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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楚汉的秘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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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9-17
看上肖红梅


大牛场中学上正课的时候,只能听见老师在讲台上说话,然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楚汉盯上肖红梅了,整个一节课,楚汉都把目光放在肖红梅的身上,楚汉不止一次两次看肖红梅了。楚汉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柳叶眉的女孩,再加上丹凤眼,简直太勾魂了!还有肖红梅那张光洁、白净的脸和那对挺别致的羊角辫,也是楚汉没见过的。


她老是在楚汉的思维中打转转,肖红梅有过笑容,肖红梅的笑容被楚汉记下了。物理老师提醒楚汉说,楚汉,楚汉,眼睛望到哪里去了?


同学们一下就把目光向楚汉打去,楚汉还没回阳转来,楚汉还得个目光打在肖红梅的脸上。顿时,全班同学“轰”的笑开了。


楚汉是在同学们的笑声中把目光移开的。同学们只是笑笑,也没在乎楚汉,都以为楚汉不过是偶然的把目光打在肖红梅的身上罢了,没有别的意图。可是楚汉不这样想,楚汉还得个目光放在肖红梅的身上。肖红梅有反应了,肖红梅的脸红了。


就在肖红梅脸红的下午,楚汉被班主任曾凡举抓走了。楚汉被曾凡举盘点过去盘点过来的,都盘点不出真实情况来。你跟肖红梅有矛盾吗?回答:没有!那你是找肖红梅有其它事吗?回答:没有!那你总看人家肖红梅干吗呢?你一个男娃娃家的,不能这样无羞无耻的看人家女生啦。楚汉说,他没无羞无耻的看哩。曾凡举说,毛主席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看你是承认了呢?还是要顽抗到底呢?楚汉说,他本身就没有看肖红梅,楚汉又说,也许他看过肖红梅了,但那是无意的。


楚汉还举例说,有一个漂亮的女生在街上走,如果你也在街上走,你偶然的看了漂亮女生,你有罪吗?曾凡举说,当然没有罪,那是偶然的嘛!楚汉说,也许我也是这样偶然的看了肖红梅,能说我有罪吗?曾凡举说,当然没罪。


回过头来,曾凡举觉得楚汉的话是一个圈套,目的当然是让他往里钻。反过来,他感觉楚汉一天天大了,楚汉看看女生,也是人之常情,但老是这样看下去,他担心楚汉会看出毛病来,真出了毛病,问题就严重了。


曾凡举说,楚汉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要跟你说的是,现在不是时候,现在为之过早,大了来吧,大了,你不光可以看漂亮女生,还可以娶漂亮女生做媳妇。楚汉觉得曾凡举说这话他爱听,但反过来,有一种骚动在不住的袭击着他,让他难以得到平静。他能不关注肖红梅吗?如果叫他取缔对肖红梅的关注,还不如叫他在班上消失哩。这种想法,楚汉不能跟曾凡举说,如果他把这种想法跟曾凡举说了,不是自投落网吗?再说,曾凡举会再次跟他做思想工作的。这样不光苦了曾凡举,同时也苦了楚汉。所以楚汉只说,我记到了!曾凡举说,这样就好了嘛,这样就是好同学了嘛!楚汉被曾凡举放走了,其实楚汉关注肖红梅的心却一直没有死。


在楚汉的心目中,既然肖红梅对楚汉有所警觉了,那楚汉要靠近她,就无比艰难了,所以楚汉老是自己控制着自己,不要再望肖红梅了,再望肖红梅,他的秘密也就会暴光的。一个人的秘密都暴光了,那生存起来会是怎么样的呢?会有动力吗?至少是空虚的、没有希望的生存吧。为此,楚汉有好几个晚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与何明洋干架


临近暑假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很燥热,燥热的教室里往往容易引起骚动,人们在教室里喧哗不休,可肖红梅没有喧哗,楚汉看见肖红梅只是盯住黑板发呆。


别的男孩子总是采用巴结女孩子、讨好女孩子来征服女孩子的,楚汉想到换个方式征服肖红梅。楚汉采用的是原始的方法,就像当初公猴要争得猴群里的首领一样,其实也是要争得母猴一样:你必须显示出一种强大,没有这种强大,你就做不了猴群的首领,当然也就得不到母猴。楚汉正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楚汉愣了又愣,总觉得在班上很难得战胜一个人,只有何明洋懦弱一点,经常被街上的几个同学欺负。何明洋被街上的同学欺负了,只说,哎呀——然后就用手摸一摸被同学武整的地方,什么也不说的走开了。


为了显示这种强大,楚汉跟何明洋进行了一种无缘无故的、说不清楚的较量。


楚汉想过,只有通过这种较量,才能够把肖红梅的视线引开。让肖红梅知道谁是强大的,谁是弱小的。也才能够使肖红梅喜欢楚汉、关注楚汉。


楚汉问三不问四的朝着何明洋的鼻梁上就是一拳,何明洋莫明其妙,何明洋用手捂住鼻子,忍住剧痛,可是肖红梅没在意,没把视线移开,反而变本加厉的把目光盯住黑板不放。何明洋没有反抗,根据平时的经验,何明洋绝对不会反抗。楚汉觉得他这一拳并没有把肖红梅的视线引开,他还得再添上一拳。于是他真添上一拳了,这一拳因为何明洋双手的遮挡,没有打在鼻梁上去,而是打在何明洋捂住鼻子的手上,反倒把楚汉的拳头打得生痛。


楚汉把拳头缩过来,用舌头舔了舔,说:你跟老子,不还手吗?


其实一个人在跟人较量的时候,怕就怕在对方不还手上,如果对方不还手,就是对侵略者的一种轻蔑、一种瞧不起。意为:让你打,让你打该好了吧!


楚汉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楚汉又将拳头举起来了,没想到楚汉的拳头还没放下,只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得了一个轻飘飘的飞扬,课桌发出“啪”的一声响,楚汉的整个身子就倒下去了。只是倒下去了,没有人像他那样用拳头武整人。


可是他这一倒下,倒是把肖红梅的视线引开了,而且全神贯注的关注着倒在地上的楚汉,并且跟着全班同学一起哈哈大笑。楚汉尴尬极了。要是躺下的是何明洋,而不是他该多好啊。那他就强大了,他就争得首领位置了。于是乎,目的达到了。万万没想到他会被人绊倒,这一绊倒,他好没面子不说,人家肖红梅会把他怎么看呢?楚汉一世英明毁于一旦。


楚汉站起来,握紧拳头准备再次向何明洋发起进攻,可他又被人绊倒了。楚汉又站起来,他想学学曹操作战,来个屡败屡战。这次他还没有举拳头,又被绊倒了。


楚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脚上功夫太差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是不栽根,总是轻飘飘的,总是让人抓住弱点放了个仰翻叉。教室里笑得最欢的要数肖红梅了,大家都能听见她的尖音,像闹夏的蝉鸣,富有弹性,且非常明亮。正常情况下,楚汉非常喜欢听这种明亮蝉鸣,可是这时候不行,他还得挣扎着从地里爬起来。没想到的是,这时的楚汉已经停止进攻了,可他还没有站稳,又被绊倒了。就这样的重复着,他刚站起来又被绊倒,刚站起来又被绊倒。


他想着,干脆就躺在地上好了。可一旦这种想法诞生后,他又被人像拧蔫黄瓜一样拧了起来,并且说:你还想耍死赖吗?你不是很会打拳头吗?


据楚汉判断,是何明洋在说话。楚汉满鼻子都是灰,灯光下还隐隐约约有点血。楚汉狗急跳墙了,楚汉向前一倾,得到一根短竹竿,楚汉正准备举起竹竿向何明洋砸去……


搞哪样?搞哪样——


楚汉被一声狮吼震慑住了。楚汉往狮吼的地方瞧去,正是班主任曾凡举。楚汉被迫把竹竿放下了。他朝曾凡举埋怨道:刚才何明洋打我的扫堂腿呢?就算了吗?曾凡举说,我不跟你啰嗦,走,到办公室去!楚汉说:老师,我一个人去吗?曾凡举说:不,还有何明洋呢?于是在全班同学的嘲笑声中,楚汉与何明洋尾随在曾凡举后面走了。

  楚汉里路走,里路汇报何明洋放他扫堂腿的事。何明洋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曾凡举问谁先动手时,何明洋才打开金口,说,你问他吧!楚汉找不到理由了,只得说,是倒是我先动手。曾凡举说:那你为什么要先动手?这个问题太生涩了,具体说,楚汉是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的,可是他又是不便回答这个问题的。因为他要回答这个问题,就会牵涉很宽,主要是包括他心目中的爱情。


这种爱情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爱情,具体说这叫不叫爱情还值得探讨。或许只是他对肖红梅一厢情愿或自作多情吧。楚汉的这种想法也没有什么下流,只是想亲近肖红梅,比如跟她说说话,最大限度跟她拉拉手,至于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他没敢想,也不容他想。其实楚汉的这种想法也是非常淳朴的,可是他就是没有争取到。他从来没有跟肖红梅私下的说过话,就更不要说在公开场合拉拉手了。楚汉想的就是跟肖红梅说说话。


楚汉非常气愤的是,他连做梦也没梦到过肖红梅,他只是躺在床上的时候,有过许多的幻想。他的幻想很荒诞,他希望哪天能够来一场暴雨,一场历史上罕见的暴雨,把整个大牛场都淹没了,把所有的人都冲到一个没有希望的地方去了,只剩下他跟肖红梅还死死的缠在一棵大树梢上。没多会儿,那水消停了,他扶着肖红梅从那棵大树上缓缓下来。后来大牛场就成了一片废墟,他跟肖红梅就在废墟上建起了一栋房子,顺理成章的,他们也就成了夫妻。可当楚汉的幻觉破灭的时候,他非常的难过,他觉得上帝太缺心眼了,要是他跟肖红梅成夫妻,他会好好保护肖红梅不说,还会好好的生活下来。当然他知道幻觉跟现实仅仅就是一步之遥的事。他得尽力争取,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刚刚迈出第一步,就被打回来了。


这次楚汉跟何明洋被曾凡举带到办公室去后,虽然没有问出打架的根源,但通过各打五十大板后,楚汉跟何明洋握手言和了。班主任曾凡举很有成就感,至少说明他在处理学生的问题上,是放公正了的,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的。于是曾凡举就再不纠缠他们了。


遇到童仁伟


楚汉上高二的时候,班上到生产队支农频繁,几乎每隔两天去一次。这种支农只不过是一种形式,因为这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有的已经把土地下放到户了,直接由社员自己耕种,所以多数同学都在抹洋工,不当一回事。教导主任得一个大喇叭扛在肩膀上,双手捧着三用机,三用机的面子上放着一只麦克风,教导主任就冲麦克风喊话,一班的加油啊,二班的已经跟上了;二班的加油啊,快跟上一班了——其声音在山谷间闹腾。楚汉们睡觉时,那种声音都还在耳朵眼里闹腾。所以楚汉们上高中时,什么也没留下,就留下了教导主任那声音。


九月的时候,主要是种小季,像什么油菜啦,小麦啦,等等。九月的时候,大牛场区总是下雨,阴雨绵绵的,真是秋风秋雨愁煞人啊。那些羊肠小道,被雨水浸湿了,人往上面走,就会扯起来大垞大垞的烂泥。可是那些同学不怕,他们踩着烂泥往前走。肖红梅去迟到了,掉队了,肖红梅原本打算不去的,可是这种支农是要清点人数的,如果劳动委员清点下来,没有肖红梅,那肖红梅就惨了,最起码罚扫厕所是免不了的,或者在操场上奔跑三十个回合,后一种惩罚不仅仅是肖红梅受不了,就连那些强壮的男生也受不了。所以肖红梅还得咬紧牙关向前走。


此时此刻,班上其他同学早就到达目的地了,到达目的地的第一项就是清点人数。数过去,数过来,都没有肖红梅和楚汉。劳动委员等待了又等待,肖红梅和楚汉都没有来,加上班主任又催得急,他只有向班主任交代说,肖红梅和楚汉没有来。班主任说,这个楚汉——但是班主任一直没有提肖红梅。同学们都猜测,是因为肖红梅是女生,再说,她父亲又是区长。还没有开工之前,班上的童仁伟就带了几个人到马家龙洞去商量,商量得出两个不相同的结果,一是直指楚汉:说楚汉天天得个目光盯住肖红梅不放,现在没有来,肯定跟肖红梅做好事去了,要武整一下楚汉;二是直指肖红梅:有人提出他们恋不恋爱关他屁相干,关键是看班主任如何对待这件事,如果偏向肖红梅,回校后只处罚楚汉,不处罚肖红梅,对不起,下一次支农鬼二爷去!?商量的结果还没有完全定下来的时候,班主任就派劳动委员喊他们上工了。

  肖红梅的鞋被大垞大垞的泥巴扯脱的,肖红梅在坡这面就把鞋扯脱了,她还要翻过坡这面往那面直下,才能到达秋种的地方哩。肖红梅还没有开始爬坡,就开始赤脚前行了。肖红梅一个人走在后面,没有人支助。肖红梅只得把鞋用手提着赤脚前行,肖红梅没有赤过脚,可是这种情况下,你得学会赤脚前行,尽管路上到处是锋利的石块,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把脚板硌破。肖红梅的脚板不是正二八经农民子弟的脚板,她的脚板很嫩,只要随便被石头硌一下,就会起血口子的。这一点,楚汉是从想象中得来的。当然楚汉没有肖红梅自己清楚,因为脚板是长在肖红梅自己身上的。楚汉因为到区上去借锄头,而掉队了。这种掉队是一种机遇,如果不是这种掉队,那他就看不到肖红梅的这种惨状了。楚汉向肖红梅跟上去,楚汉穿的是胶筒鞘,楚汉把胶筒鞘脱下来,也赤脚前行。肖红梅应该看见楚汉的,可她却当没有看见一样的,顽强地往前走。楚汉本来可以跟她答话的,可楚汉觉得肖红梅没有接受他的意思,所以他只能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不声不响的走。楚汉见没有其他人在,楚汉大起胆子说:把你那鞋换了吧?嗯!原本楚汉是冲肖红梅说的,可肖红梅装了没听见。于是楚汉也就相当于自言自语了。肖红梅并不是没有听见,而是在思考楚汉,想想楚汉对她到底有没有恶意,所以肖红梅才没有答应她,但肖红梅也没有反击他,所以楚汉也就当肖红梅真没有听见一样的,又补充说,你把鞋换上吧?


肖红梅不是没有听见楚汉说话,而是在思考楚汉的动机,楚汉一开始关注她,或者说,打她第一次因楚汉望她而脸红开始,她就觉得楚汉有动机了。她知道有动机的人,心术都是不怎么正的。她当然不能随便跟楚汉搭话,她得深思熟虑后,才能跟楚汉搭话。当然,作为同班同学,即使楚汉再坏,也是不能不跟他搭话的。何况楚汉也坏不到哪里去。肖红梅说:你自己穿吧!楚汉的心跳动起来了,看来他的功夫没有白费,终于等到肖红梅打开金口的那一刻了。


楚汉说,你穿吧,我们男娃儿家,皮子厚着哩,就是再怎么锋利的石头,也硌不破的。肖红梅说,那我穿了啊?楚汉把自己的胶筒鞘递给肖红梅,顺便又接过了肖红梅的那双黑色女式叉口皮鞋。楚汉太熟悉这双女式叉口皮鞋了,因为打上高中开始,肖红梅就穿的这双黑色女式叉口皮鞋。楚汉因为难以跟肖红梅套近乎说上半句话而灰心丧气的时候,他觉得肖红梅美就美在那双皮鞋上,要是他今后能娶到媳妇的话,无论如何也要跟媳妇买上一双黑色女式叉口皮鞋。肖红梅的美就来源于那双黑色女式叉口皮鞋的妆点上。


肖红梅走到田角那地方,站在一块石头上把脚洗了,又把胶筒鞘的泥土洗净穿上。肖红梅穿上胶筒鞘,像部队里的女特工人员。比较而言,比穿上她那双原有的黑色女式叉口皮鞋还要漂亮,还要有风度。楚汉从心底里佩服肖红梅,穿什么都漂亮。肖红梅在前面走,楚汉提着肖红梅那双女式黑色叉口皮鞋在后面跟。楚汉一会儿掉队了,一会儿又掉队了,肖红梅掉过头来看他那傻样,忍不住笑了。觉得楚汉也是不能赤脚前行的,只是为了照顾肖红梅罢了。临近山顶的时候,肖红梅提出歇息一下。楚汉打心里说,知我者,肖红梅也!他也正想歇息了。楚汉说,好的!话还没怎么停当,那屁股就落在一棵柏香树脚下的干土上了。肖红梅就只在大树脚下站着,秋天的雨是打湿不了柏香树脚下的泥土的,因为有柏香树枝叶遮着,树脚的泥土干着哩。肖红梅站在干土上,觉着几多的温馨。楚汉说,你不坐吗?肖红梅没有说话,她好象在思考另外的事情。过了一会儿,她委婉的说,走吧?楚汉听到她这种委婉的说法,心里暗暗欢喜,便说,走吧。于是他们开始下坡了。


走到坡脚的地方,也就是秋种的地方。肖红梅散到女生里头去了,楚汉也散到男生里头去了,他们都开始劳动起来。男生没有人追问楚汉怎么来迟到了,女生也没有人追问肖红梅怎么来迟到了。一切风平浪静。可肖红梅却总是感觉有人用手凿她的脊梁骨,说她的坏话。而楚汉却不这样认为,他还希望有人说他跟肖红梅怎么了,当然他也知道他的的确确跟肖红梅没有怎么样。他们只是一起走了一会儿路,他只是把自己的胶筒鞘拿给肖红梅穿罢了,说具体点,要是别的人遇到这类事,也是一样的,也是要把自己的胶筒鞘拿给肖红梅穿的。只是别的人没有遇到这样的好事而已。相反楚汉比往常劳动起来还要卖力得多。或许这就是动力,一个人要是缺乏这种动力,那不成行尸走肉了吗?

  一般情况下,收工后,班主任只是宣布收工,对同学们就不怎么强调了。于是同学们各散五方。楚汉没有走得脱,他被童仁伟们几个擒住了,说:你小子留下。楚汉张头落耳的,说,有什么事吗?童仁伟把手长长的伸出来得他的下巴抬一抬的,说,你小子得瑟了,竟然把区长家姑娘薅到手了。


楚汉说,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童仁伟说,好哇,我们到树林子里去,你就会听懂了。楚汉说,凭什么我要到树林子里去?一个外号叫猫猫的同学凭着他有一把力气揪住楚汉的后衣襟,说,不走,我拖你走。于是童仁伟们一档人拖的拖,推的推,就把楚汉带走了。带到林子里的楚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挨了好几拳头。楚汉说,你们凭什么要揍我,嗯!凭什么,凭什么——


童仁伟说,说你把区长家姑娘薅到手了,你不是听不懂吧?楚汉摸了摸被猫猫打出血的嘴巴,说,我是听不懂啊,怎么着?猫猫一边动用拳头,一边说,我叫你听不懂,我叫你听不懂——楚汉想反抗,可是他的双手被童仁伟死死的拽住了。楚汉被打得头昏眼花,口吐鲜血。只得求饶了,说,哥哥们,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童仁伟说,早这样说,那就好了。


童仁伟还警告楚汉说,今天的事,谁也不能说,今后要是有半点蛛丝马迹,你都不要想活了,滚——


楚汉没有说话,他只是一边揩鼻子上的血,一边又一拐一拐的向着回校的路上走。他看见童仁伟们还在树林里,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撤出的意思。楚汉不敢多看,只是仇恨,只是愤怒。楚汉只有回学校向班主任报告这件事了,可童伟仁已经打招呼了,谁也不能说的。楚汉内心充满了矛盾,他知道童仁伟们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无论如何,他也得保守秘密,否则灾难无穷啊。当上记沙员


大牛场中学修教学楼时,班主任曾凡举眼睛瞎了,把记沙员放跟楚汉,其实不应该是差事,而应该是权力。这也不为怪,最主要的是楚汉接到这个任务或权力后,耀武扬威的,总是在同学中间显摆,认为自己不得了,见人就说,没晓得快毕业了,曾老师还看得起他,弄了个很实惠的官给他当。楚汉不把“记沙员”叫事,而是叫官,有点小题大做了吧,但事已至此,同学们只能看在眼里记在心间。


凭什么,楚汉就可以不下河去淘沙挑沙呢?他大气大力的,还做轻活,而那些体质衰弱得走路都成困难的女生包括肖红梅也要下河去淘沙挑沙呢?大家都猜测楚汉跟曾凡举有什么过硬的勾当,其实曾凡举也不过是听了肖区长一句话罢了。那日班主任为了讨好肖区长,便到肖区长家去做家访,主要是汇报肖红梅近段时间在学校的成绩及表现。于是肖区长顺便提到了楚汉,说楚汉那娃儿不错,见义勇为,宁愿自己赤脚行走,也把鞋子拿给肖红梅穿。为这事,小楚还被班上的同学欺负了,有这事吗?你身为班主任,应该好好查查,好好处理,不能让那些坏学生污染学校的优良空气,对不?曾凡举说,是的,是的,肖区长,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曾凡举回到学校后,不假思索的找楚汉过问。可楚汉说什么也不肯说出事情的真相。曾凡举纳闷儿,觉得这楚汉不肯说出来,一定内有隐情。他想想,就这样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为了做到一箭双雕,他就跟楚汉说,既然你们这之间有隐情,那他也不便追问了,但有一点,既然班主任都不告诉,那楚汉必须守口如瓶,不管有人怎么严刑拷打,也必须守口如瓶。楚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点点头表示认同。就这样,班主任曾凡举把记沙员的权力交给他了。目的当然也是一箭双雕,一方面楚汉不会不跟肖红梅完成任务的,楚汉宁愿自己赤脚前行,把鞋让给肖红梅都可以,那楚汉为什么又不可以下河去跟肖红梅挑沙呢?这样一来,等于是把任务下放给肖红梅,而不是下放给楚汉,曾凡举也就间接的照顾了肖红梅,而不是照顾了楚汉;再一方面,楚汉一混高中都快毕业了,还没有在班上任过职,这也是他难得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这样,肖区长问起楚汉的事来,曾凡举也好有个交代呀。

  曾凡举的如意算盘还真打对了,楚汉接到这个任务也好或者叫权力也好,都受宠若惊。他说,曾老师太看得起他了,他一定会胜利完成任务:一方面不会让同学们吃亏,另一方面也不会让学校吃亏的。放心吧,曾老师!班主任曾凡举把嘴巴裹成竹筒状,“哄哄哄”的笑了一阵后,说,我就知道你会把这事办好的,特别是肖红梅的事,我相信你会好好对待的。


楚汉一听曾凡举提到肖红梅,他那脸就红了,他想,这个曾凡举,跟他,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他当这个记沙员,为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体现他在肖红梅心中的地位吗?他打好了如意算盘,肖红梅的沙,记个数就行了,不让她去操劳。如果不是为了体现这一点,他还不如参加淘沙挑沙哩,他又不是没有劳动力,在同学中比起来,他有的是力气。楚汉想到这儿,就像在火烫的六月里钻进亮沙河里洗一趟澡的凉爽。于是楚汉爽快的回答说,放心吧,曾老师,我一定照你的意思办好的!曾凡举又咧着嘴笑笑说,知道了。某种意义上讲,楚汉报仇雪恨的机会到了,他可以好好处理童仁伟和猫猫了。至少在沙的数量上,他一定要为难他们。如果这次童仁伟和猫猫不让他发泄,那他将会把前头的事情兜肚连汤的吐出来的。这样让曾凡举好好拿捏童仁伟们。


楚汉领着任务,也叫权力,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其实他也不仅仅是权力的问题,更多的是想到肖红梅,这一下,肖红梅不得不对他另眼相待了。他睡在床上就来了幻觉,一会儿肖红梅来到他的床边了,一会儿肖红梅又跟他拉拉手了,一会儿肖红梅还把头歪过来凑到的他耳边絮叨。一股温馨的气息在他的脸上爬来爬去,拭弄着脸上的汗毛,把他的心弄得麻酥酥的……


沙就堆放在大牛场中学操场角的柳树脚,有人提议过把沙堆放在光坝子里,楚汉没有直接找这个人理论,他找到了班主任曾凡举,曾凡举批评了这个同学,明明柳树脚是为楚汉考虑的,而曾凡举却很委婉的说,同学们啦,这一段的太阳恶着哩,你们难道把沙挑拢后,就不想在阴凉的地方歇息吗?这同学见是班主任在出面调解,他很担心他那张“毕业证书”得不到手。于是就不敢多说了。


同学们都到河滩上淘沙去了,楚汉却在柳树脚歇凉。他看着阳光从柳叶缝隙间照射到地面构成一块块晃来晃去的像戏台上布置的灯光的斑点出神。同学们一挑一挑的把沙挑拢来,挑得汗流浃背的,楚汉就用斛斗来一个一个的量,有一方了,就给他们记下来。几天工夫,同学们就完成得差不多了,只是童仁伟和猫猫一挑沙也没有。班主任曾凡举问到这件事的时候,楚汉就一五一十的跟他说。曾凡举没有生气,只是用埋怨的口气说,这个童仁伟,怎么搞的嘛!看来还要我去督促督促。肖红梅呢,完成了吗?曾凡举又问楚汉,其实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要肖红梅完成,而是看楚汉有没有悄悄到河滩上为肖红梅挑沙。楚汉理解为他跟肖红梅舞弊没得?这有什么难呢?出在师傅的手上,画它一个“O”不就得了。于是楚汉很爽快地说,肖红梅的完成了。曾凡举说,那就好,那就好!


何明洋把沙挑拢后,见楚汉在阴凉处得意忘形的样子,心里就来气,但他并不表露出来,充其量瞪他几眼。楚汉不理他,并打心里说,何明洋算什么东西!


有一天下午,大致是班主任曾凡举找童仁伟们谈话过后,童仁伟悄悄对楚汉说,跟他的画个“O”吧,楚汉一听,要他跟童仁伟舞弊,楚汉气不打一处来,说,做梦去吧,你!童仁伟没有强求,只简单的说,好哇,我自己去挑,你跟我记着!于是他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班主任问起童仁伟为什么不完成挑沙任务的时候,班上为挑沙的事闹腾开了,童仁伟像审判官一样当到班主任的面滔滔不绝的质问楚汉,说,肖红梅真的到河滩里挑沙了吗?嗯!肖红梅真的到河滩里挑沙了吗?嗯!…….楚汉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得央求曾凡举,一声声喊着曾老师,曾老师——


班主任曾凡举说,童仁伟!童仁伟!…….童仁伟根本不听班主任的,还在继续质问。班主任曾凡举说,童仁伟,你不要咄咄逼人……童仁伟辩解道,我咄咄逼人了吗?嗯!班主任曾凡举说,你这种说法就是咄咄逼人,知道啵?童仁伟说,念你教我这两年,我叫一声曾老师,照理说,你是不配做老师的,知道啵?你是一个小人,知道啵?你是一个趋炎附势吹毛求疵的小人,知道啵……如此等等,童仁伟狂妄地跟班主任列举了这些罪名,把曾凡举气得火冒金星,他说,童仁伟,你跟我滚——童仁伟又滔滔不绝的说,凭什么要我滚,我触犯了什么天条?嗯!曾凡举朝童仁伟的座位走来,准备采用暴力把童仁伟赶走。童仁伟说,何明洋,何明洋,你出来执个证吧,嗯——

  何明洋被童仁伟的精神打动了,何明洋壮了壮胆,说,肖红梅的沙原本是要他帮忙挑的,可是,有一天,他看见楚汉的本本上已经在肖红梅的名字上画上圈圈了,我就没有跟肖红梅挑了。后来肖红梅问起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告诉她说,你的已经画了圈了。肖红梅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帮她的忙挑的。后来,肖红梅把所有怀疑有可能的人都问过了,可是没有哪一个人跟她挑,那么,不是楚汉笔上生花,又是什么?曾凡举叫:肖红梅,肖红梅——


肖红梅说,曾老师,何明洋说的没错!曾凡举为了缓解教室里的紧张空气,便说,好吧,下课后,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可同学们却不听他的使唤了,“轰”的一声,教室里闹腾开了,并要向曾凡举讨个说法。


童仁伟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大喝一声,静一静!于是同学们便静了下来。就在这静下来的一瞬间,班主任集中生智想到,既然在肖红梅的名字上画了个圈的,那就证明楚汉是一定亲自跟她挑了沙的,挑了沙的,那就好办了。于是班主任说,嗨,童仁伟,你不要高兴过早,我们把沙方重新量一量,不就能够得出肖红梅有没有完成任务了吗?这一下把童仁伟问得哑口无言、无话可说,你想想吧,不是有句话说,不管黄猫黑猫,只要咬到老鼠就是好猫吗,这挑沙不也如此,不就是完成沙方吗?只要沙方够,童仁伟先前这些说法不就是屁话吗?再说,按学校明文规定,凡是完不成沙方的同学,在毕业这个问题上还得大打折扣哩。然而楚汉却不容乐观,他知道,他只是在肖红梅的名字上画了个“O”而已,如果真正要量个沙方,是没有肖红梅的,他几次想冲到讲台上跟班主任说明,可都没有胆量。他感觉思维里黑压压的一片,就像大天真的落下来了一样,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没想到童仁伟不但没有追究,下课后,他还在教室里放声大哭起来,有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感觉。同学们知道他哭的理由,就是怕得不到“毕业证”。好几个人劝童仁伟,都没有劝住。他一边哭一边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楚汉大气大力,怎么不可以跟肖红梅挑沙呢?有人还在劝,算了吧,你也不必太伤心,事情过都过去了。可还是没有劝住。


进城高考


没想到县城跟区里一样,也是从一片黑压压的瓦房当中穿过一条街道,与区里不同的是,虽然也明确了赶场天,但平常的街道上也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表现出一种繁荣昌盛的景象。楚汉第一次进县城,他看见这种景象,感觉眼睛突发的亮了开来,他的希望值不是很高,只要能考上大学,分到县城就成。然而这次来参加高考,他一点把握没有,或者说,他不可能考上大学,因为他读高中的两年,纯粹是瞎混的、是没上心的两年。这两年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贯穿在肖红梅身上了。


具体说,楚汉也不是顺顺利利来到县城的,他在车上如同唐僧到西天取经一样,受尽了折磨,吃尽了苦头,把肚里的东西吐了个底儿朝天,才来到县城的。


他没有坐过班车,他从老家竹林弯到大牛场根本没班车,当然不是没有路,而是没有班车通过,最大限度就是坐坐拖拉机,得坐拖拉机也是件很荣幸的事情。而拖拉机是敞篷的,没有篷盖遮住,他不但不会吐,还因觉得有风吹着怪舒服、怪潇洒的。哪里像坐班车,各到四处都被篷盖死死围住,透不过气来,即使你把窗子打开,也是不行的,也是照样闷得慌,再添上排气筒里放出的大股汽油味往车箱里灌,你不想吐,都得吐了。


晕了一路的车,楚汉变得飘飘然了,下车后,他觉得整个城市都在动来荡去的。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忘记肖红梅,肖红梅没有跟他坐一班车,听说肖红梅的老家就在县城,难怪她早早就来到了县城,没想到这儿还有她的家,肖红梅这儿的家就相当于楚汉竹林弯的家,肖红梅就是在县城出生的,而楚汉仅仅是在竹林弯出生的,竹林弯与县城比较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当然各有利弊,县城人口多,容易造成呼吸急促,而竹林弯虽然是偏僻的村落,可却是山清水秀、空气新鲜。

 
楚汉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地方住下来。他在城里没有亲戚,只能住旅社,住旅社还要好一些,很多同学都住旅社,同学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下车后,楚汉就跟同学们一起在大街上窜,不知道是什么样一个原因,他被同学们甩掉了,他从来没有来过县城,所以他心里怪慌乱的,他早听人说县城里不清静,说有土匪一样的人不小心撞上了,那身上带的钱就会被他们扒个精光的。


城里不比乡下,乡下虽然贫穷一点,但住处还是有的,如果的确没有人家接收你,那牛圈楼上还是可以住的嘛。城里怎么办,没有了钱,不要说有个安身之地,就连一般的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是没有的,那你就只有住大街了。


想到住大街,楚汉心里抖得更凶了。是的,岂不跟小匪们更近了吗?小匪们不把他给剁碎才怪哩。


楚汉还得四处找失散的同学,楚汉的眼睛找失散的同学是没有本事,楚汉的眼睛找别的东西却是有毒的,他在茫茫人海中竟然打老远的就看见丹凤眼的肖红梅了。他主动向肖红梅的地方走去,他以为不管怎样,肖红梅是要跟他说话的,起码的人情还是有的。当然楚汉想得更多的问题并不是人情不人情的问题,只要能再一次嗅到肖红梅身上的气息就足够了。


楚汉努力的向肖红梅的地方走去,可走着走着,肖红梅却没在了,楚汉摇了摇脑袋,他以为是他眼睛出问题了,看走眼了。可是的确肖红梅不在呀,楚汉又摇摇脑袋。还是没见肖红梅呀。楚汉觉得奇怪了,分明他看见肖红梅就在他的对面跟他相向而行,偏偏他离她越近的时候,肖红梅却不见了,难道她有隐身术吗?他正思考这个问题时,肖红梅突然从地底里冒出来似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她的表情很恐怖,她没有跟他说话,她只朝他吐了一口唾沫。楚汉看见了唾沫,而且还听见从喧哗中凸显出来的唾沫声“啪哒”。楚汉什么也没说,像只木偶似的凝固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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