凤阳一带前进,不由得在旁边将政委意见给否决了。

  按照平常张岩军所言,胡英凡是属牛的,倔得够可以的了。

  “胡师长,你不要忘记我们的任务!”胡英凡油盐不进让脾气很好的张岩军有些失去耐心,声音虽然不大,可话却说的很重。

  可胡英凡不是小兵一个,照他所说,他胡英凡不是给吓大的。

  胡英凡脖子一拧,很是生硬哧了声,道:“什么任务?消灭淮军才是我们最高任务!其他都是要围绕这一条制订的!”

  冷言冷语终于让张岩军发火了,拍着桌子,张岩军站了起来。“老胡,你这是目无上级!有意违反上级指示,你的行为是无组织无纪律,是犯罪!”

  胡英凡对张岩军冲自己拍桌子也没什么好感。嗤之以鼻道““球!哪儿那么多条条框框?真要什么都由上级制订好了,我们原样执行,那还要我这个师长干什么?搞几个传令兵不成了?我只要服从上级大的方针就成,如何完成任务,这是我一个师长应该能决断的事情!”

  “行了,俩位首长,现在不是争吵这些问题的时候。这事情还是等以后再说吧。”李冬宝见俩个师首长很没风度,当着下属的面,自己先吵了起来,场面有些剑拔弩张,急忙插嘴当和事老。

  “政委,部队已经开始攻城了,现在就是撤,咱们也不能说撤就撤。我们朝北这么一开拔,城里的敌人要是追了出来,部队损失肯定不会小。我看还是先讨论如何将六安城给攻破才好。”

  徐文辉也在旁边开解道:“是啊,李师长说的没错,政委,部队现在不能撤,要撤,除非我们朝大别山转移,不然六安城里的清军将是我们心腹大患!现在我们还是先考虑如何尽快解决城里的敌人吧,只要将城里敌人消灭,我们就能拉着部队迅速北上。”

  俩个师首长虽然在劝解,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他们更向着师长,至于三个团长,他们没加入到劝解行列中,张岩军看他们的眼神,那意思也跟徐文辉、李冬宝没什么两样。

  攻城失利让他们很没面子,这些要强的汉子非要在什么地方跌倒,还要在什么地方爬起来。

  张岩军突然有些心冷,摆了摆手,灰心说道:“既然如此,还是你们说吧。”

  李冬宝看政委紧锁眉头,拉着脸坐在胡英凡身边,心里有些发堵。他不是没看到模范第三师擅自决定攻打六安州形成的风险,对风险李冬宝跟张政委同样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他是副师长,不能不跟师长保持一致。现在部队打成这样,李冬宝只能叹息模范第三师运气太差。

  “还是我继续说吧。”

  时间紧迫,徐文辉也顾不上照顾大家面子了,喝了口茶,站了起来手指着桌子上的简要地图。

  “仗打了半天,相信大家都看出来了。原本我们得知情报是城里有五千清军,其中战斗力略微强一些的淮军拥有三千,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地方团练还有两千。战斗一打响,从城里火力来看,恐怕我们情报有误。昨天夜里,敌人火力并不是太强,五千清军情报比较可靠,但今天早上,光我注意的西边城头上,敌人数量就超过了三千,相信南北城头上,敌人也不会少于这个数。”

  刘桢点头赞同道:“参谋长说的有理,好象敌人事先知道我们要进攻六安,将部队都收拢到了城里。我们加强攻击兵力,他们守城的兵力也加强了。按照我估计,我们七团正面之敌足有四千之多。”

  “我们九团面对的敌人也在两千以上,而且敌人好象一直都在增加中。”

  “参谋长,你看敌人会不会从什么地方找来了援军?从东门偷偷溜了进去?”刘金平询问道。他是天快亮的时候才拉着自己的炮兵营到了南门外,他对战场部署并不是了解的十分透彻。pBT白+马&书=院j=3

  “怎么可能?!”徐文辉还没开口,八团长张三娃先反驳起来。“我们三个团的主力部队就埋伏在东门外,真要有援军到达,我们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要是有援军从东门入了城,我们三个团长的脑袋可以拧下来给师长当夜壶用了。”

  徐文辉赞同道:“张团长说的没错,昨天夜里雾虽然大了点,但敌人小规模潜入城有可能,调动大军大规模开进六安,打死我也不相信!要我说,问题恐怕出在一个是抓获的俘虏交代的情报不尽不实,一个是在昨天入夜前,有大股清军刚好进入六安,或者换防,或者增强六安实力,而这些,抓获的那些俘虏并不知情。”

  “还有一点不知道俩位团长注意到没有?”李达将手臂搁在桌子上,看着张三娃跟刘桢,眉毛扭在了一起,沉声道:“当大雾散去后,我的战士看到城头上守军不光身穿淮军跟团练服装,很多人根本就穿着百姓服装,在城头上给那些清军呐喊助威。”

  “是啊,不光是百姓,里面还有老头跟幼儿,我的部队攻城时,这些人还搬起石头木桩朝下扔,拼命帮助清军守城。”

  “城头上还有老百姓?”

  胡英凡离开的时候大雾还没散去,他没看到城头上站着的是清兵还是普通百姓。几个团长现在一说,不能不让胡英凡引去足够的重视。

  解放军是解民倒悬之急的,打倒反动的清王朝,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的新中国,这是解放军的口号。而就要被解放的老百姓不光不感恩戴德,还帮助腐朽的、马上就要彻底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清王朝守城,胡英凡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按照胡英凡所想,那些老百姓应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在城里发动起义,让清军麻杆打狼两头怕,不得不逃出城去。他们怎么能帮助清军打自己的解放者呢?

  张三娃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也知道百姓登上城头意味着什么。“不光有,而且很多,如果其他城头上,跟我那边看的情况差不多,恐怕整个六安城里的百姓,只要能登城的,都上了城头。”

  胡英凡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城头上光是清兵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有一万,甚至更多,只要自己将三个团主力集中起来,等雾散了,在炮兵营全力支援下,那还有攻不破城池的道理?J*t白马书院);:

  可这个前提是城头上的守军只是清兵,有老百姓搀和到里面,问题就严重多了。整个城池百姓都登上城头,与自己作对,难道自己可以下命令屠城?

  这样的命令他胡英凡自然是不能下的,别说他是师长,就是林军长,甚至邱司令员,他也不会下命令屠杀整个城池的老百姓!一屠城,自己岂不是跟残暴的清兵划上等号了?

  可不屠城,你又如何攻占六安州?百姓和清兵站在一起,子弹、炮弹都没有长眼睛,打到城头上,你怎么保证一定会打清兵,不会误伤到百姓?

  误伤一俩个自己可以解释,战争嘛,连自己人都可能误伤到,打了几个百姓不是什么太大问题。可误伤的多了,他胡英凡就是长了一百张嘴,又如何能够解释的通?!

  很多人正要看模范军的笑话,攻打六安一天一夜没打下,胡英凡已经可以想象别人会用什么嘴脸看着他了,要是自己开了解放军先例,屠杀整城百姓,别说战士是否会执行,就算执行了,恐怕自己这个模范第三师师长也算是当到阎王老子那边去了。

  胡英凡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这样天大的难题摆在他面前,他要是能好好解决,也用不着头脑发涨了。现在的胡英凡很想骂娘,骂六安城里的那些愚昧百姓,可既然百姓很愚昧,他就是骂的再凶,也没什么用场。

  他胡英凡真要是诸葛亮式人物,靠骂能把城里的百姓骂出去,他现在也就不是师长了,胡菩萨、胡神仙这样的雅号送给他一点也不过分。

  “真他娘活见鬼了!这些老百姓不知道我们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洋鬼子军队,替咱们中国人脸上增光吗?他们不知道根据地百姓现在安居乐业,人人有饭吃有衣穿吗?他们觉得脑袋后面那条猪尾巴很好看,忘记了自己是大汉子民吗?……居然帮助清军守城!全都是汉奸!我呸!”

  想不出办法,胡英凡气急败坏下,破口大骂起来。

  堂堂师长居然跟个街头泼皮没什么两样,没有风度的胡英凡让张岩军看了想笑。

  张岩军见胡英凡骂的差不多了,缓缓敲打着桌子,随着节拍,一句一顿道:“老胡,这里毕竟是淮军的地盘,太平军在这里跟清军狠狠打过几仗,在招收了不少老百姓当兵同时,也杀了不少人。李鸿章别的本事没有,我看他毒害百姓还是很可以的。这里的百姓受清廷宣传中毒太深,想要一时扭转过来,并非易事,你也用不着在这里骂娘了。”

  “现在城里的百姓都帮助清兵守城,师长你看怎么办?”

  “是不是先撤开一段距离,将清兵引诱出来,在野战中消灭他们?”

  “李团长,你是在说笑吧?我们撤开一段距离,城里的清兵真的有那份胆量出城与我们野战么?别忘了,他们之所以到现在还未被我军消灭,都是因为有又高又厚的城墙增强他们防御能力,野战?借给他们豹子胆,这些清兵也不可能出来!”

  “清兵要不出来,总不成我们让百姓跟六安来一个玉石俱焚吧?真要打下城,里面没剩下几个百姓,你我这军装也算穿到头了。”

  几个团长在那里各自争辩着,让头脑已经发涨的胡英凡有一种脑袋就要爆炸的感觉,不由得大吼了一声:“别吵了!……让我静一静!”

  会议室里立刻鸦雀无声。

  胡英凡平静一下心情,望向李冬宝问道:“老李,你看这仗应该如何打?”

  李冬宝苦笑一声,捋了捋蓬松的胡须。“要我说,打是肯定要打的,不打,我们模范第三师面子何在?给人说咱们被清兵给吓跑了,说出去还不笑掉人家大牙?可打,城里这些百姓对我们好象不是很了解,将部队主力调上来围城,枪炮这么一放,大规模误伤在所难免,到时候影响同样不好……难办啊!师长,我看这事还是应该由你来拿主意。”

  胡英凡大失所望,李冬宝说了等于没说,到最后又将球给踢到自己面前,他要能拿主意,又何必询问李冬宝?真是多此一举。

  询问副师长,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胡英凡又将目光转到徐文辉脸上去。

  “参谋长,说说看你的意见。”

  “这个啊……”火暴脾气的徐文辉难得的支吾起来,摘下军帽,手指张开成梳子状,不停挠着头皮。“我的意见也是应该继续打,至少再坚持一天,看看这一天能否将六安给拿下来。不过如何减少百姓伤亡,这恐怕有些难度,还需要在策略上做做文章。”

  胡英凡耐心听完参谋长说的那些话,听着觉得他没说错,可仔细一回味,却觉得参谋长言之无物,他说在策略上做做文章,可什么策略?作为狗头军师的参谋长并没有说出来。

  “大家都有什么好想法吗?说出来听听吧。”

  会议室里,师首长和三个团长一个营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都很无奈。

  刘金平见大家都不说话,想了下,大着胆子道:“师长,是否能搞个调虎离山之计?想办法让那些百姓从分散中聚集到一起,这样我军可以突然在空虚的地方登城,也许,部队冲进城里,百姓抵抗的意志就会淡薄,到时候光想着逃难了,不再与我军为敌也说不定。”

  李冬宝摇头道:“你怎么知道我军冲进城里,百姓就不会抵抗了?别忘了,忠王李秀成率领大军攻打常州时,满城百姓那是‘无分老幼,尽登城头,婴城固守’,就是破城后,百姓犹拼死巷战,满城尸横枕藉,凄惨无比。常州的百姓可以替清廷效死力,这六安百姓就不会了?”

  “这事很难说,不过只要能将城打开,巷战也许并不激烈。”

  “别忘了英法联军攻破南京时,城里的百姓可是前仆后继,杀的血流成河。”

  “娘的,大嘴你的混蛋,英法联军是什么东西?洋鬼子跑到咱们领土上,百姓要是不跟他们拼命,难道当亡国奴吗?!这根本没法对比!”

  “小六,你说这话,幼稚了不是?咱们以为自己是解放者,说不定六安城里的百姓却认为我们是要让他们当亡国奴呢?你说他们会不会拼命死战?”

  “李大嘴!你他娘怪声怪气扯什么淡?老子是堂堂中国人自己的解放军,不是那种下三滥的外国兵,谁说让他们当亡国奴了?!”

  “我自然知道你是解放军,不是外国佬,可人家知道么?”

  “得了,光听你们俩在这吵个没完。刘团长,城里的百姓不管是自愿,还是被逼,或者受到蒙蔽上了城头与我们为敌。现在打都已经打了,我看他们也没了回头路好走,人总是有恐惧心的,看样子那些老百姓对咱们并不了解,他们很容易按照以前来理解我们这次攻城,以为我们见到百姓帮助清军守城,城破后肯定要来个屠城。这个……我看就是城池被打开,巷战也决不会轻松。”

  三个团长开始谁也不肯说,现在一开口,你一句又说个没完。

  按照三个团长所说,不管城有没有打开,这战斗都不好打。胡英凡在决定攻打六安城后,头一次有了放弃继续攻城,全军北上的念头。

  这不良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就过去了。摇摆不定乃兵家大忌,胡英凡不想给别人留下自己是一个优柔寡断之辈。

  见几个下属还在那里争的面红耳赤,胡英凡拍了拍桌子,吸引大家注意,等没声音了,他说道:“好了,你们都说的差不多了,现在是否也该我来说说?”

  “解放六安州是绝对不能动摇的,不管守城的是淮军,还是当地老百姓,为了胜利,我们也必须将这个城池给拿下来!哪怕牺牲全城几万百姓,为了万万中国人以后不再流血,付出这些牺牲也是值得的!”胡英凡一开头就给自己定下了基调。

  开弓没有回头箭,真要下令屠城,等候自己的是什么,胡英凡心里很清楚。可只要有个正义的名头,他又觉得哪怕牺牲掉以后历史给自己下的结论,身上多几个污点,他也要不在乎了。

  “为了尽快解决六安州,现在部署要进行调整。坦白的说,我们昨天下达的命令,有些太轻敌。围三阙一没有错,错的是前面投入兵力实在太少,这方面我负主要责任。”

  胡英凡说的一板一眼,几个团长不由后脊梁隐隐发凉,看样子师长是豁出去了,这场战斗将不再考虑百姓伤亡,按照师长的意思做,老百姓只要继续抵抗,到最后搞不好就是以屠城为结束。

  自己可以对城里的百姓下手吗?人家是竹竿,是菜刀。自己是步枪、机枪,是大炮,那么多没经过训练的百姓拥上来,一颗手榴弹扔过去,也不知道要炸死多少人,机枪扫射起来,更是只能用屠杀来形容。都是中国人,都是穷人,他们又于心何忍?

  可他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只要指挥员下了决心,你就再不忍,也必须去执行。

  刘桢、张三娃、李达现在只希望城里的百姓赶紧逃出即将毁灭的城池,不要再帮清军守城了。不然,玉石俱焚下,他们模范第三师成了罪人,而满城百姓也遭受无妄之灾!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三章(四)

  “我宣布,第七团、第八团、师炮兵营部署在城南,第九团以两个营兵力在西、北方向担负警戒,一个营埋伏在东门外,如城里清军突围,迅速汇报师部,以方便我主力部队在野战中追歼敌人。你们几个团长回去马上调整部署,明日上午七点炮兵营集中炮火轰击南门,上午七点半,部队发起总攻,将一切敢于反抗之顽敌聚歼在六安州!”胡英凡朝桌子狠狠砸了一拳,恨恨说道。
  张岩军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有些担心地对胡英凡说道:“老胡,你看……我们是否应该将这个决定上报给总部?这样总部也能因为我们这里情况,在总的战役部署上作出适当调整,万一淮军主力增援上来,不至于让我们单独面对强敌。”

  胡英凡看了眼张岩军,没好气地说道:“这事你看着办吧。”

  ***

  彭大海重重一拳砸在精致的花梨木桌子上。眉毛竖起,怒吼道:“胡闹!这个胡英凡是猪脑子,还是脑子进水了?”

  彭大海怒目看着面前站着的林建华,一点不留情面朝他咆哮起来:“老林你这个军长怎么当的!?下面师长竟然敢拿集团军指令当儿戏!难道模范军强就强在这上面?你说说看,这军纪放到什么地方了?大家都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这跟一群乌合之众又有什么区别!”

  林建华不光是模范军军长,他还是第四集团军副司令员,当着那么多参谋的面,彭大海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这让林建华尴尬不已。

  在接到胡英凡擅自做主攻打六安州的情报后,林建华同样十分气恼,可模范第三师毕竟是他手下部队,给政委这么说,林建华不得不替自己手下开脱两句。

  脸跟红布似的林建华很有些委屈地分辨道:“政委,第三师单独行动是上次军事会议上定下来的。会后我也跟胡师长交代过,让他们想方设法避开沿途敌人,最好不要惊动敌人。虽然平日胡师长有些大大咧咧,可他也不是特别莽撞之人,我看,这次攻打六安州有他们不得不打的苦衷。”

  “苦衷?我看他们是眼馋城里的一万清军,想要一口独吞了吧?”卢秋生没什么好脸色说道。

  模范第三师虽然是精锐,毕竟跟卢秋生没什么关系,何况上次为了活捉假李鸿章事件,卢秋生跟这个胡师长还有一些瓜葛在。现在指责起来,他自然不会太客气。

  “高明啊高明!胡师长还真是能力不凡。原以为城里只有五千敌人,以为一打就能拿下,可真打起来,却发觉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打了一天,连城头都没登上,再查,这下敌人变成一万了。你说这个胡英凡还不够莽撞?不光莽撞,他还轻敌!并且不拿军纪当回事情!”

  “这下好了,六安这里一打,庐州那边马上就能知道。要是将李鸿章吓跑了,这么大的责任,他胡英凡能承担吗?他就是承担又有什么用!”彭大海越说越气,拳头不停擂着桌子咚咚作响。

  给政委、参谋长冷嘲热讽,一通加枪加棒砸了过来,林建华腿都有些发软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垂头坐在桌子边沉吟不语的邱明身上。

  以前在绍兴时,邱明是他手下三号首长,林建华觉得自己待邱明并不薄。

  虽然长沙改编后,邱明成了他的顶头上司,对以前下属突然鱼跃成了上级,林建华心里并不舒坦,可这也没有显露在脸上,该配合,他也是坚决配合的。

  现在这时候林建华自然不希望邱明也落井下石,他盼望司令员能给他雪中送炭。

  政委、参谋长还在林建华耳边不停放炮。林建华就要虚脱时,邱明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老邱,你说说看吧!三师这么一打,洛河镇、怀远、蚌埠镇一线怎么办?关不上门,里面这条狗该怎么打?三师现在跟清军纠缠住,我们重新调一支部队过去,恐怕等他们到了凤阳,黄花菜都凉了!”

  彭大海很长时间没有在主力部队活动了,他总觉得主力部队里面主官看自己的眼神不是很尊重。现在抓到机会了,彭大海要是不赶紧树立一下自己权威,他也当不了集团军政委了。

  “怎么?什么事情?”

  邱明好象刚刚睡醒,彭大海说的话并没听进去,一脸茫然看着面前几位将领。

  彭大海差点窒息过去。前面情况通报过来有段时间了,刚才邱明虽然低着头,可不管怎么说他也应该用心听了的,怎么能什么事情也分不清楚?计划是他邱明制订的,现在执行计划的人居然将一套完整计划抛之脑后,而他邱明还跟没事发生一样……彭大海觉得一口热血朝嗓子眼冲。Z=%白+马&书=院C2i

  “司令员,模范军的第三师违抗军纪,擅自做主攻打六安,结果现在全局被动,你看这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彭大海气愤地看着林建华,重重说道。

  “这事情啊?”邱明清醒过来,不自觉地伸出他那完好的手,轻轻挠了挠头。“我看这事情也不用处理了,还是战事要紧。”

  这下不光彭大海目瞪口呆,连卢秋生也看着邱明,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眼前的邱明,跟卢秋生印象中多谋善断之人实在差的太远了,他刚才还以为低着头的邱明是在沉思应该如何解决这个大麻烦呢!看来邱明是真的睡着了,到现在还没完全清醒。

  彭大海很不客气道:“怎么能不处理?你邱明不是第一天当兵了,应该知道军令如山!他胡师长把司令员命令当耳旁风,却没受到惩处,别人自然会有样学样,以后这仗还怎么打?!”

  彭大海也有些气晕头了。从资历上讲,他比邱明老了不知多少,现在给邱明气的晕忽忽,连注意影响也忘记了。

  “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违反了命令,只要能打胜仗也是好样的。”邱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甩了甩手摇头继续道:“攻打凤阳府是为了断敌退路,但六安州掌握在敌人手里,一万敌人,这个情报应该不会有太大出入。如果这样,第三师补给很有可能在战斗打响后被切断,到时候,就是攻占了凤阳,能坚持多久也很难说。”

  “这个只是可能。”彭大海不死心,哼哼道:“他们只要将隐蔽工作做好了,等李鸿章一撤,打起来,谁还顾得着有没有切断补给线?”

  “我们的任务歼灭李鸿章所部,既然前面已经打起来了,你让他们撤下来又有什么用?已经既成事实了嘛!我看这样,派独立第一、二师马上增援六安,增强攻城实力,他们熟悉那边地形,可以给胡师长更多帮助。同时让胡师长注意庐州方向,不能让敌人援军进了六安城。我主力部队结束休整,全军朝六安方向移动。情报人员加强活动,调查庐州方向清军动向……”

  邱明一口气,滔滔不绝说了下去。卢秋生这才发觉,刚才邱明肯定没有睡大觉,不然这么短时间,他不可能将什么都考虑的面面俱到。不过就邱明称呼胡英凡为胡师长,卢秋生知道司令员对胡英凡擅自攻打六安还是很不满意的,不然他应该称呼第三师师长为“胡英凡”。

  “老林,你带领模范军军指挥部到霍山去,担负起指挥六安全局。也许我们可以利用六安城的战斗,给李鸿章来一个围城打援。”

  彭大海苦笑道:“这只能是也许,李鸿章以成惊弓之鸟,他又怎么可能派兵增援?这不摆明了要给我们歼灭嘛!他李泥鳅会上这个当?”

  彭大海与卢秋生同时摇了摇头,对围城打援前景并不看好。

  “行了,就这样吧。集团军指挥部准备前移,距离前面近一些,也能更早些掌握前面情况。”见林建华离开大厅匆匆回模范军军部,邱明也站了起来朝里屋走。

  “老邱,你看这事情我们是否该跟总部汇报一下?”

  邱明停住脚步,转过身看了眼彭大海,惫懒地说道:“用不着,这是我们集团军具体事物,没必要让首长操心。”

  说完邱明转身继续慢慢朝里面走,彭大海与卢秋生俩人面面相觑。这样也行?这不是将总部搁置起来了吗?胆大的邱明让俩人再次觉得不可思议。

  站在屋里不知所措的俩人听到邱明悠悠低吟道:“这个胡英凡,胆子还真大。现在就看你打的怎样了。”

  凛冽的寒风在山沟中呼啸地穿梭着,修竹被风压下了脑袋,泛黄的野草在风中无力地挣扎着。

  两支身着青黑色褂衫的军队扛着火枪、长矛如两支长长的蚁群,正费力攀行在群山中。

  “王师长,我怎么总觉得你这队伍有些不大对头啊?”

  第四集团军通信部副部长陈正寅指着从身边经过面黄肌瘦的人群,有些不解地问站在他身边的王飞越。

  “呵呵,陈部长不知觉得何处不对?是否觉得我的师装备太差?唉,我们独立师没法跟正规军相比,您陈部长要是能在司令那边美言几句,改善一下独二师装备,我可是要给您打躬作揖了。哈……哈……”王飞越面不改色,哈哈大笑起来。

  陈正寅看了半天,终于发觉什么地方不对了。

  陈正寅正容问道:“王师长,你就这么一点人吗?点验时,不是说你有九千兵马,现在这些人怎么连四千都不到?”

  “这个……这个事情嘛……”王飞越虽然还在笑,可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变成干笑了。

  从陈正寅身边走过的是由襄樊战役后起义的湖北团练改编的湖北独立第二师。师长王飞越原本是清廷任命的黄州府团练大臣。

  大别山就在黄州境内,田文滨、张宗禹、任化邦、牛宏升率领的解放军骑兵军与清廷博多勒噶台亲王统率的二十万清军从山北杀到山南,又从山东杀到山西,每个山沟沟里都流淌着鲜血,每座山头都埋葬着死人。

  作为地头蛇,在跟解放军骑兵军作战中,王飞越的团练受到了极大打击。而博多勒噶台亲王僧格林沁对他这个汉人又很是轻视,把他当奴隶吆喝来,挥斥去。这让王飞越极为不满。

  襄樊一役,博多勒噶台亲王与他那蒙古骑兵巷战中被打死,这给王飞越造成了极大心里压力。连掌控二十万大军的博多勒噶台亲王到最后都性命不保,他手头这点兵力连解放军的骑兵军都打不过,又谈什么消灭“叛匪”?

  用不着解放军大军开到,王飞越自己先派人到武昌寻找解放军官员,说是要带领他的全部团练,起义投奔光明。

  王飞越此人说到做到,武昌城里谈判刚刚结束,王飞越派去联络的人还没回到黄州团练大臣临时驻地,他已经在黄安派手下用竹竿将大堂上的檐瓦挑去几片,宣布起义了。

  挑落檐瓦,一来显示自己与清廷势不两立,一来又显示自己这是在革命,革命总是要有破坏与除旧的。

  等谈判代表回到黄安,他这才从谈判代表口中得知,解放军听说他有五千兵马,送给他一个独立旅旅长的职位。

  跟解放军交手这么多时间了,王飞越比北京城里的王公大臣更了解解放军一些。集团军、军、师、旅、团、营、连,旅长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角色。

  现在整个解放军也没几个集团军,集团军司令员的职位王飞越打头就没有幻想过,可派给他一个旅长,还是属于地方性质的独立旅,这让王飞越很是不开心。再怎么说,他王飞越也是二品顶戴的大官,一个小小的旅长算是几品?

  不满意的王飞越又想将衙门前面竖起来的旗杆给砍了,把那面飘扬着的红旗摘下来当柴烧。只是因为他的那些大小老婆让解放军吓破了胆,在他耳边一个劲吹枕头风,再加上直隶总督官文听说他起义,马上下文要全国通缉,死活不论。王飞越这才没有刚起义,马上又叛变。

  叛变是没有叛变,可他觉得当一名独立旅的旅长太没面子。这时候王飞越又得知比自己早几天在德安府起义的余剑当上了独立师师长,他的心理更是失衡了。

  余剑何许人也?王飞越知道余剑手头兵还没自己多,不过两千来人马,几百条火枪而已,凭什么余剑当了师长,自己只能当旅长?

  派人过去探听一下,反馈回来的消息差点让王飞越心肌梗塞——余剑居然说自己有七千兵马,而解放军派去的人在点验过人数后,给了余剑一个独立第一师师长的位置。

  明白过来的王飞越马上把自己派去的谈判代表叫到面前,劈头一顿臭骂,独立旅旅长的职务他是不会接受的——比余剑兵还多的他如何能接受自己官比余剑还小?

  不能接受,只能邀请解放军司令部派人来点验一下王飞越的部队到底有多少人。

  在武昌派人来之前,王飞越千方百计从各个地方搜集关于解放军招兵情况,有备无患总比临时抱佛脚要好。一番苦心搜集让王飞越暗自庆幸不已,要是没有这番工夫,他那些准备工作,全要赴之东流了。

  等点验大员一到,好酒与从根据地高价偷运过来的香烟早就摆在桌子上,在点验大员两边,还有翠玉飞燕美人扶持,身后还有人偷偷给点验大员腰里塞黄金。

  虽听说解放军纪律严明,王飞越却觉得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只要点验大员还有那么丁点人性,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王飞越就万事大吉了。

  很可惜,这世间还真有不偷腥的猫存在,王飞越就是将陪坐的客人都撵走了,那点验大员还是光笑着晃动他那不大的脑袋,酒是要喝的,烟也是要抽的,可他连一根手指都不碰身边美人,至于黄金、现钞,那更是动也不动。

  一计不成,王飞越在佩服这些解放军同时,他还有另外一条计策等着点验大员。

  酒足饭饱,王飞越亲自陪同点验大员视察他的部队,一个驻地一个驻地去看,将团练花名册奉到点验大员手中,让他一一对照。

  花名册上那么多人,点验大员自然不可能将每个人都对上号。看看人数没什么差别,也没什么到了这个驻地,却发现驻地里的士兵自己前头已经看过,这就足够了。

  一番点验,据点验大员核实,王飞越的团练足有九千兵马,枪械不少,那些士兵看起来一个个都是青壮年,没有花甲老人,也没有稚气儿童。点验大员看的很仔细,他连士兵中是否有大烟鬼混杂在内都仔细观察过,到最后得出结论是:王飞越的兵力并非五千,而是兵强马壮的九千。

  既然有九千兵马,一个独立旅实在太小了点。于是一纸新的任命下来,起义的黄州团练大臣荣升为独立第二师师长。

  今天陈正寅奉集团军总部命令,过来协调独立第一师与独立第二师共同向六安开进。可陈正寅观察了半天,发现独立第二师所谓“兵强马壮的九千兵马”,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到四千人。

  面前这一切让陈正寅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到独立第二师点验的人员,到底是如何得出九千之数的。

  实际上点验人员去核实时,他核实的人数确实是九千兵马,而且他核实的那么认真,王飞越也不敢让一个驻地士兵,等他核实完又跑到另外一个驻地等待继续核实。

  问题出在点验的日期是提前就决定的,王飞越在了解到日子后,不光用银子招募当地青壮老百姓到他的驻地当一天兵,还派人到皖北的六安,河南的光州用银子打动那边没有起义的团练,让他们在点验那一天,统统赶到黄安,衣服都没换,就那么大摇大摆进了王飞越的驻地,充当起义官兵,等点验完了,这些地方团练又什么地方过来,重新回到什么地方去,只是每人口袋里多了一两白银,当官的得到的银子更多。

  来点验的毕竟是外地人,他又不了解这里情况,人生地不熟的,自然给王飞越蒙蔽过去。

  只是,这种事情可以蒙蔽一时,无法蒙蔽一世。现在陈正寅眼中,这支队伍连九千人的一半都不到,而且队伍中,不光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脸稚气的儿童,更离谱的是,队伍中还有一群花枝招展,打扮十分妖艳的女人。

  陈正寅粗略看看,光从自己身边走过,冲自己抛媚眼的女人就不下四百之数。难道这些女人也是独立师战士?

  陈正寅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指着下面扭着腰肢,在其他士兵搀扶下,走起来很是痛苦的女人问道:“王师长,这些女人是怎么会事?难道她们也是你手下战士吗?”

  “这个……”王飞越脑门上冒出了几滴汗珠。

  支吾半晌,王飞越终于解释道:“这些都是我那些手下的家眷,部长您是知道的,这根据地虽然执行一夫一妻制,可并没有强制执行嘛!何况我们起义没多少日子,这个在罪恶的满清那边,弟兄们有些行为不检,老婆多娶了那么几个,小妾也纳了一些。现在大家起义了,总不能说实行一夫一妻,让大家都分开吧?弟兄们愿意,这些妻妾她们也不同意啊!现在部队打仗,这些家眷死活不肯跟自己丈夫分开,况乎让她们跟在部队里,对稳定军心,我看也是有一定帮助的。”

  陈正寅简直啼笑皆非了。这世界居然还有这样的军人,难道王飞越以为自己现在是带领手下游山玩水去吗?看来队伍里要是多几顶轿子,这更像是去秋游了。

  正想着,从山坳后面还真的拐出几顶花轿,吱吱呀呀,就那么抬了过来。

  陈正寅算是看出来了,这支军队兵比女人多,而女人又比军官多,这样的军队要是能打胜仗,倒真是咄咄怪事了。

  忍无可忍的陈正寅发火了。“胡闹!王师长,你这是要带领战士们去上刀山,下火海,带着这些女人,你还能打仗吗?马上将女人就地安置!至于行动不便的老人孩子,让他们现在就回家!”

  王飞越已经很心虚了,给陈正寅这么一骂,浑身一激灵,连连点头道:“是、是……马上就地安置,让老人孩子回家。”

  看着王飞越,陈正寅心里憋得慌。从独立第二师,他又想到了独立第一师,看样子这两支军队都不怎样,司令员聪明一世,这次怎么在这里失算了?让这样的军队上前线,还能打胜仗吗?

  可惜,现在部队已经开动了,就是改,也没那么好改,一切只能战场上看了。陈正寅心里念叨着菩萨保佑,保佑独立第一师跟独立第二师在战场上不要丢解放军太大脸就成。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四章(一)

  “司令员,你认为独立第一、二师增援上去,对攻占六安能起很大帮助吗?”
  站在山头,擦拭一把汗水,看着下面波光粼粼的西淠水,江治华有些忧虑地问道。

  独立第一二师起义没多少时间,作为政治部主任,江治华还来不及派政治人员下这两个独立师,将他们改造成真正的解放军,对这两个师能有多大战斗力,江治华心里没一点底。

  站在山头上的邱明望着天空缓缓移动的飞艇,冷言道:“我从来不认为这两个独立师对攻占六安能起多大帮助。”

  “啊?!”江治华脑子一下闷了。收回正看着西淠水的目光,惊讶地望着邱明,询问道:“既然起不了什么帮助,还派他们两个师过去做什么?这两个师真要是软柿子,到时候还会冲乱模范军第三师啊!”

  邱明没再解释,看了看下面围着山头的警卫连,掉头朝山下走去。

  不明白司令员到底怎么想的江治华跑到彭政委那边,小声将自己的疑问与邱明刚才的回答告诉了彭政委,彭大海同样一愣,俩人追着邱明下山。

  彭大海赶到邱明身后,用有些责怪的语气问道:“老邱啊,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怎么连我也不告诉一下?”

  “林建华不是笨蛋,他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邱明再次恢复惜字如金的本色,说完这句话,就那么丢下一头雾水的俩人,缓缓下山了。

  “老林?我怎么不知道老邱什么时候跟老林私下交过底了?你知道么?”

  江治华同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彭大海很是不满,埋怨道:“这个老邱啊……怎么总是把自己搞的神秘兮兮的?这让我们大家如何跟他配合!?”

  “政委,邱司令可是杨首长最信任的人,他这么说总是有把握的。”江治华在彭大海身边劝解道:“我现在只希望林副司令如同邱司令所想一样,真的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也只能希望如此了。不过我倒没看出林副司令有老邱那么多花花肠子。”彭大海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老邱如此信任老林?难道邱明真以为自己是当代孔明?”

  “我看差不多,他们俩不都有个‘明’字嘛!对了,咱们部队不光有邱司令员这一个孔明,第三集团军的左司令员不也说自己是‘今亮’?呵呵,解放军中居然有两个诸葛亮!”

  彭大海终于笑了起来。“左宗棠?……你还不知道呀?左宗棠自从给沈葆桢抢白过后,他早就不说自己是‘今亮’了。”

  江治华陪着彭大海笑道:“我自然知道,不光我知道,就连庐州城里的李泥鳅我看也知道左宗棠不再自吹自己是‘今亮’了。不然李泥鳅写给左宗棠的信里也不会拿此事开涮。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左宗棠不自认为‘老子乃天下奇才’么?”

  “是啊。他左宗棠是当今奇才,咱们这位邱司令员也是盖世怪才,我看这场战斗,也只有左宗棠才能明白老邱到底怎么想的。”

  “呵呵,不光老邱,还有老林呢!老林要是不知道,邱司令员也不会说‘林建华不是笨蛋,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俩个人说了会儿话,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邱明拉下很远了,邱明现在正在山腰,回过身等着他们。俩人急忙不再多说,紧赶几步下去了。

  “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林建华现在正火冒三丈想要找人打架。

  按照邱司令员指示,林建华看中了霍山西北的平头岭,将模范军指挥部设在这里。

  海拔三百五十米的平头岭距离霍山城不到二十里地,距离六安州也不到百里,若下山朝东走,没几步路就到了东淠河,乘船过去,用不了一天就能到模范第三师师部所在地平桥。

  将指挥部安置下来没多久,前面战报就送到了林建华手中:拥有绝对火力优势的第三师集中主力猛攻六安州南城,猛烈的炮火将瓮城城门轰开,当近百步兵冲进瓮城,却遭遇到淮军与六安州百姓拼死抵抗。轰开的城门用石块、门板再次堵塞,后继部队被隔断在外面,已经进城的战士全部战死,人家把牺牲战士的头颅悬挂在城头上,部队士气大收影响,攻城不得不停止下来。

  林建华不明白,连南昌、长沙、武昌、南京这样的大城市,解放军都能很顺利攻下来,怎么全军精华之所在的模范军第三师却让一个小小的六安州挡住了前进脚步?

  胡英凡师已经让林建华血压升高,刚才集团军通信部陈副部长带来的消息更是让林建华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陈正寅跟独立第二师走了快要一天,就与余剑的独立第一师会合了。

  如果说独立第二师人员不整,那些士兵看起来萎靡不振,好象一个星期没吃饭,饿的没了力气,可他们身上衣服,手中武器,还能证明,这是一支军队。那么独立第一师只能说是一群乞丐了。

  看看稀稀拉拉的队伍,陈正寅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支队伍连两千人都不够。与独立第二师一样,这支军队中同样有不少女人,更过分的是,独立第二师是兵比女人多,而女人又比军官多。现在出现在陈正寅面前的这支叫花子队伍就是女人比军官多,军官比士兵多了。

  世界完全颠倒,陈正寅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怎么天下如此之奇观也会让他看到。

  陈正寅觉得不正常,而王飞越与余剑却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在与脸色难看的陈正寅打过招呼后,俩人有说有笑走到了一起,又是打躬又是作揖。要是给他们脑袋上按一顶顶戴花翎,这俩位就成了如假包换的清廷大官。

  走的再慢,路也有走完的一天。进入霍山境内,陈正寅实在无法忍受这两个独立师了,勉强跟他们告别,让他们到六安去后,他带着几个警卫员,赶紧到设在霍山的模范军指挥部来。将自己所见所闻告诉了指挥作战的林建华。

  林建华自然不是仅凭一口之辞就能说服的人。在收编了两个独立师后,他事情也很忙,没工夫到独立师视察一下,不光他,整个集团军总部也没什么人过去看看。以前林建华跟陈正寅一样,也以为这两个独立师兵强马壮,虽然不能跟正规军相比,可打打八旗、绿营应该没什么问题——团练战斗力比正规清军要强,这个是用血得出的经验。

  今天,去独立第一、二师的侦察员终于回来了。侦察员带来的情报证实了陈正寅并没有说谎,这两个独立师根本不是什么军队,要找个名词来形容,那只能说他们是一群蝗虫——还是最没本事的那一类蝗虫。

  一听到这个消息,林建华脑子当场就炸了,这是在打仗,不是玩游戏,自己一直指挥的是一群狮子,现在一群狮子里面突然掺杂进一群绵羊,这仗该怎么打?

  “司令员,是不是跟邱司令说一声,把这两个独立师实际情况告诉邱司令,看看能否换其他部队到六安来?这两个独立师根本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指望不上他们帮助咱们模范军,倒是要给我们拖后腿。”吴寅生见林军长跳着脚破口大骂这两个“垃圾”独立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提出自己看法。“如果没部队,干脆让他们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好了,省得缚手缚脚,让我们操心。”

  “跟邱明说让他们回去,重新调其他部队上来?”林建华发了老半天火,终于有些冷静下来了。

  “不行,这样不行。”林建华自言自语道:“我们模范军是什么军?是虎贲,是无敌雄师!希望别人支援,这话说出去不是笑话?这些混蛋虽然不能打仗,可让他们吓唬一下敌人应该还是能成罢?滥竽充数骗骗李泥鳅应该能做到。”

  “军长,您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林建华一只手加在额头上,微闭着眼,微微摇了摇另外一只手。“别说,先让我想想……想想看应该如何把这些窝囊废,废物利用……”

  军长在沉思,吴寅生自然不敢打扰,木头搭建的小屋里一时只剩下林建华拖地走动声,还有他嘴里喃喃不知嘟囔着什么的声音。

  集团军副政委、模范军政委李晓冬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军长正在兜圈子,刚要说话,见吴寅生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个禁声表示,手悄悄指了指林军长。肚子里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林建华摇着脑袋晃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一抬头,外面昏暗的光线照进小屋里,屋里政委、参谋长都站在阴暗处看着自己。林建华有些奇怪地问道:“政委,您什么时候来了?”

  李晓冬笑道:“呵呵,到了有一会儿了,见你这样,也没打扰。怎么?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林建华不好意思地笑笑,给李晓冬拉了把凳子,让他坐下,自己坐在了李晓冬身边。“坐坐……说说看,二师现在怎样了?”

  李晓冬刚从第二师那边回到军指挥部,对捅了漏子的独立师事情并不了解,林建华现在问他关于第二师事情,李晓冬微笑着说道:“老陶他的师士气很高,现在他们已经过了淠水,朝舒城方向过去了。只要李鸿章胆敢倾巢出动,救援六安州,老陶他的师马上就能从右翼给清军致命打击!”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心手背肉厚度是不同的,自己的孩子自己喜欢,李晓冬也知道厚此薄彼。信任自己部队比信任别人部队那是没有可比性的。

  李晓冬说完陶野青二师事情,关切地问道:“怎么?刚才进来时就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三师又出了什么事情?”

  “唉!还是别提三师了!根本是麻绳拴豆腐,提不起来……”一说到三师,刚刚才想好部署的林建华又有些冒火。“这个胡英凡搞什么鬼!城里不过一群土顽而已,有那么多大炮机枪,他愣是攻不进城!昨天下午还损失了百把人,真是蠢货一个!”

  “又没攻下来?”李晓冬眉头锁在一起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三师第几次发起“总攻”了,装备如此精良下,每次总攻到最后却都以失败而告终,这不能不让军部指挥员恨铁不成钢了。

  叹口气,李晓冬有些同情地说道:“不过胡师长他们也很为难,城头上站着那么多当地老百姓,让我们战士朝百姓开枪放炮,这总有些下不了手。唉,要是没有百姓,他六安州就是城墙垒得比天还高,比山还厚,我们部队也能很快拿下来。”

  吴寅生点头附和道:“这该死的清军居然把百姓当成人质,让他们上城,摆明算准了我们不敢对百姓开枪,这事还真难办。”

  “那些老百姓要是被逼无奈,给人家当人质,我们大不了暂时停止攻打六安州,围起来,困也把城里的敌人困死!可从战报上看,这些老百姓都是心甘情愿上城抵抗我大军。照我说,从上城头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普通百姓,而是军人了。既然是军人,胡英凡就该给我狠狠得打!岂有对敌人仁慈之理?”林建华说的激动起来,手臂也不停地上下挥舞,以加强语气。

  李晓冬扳起了脸。“我说老林,你现在说的轻巧,要是你站在城墙下,你会命令战士们朝城头上老百姓开火吗?你就是下了命令,你以为那些战士会无怨无悔认真执行?”

  林建华给李晓冬噎住了,现在他要真的站在六安州南门外,看到城头上那些百姓,林建华也狠不下心让部下开火——那些百姓毕竟是被人家反动宣传暂时蒙蔽了,罪并不至死。

  林建华恶狠狠骂道:“娘的,说一千道一万,全是胡英凡惹出来天大麻烦!他要不是一时冲动,想着打什么六安城,我们现在也不会陷于如此被动局面中了!”

  “不过胡师长在六安州这么一打,庐州方面的清军主力过来增援可能性还是有的。这样我们就用不着强攻比六安州更大的庐州,而是要与清军在野战中决一雌雄。野战中清军绝对不是我们对手,如果能避免庐州攻城战,我看六安这里打,还是比较值得的。”

  “是啊,只要庐州方面清军出动,六安这里打的再窝囊也值得。”林建华扫了眼刚才开口的吴寅生,继续说道:“可是现在都已经六天了,六安州受到攻击早就应该传到庐州,这李泥鳅到现在有动静吗?并没有!人家李泥鳅让我们打怕了,不是迫不得已,他才不会愿意将部队投入到一场很难预测决战中去!”

  李晓冬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喝了两口,润润喉咙,道:“要是李泥鳅不肯增援六安,他们就要给三师打草惊蛇了。万一庐州方面敌人现在放弃庐州,全军朝北逃窜,我军又没有占领淮河一线,恐怕李泥鳅又要再次逃跑。”

  “现在李泥鳅还没判断出我军主力方向,增援六安州、固守庐州还是全军北逃,他正犹豫不决中。我看,我们应该争取调动李泥鳅,在六安州围城打援,如李鸿章不肯上当,那么最低也要让他首鼠两端待在庐州不出来,等我军全到位了,到时候就好瓮中捉鳖了。”

  吴寅生笑道:“应该是瓮中捉泥鳅。”

  林建华笑笑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要捉李鸿章这条黄泥鳅。”

  李晓冬再灌一口茶,平下心,静住气询问道:“如何让李鸿章放弃北逃打算,出城与我军决战?”

  林建华卖了个关子。“这个就要看新上来的独立第一、二师,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了。”

  李晓冬不解地问道:“这个关独立第一、二师什么事?”

  模范军参谋长吴寅生小声将陈正寅赶过来介绍的情况,与侦察人员到独立第一、二师侦察后提供的情报告诉了李晓冬,并且说明刚才军长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是如何暴跳如雷的。

  李晓冬一听惊讶无比,他同样不能接受堂堂解放军竟然还不如一群叫花子。

  “总部当时是怎么点验的?怎么能让这些垃圾进入咱们军队!现在司令员还让他们配合我们作战……老天!这些人又能有什么用场!?”李晓冬反应跟林建华刚得知时差不多,只是他没有红着眼睛乱骂人。

  “自然有用场,邱司令员算无遗策,他又怎么可能跟乔太守一样乱点鸳鸯谱?”

  听林建华这么说,李晓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表扬邱司令员,还是讽刺挖苦司令员。反正听语气,李晓冬觉得两者都有。

  “这两个独立师根本是乌合之众,让他们上战场,只能丢咱们解放军的脸!”

  “话不能这么说,有时候该丢脸,还是应该丢脸。”见李晓冬与吴寅生听了自己话,从惊讶变得有些明白过来,林建华点了点头,加重语气道:“只要能消灭敌人,丢脸也不过是暂时的!”Z*K  ***

  黄昏,东天的圆月冉冉升起,将冷光洒在山岭湖泊上。宿鸟早已归巢,秋虫在鸣叫,晚风呼啸而过,松林呜咽,黄叶在晚风中飘落。

  大蜀山头,李鸿章出神地望着山下点点篝火,下意识紧了紧裹着的袍子。

  大蜀山位于庐州城西。站在山头,李鸿章可以看到东边苍穹笼罩下,黝黑高大的庐州城墙。在大蜀山周围,密密麻麻都是营帐,营帐边点着一堆堆篝火。

  营帐里是李鸿章费劲心机,好不容易才搜罗起来的淮军。

  李鸿章也是时乖命蹇。同治元年,李鸿章率领新建的七千淮勇南下福建,先是歼灭两万长毛,没休整又进攻温州府,可温州府并没李鸿章想象那么好打,还没等攻破温州府,解放军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一夜间七千淮勇灰飞烟灭,李鸿章若不是运气好,刚好遇到英国轮船,逃了上去,他当时也成了人家阶下囚。

  逃回庐州,家乡的父老乡亲围着李鸿章问他要自己的孩子,他们那些孩子现在不是死了,就是进了人家战俘营,李鸿章又如何能交出来?

  后来李鸿章说是被抓后已经处死的淮勇又肥头大耳乘船到了上海,从陆路回到庐州,那些被释放的淮勇说是温州那边“发匪”并没有虐待他们,而是好吃好喝招待,最后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很多被俘虏的淮勇留在了温州,而他们故土难离,人家把他们给送了回来。

  如此一折腾,好不狼狈的李鸿章当时连死的想法都有了。

  他李鸿章是什么人?他是越是困难越要闯的人。等风波过去,李鸿章再次招兵买马,拉扯起新淮勇奔赴沙场。

  新的淮勇中庐州百姓大大减少——他李鸿章的名头在庐州有那么点臭豆腐的味道,一般人不大愿意让子弟跟着他走了。——新招募的淮勇不是滁州、泗州人,就是招降的发匪。

  一年苦心经营,作为江苏巡抚,李鸿章又与上海的洋人合作,淮勇不光恢复元气,还大大增强了实力,部队发展到三万多,洋枪洋炮也挑好的装备。按照李鸿章所言,他的三万人足以挡曾大帅十万湘勇。

  报复心强烈的李鸿章带着他那三万淮勇到了宁波,想找解放军(这时候李鸿章已经知道自己对手是谁了)报仇雪恨。

  到了宁波,李鸿章与左宗棠、张景渠合作,将宁波附近太平军杀的大败,可这时候李鸿章却发现,自己部队是壮大了,而解放军却比他发展速度还要快,可以说以闪电般速度,迅速扩大,实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乘温州欲召开大会,防备松懈,李鸿章打算偷袭温州,将解放军重要将领一网打尽。

  李鸿章想的不错,可在宁波的另外一个大员左宗棠却有其他想法,两个人同床异梦,根本没想到一起去,结果,左宗棠率领他的楚军北上,而李鸿章率领淮勇精锐倾巢而出,南下偷袭温州。

  李鸿章虽然表面上对率领湘勇南下信心十足,可在到了台州后,上次温州战役造成的影响却显现了出来,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感让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人家已经布好了大网等着自己钻。

  第六感让李鸿章不敢再前进了,趾高气扬南下,灰头土脸北逃。逃了没多远,李鸿章的第六感得到了证实——前面突然冒出敌军阻击,而两边还有敌人不停地尝试捣乱淮勇队形,身后也出现了追兵的影子。李鸿章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走走打打,撤退变成了朝北进攻,然后又变成放羊,到最后三万淮勇在李鸿章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已经窝窝囊囊丢个干干净净,他要不是换上老百姓衣服,“消灭庐州兵,活捉李鸿章”就大有可能变成事实。

  好不容易拣了条性命的李鸿章到了上海,再次成为江苏巡抚,当然,他这个江苏巡抚是“撤职留任,以图戴罪立功”的巡抚大人。

  以曾大帅为榜样的李鸿章在屡战屡败于解放军后,他也学会了“屡败屡战”,只要巡抚还没被撤掉,他就要重新招兵买马以图东山再起。

  这次又是李鸿章的外国友人给了他极大帮助,在太平军忠王李秀成围攻上海,李鸿章就要杀身成仁时,英法友军登陆上海,不光稳定了局势,还杀的李秀成重伤身亡,太平军一溃千里

  很会收编降兵的李鸿章从投降的太平军中精选出合适人员,补充到他的部队去,几十万投降的太平军让李鸿章选出来六万精兵,一路从上海杀到江宁,逼得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自杀。

  占领了江宁,李鸿章对解放军的恐惧感再次发作,听凭英法联军浩浩荡荡西进,与解放军交手,而他却龟缩在江宁附近当他的两江总督。为了保存实力,李鸿章也不想招惹解放军,他只希望解放军跟他想的一样,大家彼此默契一点,我不干涉你,你也别来打我。

  英法联军在江西、湖北、湖南跟解放军打的难解难分,而李鸿章在江苏、浙江与解放军收编的太平军也保持规模并不大的战事。等英法联军先后失利,李鸿章才发现自己犯了极大错误,他的保存实力虽然在这些日子,让淮勇没受到多大损失,可英法先后退出战争,有如虎狼之师的解放军很快将目标对准了自己。

  江宁一战,李鸿章前面还没怎么打,自己的部队就开始叛变,眼看防线大开,很识时务的李鸿章马上将部队撤离江南,全军回撤老家庐州,至于两江总督府所在地江宁,跟性命相比,这里实在算不了什么。撤退路上,李鸿章收编的那些太平军大批逃亡,等李鸿章回到庐州,六万淮勇只剩下三万之众。

  三万败兵如何能抵御百万雄师?痛定思痛,什么精兵什么良将再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要有足够愿意守土的士兵,在大兵压境下,原来跟李鸿章关系很僵的家乡父老再也坐不住了。

  这些家乡父老都是跺跺脚四野就要抖三抖的族长乡绅,听说解放军占领区要实行土地改革,将那些土地分给没有田的泥腿子,至于“收购”价钱,还不够一家子喝西北风的,他们自然不愿意好几代积累下来的家产就这么随风而去。

  作为以道光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授编修身份回籍办团练的李鸿章,他这身份还是很受守旧的庐州乡绅所推崇的。何况虽然朝廷一道圣旨接一道圣旨下来,痛斥李鸿章,他现在毕竟还是两江总督,是封疆大臣,这些乡绅不跟李鸿章合作,又跟谁合作?

  李鸿章要搞全民皆兵,父老乡亲要保家守土,双方自然一拍即合。

  取得家乡父老全力支持的李鸿章部队又急剧膨胀,淮勇扩充到六万,庐州这里的绿营在补充后也有了四万之众,地方团练更是如同星星之火,到处都是。

  看着下面连成片的篝火,李鸿章垂目暗叹一声。他的淮勇在两个月时间增加了一倍兵员,而武器弹药除了自己生产,还有外国友人赠送,可以保证正勇每人一杆洋枪,说起来自己的军队也是正宗洋枪队。

  问题是,扩充是扩充的够快了,可这些人大多数却没受过什么训练,不过是靠一股血性去战场撕杀,与乌合之众又有多大分别?靠这样的军队,如何与打败了英法联军的解放军为敌?

  这些日子,六安州城里的潘鼎新求救帖子如同流水般一日三次送到李鸿章案头,每次都让李鸿章给压了下来,不是他不想救援潘鼎新,实在是李鸿章对与解放军作战,没有信心。

  今天黄昏,李鸿章突然有了兴致要到大蜀山看看自己的军队,在山上望下去,到处都是篝火,到处都是他李鸿章的军队,这让李鸿章心情很是豪迈了一阵子。可回过头,一想到六安州那边,李鸿章的那股子豪气又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只剩下唉声叹气。

  看着下面的军营,李鸿章深深想念起曾大帅来。

  “无好小利,无求速效”,一生谨慎的曾国藩在看到江宁空虚后,终于忘记了自己一再强调的“谨慎”二字,在江西并不稳定时,派曾国荃统率湘勇主力聚集江宁城下,想要成就不世奇功。很可惜,反对浪战的曾国藩平生难得主动一回,马上招惹来最大强敌,到最后,不光江宁没有攻陷,自己还被逼困守长沙,落得个自杀殉国的悲惨命运。

  李鸿章原本也想立下什么赫赫战功的,可吃了几次大亏后,他不得不学会什么叫“稳慎”,对是否援救六安州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做出决断。万一解放军玩弄什么围城打援呢?他可不能将自己好不容易搜集起来的一点种子就这么莽撞地损失在六安州。

  “大人,山上夜冷,还是回去歇息吧。”陪同李鸿章到大蜀山观看淮勇营帐的吴毓兰见李鸿章眉头紧锁,将袍子不停地朝里面拢,上前两步,在李鸿章身侧小心劝道。

  李鸿章微微颌首,一言不发转身朝山下走去,吴毓兰连忙跟在他身后,小心陪着他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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