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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血夜凤凰》作者:勿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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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9-22
第二章 乱云

 

  “怎么样?现在死心了吧?”从书店出来,原本有些不快的刘英奇撇了撇嘴轻笑着问道。

  “是啊,枫姐,这个方榕不但做事不负责任,就连说话也尽是谎言。你看昨天不是还一脸忠厚的说要请咱们吃饭,尽尽地主之谊,现在都快一点了,还是不见踪影。我看你还是死心吧,我担保他今天不会来了。”一边的小倩也气鼓鼓的在叶枫耳边煽着风。

  “我不信他是这样的人,店里的那小姑娘说他去配眼镜了,咱们还是再等等吧,等到两点,如果他还不来的话,咱们就走。英奇,你说好不好?”叶枫忍着心头的不悦,和颜悦色的对着又微皱起了眉头的刘英奇道。

  她真的打心眼里就不希望方榕今天还会爽约,特别是在昨夜明显表现出受了伤害模样的刘英奇面前。

  昨晚,她和小倩一回到宾馆,就听刘英奇下面的人说他生病了,身体不舒服,早早就躺下了。

  那时,看着给她回话的年轻人暗里窥探着自己脸色的样子,叶枫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安和亏欠。仔细想想,白天一整天自己都惦记着方榕的事情,根本没考虑他会有什么感受。

  等进了刘英奇的房里,看到他脸上罕见的那一抹苍白和注视着自己的双眼中那关切的目光,心里歉疚的感觉就更深了。

  更难得的是刘英奇什么都没多问,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腰,像个孩子一样把头依偎在自己的怀里时的那种依恋和软弱。

  那一瞬间,她心扉里全是深深的爱怜和感动,头一次,刘英奇那有些柔弱的样子填满了她心中所有的角落,完完全全的替代了方榕那始终隐约出现的影子。

  抱着就此了断和方榕这段情缘的决心,尽管知道可能还是会再次引起刘英奇的不满,她还是在那一刻告诉了他,方榕明天请吃饭的邀请。原本,记忆中肚量颇大的方榕邀请的时候并没有提刘英奇,她自己答应的时候也没想着要带着刘英奇,但在那一瞬间,她下了决心,带着刘英奇一起去和方榕吃饭。

  用意,无非是明白的告诉刘英奇,她和方榕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他的秘密。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硬拽着稍微有些不自然的刘英奇来了之后,方榕竟然又失去了踪影。最可气的还是,自己几个人都在这店内外等了近两个小时,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方榕,你不会真的变成一个这样不守承诺,不负责任的男人吧?”心里默默地想着,竭力保持着镇静的叶枫就在刘英奇有些不耐的左顾右盼中,拼命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

  头顶的太阳已经开始微微的西移了,方榕,你这个不守信用的男人这会究竟在那里?

  ※※※

  方榕这会又在警察局里。

  或许是他这几天真的命犯刑名,就在他黯然下了山顶,迷迷糊糊的走在回来的路上,却被从后面追来的警车带到了警察局。

  原本以为不过最多是了解今天命案被发现时的情况,随便费点口舌就能解决的问题。

  ?谁知道进了警局才知道原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四五个警察围着他,轮番不停的反覆问他今天为什么要去南郊那里,最奇怪的是还不停的追问最近这段期间他所有的具体行踪。

  在耐心的回答了不知多少次后,随着对面墙上的那时针转过两点的刻度,就连他这么多年来练就的耐性也觉得邪火开始上涌。

  “各位警官,不知道你们五次三番、三番五次的追问我的行踪,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一个老老实实的卖书人经过这么多年也该算是半个聊城人了吧?尽管不敢说在聊城的这三年多里一点错都没犯过,可自问还算是个清白人,怎么今天就拿我当杀人犯审了?就算要审,你们从早上开始问到现在,我最近所有的行踪也该清楚了吧?我好像连在哪里上厕所的事情都交代很多次了,请问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如果没有了,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你们这么审我究竟是凭什么?有证据就拿出来。要是没有,请问可不可以让我先吃点饭,给我店里打个电话?我究竟做什么了我?”和上次的冷静不同,眼下的方榕满脸委屈的叫嚷了起来。

  “你给我老实点你,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我们了?”桌子背后,那个最年轻的警员瞪着眼睛训斥了起来。

  还没等方榕接话,警员里那个前天审过方榕的中年警员拉住了站起的年轻人,随后又和同桌的几个人低声耳语了几句,这才用力的咳嗽了一声,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对方榕道:“你究竟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今天就先问到这里,这几天你不能离开聊城,要保证随传随到。现在你可以走了。”方榕一听可以走了,站起身嘴里小声嘟囔着离开了警局。

  一出警局的大门,他一边琢磨着今天这突然临头的奇怪事件背后的真正含意,一边放开脚步,一溜烟直奔书店而来。

  “榕哥,你究竟去哪里了?人家都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了。呶,这是那位叶大姐留给你的东西,我看她放下的时候,脸都白了,你究竟干嘛去了?真是的。”等他一进门,站起身来的小蒋,就连珠炮似的埋怨了起来。

  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玻璃柜台上,一个一寸大小,木头雕刻出来的小猪憨态可鞠的趴在那里,系在脖子的红丝绳此刻断成两截,就那么散乱的堆在小猪前面。

  方榕就在身子剧烈的颤动中,痴痴的盯着小猪,心灵最深处的一根弦也如那细细的红丝绳一般,断为两截!

  ※※※

  车窗外的树木和电线杆后移的越来越快了,在车轮前进的节奏声越来越快的响成一片的时候,聊城的轮廓渐渐在山背后一点一点的消失。就在火车汽笛长鸣着钻入漆黑的山洞的同一时刻,叶枫忍了一路的两滴泪珠终于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了下来。黑暗中,她清晰的感觉到了那两滴泪珠摔落在手背上的冰凉和粉碎,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就在忍不住想哭出声来的时候,仿佛有预感一般,一只尽管不若方榕的强健,但依然有力的男性胳膊把她圈进了一个温暖的,带着淡淡烟草气息的臂弯里。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的宝贝!”与此同时,温和磁性的声音也在耳边悄悄响起,声音里包含着那么多的爱怜和宽容。

  终于,无声的,她就在这个似乎可以依靠到永远的臂弯里啜泣了起来。

  ※※※

  “方先生你好,我又来送信了。”就在小蒋觉得面色凄苦惨淡的老板会一直僵立到时间尽头的要命时刻,一个带着点欣喜,又带着着点拘谨的男人声音打破了这个她不敢打破的僵局。

  “榕哥,榕哥,韩大叔又来找你了。”根本就不想掩饰心中欢喜的小蒋在热情的迎上前去的空里,大声的呼叫着方榕。不知怎得,尽管榕哥今天的脸色显露着那般罕见的凄苦和神伤,可是她自己心里,却隐隐对那个叶大姐的黯然离去有些轻轻地开心。

  “韩大叔你好。”等她把有些受宠若惊的韩二迎进门的时候,不出预料的,她看到方榕尽管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人已经恢复了平静。此时微笑着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刚才那般让她心惊的痕迹。

  她眼光再一飘,柜台上的小猪此刻也不出预料的没了踪影。她笑得更灿烂了。

  “哦?你是说韩老太爷这么急着要见我,是因为他已经病得很重了?”方榕看罢字迹依旧丝毫不见散乱和无力的八行恭笔小楷的信纸,听到韩二低声的请求,不禁一愣。

  “是啊,本来老太爷不让我给方老板说这事的,他说一切随缘,可是我瞧着他老人家这几天连炕都起不来了,怕方先生要是一忙,往后再推些日子,就……”说到这里,这位朴实的中年汉子眼圈红了。

  方榕一听,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赶紧道:“明白了,明白了,都是方榕失礼。韩大叔,那咱们现在就走吧。”随便吩咐了小蒋几句,方榕在跟着不停称谢的韩二走出店门的瞬间,这才想起刚刚半个多小时前警局里的警告,不过这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脚步迈出迈出店门。

  在经历了这两天这么多事后,特别是捏着衣服口袋里冰凉的小猪,他发觉,他心底深处那种曾经见佛杀佛,见神杀神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当年,还有那么个人在心里牵挂着放不下,那今后,还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什么东西能阻拦?

  在跨下书店门口台阶的瞬间,随着他眼中厉光的闪过,小猪和丝绳就在他口袋里粉碎成比细土还要细的粉末,缓缓的随着他抬起的手,随着五月的轻风飘飘悠悠的不知落向何处!

  ※※※

  “三哥,已经查到他们的来历了。”兴冲冲的,福清拿着一叠纸走了进来。

  “哦,原来是大地方来的,那他们现在在哪里?”赵三接过来看了看,顺手放在一边,继续问道。

  “他们已经坐下午的火车走了,不过……”说到这里,福清犹豫着停住了。

  “嗯?”赵三眉头微微一皱,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快。前面和方榕之间的郁闷使他到现在心情都处在一种低谷。

  “不过他们在十一点多离开宾馆之后,直接去了三泰书屋,在那里徘徊了两个多小时,好像是在等人。”福清在心里一惊的同时,赶紧加快了说话的速度。

  他知道,三哥平时不轻易变脸色,如果变了,那就说明他那时心情极度恶劣。

  “哦?”赵三一愣,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翻江倒海的闹腾了起来。

  自从和方榕谈僵回来后,尽管心情极坏,但他的脑子里却一刻都没闲着,再说也闲不下来。

  他心里一直在琢磨聊城的地面上,谁会和苍狼他们过不去,而且还有一举无声无息的将苍狼他们三个高手一下子弄死的能力。这也是他在看到苍狼他们三人尸体的时候,瞬间在脑海里转过的念头。

  以他对聊城人物的了解,眼下除了至今深浅难明的方榕之外,他还找不到任何一个人有这个能力。再加上在附近发现了方榕碎掉的眼镜,所以当初他才会那么肯定的断定就是方榕干的。

  苍狼的实力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就是自己单独对上,要取胜还有希望,要想这么俐落的解决,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何况当时现场还有阿龙阿海那两个硬手。

  要想无声无息的一举解决掉这样的三个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根据他对现场和尸体的观察,竟然找不到拼斗的痕迹和明显的致命伤。

  尽管当时尸体表面已经有了明显腐烂的痕迹,而且整个尸体也好像被抽干了血液一般的萎缩着,变成了一具具似乎只是披着人皮的骷髅,可是凭着他多少年来对苍狼的熟悉,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尸体就是他们,当时只觉得怒火狂涌上了脑顶,只想着赶紧找到凶手方榕给他们报仇,没想到别的。

  当最后知道不是方榕干的以后,这问题便成了他回来需要想明白的首要问题。随即,冷静下来的他便发现这件事整个透着一股子诡秘的蹊跷味。

  人一般死去几天后,才会开始腐烂?尽管对于这点赵三也说不上具体的了解,可是根据经验,他知道一般至少要好多天。而且三个那样实力强横的高手怎么会连搏斗都不曾搏斗过,就那么被人给灭了?再想想那尸体的模样,就连以他自己的见识和胆量,现在想起来都觉不免有些胆寒,人怎么可能经过一夜就变成那般的模样?

  人一旦有了疑问了,很多被忽略了的事便都会慢慢浮出记忆的水面。赵三猛的又想起了王小明昨夜在那里离奇的昏睡和失忆,随后又猛然想起了方榕的去而复返。

  所以他才会赶紧安排人去查那个刘英奇的来路和背景。因为他像野兽一般灵敏的嗅觉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方榕昨夜的离去和他们有莫大的关系。

  一个能让血夜凤凰都要连夜逃避的人绝对有实力做出无声无息的干掉苍狼他们几个高手的事,更何况赵三在有了这个猜疑的同时,还同时想起了当时在书店里发生的那一幕。加上刚刚又听到他们昨天来,今天就走,而且走前又去书店那里等了半天,这种感觉便浓了。

  现在是“五一”假期,从那般繁华的都市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只住了一夜就又急急忙忙的走了,这事还真的很难叫人不起怀疑。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想到这里,赵三猛地坐起身子:“福清,去,赶紧叫人查他们那些人在本城逗留期间的详细行踪,特别是那个叫刘英奇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给我查明白。另外,去找小明回来见我。”

  “三哥,你找我?”王小明有些大咧咧的推门进来了。可是一抬眼,看到三哥正绷着脸盯着自己,便马上小心了起来。

  “去,抓紧时间找你莲姐打听一下昨天那个叫刘英奇的人为什么要找方榕,记住要问的技巧一些。还有,记得回来之前去给你那醉鬼老爸说一声,你要出几天远门。”

  “我要出远门?去哪里啊三哥?”尽管有些不解,可是一听到能出去转转,王小明的兴趣就来了。自从跟个赵三,他还没被赵三派出去过呢。

  “回来你就知道了。赶紧去。”赵三当然明白少年人的心性,不由的露出了点笑容。

  ※※※

  “原来那个女人是方榕以前的恋人!”等听完王小明打听来的消息,赵三的脸色就变了。

  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很肯定的确定苍狼的死和刘英奇他们有莫大的关系了,尽管一时间他还不明白他们和苍狼到底有什么仇。

  “方榕,原来你这个在苍兄口中像魔神一般恐怖的血夜凤凰,用自己的胸膛来掩护的竟然只是自己以前恋人今后的幸福,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男人,你究竟是聪明还是个傻糊涂呢?”尽管心里这么百感交集的慨叹着,但要做的事,要报的仇,赵三还是丝毫不曾马虎。

  “小明,这里有五万元,你现在就动身去省城,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这几个人给我找出来。特别是这个叫刘英奇的,一定要找到他,而且要一直跟着他到他的家里。必要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寻求道上朋友的帮助。”眼睛里闪着仿佛要嗜血的寒光,赵三冷冷地吩咐道。

  “三哥你放心吧,一定不会叫你失望。”似乎受了赵三语气和神情的影响,王小明竟有些兴奋了起来。

  “那就去吧,不过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只要一探到他家的所在,就马上掉头回来,千万别多事。”赵三点点头,又吩咐道。

  “知道了三哥,那我走了。”王小明使劲点着头答应着,站起身往外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住,转身有些扭捏地问道:“三哥,能不能拜托你件事?”

  “快滚吧,你那点小肚鸡肠三哥还不明白?我保证你莲姐不会有事,也不会被别人拐跑的。赶紧去吧!”似笑非笑的盯着脸瞬间红透了的王小明,赵三说完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等王小明出门,赵三的笑声就忽然停住了:“福清,你进来。”

  “有事吗三哥?”

  “福清,你马上收拾一下去省城,把这封信送到四海总部去。记住,不管他们的老大看完信后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要他无论如何等我七天之后去向他亲自解释。明白了?”赵三在说话的同时,推了一封信过来。

  “三哥,你是怕?”倒抽了一口凉气,福清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嗯!希望他们那边还没收到苍兄他们出事的消息,不然你这一去,就很危险了。福清你怕吗?”抬起头,赵三瞬间变得像刀子一般锋利双眼盯着福清。

  “怕!但我还是要去的。”福清的双眼也闪烁着精光,无畏的迎接着赵三的目光。

  “好兄弟!去吧。”嘴角闪现出一抹笑容的赵三伸手重重的拍了拍福清的肩膀,目送着福清出了门。

  随即,他神情百变的站在那里出了一会神后,仿佛做了什么决定般的大踏步也出了门。

  从这天夜里开始,聊城的街头便少了许多混混的身影,就连城西被人们戏称为红灯区的西河巷,灯红酒绿的夜幕里,都少见了他们的踪迹,似乎一夜之间,他们全都消失了。

  这种现象当然不会引起大多数普通聊城人的注意,但有些有心人,却在当天夜里,便注意到了这点不寻常的痕迹。于是,他们便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也忙活了起来。其实不止他们,就连相隔几百里的另一个城市中,也有一些人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里的变化,也用他们特有的方式活动了起来。

  省城里赫赫有名的长风集团总裁贺明,此时便正在听手下的保安部长汇报聊城的这一消息,同时在心里暗暗琢磨这件事背后真正的含意。

  “你说早上的时候在聊城南郊发现了三具干瘪萎缩的腐尸?”猛的睁开半眯着的眼睛,清瘦的贺明用与他身体不相称的大嗓门发出了急促的声音。

  “没错,刚开始我还以为就是四海派去的那三个人,可报来的消息上写明是腐尸,反正这世上什么样的怪事都有,我看八成就是四海的那三人。可是这也不对,按照我知道的苍狼和随他一起去的那两人的实力,聊城的赵三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收拾的了他们。再说,听说苍狼和那赵三又有过命的交情,这事好像有点不对。”在断然打断了手下的话之后,贺明说着说着却又自己陷入了迷惑。

  “老大的意思是?”摸着自己并没有多少胡子的下巴,保卫部长在困惑中忘记了他们长风成立之时的戒律,忘形的叫出了已经在他心里扎根了的称呼,老大。

  “聊城那边最近肯定有大动静,叫咱们在那边的兄弟眼光放亮点,给我仔细盯紧了,一有变化立即报上来。我总觉的这次是我们压倒四海的机会来了。”贺明的眼中放射着一股类似猛兽发现猎物时特有的光芒。

  “那我还是干脆再多派几个机灵点的人过去吧,这样稳妥点。”保卫部长的眼里也发出了类似的光芒。

  ※※※

  “方先生,身体还吃的消吧?”韩家寨的中年山民韩二一边在崎岖蜿蜒而又似乎看不到尽头的狭窄的山道上卖力的往前走着,一边关切的回头问着跟在身后已经被汗湿透了肩胛的方榕。

  “还行,还行,大叔你不用管我,只管往前走,落不下我的。”方榕一边抹着微胖的头脸上大量渗出的汗水,一边微微有些喘息的继续卖力走着,回答着。

  “方先生,要不咱们还是歇歇吧,咱们已经走了两个多钟头了,后面还有二十多里更难走的山道要走,不能着急的。”善意的规劝着,韩二首先在山道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大叔还是你厉害,一天之内居然能走这么一个来回。现在连汗都没见怎么出,你瞧我这汗出的。”方榕也在相邻的一块圆石头上坐下,顺手脱下了已经被汗浸湿的外衣。

  “都走了一辈子习惯了。呀,方先生,可千万别脱外衣,山风厉害,小心感冒了。原本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韩二一看方榕脱下了外套,急了。

  “大叔没关系,没看我这一身的肥肉吗?不碍事的。”方榕隔着湿乎乎的黑色长袖T恤,轻轻拍打着微凸的肚皮,笑了。

  在这只有山风轻盈阳光灿烂的群山之间,汗水淋漓的他竟有种分外轻松的感觉。就连一直压着心头的沉重,似乎也淡漠了不少。因此,感觉不错的他和韩二开起了玩笑。

  “真是辛苦方先生了,让您跟着我走这么难走的山路去见我们老太爷,汗都流成这样了,您还能笑出来,以前那些人,大多走到半路就开始叫苦和埋怨了。难怪我们老太爷这么急着要见你。”听了方榕的回答,韩二忽然感叹了起来。

  这一说,方榕倒好奇了起来:“以前那些人?难道大叔是专门带人进山的吗?”

  “不是,我主要是带一些老太爷要见的人进山,除了那些人,要进山的城里人一年里也没几个,根本不需要专门的带路人。”回答的同时,韩二黝黑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抹茫然。

  “哦?老太爷经常见外人?”方榕自然注意到了韩二脸上的细微变化,不过没往心里去,倒是韩二的话引起了他很大的好奇。

  在当年注意到聊城范围内有名这个韩家寨的老太爷时,坊间关于他特立独行的各种五花八门的传说就给方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仔细过滤之后,当时的方榕发现最后呈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个连他的阅历和经验都无法理解的怪人。

  有谁自小就几乎不出自己家的院门?有谁自小到大能每天把二十一二个小时消磨在自己的炕上?而且就这样一过就是近八十年?要是残疾人,自然可以理解,可这是个绝对健康的人啊。

  要是光这样,还可以认为这是这世上不多见的可以被称为废人的超级懒人。可就是这个人,在二十岁的时候便以他的诗文压垮了当时聊城最有名的一群文人;三十岁的时候,竟躺在家里,约见并收服了当时那兵荒马乱的年代里聊城周围三百里内最大的土匪头子黑鹰,不但使黑鹰解散了号称有三千之众的匪帮,还让洗心革面的黑鹰拜倒在他炕前成了伺候他近三十年的侍者。

  最具有神奇色彩的就是在他四十岁前后,一场罕见的瘟疫席卷了整个聊城周围的山里,那瘟疫来势之凶猛,死人的速度之快,引起了整个聊城周围方圆好几百里的人的高度恐慌。

  刚开始还有聊城和聊城附近的医生进山想控制疫情,可在他们自己都相继毙命于瘟疫之后,疫情被渲染到了让人不能置信的境地。

  聊城相邻的村镇开始武力驱赶凡是聊城方向过来的路人,拒绝他们入境。聊城城内,陷入恐慌的人们为了自保,都自发的联合了起来约定,杜绝一切的山里人,动物和东西进入城内,疫情最严重的时节,甚至都有聊城人自发组成的护城队二十四小时把守着一切从山里通往聊城城内的路,拒绝一切外人入境。

  就在这个危机的关头,就是他派已经跟了他十年的黑鹰往疫情最严重的各处送出了一张奇怪的药方,就靠着他这张又是药草又是符咒的药方,来若洪水的瘟疫悄悄的褪却了。

  当幸存的那些感恩戴德的山民们一波一波的涌向韩家寨表达他们的谢意的时候,他的门却紧紧的闭着,门口只有面目狰狞犹如山神的黑鹰按照他的吩咐,不停的阻拦着越来越多的山民。

  成千上万的山民整整围了他的院子七天,而他的院门也硬是七天没有打开。

  最后,在黑鹰的劝说下,实在没有办法的山民们只好装着一肚子从韩家寨人的嘴里挖掘来的,关于他的种种或真或假的传闻离开了。

  因为就算在韩家寨,也没有几个人见过他这个人。所以他们得到的,也只能是传闻。

  自此,他成了韩家寨,乃至整个聊城方圆数百里山里人心里口中公认的,也是唯一的老太爷。

  在聊城地界,以前只有传说里那种据说具有无上神通,能够救苦救难的密宗俗家修行的高人才能被称为当地的人们称为老太爷。

  后来也曾有不少聊城听闻了他传说的达官贵人们不辞劳苦的远上韩家寨去见他,可统统都都吃了闭门羹。在韩家寨人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只好瘪着一肚子的闷气打道回府。

  就是这样一个传说中神秘叵测的老人,怎能不引起初到聊城的方榕的注意?

  当时因为他自己有太多的顾忌,所以才强行压下了潜入韩家寨一会的念头。后来随着平静生活的慢慢延续,当初的那些想法也便慢慢淡了。

  所以他今天一听到韩二说这位神秘的老人还在悄悄约见外人,所以便忍不住有些惊奇了。

  “不是,老太爷也就是这两年,约见了四个人。其实也没见面,他们一到老太爷的门外,老太爷就打发他们走了。”韩二挠着头,有些困惑的答道。

  “哦?”方榕尽管表现的只是简单的惊讶了一下但心里却暗暗点头:“看来自己感应的不错,这位老太爷果然很不简单。”

  “我也不大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每回一出老太爷的院门,我都被那些约见的人骂的半死,唉!”有些郁闷的,韩二叹了口气。

  “大叔你放心了,这次就算我也是那样被打发走,却绝对不会怪你半句的。其实在城市里呆太久了,就当活动一下筋骨,饱览一下山色也好啊。”方榕呵呵的轻笑着给韩二吃定心丸。

  “我想这次不会的,虽然我说不上来原因,但我觉得方先生一定能见到老太爷的。”感受到了方榕心中善意的韩二连忙睁大眼睛,很认真的急急道。

  “呵呵,但愿如大叔所言了。对了大叔,有个事我一直挺好奇的,我记得我好像并不认识韩家寨的人呀,再说老太爷也不出门,他是怎么知道有我这个人的?”笑着笑着方榕忽然心里一动,问道。

  “老太爷是听我说的。”答话的韩二有些扭捏的半红了脸。

  “哦?”方榕这下倒是真的愣了。

  “方先生事忙,可能没注意过,这些年来经常有个半大的山里娃去你那里买些别的书店不会卖的书,那是我大儿子。我是经常听他说起你,所以才在和老太爷说话的时候提起了你。老太爷把我买的那些书全都要了去翻过之后,又听我说起那些书都是你半价给推荐的,所以才说要见你。”

  “哦?我想起来了。”方榕凝神一想,这才恍然。

  这些年是有一个半大的山里小孩隔上好久,就来买一两本被小蒋戏称为迷信专柜那里的书。方榕还记得他第一次掏出的钱全都是一些铜板,当时心一软,便只收了他半价,还吩咐小蒋以后凡是那孩子来买书,一律半价。没想到那日的一丝怜悯,竟换来了今日和这老太爷相遇。

  “方先生歇的差不多了吧?咱们还的赶几步,不然到了上面天就黑了。”看到方榕还记得自己的儿子,韩二便开心的笑着站了起来。

  “嗯,现在又是满身力气了,韩大叔,咱们走,不然到时候这天就真的要黑了。”站起身,方榕也笑呵呵地道。

  过了一山又一山,崎岖的山道延伸着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

  此时,带路的韩二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沉默好久了。蜿蜒的山道上,方榕望着他默默前行的背影,忽然在心中闪过一抹微带苍凉的心酸。而方榕自己最初的那点兴致,也慢慢的被一种说不出来的空旷和沉寂所代替。

  那是一种只有在连绵不绝的大山里,特别是在北方裸露荒凉的大山里才有的感觉。和南方放眼望去满目青翠,层峦叠嶂的大山不同,北方的山完全是另一种味道。

  在这些即便是五月里,被一蓬蓬散乱而又不高的野草丛的绿色点缀的山上,放眼看去,占了主色调的还是那种代表了原始和粗犷的青灰色。那似乎就是北方这些大山亘古以来就有的颜色。

  在这样一座座原始而又单调的山里,人穿行其中,时间久了,大多都会和方榕一样,被一种难以言说的空旷和沉寂所控制,那是因为在那样的情形下,人就会感受到这些恒久存在着的大山,散发出的那种无名的雄浑压力和一丝丝潜在的兽性。

  “大叔,快到了吧?”忽然觉得应该说些什么的方榕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山里的寂静。

  不知怎的,他本能的不太喜欢这种在群山之间穿行的沉默。

  “再翻过两座山就到了,方先生累了吧?再忍忍就到了。”闻声回头的韩二给了方榕一个朴实的笑脸。

  “大叔,经常在山里这么一个人来回,会不会觉得寂寞?”方榕不想再陷入那种空旷和沉寂的感觉里,那感觉于他是一种潜在的危险。

  “寂寞?不会啊,走惯了反倒觉得安静,什么烦心的事都不用想。”韩二回顾的脸上有种认真的平静。

  方榕一时语塞。山道上再次陷入沉寂。

  当太阳西移到前面那座山的山头的时候,鼎鼎有名的韩家寨终于出现在吃惊的方榕眼前。

  “好地方!”几乎在反应过来的同时,方榕的赞叹脱口而出。

  在浪荡天涯的这十年时间里,他自问去过不少稀奇古怪的地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山寨和村子,但像韩家寨这样能给他震撼的,还真是头一次。

  在走过了几乎看不到任何一块超过三尺平地的高山之后,无论谁眼前忽然出现一块夹在山谷之间,像韩家寨这样的巨大平地可能都会感觉到惊叹。更何况,特别是这巨大的平地之上布满了一块块整齐的,在苍茫裸露的群山之间罕有的那种夺目的青翠!

  “老太爷就住在那里。”闻声只是憨厚的笑了笑,韩二指着山下绿茵茵的麦田之间的一个小院子道。

  “怎么那院子比周围的房子都低半头?”方榕顺着韩二的指点望去,却发现那座小小的院落不管是里面的房子还是外面的院墙,都要比周围的那些建筑低上半头,所以不免就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常理,根据韩老太爷在寨子里独一无二的地位和他那所院子所在的位置来看,怎么着也应该是那院子里的建筑和院墙比周围那些隐隐成拱卫样子的房子高出一头才是,怎么反倒低了?

  “这我也说不上,好像自我记事开始就是这样了。”韩二一边也觉奇怪的摇着头,一边加紧了下山的步伐。

  方榕一看,也知道再问也是闲的。所以也不再吭声,只管也加快了步伐跟在韩二身后,急急的往快要被暮色笼罩住的寨子走去。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9-22
第三章 故人

 

  等顺着蜿蜒盘旋的山道降到谷底的时候,韩家寨终于再无遮掩的出现在方榕面前。

  有些黯淡的暮色里,山顶上所见到的大片大片的青翠变成了一块块绿油油的农田,和山外城市边缘的农田里的那些已经长到一尺多高的农作物不同,这些田里的青苗最多只有五寸多高,不过幸好看上去发育良好。

  “方先生能认出这些地里长的是什么吗?”可能是因为脚已经踏上自己家园的泥土了,一路上话并不是很多的韩二此时忽然有了和方榕说笑一下的兴趣。

  “呵呵,我看就是麦苗吧?我小时候也在农村住过,不会把它们错认成韭菜的。”方榕一愣之后,马上明白了过来,笑呵呵的答道。

  “原来方先生以前也种过地?”韩二笑了笑后问道。

  “没有,不过小时候跟着大人们去过田里。”方榕微叹了口气后,答道。

  “哦。方先生这边请。”韩二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管回过头在前面带路。

  在快速穿过大片大片的麦田之间的那些小路的时候,方榕却奇怪的发现路上遇到的那些和韩二打招呼的山民,不管男女,各个肩头上都用扁担挑着两大桶看上去有些浑浊的水,而且个个都在五月还有点寒意的山风里汗流满面,所以不免就留上了心。他看到那些山民挑着水,一个个走进了田里,倒水。

  “大叔?难道这些田都是靠人工挑水来浇地的?”不能置信地,方榕忽然停住了脚步。

  “嗯,寨子里原有的泉眼二十年前就枯了,这些年来我们都是靠人工去十五里外赵家台挑水浇地和过日子的。”不知道方榕的话让韩二想起来了什么,他一直平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沉痛。

  “这里所有的地都是?那干嘛不打井,或者找新的水源?”韩二微黑的脸上爬上了一抹苦笑,只是摇着头道:“到了,方先生请!”方榕一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一个紧闭着院门的小院子前。刚想说话,紧闭着的院门却从里面吱呀一声,缓缓的打开,门内并没有人。

  紧接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苍老声音在里面缓缓响起:“贵客光临,快快请进,老朽身体不便,就在屋里恭候了。”方榕闻声,在心神狂乱的同时,有些茫然的扭头转向韩二,却看到此刻神情恭敬无比的韩二只是站在那里轻轻点头。

  竭力忍着心头的狂跳,方榕长吸了口清冷纯净的空气,一咬牙,伸腿迈进了半敞着门的院落。

  刚进了院落,他就听到身后并没跟进来的韩二从外面关上了院门。

  “贵客请进屋来。”这听上去越发熟悉了的声音再次让他稍微平静了点的心狂跳了起来。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方榕就站在这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农家小院里,在落日最后的一抹余辉里,缓缓的,一字一顿的用忽然有些沙哑的嗓子问道:“老太爷莫非就是古洞峡的故人?”

  “古洞峡?你也姓方,莫非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伙子?”屋内的苍老声音也在瞬间激动了起来。

  “正是小子方榕。”苍白着脸应着,方榕站立的身子扑通跪在地上,冲着发出声音的屋子恭恭敬敬的连磕了三个响头,等再次站起身来时,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经过十年之久的苦苦挣扎之后,会在这么一个偶然里,遇到当年救了自己的那位老人。

  尽管这十年里,在被那无边无尽的黑暗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惨痛时刻,他也曾经无数次的怨恨、责怪过这个不知姓名的老人当年对自己的救助。可在大多的清醒时节,特别是在这几年的平静生活之中,随着他对自己离奇遭遇方面知识的不断积累,他也深深明白老人当年对自己的救助,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和包含着一种怎么样的慈悲。

  所以今天一发现这韩家寨的老人就是当年的那位老人时,一时之间心内波澜起伏,再也不能自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磕下去的那三个头里,包含了他自己多少的感激和多少的委屈,自然,最多的是那种深入到骨髓的伤痛和寂寥。

  因为他知道,当今世上,自己也只有在这位老人面前,才可以痛痛快快的,不必有丝毫隐瞒和遮掩的,把自己一切的一切完完全全的袒露出来。

  这些年来,他背负的也太累了。

  “快快起来,快快起来。”随着略显激动的话语,垂着的深蓝色门帘一掀,韩家寨的韩老太爷韩远山颤巍巍的走出门来。

  模糊着泪眼,方榕的心在瞧见老人的瞬间,不由的便抽搐了起来。

  眼前的韩远山再也不复当年的神采了,曾经挺拔修长的身子因为脊梁的弯曲而显得格外的佝偻,微驼的削瘦身体就像一个骨架被裹在棉布长袍一般,显得分外衰弱,加上皱纹累累的清瘦脸,斑白的头发,眉毛还有胡须,组合在方榕眼前的就是一个风烛残年老人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年的那种风采?

  要说有,也只有那双斑白的长眉下,那双此刻看起来显得格外清亮的双眼,还保持着一丝丝依稀的神韵。此时,那双眼正用充满了谅解、宽容和怜惜的神情望着自己,隐隐的,还似乎带着一点点的泪光。

  “老人家,你怎么出来了?”方榕在倍感心痛的同时,不假思索的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老人的胳膊,歉疚地道。此时,他已经抹干了自己的泪水。

  “刚开始我还惊讶你是怎么度过这十年的,现在我有些明白了。”赞许的轻轻点了点头,苍老的韩远山反手轻拍着方榕扶着自己胳膊的手道。

  “老人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进了陈设简单的屋内,方榕在扶着老人在炕沿坐下的同时,便急不可待的问道。刚刚在扶老人进屋的这一瞬间,他已经发现了老人衰败的原因。

  “现在的你看来真的已经很强了,我最厉害的时候也抵不过你眼下的三成。”轻轻推开方榕扶着胳膊的手,在伸手虚引他坐下的同时,韩远山淡淡地笑着道。

  “强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的摆脱不了它的侵袭?”已经从最初的震荡清醒了过来的方榕恢复了他一贯的从容,也同样淡淡地答道,只是语气中还是不免带着一抹轻微的神伤。

  “让我看看你身上的朱雀印。”有些突兀的,已经脱鞋上炕的韩远山盘起膝,一脸正色的吩咐道。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变得很黯淡了。

  ※※※

  与此同时,聊城赵三的房间内,皱着眉头的赵三阴沉着脸,在房间内像个困兽一样不停的来回走动着思索到底怎么摆平眼下面临的困境。聪明如他,当然知道苍狼一事,会带给他和聊城怎么样的剧烈冲击。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福清带给四海老大的信,能给自己缓冲出一点时间找出真正的凶手,免去即将来临的腥风血雨。

  “福清,你此刻办的如何了呢?”喃喃的,他不知不觉的低语吐露出了他的心声。

  ※※※

  此际,在省城四海大厦宽阔的地下室,四海真正的总部大堂里,一脸苍白的福清还是抬着头,顽强的迎视四海集团总裁的逼视,睫毛都不敢眨一下。因为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将决定着聊城内三哥他们将要面临的命运。倒不是怕了,只是因为他知道,三哥并不想糊里糊涂的和势力庞大,在道上号称实力本省第一的四海硬拼。

  在福清心思电转的同时,大堂深处,站在龙头大椅前,一脸杀气的四海老大夏永忠心里也不停的转着两个念头:“战!还是暂时不战?”其实在他见到福清,收到赵三语气诚恳的来信三个小时前,他已经接到了四海潜伏在聊城的人员急报。

  就在火大的他招集四海的重要职员开会,会议还没被从聊城急急赶来的福清打断之前几分钟,他又收到了聊城那边关于赵三手下忽然齐齐敛形的急报。这也是愤怒的他肯召见福清的直接原因。原本,在会议上,他已经下了要与赵三火拼的决心。

  现在看了赵三语气分外诚恳的信,又看到在自己特意摆出的,充满着杀机和凶险的阵势之下,面前这个来自聊城的土混混还能这么有胆气的和自己对视,心里也不由的对赵三信里的解释有了几分相信。

  “或许,真是另外有人杀了苍狼他们。难道是长风的人干的?贺疯子手下不应该有这样的能人,那会是谁呢?赵三要自己给他七天时间,这究竟是为了缓冲的托词,还是真的到时间能给自己一个交代?”想着想着,他的眉头不知不觉得皱了起来,最后,看了看堂下的福清,在自己众多手下充满了杀气的目光攒射下,身体还是挺直的迎视着自己的福清,他一咬牙,下了再赌一把的决心。

  ※※※

  “五只朱雀的颜色都黯淡了三分,方榕!这些年你究竟是在哪里过的?怎么会让它发作十五次之多?你是不是忘了,再让它发作五次,你这辈子就一点机会都没了!怎么会这样?”

  瞪视着几乎全裸的方榕,韩远山的脸上露出明显不悦和不解的神情。身为五凤伏魔印的制造者,他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此刻依旧在方榕躯体上盘旋着,闪耀着鲜红色光芒的五只朱雀与当年的不同。在他而言,这就预示着方榕距离最后的崩溃更近了一步,甚至可以说是只有一步之遥。

  “世事艰难,不说也罢。不过到了今天,我倒是已经想通了,一切随命吧,如果我真的命该如此,再怎么努力也不起作用,如果命里有转机,我想这五次间隔的时间也就够了。”方榕淡漠的苦笑着,动手穿起了自己的衣物。

  “你不是当年不相信这些的吗?”微带嘲讽的,一时之间发觉很难驳倒他的韩远山开口了。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人不是始终在变吗?好了,不说我了,倒是你老人家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的?依照你的修为,根本不该变得如此啊。”说到这里,方榕心头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莫非你老最近招人来见,就是为了完成你殷巫一脉的传承?”

  “你现在果然变强了,我记得我当年并没有给你说过我的来历。你是根据朱雀印推断出来的吧?”微笑着,韩家寨的老太爷看来并不想回答方榕的问题。

  点点头,方榕没有出声。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苦笑:“不强行吗?”显然,面前的老人也发觉了自己刚才说的是多余的废话,在些微的歉意刺激下,他也点着头,缓缓地道:“没错,就是想找个人把我殷巫一脉传承下去的。眼下的我,再不抓紧时间,恐怕就……”

  听到这里,方榕抬起头盯着老人,很认真的问道:“老人家,这些年你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依你原本的修为,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能说说吗?”

  “天谴,是天谴!方榕你明白天谴吗?”淡淡地苦笑着,韩远山不答反问。

  “天谴?”闻声方榕的眉头皱了起来。大脑里迅速转过种种可能,却都无法判定面前的老人指的究竟是什么。

  “有些人和书上也把天谴叫应劫。”

  “应劫?”方榕有些明白了。

  “嗯!因为五年前我妄图拼着自己的一点修为,做些自己能力之外的事,结果就遭了天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缓缓的,韩远山依旧淡淡地道。

  “拼着自己的一点修为,做些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方榕不解的睁大了眼睛。

  “这些都是命,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你现在的状况吧。”苦笑着摇摇头,韩远山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

  “这些年我照着你当年的嘱咐,在人世间寻找奇迹,除了对自己遭受的这些慢慢有了点认识之外,一无所获。到后来我也懒得再挣扎了,就来到聊城住了下来。这一住就住了三年多。最近原本想要离开的,可是因为一些琐事没能走成。”轻描淡写的说到这里,方榕忽然觉得应该振作一些,因此又笑着道:“我倒是没想到老人家你就是这里传说中的老太爷,不然早就来拜见了。”

  “我也没想到当年遭殃的一个小孩子会变成现在这么个经常被坊间称道的书商。要不是听韩二经常说起,又从你推荐给他的那些书的内容上发现你在这方面的水准不低,我们也就可能失之交臂了。可是这老天就是这么爱捉弄人,在要我因见故人而喜的同时,却又要我再受一次失望的打击。呵呵,当真是天心难测啊。”轻笑着,韩远山也看似轻松地道。

  可在他苍老的眉眼之间,敏感的方榕总能扑捉到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虑。

  “老人家的失望可是指眼下的方榕不能作为你香火传承之人的事?”心里念头一转之后,方榕决定开门见山的敞开来问个究竟。因为他知道,身为像韩远山这种巫门隐秘宗派的长者,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节,绝对不会选择闻名相邀这样的方式来决定传承的。

  苦笑着点点头,韩远山削瘦苍老的脸上第一次明显的流露出了一抹悲哀:“想我殷巫一宗,自殷商之初便开宗立派,绵延至今长达三千余年,盛时曾开枝散叶于大地的各个角落,至今就连海外还有我宗的支派。即便是在最为衰败的宋元两代,龙虎山一统天下的非常时期,我犹能保持着自己的特色和独立的传承香火香火相传。

  “可是到了现在,身为殷巫宗的第一百零九代的宗主,我竟沦落到只能依靠坊间的传闻来寻找传承香火的人,而且还屡次三番的失败,莫非天意真的要绝我这一脉吗?”

  “老人家,难道韩家寨这么多人没有一个足以传承香火的?”方榕心里隐隐也闪过一抹无言的悲哀。

  “要是有,哪还用得着我这么费尽心思的寻找?韩二尽管努力,可是他的根骨实在不足以传承香火。我见过的年轻人里,就以你的身上的原力和根骨最为合适,可惜你遭遇奇特,背负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越我这宗所能承载的范围,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了。”说到这里,黯然莫名的韩远山猛的咳嗽了起来。

  轻轻拍着老人瘦骨嶙峋的后背,方榕泛起雾气的双眼之前恍惚浮现当年和老人最后话别的场景来。

  “小伙子,天意弄人,你身上的问题我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这朱雀印大约只能压制住你体内的异变十二年左右的时间,十二年后,如果你还不能找到人来解决掉它的话,你就会陷入一种比死还要痛苦的境地。当然,这十二年的时间指的是你身上的它全面发作不超过二十次的情况之下。

  “本来,要是换了别的人,我也就不费这个事了。因为当今世上,能一举解决你体内问题的人并不多,你能碰到他们,而且能让他们伸手救援的机会更是小到几乎没有。

  “可是我还是费尽心思的救了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十年前的那间小屋里,在墙壁上松明晃动的明亮里,打扮奇异的无名老人正对着屋内的躺着的方榕说着上面的这些话。

  “为什么?”躺在床上的方榕双眼里第一次闪过了奇怪的光芒。这还是他自从知道遭遇了什么后,第一次感觉到了奇怪。

  “因为我总觉得老天生个人到这个世上,总是有这个人存在的道理的。即便是这个人遭遇到了无妄之灾,他存在的价值在很多人心中还是不变的。你知道吗?为了求我救你,你奶奶在我这里跪了多长时间?你姑姑、姑丈又在这里守候了昏过去的你多长时间?

  “再者,还因为你自身的根骨和另外一些奇怪的原因,所以我还是决定帮你。”说到这里,老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说吧,你体内的异变经过我这些天的观察,远不止我前面告诉你的天妖入体那么简单,还有一些其他的变数,要是我没推断错的话,天雷发威的那一瞬间,那术士仅存的神意和那五只刚刚被炼成的五鬼也随着天妖一起遁入了你的体内,所以我本来估计可以完全封印住天妖的朱雀印现在只能封印住它十二年,往后你身上会有什么变化我现在也无法预料。

  “尽管这样的变数使你自身的凶险大大增加,但有一点,这奇怪的罕见现象也可能就是引起那些方家高人伸手帮你的诱因。

  “就为这些原因,我下了决心帮你,年轻人,就算不为了自己,就是为了这些爱你的亲人,你也应该鼓起勇气去面对自己的遭遇,这人世间,尽管可能没有几个人的遭遇能比你离奇,但还有很多平凡人,每天经历的活生生的痛楚和艰辛,却丝毫不逊于你。

  “但他们都不曾绝望,还是在那种几乎无望的日子里挣扎着,生活着。因为他们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些人在关心着他们,也在等待着他们的关心。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其余的全看你自己。要嘛就听我的,在这天地人世间为了亲人和自己去寻找一线生机,要嘛你就这样躲在这里发呆或者事后去自尽。

  “如果你能下了决心去面对的话,我这里有个无意间得来的心法,尽管看似简单,但对你却也不无补益。记住,老天只会救助那些首先肯自救的人,一切,都要你自己来决定。年轻人,你好自为之。”说完,老人留下一张纸之后,飘然而去,只留下神情百变的自己在那里苦思。

  想到这里,方榕轻拍在老人背上的手掌内不知不觉起了变化,纯厚绵和的清凉能量迅速的涌进老人的体内。

  劲气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便在老人的体内转了九转,随后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老人的体内不见。

  “九守玄功?”劲气一进入体内便止住了咳嗽的韩远山一待劲气消融在体内,便立刻发出了惊讶的疑问。

  也难怪识货的他惊疑,也不过转眼的工夫,他苍老衰老的脸上已经闪耀起了淡淡的红润光芒,生机濒临枯竭的体内更是隐隐洋溢着一片淡淡的春意。

  “不是,难道老人家忘记最后离开的时候留给方榕的那篇名叫随息的心法了吗?就是它,不是九守玄功。”方榕轻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哦?竟是那篇随息法?”韩远山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方榕,不由的在心里微微觉得有些惭愧。

  当年他在用尽自己的所知所能,暂时帮方榕封住体内的异变后,因为自度就算自己倾尽全力,破例传受方榕自己的一身所学,也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方榕最终问题,可又不忍眼看着一个好端端的年轻人就此绝望下去,所以便在最后离开的时候,留下了这篇他曾在医书、道典、佛经这些书中都曾看到过的再也普通不过的随息法。最初的本意只不过是想借用随息法任其自然,清净无为的特性来平静下方榕以后随时会出现的狂暴和适当的调理一下他的身体,可没想到十年不见,方榕竟已经将一个随处可见的小道隐隐炼到了大成之境。

  “是啊,这些年来多亏了这门心法的神奇,不但致使方榕避过了多次的灭顶之灾,还让方榕能够在这十年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找到一丝丝坚持下来的光明,没有迷了本性。可以说,方榕能坚持到现在,一切都是老人家所赐。”说到这里,方榕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想再次拜谢老人。

  “坐下,坐下!方榕如果你还懂得尊重我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这样多礼。不然我要生气了。”韩远山也微微的有些动容了。

  看到方榕依着自己的意思坐下,韩远山这才叹了口气道:“其实说来惭愧,当年我只是觉得这门心法简单易学,而且隐合自然而然的天道规律,所以就留下了给你。当时并没有想到你能练到如此的境地。方榕,能说说现在大约到第几层了吗?”

  “应该是到了气神相抱,三元相合的初步境地了,不过老人家你也知道,我情况有些特殊,很多地方并不和书上说得一样的。”方榕笑了笑答道。

  “嘿嘿,果然是法本无定,至诚则灵。”有些突兀的,似乎受到了启发的韩远山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和恍惚交加的神色。

  看到这些,方榕自见面来一直存在心里的疑惑再也忍耐不住了,他面色一正,用自己所能表现出的最诚恳的样子和语气抱拳道:“老人家,请别怪方榕直言,今天能见到你,是我近来最开心的事。可是今天我却一直隐隐觉的老人家你似乎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不知能不能对我说说?如果只是关于传承的事,尽管我自己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也愿意在今后帮着注意注意。如果除此之外,还另外有事的话,还请给我一个机会,现在的我已经无牵无挂,正是让我为你出点力的最佳时机。”

  韩远山闻声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后,这才又抬起头,很认真地道:“方榕,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眼下我烦恼的这些事光靠术法和神通,实在是无能为力的。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吗?这就是我妄图结合术法和自己的一身修为硬来的结果。我不想你也成我这样子,你还是抓紧这剩下的两年工夫,去专心寻找挽救你自己的机会吧。这样才不枉费我当年救你的苦心。”

  “那这样好不好?你也知道,方榕不是那种不自量力的人,自己办不了的事情绝不硬扛。老人家你还是先说说你的烦心事,让方榕自己看着能不能帮上忙,这样行不?不管怎样,多个人出出主意也是好的呀。”方榕并不气绥的继续努力着。

  “唉!说起来一言难尽。方榕,你觉得我们这韩家寨如何?”半晌之后,低头寻思了一会的韩远山叹了口气,忽然反问起方榕来。

  “尽管只是进来的路上走马观花的看了看寨子,可是我觉得在这莽莽大山里这韩家寨真的称的上一块福地。不光寨子里那一幢幢用青石条盖成的房屋建造的别具一格,就连寨子周围那大片大片平整的麦田就能让人在走过群山之后不由的眼前大亮。依照我的估计,这寨子周围的田地至少能养活三千人,非常的不错。”有些兴奋的道这里,方榕却发现韩远山凝重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于是心里忽然一动:“老人家烦心的应该是水源和道路了吧?”在话音落地的同时,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这里面的问题。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可这韩家寨在这能莽莽群山之间,地方再好,也不过只能求个简单的温饱,再加上吃水浇地都要依靠那么远的水源……

  想到这里,方榕忽然注意到了一路上被他忽略掉了的一个细节,一路走来,整个韩家寨里,竟没有看到一只应该在农村最长见到的那些牛和骡马这些大牲口的影子。现在仔细想想,就连猪、狗这些家畜见到的都不是很多,随即他便在恍然中觉得心里沉重了起来。

  “当年我先祖因为世道混乱,所以带着自己的家族避入深山,经过一段颇为漫长的岁月后,才在这大山之中找到了这块花木茂盛,水源充沛的福地。

  “自此,前后经过了近三百年的时光,韩家寨有了现在的模样,期间因为韩家寨的富饶和隐秘,还曾多次被周围的山贼和强盗攻击,但是韩家寨在以我们韩家人为主的人们保卫下都坚持了下来,一直自给自足的延续到了今天。多少年来,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可是到了我这一辈,随着外面世界的进步和变化,向来以自给自足自满的韩家寨人却发现,往日的自满现在却变成了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外面的社会越进步,被群山阻挡住的韩家寨就显得更落后。

  “如果光是这样,那倒也没什么,其实在我看来,这种自给自足的简单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可是更可怕的事紧接着又来临了,我们寨子本来就日渐枯竭的水源在二十年前完全的枯涸了。

  “没有了水,寨子周围原本茂盛的树木便逐渐的枯死了,寨子里本来就不很多的大牲口也因为喝水太多而被人们杀光了。现在种田吃水,全都要靠二十里外赵家台的那眼泉。

  “就是那眼泉,近来我听韩二说出水也小了许多,估计用不了几年也要枯竭了。其实不用等那眼泉枯竭,我想再过些日子,赵家台那边的人也要过来说话了。

  “这些年,要不是他们看在我这个老太爷的薄面上,早就不会让寨子里的人去打水了。方榕你想想看,这样一个面临绝境的寨子,如何让我不烦心?

  “身为韩家寨声名显赫的老太爷,享受了他们一辈子供养和尊敬的我,如何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子孙们的在这绝地上受苦?”再也忍耐不住心中苦痛的韩远山说着说着,两行老泪便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望着面前这个已经不复当年的老人,方榕的心里也充斥着一股英雄末路的凄凉。因为现在的他知道,作为一个古老巫门宗派的传承者,一个曾经修行到极高层面的修行人,韩远山眼下对情绪的失控预示着什么。

  “那为什么不寻找新的水源?或者多打几眼井应应急呢?”看到韩远山慢慢能控制情绪了,方榕这才开口问道。其实隐约的可能他已经想到了,现在就等着听韩远山说出来,因为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帮这个忙。

  “这么多年来,寨子附近有可能有水源的地方都被仔细堪察过了,找不到新的水源。至于打井,我们也想啊,可寨子里外泥土下面不到十米的地方都是整块整块的青石岩,哪里能打的出水来?

  “前些年寨子里也曾集中了全寨的人力物力,跟着请来的打井匠人在可能最有希望打出水来的寨子南头挖山打深井。“全寨的青壮年人跟着匠人,整整拼死拼活的和井下的石头叫了大半年的劲,硬是在青山岩上挖出了深达四十多米的深井,挖到最后,请来的匠人师父和寨子里不少挖井人累得都在吐血,可是那里还是一滴水都没有。自从那次以后,寨子里的人便都死了打井的心。”抹着眼泪的韩远山说到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那老人家你自己又是怎么受到你说的天谴的呢?”方榕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主意,边问道。

  “方榕你也知道,朱雀在五行属火,而我殷巫这宗以朱雀为自己的印记。虽然明知自古水火难容,但为着我寨子里这些勤劳刻苦的子孙,在五年前的那次大旱之年,我强行修练了在一次偶然里得来的行云布雨之法,妄图拼着自己的这点修为和练出的术法,解除寨子和周围的这些山里的燃眉之急。

  “结果在我开坛作法的途中,天际忽然雷声大作,紧接着一道霹雳电光直直的轰在我的法坛上,在将我的法坛轰成粉碎的同时,也将我震飞。等我从至深的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体内阴阳逆转,神意散乱。我辛辛苦苦修行了一辈子的那点修为已经基本被废。

  “要是我的被废能换来一场雨也就罢了,可等我游目四顾的时候,这才看到法坛那里焦黑难看的地上,竟连一点下过雨的痕迹都没有。在那一瞬间,我便知道,这是天意,老天在惩罚我了。”

  “天意?”凝神听到这里,方榕的嘴角慢慢爬上了一抹有些恍惚的讥笑。

  “嗯!当然天意,难道方榕你认为不是?”听到方榕的疑问,看到方榕脸上的讥笑,原本很是沉痛的韩远山在反问的同时,已经把不悦带到了脸上。自行法出岔以后,他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恢复成了一个近似普通的老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能抛开七情,心神犹如定水的老太爷了。尽管事实上,他在很多方面,还是比大多的普通人要强上好几十倍。

  “老人家,我知道你身为巫门中人,信了一辈子的老天和鬼神,我不该当着你的面说这些话。可是现在,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你信的这个老天真的有它的意志吗?如果有,它真的公平吗?如果它真的公平,为什么还要给你,给我,还有你们韩家寨和周围的山民们带来这么多的苦难?难道我们这些人真的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而要受这么多的罪吗?

  “不!我认为绝对不是!这只是咱们自己骗自己的说法和理由。这十年来,我浪荡天涯,看过无数坏到不能再坏的人在得意,而不少良善,纯朴的人们却在遭殃的事例。“从那时起,就我知道这老天是绝对没眼的,如果它真的有眼的话,那么它的眼便早已经瞎了。”突兀的,原本还很平静的方榕忽然站起身来,非常激动的对着有些吃惊的韩远山嘶吼般的说出了这番话。这让韩远山一时间只能目瞪口呆的愣愣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榕,这十年来你究竟干过些什么?怎么在听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会感觉到这么浓的血腥味和怨恨?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说出这么些混帐话?”半晌之后,醒过神来的韩远山就那么鞋也不穿的从炕上站到了地上,抬着被气的在微微发颤的右手,指着方榕,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喝道。

  他越说越气了。因为方榕刚刚毫不客气的指责了他坚持了一辈子的信仰,而且就当着他的面。这在他,绝对不是能够在一时之间就能够容忍下来的事情。

  长长的吸了口长气,方榕刚刚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发红的脸色便恢复了常色。现在他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孟浪和直率,特别是在看到韩远山被自己气成这个样子以后。

  “老人家,刚刚是方榕一时激愤,说错话了,还请你多多包涵。你先请上炕好吗?地上太凉。”一瞬不瞬的盯着方榕的脸看了半晌,韩远山眼中的怒意在一声黯然长叹中徐徐敛去。

  “方榕,你真的得抓紧这剩下的两年时间了,不然你到时候一定会被它完全控制的。刚才的你,已经隐隐的散发着它的气息了,这样下去很危险,你知道吗?”在上炕重新盘起双膝的同时,他语重心长的缓缓道。

  “挣扎了十年,都没什么希望,现在我也基本看开了,随它去吧。”方榕有些淡漠的说着,也重新坐在了炕沿上,顺手摸出了根烟就着炕桌上的烛火点上后,轻轻地喷出了一条凝而不散的烟龙。

  皱了皱眉头,有些没可奈何的韩远山忍住了自己想说的话。在他看来,作为一个修行的人,是不应该抽烟的。可是又一想方榕的境况,便忍住了。

  “老人家,寨子里的吃水问题就交给我来试着解决吧!我这一生,想想从没做过什么太有意义的事情,要是这次能够帮上忙,将是以后很能令我安慰的事情。”在猛抽了几口烟后,好似在碾碎烟头的决绝中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一般,方榕抬起头,有些怅然的笑着道。

  “吃水的问题你来解决?你的意思是你想学……”韩远山闻声一愣,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

  “不是。我不是想学什么行云布雨之术,何况这韩家寨周围的地理环境也不太适合咱们这种新手祈雨,雨小了不够用,雨大了会形成山洪。再说我也不见得能学会这门奇术,老人家不会忘记我身上还有朱雀印的吧?呵呵。”轻笑着,打断了老人话语的方榕神态有些轻松的解释着。

  在心里做出了要帮韩家寨的这个决定后,方榕真的感觉心头向来犹如阴云压顶般的沉重似乎被驱散了不少。

  “那你是想?”韩远山不解的望着方榕,就觉得自己一颗已经苍老掉了的心再次隐隐的活跃了起来。

  “有些时候,术法神通还不若一些金钱来的管用。老人家可曾听说过这世上还有专门用来打井的机械和一些专门干这行的人?我想请他们来韩家寨勘探水源和打井,我就不相信这韩家寨这周围会再没有水源。我记得我下山进来的时候,曾经看到韩家寨南边那里还有一些挂着绿色的松树,那些树应该不是靠人工浇水活下来的吧?”缓缓的说着,方榕的眼睛里闪动着一股充满了活力的光芒。

  “你是说那种和钻石油一样的机械和队伍?当年寨子里准备打深井的时候,那些在外面读过书的后生们也曾提过,可是他们去联系过之后说价钱高的吓人,而且那些机械根本无法运到山里面来。”不忍直接指出方榕想法的不可行,因为失望而微微闭上了眼睛的韩远山只是淡淡地说出了当年的事情。

  “钱的问题由我来想办法,至于道路,地上进不来,难道天上也进不来吗?”此时的方榕双眼中闪动着奇亮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多了几分神采。

  “天上?”韩远山睁大了刚才还闭着的双眼。

  “对,就是天上!”带着一股子罕见的顽童般的笑容,方榕肯定的答道。

  此刻,在瞬间陷入沉寂的屋子里,能清晰的听到院门轻微的开启声和脚步声。不用出门去看,眼下各怀心思的方榕和韩远山就凭着比常人敏锐了百倍的六识,知道是韩二来送饭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9-22
第四章 暗流

 

  与此同时,在省城最豪华的黑马夜总会门口对面的霓虹灯下,在北方犹有寒意的五月夜风里,竖着衣领不停来回踱步的王小明刚刚抽完了第十七根烟。

  “T.M.D,不就一个破歌厅吗?居然不让我进去,迟早有一天老子要大摇大摆的进去闹闹,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嘴里不明不白的忿忿的骂着,瞧上去有些贼头贼脑的他一瞅四下无人注意,便狠狠的把手里的烟头弹飞了出去。

  看着烟头在夜色和灯影里滑过一条短暂而又明亮的轨迹落到街面上,转瞬便被过往飞驰的车轮碾碎带着不见踪影的样子,他今晚憋了一肚子的小火这才觉得有了些平息的痕迹。

  自按着三哥的吩咐,追着下午的火车在傍晚时节来到省城后,凭借着他自己和火车上那群混饭的小贼们的交情,他并没多费劲的便找到了他要追踪的目标,刘英奇他们那伙人的落脚地。

  在三言两语唬走那些也在打刘英奇他们那群人主意的几个小贼后,他自己也破天荒的头一次跟着刘英奇他们住进了省城唯一的那家四星级宾馆。在逐渐适应了宾馆里各种服务带给他的一个又一个惊叹和些微的慌乱之后,他又跟着出来吃饭的刘英奇他们来到了这条让他倍感心疼的饮食娱乐街。

  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这世界为何是这般的不公平。平日在聊城跟着三哥混的时候,他一个月的开销最多也不过八千左右,可今天,就一个住店和吃了顿并不怎么样的饭,就让他身上的五万变成了四万。

  最叫他生气的是当他吃完饭后,想跟着刘英奇和那两个女人一起进入眼前的这间气派不凡的歌舞厅时,居然被那个只会鞠躬开门的门童给拦住的事了。因为拦住的理由竟然是他身上这套酷酷的流行装不符合他们会所的要求。

  “奶奶的,这世道还有天理吗?”当时要不是因为害怕耽搁了三哥吩咐下来的事情,他真的就想不顾一切的痛打那个傲慢的瞟着自己的门童。哪怕门口的两边还木头一般的矗立着四个衣冠整齐的保安。

  要是光这样受点闲气也就罢了,他没想到就连自己不过是站在街这边抽了根烟,顺手扔了个烟头,都能被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个带红袖标的老太太揪住,硬是罚了一百才肯松手。当时他心里憋的那个火啊,要不是看着面前揪住自己不放的是个老太太,而不是个年轻男人的话,他百分百的就敢肯定自己当时就会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刀给他捅翻了。

  可是当时揪住他衣服不松手的却只是一个老太太,所以他只好拼命忍住自己心头的恶气,自认倒霉的交钱了事。

  所以,憋了一肚子火的他只能靠不停的咒骂和偷偷的弹飞手中的烟头来消除自己心头的火气。其实就这一个多小时的等候里,他已经深深的厌恶上了自己眼下身处的这个城市和这里的人,因为就连他在刚刚火大的冲动里,故意撞向那些过往的年轻、健壮的男人好多次,居然都没人和他发火争执,到了后来,甚至很多人看到他一脸不善的样子,就远远的绕道而行。

  这一切都让他非常,非常的不爽。自然,这也更让他在越发的厌恶起这个城市的同时,想念起才离开不过半天多时间的聊城来。

  其实他自己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早已落在了一直远远的跟着刘英奇,默默行使着守护之责的闲云眼里。

  ******同一时刻,在省城的另一个繁华地段里,浑身已经被冷汗隐隐湿透的福清不停的努力用深长的呼吸松弛着自己过度绷紧了的神经,加紧了自己的脚步,一心只想连夜赶回聊城,当面像三哥汇报这个来之不易的好消息。

  四海的老大终于在发作了一番后,答应等三哥七天后来给他解释了!

  步履轻快的他拦住一辆开过来的计程车,只对着司机说了声自己的目的地聊城之后,便像全身的骨头散了架一般,把自己完全的撂在了车后座上。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的心脏刚刚跳的有多么狂烈。

  但是直到他的过度绷紧了的神经在飞驰的计程车上完全松弛了下来,并且和司机信口开河的乱调侃了好久,他都没发现司机脸上不时掠过的诡异笑容和身后一直紧紧跟着的另一辆黑色轿车。

  当然他就更不会发现后面那辆黑色轿车上,满脸凶悍的那几个大汉正用充满了残忍和快意的目光盯着自己这辆车时的神情。

  ******而在同一时刻的聊城,一脸凝重的赵三正在自己房间内仔细翻看着上个月的账本,眉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皱到了一起。

  现今社会,就算是在道上混,最后的输赢的关键还是避不开金钱。这一点,赵三在决定一统聊城街面的时候,便已经在心里再清楚不过的知道了。

  可是这一刻,他还是无奈的发现,要养活手下这一大群人,真的是件非常头疼的事。

  特别是在他下了决心不让自己的帮众碰那些来钱比较快的偏门之后,帮里的经济状况便成了不小的问题。

  这在平时还不觉得什么,大家节省一些也就过了。可是现在,到了眼下这种非常时期的时候,这个问题便不可避免的突显了出来。

  从发现苍狼他们几个人的尸体开始,赵三便知道聊城街面上自己一直竭力维持着的微妙平衡算是彻底完了。尽管以他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个性和对心中承诺的坚持,他还是抱着万一的期望分别派出了王小明和福清,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和四海那边惨烈的冲突和火拼恐怕就要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何况,还有另一个也同样不好对付的长风在一边不怀好意的暗暗窥探着。一旦自己和四海开始冲突,长风那边也绝对不会闲着,如此一来,冲突中的消耗,火拼之后的善后,都需要大把大把的钞票来应付,自己去哪里找这一大笔钱?

  苦恼的合上账本,被自己心头无可奈何的盘算弄的烦躁起来的赵三把账本丢到了一边,摸出一根烟点上,在缭绕的烟雾发起呆来。

  现下的他,只能在尽量控制自己手下那些并不起什么大用的小混混不再添乱的同时,把大部份的希望寄托在了福清和王小明的身上。

  如果福清这次去四海那边能争取到七天的缓冲时间,如果王小明能在近一两天内便探明白刘英奇那伙人的行踪,那么他就有六成的把握避免和四海出现大的争端,让聊城继续平静下去。

  想到这里,他嘴角禁不住爬上一缕微带伤感的微笑。因为他此时忽然在想,聊城这些畏自己如猛兽的父老,究竟有几个人能明白和谅解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和打算?

  能理解自己的,恐怕就是此刻不能瞑目于九泉之下的苍狼了吧?

  在忽然涌出的泪水悄悄滑下面颊的瞬间:“或许,能了解自己的,还应该有个方榕吧!”赵三伤感的心里忽然同时闪过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知怎地,尽管白天和方榕处的并不是很融洽,可是在他感觉里,对方榕并没有多少敌意和怨恨,自认识方榕以来,他一直有个奇怪的感觉,总是无端的感觉到方榕和自己应该是同类人,尽管从他自己最尊敬的苍狼口中得知了方榕就是道上传说中的血夜凤凰,一个双手沾满了血腥,恐怖到不能让人相信的魔神一般的人物,但他还是顽固的相信自己的直觉,方榕和也同样背负着种种恶名的自己一样,是属于同一类人。

  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的同时,赵三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他知道,眼下绝对不是伤感的好时候,外面还有太多的事和人需要自己去解决和面对。

  ******“终于舍得出来了?T.M.D小白脸!”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着,王小明使劲弹飞手里最后一个烟头,把已经有些冰凉的双手插进自己的裤兜里,慢慢的往刚出门口的刘英奇他们那边凑了过去。

  “小倩,要不要去吃点夜宵?”在问话的同时,刘英奇已经摆手示意门童不要叫车。

  “就知道你关心枫姐晚上吃的太少,但也不用老拿我做跳板啊。”半真半假的给微微笑着的刘英奇翻了白眼,同样有些担心的小倩转头对身边的叶枫道:“枫姐,咱们去吃点夜宵好不好?我也有点饿了。”“那就走吧。”从身边两人关切的目光中体会到了温馨的叶枫尽管此时心境还是不大好,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抹笑容出现在她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竟有种分外柔弱和温婉的美丽。这让一边瞧着的刘英奇心中涌起狂潮般的柔情和怜惜。在这一刻,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生里,自己绝对不再让她脸上出现这般叫人心痛的神情。

  “听说前面有家小店的汤圆做的相当不错,咱们就去那里吃点东西。”一伸手揽住叶枫的身躯,他带头顺着街边往前面走去。

  就在这时,他六识中最隐秘的深处感应到师叔闲云瞬间强烈到极至的气机和杀意。

  浑身的毛孔本能的一缩,在飞速转身的瞬间,他便把揽在怀中的叶枫和身边的小倩使劲送了出去。

  同一瞬间,他才听到电闪而来的师叔口中急怒的喝声:“英奇小心!”随即他的身躯就在机车发动的轰鸣声中被撞向了灯影迷离的夜空。在陷入黑暗的瞬间,他隐隐忽忽的听到叶枫和小倩发出的哭叫声和几声凄厉惨烈的吼叫声,接着所有的意识便被黑暗所君临。

  在看到街那边顺着自行车道呼啸而来的那辆机车的瞬间,王小明的身子便像怒箭一样射了出去。

  他没想到,火车上的几个小贼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不顾自己的警告,在这个时候就敢向刘英奇他们展开劫掠。

  就在因为本能的愤怒冲上了脑顶,想都没想到其他一切的王小明怒喝着冲到街这边的瞬间,一股沉闷到极点的压力便紧紧箍住了他的拔起的身躯,让顿时慢了下来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电闪而过的机车就在他面前,狠狠撞向因为仓卒间送出怀里人而落到台阶之下的刘英奇。

  就在机车翻滚着倒地滑行,刘英奇高高抛起的身躯还没落地的瞬间,一条淡烟似的暗影电闪到了他面前,随着这抹速度快的不像人的暗影扑来,紧紧箍着他的压力竟犹如实质般的压得他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拼尽全身吃奶的力气,借着瞬间高亢到不似人声音的凄厉嘶吼出口,王小明就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用自己也想不到的速度拔刀前捅,同时身躯往侧面避让、扑倒。

  纯钢的刀子就在插中暗影的同时不可思议的崩断碎裂,就在他脑际还没来得及诧异的同时,侧扑避让的身子背后,左肩头上就被一个好似有万斤重量的巨锤狠狠砸实,就在肩骨碎裂和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声中,他失去意识的身躯就像一个破麻袋一般远远的往街边的树上飞撞而去。

  犹如淡烟一般的暗影在和王小明一触后,就在这才惊叫起来的叶枫和小倩眼中像失去重量的狂风一般掠向从半空中落下的刘英奇,随即便和刘英奇一起平空消失在灯火迷离的街头。

  在叶枫和小倩震惊到犹如空白的大脑中,这才回响起阵阵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枫小姐,小倩小姐,英奇我先带回去治伤了,请你们赶快报警。”

  直到此时,王小明软软的躯体这才在撞上树干后,滑落在地。

  ******几乎与此同时,在从省城返回聊城的公路上,和寡言的司机随便乱侃了一会后,因为觉得无趣而躺倒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福清忽然觉得心头一窒,一种奇怪而莫名的压力让他的神智瞬间清醒了起来。

  就在他全身的寒毛刚刚竖起的瞬间,原本平稳前行的车忽然就在一个转弯的暗影里猛的刹住了。

  还没等他从惯性的前仰后合中稳定下来,两边的车门却被猛地打开,两把冰凉冰凉的长刀架到了脖子上。直到这时,他耳边才响起一路上寡言的司机瞬间变得阴冷无比的笑声:“兄弟,你到地方了!”随即,被两边的凶汉挟持弄的根本动弹不得的他额头上又被顶上了一个冰冷的物件。

  抬眼,就在黑糊糊的枪口和一声沉闷的回响里,在眼前飞溅起来的鲜艳血花中,他带着不甘和惊疑,永远的陷入了至深的黑暗。

  ******“方榕,你真的有办法弄到那么一大笔钱?”放下碗,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面前方榕那一张微胖的脸,韩远山有些不安的再次问道。

  这句话,在吃饭的这会时间里,他已经问了不下五遍。不是不相信方榕的能力,他放不下心和觉得不好出口的,是方榕用怎么样的手段在很短的时间里去弄到这笔钱。那可不是笔小数目,他自己左思右想,自己和方榕这类人快速弄钱的途径好像只有唯一的一条,而那一条,是他自己宁愿眼睁睁的看着韩家寨整个的败亡,也不会使用的。要不然,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拿来解决韩家寨的问题了。

  因为这在他,是事关做人、修行和信仰原则的底线,绝对不可以冒犯的。

  但是,身为一个又非常期待受到帮助的老人,这一刻,他实在没办法很坦白的把自己的坚持向方榕提出来。因为这样一来,不但可能会突显出他对方榕人格的怀疑,也关系着韩家寨三千多人今后的生死存亡。

  有些事,自己可以坚持着不去做,但自己是否又有权要求别人也不去做?特别是在这个人主动提出帮助的时候。

  他明白自己的这种犹豫还是有些自私,但人非草木,谁会没有感情和私心,特别是在关系到自己族人的存亡关头?

  但是,到了现在,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又问起了,因为他这一生对信仰和原则的坚持,使他心里一直不能平静。

  他,怎么也做不到神情自若的装作无知。因为他是韩远山,韩家寨的老太爷,一个源远流长的古老巫门宗派的宗主,一个真正的修行人。

  “老人家,请放心。方榕一定会在一两个月里筹到这笔钱的。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用你心中所想的那种方法去弄这笔钱。不然,方榕就不是方榕,你韩老太爷也就不是韩老太爷了,放心吧!”方榕抬起头,很认真的盯着面前的老人,一丝不苟的答道。

  他知道,老人是在担心他会和那些为人齿冷的修行人中的败类一样,利用不为大多人所知的法术和神通,去做那些下流、欺诈和勒索他人钱财的事情。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方榕,我……”闻声心头一宽的韩远山神情动容的使劲点着头,还想继续说话,却被站起身来的方榕打断了:“老人家,当年你救我的时候,我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现在多余的话咱们也都不用说了。我看我还是早点动身筹钱吧,你老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了。”“也不用这么急啊方榕,你还是多住两天再走吧。”闻声赶紧要下地的韩远山急急道。

  “老人家,不用下来,不用下来,你还是多注意身体吧。要办这件事我还得回去准备一下,就不多住了。以后等事情办成了,咱们相聚的时日还少得了吗?

  我走了。“方榕说着话,不等韩远山下地出门相送,便笑嘻嘻地自己开了院门走了。

  “可是方榕,我怎么还是从你的背影里面能感觉到那么浓重得血腥和寂寥呢?

  你究竟要怎么去筹到这么多钱?“就站在自己的小院内,韩远山透过眼中的朦胧雾气,盯着方榕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里远去,喃喃的自语道。

  一出韩家寨,方榕慢慢的回头望向在漆黑的夜幕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灯火的寨子。

  此时的韩家寨在山风夜色中显得分外静谧和安详。

  轻呼了一口长气,方榕就在自己眸子中闪过的那一抹决然里,开动脚步飞快的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和夜色之间。

  黎明时分,打扮和在聊城迥然不同的方榕出现在省城的机场,行色匆匆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些不时的拿着早报瞪大了眼睛猛瞧的过客。那上面正在连篇报道着昨夜发生在省城的那场车祸,报道着警方连夜对省城治安的清理。

  此刻,充斥在他心头的,是他自己又厌恶又倍感刺激的那种血腥和渴望。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聊城这三年多的平静生活,并没遏制住体内的它对自己的侵袭,反而,可能变得更强烈了。

  ******“啪!”随着心爱的小紫砂壶在雪白的墙壁上变成粉碎落地,充盈在罗发荣心头的勃然怒气也像什么被东西抽空了一般的离他而去。

  颓然的就那么一屁股坐在零乱的地板上,郁闷不过的他竟就那么毫不顾忌的号啕大哭了起来。

  完了!什么都完了,钱没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今也卷走最后的一点财产跑了。

  就连这间曾经给自己带来无限荣耀的大屋,再过两天也就要变成银行的了。

  自己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思?

  再也不用顾忌什么的他就那么瘫坐在地板上,大声的哭着,想着,想要去死的诱惑变得越来越强了。

  这在他,还是这四十多年的人生里是第一次。以前尽管也曾破产过,也曾落魄和被周围的亲朋好友背弃过,可他都咬着牙重新站直了。

  可是这一次,不管他有多么强韧的神经和毅力,他都知道自己完蛋了。尽管因为一贯的谨慎,他相信自己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可是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一个过惯了奢华的生活,习惯了被人们前呼后拥的出入各种大小场合的人,一旦完全失去了自己可以凭藉的势力和财富,变成一个圈内所有人口中的笑谈,变成一个一贫如洗的穷光蛋,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要他像十几年前一样,去街头和那些混混们一样讨生活,受别人的白眼吗?

  何况就算他还有这个念头,他眼下的这把年纪也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了。

  越哭,他就觉得自己活着越没意思,越想,他就越后悔自己这次妄然一搏的冲动,到了后来,在已经没有了声音的哭泣里,他慢慢从怀里摸出一把枪,对上了自己的太阳穴。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扣扳机,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和事便都和自己没了任何关系,包括近来如同噩梦般缠绕着自己的压力和屈辱。

  “罗头,这是在干什么?”就在他闭上眼睛,一咬牙猛扣扳机的前一瞬间,一股让他根本来不及,也根本不可能反抗的大力从他手中夺过了他的枪,随即这才听到让他的心瞬间便狂跳了起来的声音。

  面前,一个身着黑色西服套装的微胖汉子嘴角斜叼着一根烟,手里随意翻转着夺来的手枪,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哭成一塌糊涂的自己。

  “小方,是你?”他近乎哭泣般的声音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外和惊喜,这一瞬间,沸腾在他心头的,已经不再是无奈的死意,而是生死边缘上忽然来了救星的狂喜和莫名的感激。

  “罗头,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玩起自杀来了?很罕见啊。”伸手扶起稍有些尴尬的罗发荣坐到沙发上,方榕手里还是不停的把玩着夺来的那把手枪,一屁股坐到了他对面。

  “小方,你这次来是?”根本顾不上回话,胡乱抹着自己脸上的眼泪,有些秃顶的罗发荣兴奋不已的盯着方榕问道。

  “我需要钱,需要在短时间内弄到一大笔钱,所以我又回来了。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帮不上什么忙了。”方榕边说边顺手把手里的枪扔到了他怀里。

  “帮的上忙,帮的上忙!只要你回来,我罗发荣就算真变成小瘪三也能再掀起滔天巨浪,更何况现在还没到那地步。来抽烟,抽烟。”因为秃顶而显得额头格外宽阔的罗发荣下凹的两只小眼睛里闪着灼热的光芒,精神大振的忙着用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的双手给方榕递烟、点火。

  “不至于?我怎么听说你已经变成穷光蛋了?要不是真的走到山穷水尽时,你剥皮荣会躲在屋子里玩自杀?”喷着长长的烟龙,好似因为环境和着装的不同而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方榕,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很是冷酷地道。

  以罗发荣的厚脸皮,听到方榕说起自己刚才自杀的举动,老脸也不由的微微有些泛红,借着给自己点烟干咳了两声后,平复下来的他涩涩的苦笑着道:“知道我的近况也瞒不过你,没错,这次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钱被人坑光了,老婆也偷偷跑了,在这行我现在已经信誉扫地,要是你再晚来几分钟,就只能看到我的尸体了。

  “打了一辈子的雁,这次反倒被雁啄瞎了眼睛,也许是报应吧,谁叫我自己瞎了眼,识人不明呢?唉!不过幸好天不绝我,你又回来了!”说到最后,他的双眼中又泛起了灼热到令方榕都觉得别扭的光芒。

  “你也会看错人上别人的当?”正要准备抽烟的方榕有点不信的把烟挪到了一边,好奇的打量着脸上闪过一抹赭色的罗发荣。别人方榕或许不知道,但面前这个看上去个子不高,人长的也很一般的中年人到底有多少份量他可是再也清楚不过了。他剥皮荣也会被人坑到倾家荡产的这一步,还真是听起来叫方榕觉得难以相信。

  在这座沿海最大也是最繁华的城市,在圈子中,谁不知道他罗发荣是精明到连过路的蚊子腿上都能削下三分肉来下酒的主,他也能被人骗了?不过自己刚刚都亲眼看到了他躲在屋里痛哭和要自杀的一切举动,看来他说的也是不假,究竟是谁这么有本事连他都能坑了?在这一点上,方榕也有份浓浓的好奇。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不会被人骗?说起来还和你有关,都怪我财迷了心窍,还以为能在街上再找到一个‘暗修罗’,没想到却找来了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混帐东西,累的我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不说,就连相交多年的不少老朋友都被我害的几乎要去跳楼。

  “幸好你来了,小方,我知道你这次来,不光是为了钱,要是只为了钱,你也不会来找着我这个已经一文不值的穷光蛋了,凭你当年的无敌名声,不管去找哪家,都会被奉若上宾。小方,你是念在旧情,特意来帮我的是吧?”越说越激动的罗发荣有些忘形的扑过来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方榕的双膝,微红着眼摇晃着问道,神情专注无比。

  有些苦笑不得的方榕凝视着罗发荣已经挣的有些通红的脸庞,脑海中闪过当年和此人共度过的那一幕幕血腥而又暴力的岁月,心头一软,缓慢而又认真的点了点自己的头。

  “好!小方,你有情我罗发荣也有义,从今天开始直到你筹够钱离开,你的佣金我一分都不收,我只要你在比赛中遇到那忘恩负义的混帐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给我干掉他!绝对不要留手!”猛地站起身来,已经兴奋到快要爆炸了的罗发荣咬牙切齿的跺脚恶狠狠地道。

  “罗头,你说的这人到底是谁?你究竟是怎么被人坑的?这些我都还没弄明白,你仔细说说好吗?”方榕在伸手又续了一根烟后,吞吐着烟雾不置可否的问道。

  “那混帐东西叫张振,和你一样,是我一年之前从街头找到的。当时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被一群收债的人追杀,我看他在二十几个人的围攻下,尽管负了点伤,但还是有攻有守,凶猛非常,所以便动了爱才之心,在最后被打不过他的那些人用枪指住他脑门的时候,出面帮他还了债,摆平了这件事。

  “事后才知道他是为了给他老娘治病才借的高利贷,谁知道他老娘病没治好,人刚死,他自己就因为没钱还债而被高利贷追杀。所以我一顺帮他葬了病死的老娘,带他回到了这里,给他吃,给他住,还给他女人和各种各样最先进的训练。

  “他也确实争气,不到半年就成了我旗下最厉害的高手,他的攻击速度和攻击时的气势,隐然有你当年的风姿,当时我还以为老天真的在照顾我,在失去你这个宝之后,又给我派来一个。没想到最后却落到这般下场。”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到这,罗发荣狠狠把手里已经燃到尽头的烟屁股往烟灰缸里一摁,喘起粗气来。

  “我是宝?我看是摇钱树吧?呵呵,开个玩笑。你继续。”方榕半躺在那里,悠闲的吐着烟圈,感受着面对这个人和来到这里后,血液里那种隐隐躁动着的沸腾。竟奇怪的发现此刻的自己有些喜欢这种感觉了。

  仿佛根本就没听到方榕有些尖钻的打趣,罗发荣只是笑笑,准备继续往下说。

  他从当年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遇到的这么多人里,也只有面前这个人,会毫不顾忌的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这么说话,而自己也不会在意。其实他深心里更加明白,自己的在意和不在意,对面前这个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因为他明白,就是十个财势全盛时期的自己加起来,也不会去真正的和这个人生气,更不会去惹面前这个人生气。因为他至今都记得当年初次遇见面前这个人时,他身上散发着的那种浓浓的血腥和能叫人心寒的杀意,以及当时地面上那散落了一地的人体。

  在那一瞬间,他就在心里毫不犹豫的确定了一个认知,和谁翻脸作对都可以,但千万不能和面前这个人作对,绝对的不可以。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再次重复着这个认知,深深吸了口烟,在弥漫着的烟雾里又继续道:“三个月前,他作为我的秘密武器正式出场,迎战那时在拳市上风头正健的鲨鱼,那个绰号鲨鱼的家伙当时的记录是出赛四十四场全胜,二十三次在台上击毙对手,活着的对手也成了严重的伤残人士。

  “当时张振和他对战,拳市上开出的盘口是一比二十,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好鲨鱼。

  那一次我压了近一半的家产在张振身上,结果他也没叫我失望,上场不到两分钟,便以一个漂亮的侧踹踢断了鲨鱼的全部胸骨,使他当场毙命。那一战不但使我大赚了一笔,也使他在拳市里一战成名,获得了‘搅拌机’的美誉。“”搅拌机?“听到这里,方榕有些不解的打断了罗发荣的回忆。

  “就是形容他的腿法凌厉无比,像搅拌机一样无休无止。”罗发荣耐心的解释道,他明白像方榕这样的高手,发问就是要从绰号里了解对手的特性。

  “哦,他出腿的最快记录是多少?”方榕又摸出一根烟续上,半躺在那里若无其事的问道。

  “出腿最快的记录是每分钟两百七十四次,卧推三百公斤,深蹲五百公斤,一脚能踢断直径四十公分的柏木桩,不过拳市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最厉害的杀手锏不是脚,而是拳,这一点就连我这边的很多人都不知道。连我都是在一次偶然里看到他曾经一拳打塌过训练馆外的一堵墙以后,才发现的。”“拳?”方榕本能的皱了皱眉头。因为在他的经验和看到过的资料里,作为人身上最灵活的部份,上肢的拳和肘,在水准到了一定程度的拳市里适用率和有效率几乎为零,既不能给对手足够力量的重击,也不能形成有效的防御。如果对一个低水平的拳手来说,拳作为攻击的杀手锏和利器还情有可原,但对一个黑市拳赛的高级拳手来说,那简直是在自己找死。除非,这个人在拳上,真的有那种比用脚远距离扫劈更有杀伤力的造诣。要知道黑市的拳台上,那些高手的一脚往往能在击中的瞬间便让对手毙命,哪怕对手是皮糙肉厚的野牛或是别的猛兽。

  身为黑市拳赛中资深的经纪人,罗发荣应该早就明白这点的,为什么他还会特意提起这个叫张振的家伙的拳?所以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等着罗发荣的进一步说明。果然,罗发荣在看到他皱眉以后,又继续开口了。

  “我也知道,对你们这些高手来说,踢腿出拳打穿或者打倒一堵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但我却无意间发现他打塌的那堵墙在以他出拳位置的一米范围内的墙砖都是整个碎裂的,我见过那么多出拳凶猛有力的拳手,但出拳后有这样状况的,还是第一次碰上。”说到这里,罗发荣轻摇着头,大大的喘了口气。

  “哦?难道是内功拳?有意思。那后来呢?”方榕难得的眼中精光一闪,扬了扬眉。

  “尽管那次以后,他在所有人面前并没有再露过自己的这个秘密,但我却一直暗暗欢喜不已,以为他是在特意和我分享这个秘密。因此,我对他就更有信心了,从他初战成名到坑害我破产的这段期间,我一直就像财神菩萨一样的供着他,给他提供我所能提供的最好的一切。就因为对他太过的偏心,弄得其余的拳手各个心里不痛快,可当时谁都也没胆和他争这些。

  “在这期间,他也确实没让我失望,总共出赛二十二场,全都以当场击毙对手而获得胜利。”不自觉的眯着眼,陷入回忆中的罗发荣似乎又回到了那让他日夜狂喜着的日子。

  “怎么会这么狠?连一个活口都没有?”听到这里,方榕一直相对平静的脸上再次皱起了眉头。

  “他就是这么狠,别说在台上,就是在平时,他盯人的目光里带着一种非常不正常的阴冷和残忍,所以我这边的所有拳手都很怕他,就连我,在被他盯着的时候,有时候心里都会暗暗发毛。”方榕发现罗发荣脸上的神情有些勉强,显然又想起了这个张振的目光。

  “连你都会胆寒?这个人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罗头,你继续说。”方榕显然对这个人有了兴趣。

  “一切的问题就出在上个月的那场比赛上,那场拳赛他对上的是周光头手下一个不知名的拳手,当初拳市开出的盘口是三十比一,几乎所有的人都买他赢。”

  我自然也不例外,都怪我被钱和对他的信任迷了心窍,那次盘口开出的时候明明有点邪门的,可我当时硬是没看出来,在一发现周光头几乎压了全部的身家在他那个拳手的身上的时候,我就脑子发热也用我全部的家产压了上去,为了彻底弄跨周光头,我甚至连这一幢房子都压了上去。谁知道他在台上从头到尾都被人家压着打,直到最后被人踢下台去,都没发出他最厉害的那一拳。

  “那一战,他只被踢断了几根肋骨,却让我彻底破了产。要是真正因为实力不足,败也就败了,我在拳市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久,这么一点准备还是有的。

  “可谁知道他一出医院,就变成了周光头旗下的拳手,就在前几天,当初那个和他打的拳手又和他遇上,结果被他不到一分钟就击毙在台上。直到那时,我才真正完全明白我被他和周光头给坑了。”攥着指关节都有些发白的拳头,罗发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半晌之后,才松开拳头,苦笑着道:“后面的你可能也都知道了,破产之后,老婆带着我最后的一点财产悄悄跑了,抵押给银行的房子就这几天要被收,这几天我四处求告,可是借贷无门。心灰意懒之下,我只好…

  …“说到这里,他随手指了指零乱的房间和地板,打住不说了。

  “现在拳赛打的这么血腥,难道还在老地方举行吗?”欠身过来安慰似的拍了拍罗发荣,方榕微皱着眉头问道。

  “早就不是了,现在一般都在公海的一艘超级邮轮上举行,拳市的规模也已经大大超过当年,不光局限在国内和周边的地区了,现在动不动都有世界各地的巨头带人来参加,所以你要筹钱的话,不用再和以前一样打的那么辛苦,打几场硬的就足够了。”“那你现在还能筹到咱们出场和下注的费用吗?”

  “没问题,就凭你当年的名号和实力,大耳窿那边我都能借到足够多的钱。

  倒是小方你,突然出赛的话,训练用的场地、设备和服务人员我怕是有些问题。

  你也知道,树倒猢狲散,眼下的我这些都不能提供了。“”这个不是问题。

  我看你这间大屋就足够用了,不过我觉得倒是应该雇几个人来收拾收拾这里,顺便给咱们做做饭,这些年我吃外面街上的东西吃的实在是够腻了。“淡淡地笑了笑,方榕指着零乱非常的大厅道。

  “这个绝对不是问题,小方你先休息休息,我去给咱们准备。”腾的站起身,已经开始再次兴奋起来的罗发荣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门口跑去。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一切从头再来!”就在门重新关上的瞬间,方榕听到他公鸭般难听的吼歌声隐隐传来。

  无声的笑了笑,又燃起了一根烟的方榕眼中燃烧起了一种罕见的狂热光芒,这使他微胖的脸上,闪现出一股狞猛的兽性和狂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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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9-22
第五章 逆流

 

  再说几乎一整夜都被噩梦屡屡惊醒过来的赵三,此时正顶着疲倦的黑眼圈,像座冰山一般面无表情的望着躺在冰柜里已经开始发硬的福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有身上散发着的一波强过一波的杀意,让见惯了死人的太平间管理人都从心底里冒出一股股的寒意。慢慢的往门口挪动着脚步,他真想就此一溜烟的跑出此刻变得格外阴森的太平间去。

  “赵三,看清楚了吧?要是看清楚了的话,请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协助调查。”

  显然,赵三身边的年轻警官也有些抵挡不住他身上的杀意和太平间阴森难闻的味道了。

  仿佛根本没听到他在说话,赵三依旧像冰雕一样面无表情的盯着冰冷僵硬的福清。

  冰柜里的福清失去光泽的双眼和额上那个新开的血洞就那么大大的张着,面容上全部的表情都写满着惊疑和不甘。

  “赵三!你到底听到我说的没有?马上跟我们回去!”被人再三视若无睹的漠视终于让年轻的警官失去了一直努力保持着的耐心,根本不管身边半老警官的示意,怒吼着爆发了起来。

  也难怪他怒气勃发,干了这么久警察,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敢在警察面前这么嚣张的普通人。

  不但不配合自己俩人协助调查的要求,反而硬逼着自己俩人陪他到太平间来看尸体。要是光是看看死者,本着对死人的宽容,他也能勉强理解。可这一看都好久了,赵三硬是木着脸一声不吭的看着尸体发呆,自己已经好言好语的提醒他好几次了,他就愣是装作没听到。这样的难看和屈辱你叫他怎么忍?他可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啊,才不会和半老警官一般,那么的没胆没种!

  霍的像旋风一样的转过身子,赵三瞬间变得血红了的双眼就像利刃一般的刺向年轻警官的双眼:“滚出去!”一声犹如兽吼的暗哑声音就像一声闷雷般炸响在赵三的唇齿之间。随着怒喝的出口,狂涌而起的冰冷杀意瞬间便整个的扑向了年轻的警官。

  被他充血通红的眼睛一瞪,被他眼神和周围空气中冰冷森冷的杀意一逼,刚刚还暴怒的年轻警官管不住自己的便后退了三步。这一瞬间,他心头的感觉竟然是他此刻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即将暴起,择人而噬的的凶兽。

  “三哥,这又何必呢?”一直默不作声的半老警官适时的拦住了即将发作的赵三。

  他口中客气的称呼倒是让因为刚才不自觉的后退而更加恼羞成怒了的年轻警官愣了一愣,险险的,他控制住了将要出口的,比赵三更大声的怒吼,自然也使他不知不觉的打消了拔枪的念头。

  “达叔,能不能给我五分钟让我和我兄弟单独待一会?”狠狠瞪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年轻警员,赵三暗哑着嗓子,很客气的对半老警官达叔道。

  “我们在门口等你。”说着话,达叔拖着年轻警官出了太平间,出去的时候顺手关上了太平间的大门。至于那个太平间管理员,在达叔回答的时候便已经溜出去了。

  “兄弟,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悲痛的跪倒地上,伸手不停的抹着福清已经冰冷僵硬到失去了弹性的眼皮,想给福清合上眼帘的赵三终于在连续三次失败后,热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赵三怎么也没想到,仅仅隔了一夜,跟了自己多年的福清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成了他心中永远不可解的痛。

  “我昨天为什么不亲自去?为什么不亲自去?”懊恼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赵三在滚滚而下的热泪中发出了阵阵低沉的嘶吼。

  滚烫的泪水一串一串的洒落在福清冰冷僵硬的额头上,慢慢的,福清圆睁着的双眼合了起来。

  泪水渐渐干涸,此时神色变得阴冷无比的赵三只是死死的盯着福清已经合上双眼的面容,再次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福清额头上微有些焦黑的那个枪眼,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来:“兄弟,血债血偿,想必你也明白三哥的心思。

  你安心去吧!“说罢,他趴在地上给福清磕了三个响头后,站起身转身就出了太平间的门,再也不曾回头。

  ******不光是聊城此刻闹哄哄的不得安宁,就连此时的省城,也是乱的实在可以。

  自从昨夜被撞的刘英奇身份被证实之后,省城里彻夜都能听到警车凄厉的呼叫声,一个背景深厚的巨贾在本城竟被一群小流氓劫掠,而且至今昏迷不醒,生死难测,实在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说小,也不过是件正常的刑事案件,说大,却可能是会影响的本城乃至本省的投资环境和治安局面的大问题。

  因此,省城警方连夜就对整个城市进行了全方位的大清查,清查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才暂时告一段落。

  这突如其来的大清查取得了不小的成绩。起码,那群计划劫掠刘英奇的小偷们,除了翻车撞晕过去的那两个人以外,全部被抓获归案。

  随即,随着他们口供被迅速的证实,剩下所有的疑点便都指向了至今昏迷不醒的王小明。所有的人都想他早日清醒,从他口中弄明白他为什么要一路追踪着刘英奇。

  省城同一所最大的医院内,昨夜被送进来的几个人的待遇真的说的上千差万别,不可同日而语。

  其中最惨的当然是开摩托劫掠不成,反倒被摔断了肋骨和小腿的两个小贼,简单的包扎和处理过后,等待他们的就只能是自己忍着痛,应付警方无休无止的重复盘查和审问。

  最好的当然是被闲云第一时间送来的刘英奇。此刻,在这所医院最高级的急救病房里,叶枫斜坐在床头,手里紧紧握着到现在还陷于深度昏迷的刘英奇的手悄悄垂泪。另一边的沙发上,同样一脸憔悴的小倩也在那里埋首低低的啜泣。

  只有一直站在窗边的闲云,就在刘英奇床头的生命仪忽快忽慢的鸣叫声里,呆呆望着窗外的那几棵老树,在心里暗暗着急。

  和叶枫他们不同,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探察过刘英奇伤势的他早就知道刘英奇这次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却有下半身终身瘫痪的危险,恰好被车轮正对上的脊椎部份,至少有两处严重碎裂了,这也是他改变主意,立即送刘英奇来医院的原因。

  作为一个一心一意的修道人,他尽管不太感冒现代西医的治疗理论,但他却也明白,处理这种急重外伤,去医院要比自己出手保险的多。当然,如果要是在自己的地方,他绝对不会选择送来医院。

  现在他最愁的,不是刘英奇的伤势,而是自己怎么去向即将到来的师父交代,去怎么解释在他的监护下,师父最疼爱的,也是唯一的孙子在一群小混混的手里变成了这个样子。

  尽管修道人一向讲的是清心寡欲,可是这一刻,他也觉得心头不时有怒意和歉疚交替着侵袭。但现在的他,只能压下心中的种种波动,耐心的等待师父他们的来临。

  伤势不亚于刘英奇,但待遇只介于刘英奇和那俩小贼之间的王小明,此刻裸露着上身躺在一间被警方严密监视着的病房床上,从入院到做完手术的现在,都陷于深沉的昏迷中没醒。

  此刻脸色苍白如雪,还在昏迷中的他现在还并不知道,他左手的机能因为左肩骨已经变得粉碎而被医院判了终身死刑。他自己的身份背景也已经被警方调查的详细无比,现在,就只等他清醒过来,便要给他展开详细的侦讯。

  当然,他更不知道,他出事的消息,也正被有些人心急火燎的往聊城赵三那里传递。

  或许真的应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那句老话,就连老天爷,此刻也开始再次下起来了淅沥的小雨。

  ******“小方,你瞧瞧还满意吗?”等屋子被临时雇来的人收拾的差不多了,罗发荣这才笑嘻嘻的敲开了方榕的房门。

  “收拾整齐了还行,就和现在的你一样。怎么,都办妥了?”大略的在各个房走动了一下,方榕淡淡地点了点。此刻的这间大屋在收拾整齐了以后,就和眼前恍若换了个人一般的罗发荣一样,在傍晚南方温暖的阳光斜照下,再次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和气派。

  最让方榕满意的,还是房间里此刻呈现那种难言的安静。

  方榕至今还记得,当年不管什么时候进来这间屋子,都充斥着的那种喧嚣。

  “来,小方,我帮你也买了几件衣服,换上看看,这里的天气穿西装太热了。”

  此刻,换过衣衫的罗发荣容光焕发的笑着,顺手把一直拎在手里的好几个手提衣袋递给了方榕。

  “怎么?没办妥?”方榕并不伸手去接,只是眼瞅着他,依旧淡淡地问道。

  “只能说办了一半,他们好些人都不相信你又回到了我这边。”有些尴尬的把手袋放在了沙发上,罗发荣低着头躲闪着方榕的目光,只管搓着双手,慢吞吞地道。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罗头,我以前的那身衣服还在不在?”摸出一根烟点上,方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刚才已经叫下面的服装店去做新的了,以前的那套当初被我一生气绞碎扔了。

  “吞吞吐吐的说到最后,罗发荣的头抬起来了,双眼也勇敢的迎上了方榕的目光。

  “哦。那我就穿这些好了,都还是长袖吧?”和他设想的一样,方榕并没有在脸上露出丝毫的意外表情。

  “那是当然,再怎么都不会忘记你穿衣的习惯的。”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的罗发荣笑容又灿烂了起来。

  瞬时变得深邃无比的双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在他几乎又要开始躲避的前一瞬,方榕扭头拿起了沙发上的袋子,在转身进屋的前夕,这才开口道:“我希望我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等候我的是当年那个被人们称为罗剥皮的你。”说罢,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静静的呆立在那里,罗发荣久久注视着方榕那间屋的门,只觉得久违了的血气在不停的在体内涌动。

  ******“暗修罗?真的是你!”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榕随手变换着的脸谱最后定格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黑色修罗面孔,这座城市最大的地下钱庄的老板,被人称为大耳窿中的大耳窿的程千里不由的便惊叫了出来。随即,他的心便被一股已经有些陌生了的狂喜和兴奋所包围了起来。

  “刀仔,告诉前面,今天提早关门了,什么人都不见。你也给我把住门口,没我命令谁都不许进来。”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殷勤招呼方榕和罗发荣他们坐下,一方面提高了嗓门冲着门口的守卫喊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在确认了罗发荣带来的人,真是当年拳市上的不败战神暗修罗的瞬间,他便知道今天是真的财神爷上门,想不发都难。再一想到又可以在拳市里一睹至今不能被忘怀和替代的暗修罗的风姿,他全身的血液也觉得有些发热了。

  有时候,不管什么样的生活,平淡的太久了,都会生厌的,就是他也一样!

  “哇操,老程,你还真不愧是赫赫有名的金钱兽,这么快就闻到了钞票的味道。

  你T.M.D是不是也太现实了点?“一想到前面自己来的时候,程千里爱理不理的样子,罗发荣便一肚子的小火,忍不住在接过酒杯的时候,半真半假的笑骂了起来。

  “出来做就是为了钱,不然我这么辛苦的支撑这点门面干什么?还不如回乡下抱孩子去。说我现实,你罗剥皮又能好到那里去?咱们老大就别笑老二了。还是尝尝我这瓶XO,看看味道如何?据说这世界上没有几瓶了。嗳,你怎么不喝?”

  端着酒杯在方榕他们对面坐下,程千里却忽然发现方榕只是端起酒杯闻了闻,就把酒杯又放下了。

  ?“我一向不饮酒的,程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抽烟就行。”淡淡地笑着,方榕点了根烟。

  “那就太可惜了,这么好的酒。”说着话,程千里仰起脖子把杯中的酒一口喝掉,杯子顺手往一边一放:“老罗,今天来找我要借多少?”

  “你能借出来多少?”罗发荣也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干掉。

  “两千万!够不够?”变得凌厉了起来的目光在方榕淡淡的笑容上来回巡视了半晌,程千里一咬牙,冲着罗发荣报出了数目。

  “这么多?”他没想到罗发荣一愣之后,竟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那你准备要多少?”按耐住心头的失望,程千里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他原以为以罗发荣现在的状况,在手头有暗修罗这样的大牌之后,肯定会全部来借的,没想到不是,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

  “五百万就差不多够了吧?我想眼下这边够格和他打的也不过是两三个人而已,两千万太多了。”皱着眉头,在心里估算出费用后,罗发荣谨慎地道。

  “两三个人?老罗,你不会不知道眼下将要进行的这次拳赛来得都是些什么人吧?

  咱们也别兜圈子了,你就直说,你那边还有多少现款吧,如果不是很多,你稍微留出点空给我,让我也参一股,最多利钱我少算你点,你看如何?“在心里多次反覆盘衡过后,程千里也下了一搏的决心。这么多年来,他见过的所有黑市拳赛中,面前这个暗修罗是最出色的。以他的直觉和本能,认为绝对值得他搏这一次。

  “哇操,老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近况,要有钱我还会来找你?对了,你刚说的什么眼下的拳赛?我怎么听的有些糊涂?”牢骚了两句后,精明的罗发荣察觉到好像什么不对了。

  “哈哈哈!哇操!就你这样还好意思出来混?我看你是根本没接到这次黑市拳王赛的邀请函吧?哼哼,五百万?五百万连报名费的一半都不够!”猛然胀红了脸狂笑着,被气了个半死的程千里毫不客气的用手指着罗发荣骂了起来。

  “黑市拳王赛?五百万连一半都不够?报名费是多少?”脸上顿时蜡黄一片的罗发荣喃喃的低声问道。再一次,他的自尊在这冷酷的现实面前被撞成了一片粉碎。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圈内呼风唤雨的混了近二十年,这次只不过才垮台几天,就被所有人都抛在了脑后,连拳市上出现这么大的事都要一个圈外人来告诉。

  根本不再理会他的问话,收住声的程千里面色一正,径自对着在一旁冷眼相观的方榕一抱拳:“修罗兄,恕千里得罪,虽然我自信双目不盲,认定你就是当年拳市的神话暗修罗,但这次你实在不该跟着已经破落的罗剥皮来的。

  “以他现在的状况,你若在拳赛上万一出岔,实在让我无法向下面靠我吃饭的兄弟们交代,因此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可愿一听?”罗发荣脸色一变,刚要开口说话,却见身边的方榕大有深意的横了自己一眼后,冲着程千里淡淡地点了点头,于是他也就神色黯然的不说话了。

  “如果修罗兄愿意接受我手下两个兄弟的挑战,在我所有的兄弟们面前证明自己确实就是当年的暗修罗的话,我愿意出钱为修罗兄安排出赛的一切,最后的所有的收入咱们对半分,你觉得如何?”一听他说出这话,罗发荣的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只是沮丧若死的把头埋在双手里,等待着方榕的回答。

  “挑战我可以接受,咱们也可以合作,只是要多分一份。”方榕不慌不忙的又点了一根烟,抬起头,瞬间变得冰冷清澈的眸子盯着程千里缓缓道。

  明显的一愕,随即在恍然的不理解和大笑里,程千里斩钉截铁地道:“成交!

  反正我这边也正好缺像老罗这样熟悉拳市的专业人士。“”小方!“惊喜的抬起头喊了一声小方后,罗发荣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仿佛根本不受他们俩人表现出来的情绪影响,方榕显得更加冰冷清澈的眸子还是定定的凝视着程千里的眼睛:“叫你的人去准备!”在出门去安排的路上,程千里不知怎的,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起自己要试试方榕实力的提议了。

  其实,在被那双冰冷清澈到仿佛能凝结住他血液的双眸盯上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百分百的知道,自己面前坐着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当年拳市上所有拳手心中的梦魇,那从来未曾败过的传奇,暗修罗!但是作为一个市面上混了一辈子的人精,他再三斟酌后,还是决定先试了再说。

  毕竟,谨慎点的好处,永远多过它带来的坏处。

  ******“暗修罗!天啊,是暗修罗!他又出现了!暗修罗又回来了!”当灯光一暗复明,明亮的灯光下,宛若鬼魅的出现身穿紧身黑衣,脸画淡蓝色修罗脸谱的人影的瞬间,地下钱庄宽阔的练功房里便响起了一片喧哗。

  静静的,犹如千百年来一直就矗立在那里一般,站在众人目光焦点中的方榕此刻心中一片寂静。扎在头上的那根血红色飘带之下,那双冰冷清澈到再无丝毫人类感情的双眸就像两块带着魔力的黑宝石,配合着狰狞可怖的修罗脸谱,冷冷地散发出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杀意。

  房间内众人的喧哗就在这越来越森冷的杀意弥漫和胸腔中越来越感到沉闷的压力下,渐渐归于寂静,但在很多初见暗修罗的人心中的,却都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徘徊:“他怎么会给自己带来这样反常的感觉?原本,这种拳赛看着应该是让人热血沸腾,情绪高昂的呀!”眯上已经兴奋的开始隐隐有些发红的眼睛,场边上的程千里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厚厚的上唇,猛然喝道:“上场开打!”随着他的喝声,练功房的两边人群中箭一般的窜出两个健硕无比的大汉,直奔静静矗立的方榕而去。

  冷漠的注视着电闪而来的铁拳挂着风声直奔自己的面门,静水无波的心田纤毫毕现的映照着另一侧速度更快的铁脚劈扫,方榕就在拳脚临身的瞬间自自然然的后退了一步,冷冰冰的喝道:“四个!”程千里一愣,随即在明白过来的狂喜里再次嘶哑着声音叫道:“再上两个!”此时,方榕刚好第三次闲庭漫步般的躲过场上两名大汉狂风暴雨般袭来的拳和脚。

  又是两条绝对称的上巨人的大汉狂风般的卷到。就在这两条大汉展开攻击的瞬间被围在中间的方榕便立时感觉到了自己面临的压力。

  这四个大汉是一向配合惯了的,他们四个人联手,绝对要比一般四个人联手强上好几倍!

  漫天的拳影和脚风中,方榕冰冷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狂热的欣喜,随着他嘴里一声充满兽性的低沉嘶吼,正在全力攻击的四个大汉却都发现面前淡蓝色的修罗脸谱在瞬间就变成了血红!

  “血修罗!”就在场外的低声惊呼中,方榕黑色的身体在场中变成了一道黑色的闪电,紧接着场外的众人就看到黑色的闪电在场中幻化成了四肢大张的妖异巨兽,恶狠狠的向四方展开了闪电般的扑击。就在巨兽般的黑影一闪即逝的幻影消失之后,练功房里的众人这才听到四声惨烈的叫声和看到四条就在半空中翻滚着抛出的巨大身躯。

  直到四条身躯在沉闷的扑通声里落地,练功场里的众人也才听清程千里急切的吼声中的含意:“手下留情!”“他们没事,死不了。”就像没动过一般,方榕还是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原地,冷冷地道。只有赤红色的修罗面具和全身上下弥漫着的,由冰冷转变为有些狂暴的杀机,见证着他刚才的出击。

  看到场中暗修罗微微有些泛红的双眸带着狂暴的战意紧紧的盯着自己,这才醒过神来的程千里在心头无端闪过的的一丝恐惧中展开了笑容:“修罗兄雄风依旧,实在是叫人佩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请!”也不理会场中软倒的那四个大汉,程千里抢前几步领着方榕和一脸笑容的罗发荣出了练功场的门。

  在门合上的瞬间,正在悄悄调和呼吸平静心神的方榕听到练功场里隐约的语声:“才到血修罗便一下就放倒了老大身边的四大金刚,那到暗修罗……”******“赵三,赵三,你冷静点!冷静点!”聊城的警局内,赵三的双眸在听到王小明也出事了的瞬间便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可脸色却在那一瞬苍白到再也没有一点血色。

  注意到了这点的警官达叔只能忍着心头的感叹,轻拍着他的胳膊进行无力劝解。

  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正在警局配合调查,也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全身只管微微颤抖着的赵三一直就那么直愣愣的低头瞅着地面,半天没动过一下。

  “赵三,赵三,你冷静点,冷静点!”无奈的达叔只有在又一次按住要发作了的年轻警官的手之后,推摇着赵三的肩头,希望他赶紧回过神来。因为他知道,还有很多事需要赵三的笔录往上报呢,老这样失控可不行。

  “达叔,给我支烟抽。”半晌之后,仿佛苍老了许多的赵三抬起了头,直愣愣的冲着他道。

  “赵三,你的人连续出事,对这件事你怎么看?”等低头抽烟的赵三手不在颤抖了,达叔也点起了一根烟。

  看上去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抬眼的赵三忽然扔掉烟头:“达叔,现在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笔录咱们能不能回头再做?让我先回去看看小明好不好?”

  “不好!刚接到的电话里,上级要求我们暂时拘留你四十八小时,晚点省城就要来人找你。所以我无权放你出去。”“不能通融一下?”赵三苍白的脸开始逐渐发青。

  “赵三,不要让我们为难,这是上面的意思。”稍微停顿了一下,达叔看了看脸色越发青了的赵三,又继续道:“其实咱们都清楚你现在急着出去要干什么,可是赵三我不妨告诉你,因为全省各地,特别是聊城地区连续发生恶性案件,从昨天晚上起,全省已经开始了全面清查和戒严,你就当给咱们聊城父老做做好事,不要在这个关头再弄出些事好不好?

  “这些年,尽管大多的聊城人都说你和你身边的那些人是黑社会的渣子,可是作为警察的我却知道,你底下悄悄的为咱们聊城省了不少事,起码是挡掉了不少可能会出乱子的麻烦,所以我一直认为你不是那种没肝没肺的孬种,也还是条汉子,所以我希望你这次还是考虑清楚,不要做以后会后悔的傻事,你明不明白?”

  抬起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达叔那张诚恳的方脸,赵三沉默了一会,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达叔!”

  ******“老大,聊城来的那小子已经干掉了,刚才我听说赵三也已经进了监狱,现在是不是该我们全面进入聊城了?”

  “现在进去聊城干嘛?赶着去吃屎啊?我说老三,你怎么就不能多用用脑子?

  整天就光知道杀啊杀的。“在省城长风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总裁贺明就当着他保卫部部长的面,叉着腰粗鲁的骂着他公司的副总经理刘勇,一个一脸横肉的中年人。

  “三哥,老大的意思是眼下全省的戒严又开始了,赵三又只是暂时扣押,所以我们暂时不宜直接侵入聊城。”看到一向勇悍粗直的刘老三翻起他的牛眼,准备和老大顶牛了,原本坐在一边不出声的保安部部长说话了。

  “哇操,既然不进,那干掉那小子干嘛?”尽管知道保安部长说的不错,但刘勇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嚷道。

  “老大当然有用意了,现在咱们虽然不宜进入聊城,但还可以干点别的事。

  嘿嘿!

  老大,那件事现在就可以进行了吗?“保安部长嘿嘿的笑着,脸上一片阴狠的得意。

  “嗯,吩咐下去,一等赵三出来就叫他们开始,事情尽量闹大闹狠点。”重重的点着头,贺明的脸上也带着一股狰狞的笑意。

  “那事后……”

  “事后把手脚擦干净,我看不妨就像聊城的那小子一样,也丢到四海的门口,我看他们两家到底如何互相解释!哈哈哈!”说到最后,贺明得意的狂笑了起来。

  “还是老大高明,原本我还只是想悄悄处理掉呢,可从来没想到那臭婊子还有这么大用,老大不愧是老大,实在是高明。”嘿嘿笑着,保安部长开始猛拍老大的马屁。

  “哇操,老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都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一边的刘老三听的有些迷糊,急了。

  “你听不明白就对了,这事过两天在给你细说,总之这次四海和聊城的赵三那边要有热闹给我们看了。”与此同时,在四海总部,四海的老大夏永忠也刚刚与手下的心腹干将们讨论完省城和聊城近来发生的事情,他正在做总结性发言:“鉴于全省又开始了清查和戒严,咱们的很多场馆会所都要高度警惕,那些风声太大的地方可以暂时停掉,大家回去叫手下的兄弟们最近也收敛着点,总之最近一切小心,千万别给我在风头上捅什么篓子,不然我就要他好看!

  “至于聊城方面,老二你找个人去给赵三说明一下,我已经同意给他七天时间,等他来亲自给我解释苍狼他们被杀的事情。还有,他那个信使福清不是我们干掉的,估计是长风的人不想看到我们俩家修好在搞鬼,这事到时候我也会给他一个交代。

  “哦,对了,老五,叫你手下的人盯着点昨晚出事那几个小子,我听说其中一个就是赵三的手下,追着那个叫什么刘英奇伤者从聊城来的,这种时候,赵三这么派人来绝对有什么问题,给我盯紧了,一有问题就给我汇报。要是再没什么事,大家就散了。记住,最近小心点。”很威严的扫了下面的干将们一眼,夏永忠挥手宣布散会了。

  或许是这些年里,四海顺风顺水的自大惯了,尽管底下的密报也早就把聊城的信使福清在聊城郊区横死的消息报了上来,他们此刻也知道了赵三被警方暂时扣押在警局,可是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还是大多都集中在了全省这次从昨夜忽然开始的戒严上了,其中一些零散的谨慎的意见并没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

  也或许,这正是天意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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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9-22
第六章 心悸

 

  省城的医院里,娇容惨淡的叶枫和小倩依偎着靠在窗前,有些紧张的看着混乱的病房里的一堆人。到现在她们才发现,刘英奇背后还有很多亲人她们并不认识。其实就连叶枫,以她和刘英奇的关系,也不过发现自己只认识其中的两个人。

  那个刚来不久,就暴跳如雷的嚷嚷着夺门而出,去和这座城市的头头们理论的中年人她认识,那是刘英奇的父亲,一位颇有名声的大企业家。

  另一位此时正默默握着刘英奇的手,脸上老泪横流的白眉白发的老人是自己只见过一次,据刘英奇说是他在吃长斋不怎么见客的爷爷。

  剩下的六七看起来和那个有些孤僻的闲云有些相像的中年人,叶枫就不知道他们是谁了。可是看着他们各个自从见了昏迷在床上的刘英奇之后,脸上和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感情,叶枫觉得一点都不逊于刚刚夺门而出的刘父。

  “这就怪了,刘英奇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多位和他有深厚感情的父辈了?自己怎么不知道?”默默地看着着面前的一切,她也在暗暗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闲云,奇儿要复原得多长时间?”伸手抹着脸上斑斑点点的泪痕,就在叶枫胡思乱想的空里,刘英奇的爷爷说话了。

  “师尊,只要回到咱们自己的地方,不出三个月,英奇就可以没事了。”闲云恭恭敬敬的在他身后回答道。

  “那你赶紧去医院要车办手续,咱们马上回去。”闻声悲容一懈,老人当即下了决断。

  “刘爷爷,英奇这伤……”叶枫还没说话,小倩倒先急了,她可不信连医院的专家都一时没有办法的重伤,运回去三个月就能好了。就算自己所在的那个城市医疗手法要高明的多,可这伤能这么随便移动吗?

  “你小倩姑娘是吧?不用担心,我家英奇是不会有事的。”老人恢复平静的面容给了小倩一个淡淡的笑容,却连眼角都没扫一下站在她身边的叶枫。按理,她是他未来的孙媳妇呀。

  敏感的叶枫显然也和小倩一样,感觉到了老人此刻对自己神情的异样,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更白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此际依然昏迷着的刘英奇。

  忽然,病房里所有的人都变的沉默了,只有不知疲倦的生命仪在不停的鸣叫着。

  ******“小方,谢谢!”一出地下钱庄的大门,神采飞扬的罗发荣便一把拉住方榕的胳膊,用这辈子从没有的诚意向方榕道谢。

  “什么?”好像有些神思不属的方榕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要谢自己什么。

  “没什么,只是很想和你说谢谢!对了,小方,你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入神的,不如我带你去大富豪轻松轻松吧,最近那里来的妞很不错。”以为方榕在和他装傻说笑,罗发荣也便轻狂了起来。

  原本他并不是这样的,只是最近被失败和破产逼急了,好不容易见到了希望,加之这次来的方榕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冰冷消融了许多,所以他一得意,便有些忘形了。

  “要去你去吧,我自己回去了。”瞬间冰冷了的双眸和语气让他清醒了过来。

  “我说笑的,说笑的,明知道你一向不好这调调,我怎么会真去呢?开玩笑的。”

  “你还有开玩笑的时间?我可是记得后天晚上拳赛就要开始了。”冷冷地说完,方榕也没理他,径自往回就走。他知道,暂短的癫狂之后,罗发荣绝对知道他自己该去做什么,那才是事关他将来的大事。

  其实到现在,方榕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一来就偏偏又找上了他。以自己以往的战绩和名声,不管找上这里的那个拳市经纪人,相信自己都会被人家奉若上宾。

  可自己偏偏还是找上了明知道已经破产了的他,刚刚自己居然还会不假思索的在程千里那里帮他争到了三分之一的收入分配权。

  这是为什么呢?究竟是在聊城这些年的平静生活让自己的心变软弱了,还是自己一直本来就是这么个容易心软和念旧的人呢?可如果自己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容易心软和念旧的人的话,那为什么自己在不利用天妖,只利用到五鬼的力量的时候,也会变得那么狂暴和嗜血呢?还有,自己记得自己没遭殃之前,并不怎么喜欢琢磨挣钱和积累金钱事,为什么这些年却会越来越喜欢挣钱和存钱?

  这满脑子的想法和欲望,到底那一种才是我自己真正原有的?想到这里,方榕竟不由的有些痴了。

  “呀!你这人,是走路没张眼睛还是想吃人家的豆腐?怎么乱撞呢?”恍惚间方榕感觉撞到了一个人身上,还没等他完全回过神,耳边就响起了一把清脆的女音。

  一抬头,一张酷似叶枫女性面孔立时便映入方榕的眼帘,一下子就把他想要道歉的话堵在了唇齿之间。

  实在太像了,一样娇俏的柳叶眉,一样清秀可人的瓜子脸,一样富有性格的高鼻梁和下巴,就连那长的恰如其分的双唇都充满了和叶枫相同的古典味,要不是前两天刚刚见过剪成短发的叶枫,要不是面前这张面孔看上去肤色更白皙,更年轻,要不是方榕在心里已经决定割舍下和叶枫的那段感情,方榕当时就会脱口叫出叶枫的名字。

  “你还看?你还看?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看上去挺憨厚的一个人,怎么在大街上就敢耍流氓?快道歉!不然我可就要喊非礼了。”就在他发愣的空里,面前这个酷似叶枫的少女揉着肩膀,连珠炮似的冲他冒出一串京片子来。

  她这一嚷嚷,方榕便完全醒了神回来,罕见的脸色一红,后退了两步:“对不起,对不起,刚撞疼你了吧?”

  那少女一看方榕的样子,就知道面前这看上去有些胖乎乎的男人并不具有什么危险性,心里的紧张一松,嘴上倒是更厉害了:“怎么着,现在知道害怕了?

  刚刚那色眯眯的样子怎么就收起来了呢?你再看,再看啊,现在本小姐让你看你怎么又开始装纯情了?还知道脸红,知道脸红你走路还乱撞?撞了还不道歉,你这人到底知道不知道什么是文明礼貌啊?要不要我免费教教你?“

  方榕一看,知道自己捅着马蜂窝,要是自己再不走恐怕就更麻烦了。所以尽管心里特别想找个理由认识这看上去酷似当年叶枫的年轻女孩,但还是决定早离开为好,因为路上不少的行人已经开始注意到这边了。

  “对不起小姐,刚才我因为想点事情,所以没留心撞了你,我道歉,我道歉行了吧?”嘴里说着,方榕调顺了脚步就准备离开。

  “不行,撞了我的事就算道过歉了,可是你刚刚色眯眯的看着我的事还没道歉,赶紧道歉,不然咱们没完。”一看方榕越来越软了,这少女就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越好玩了。

  “看看你也要道歉?行,我再道歉,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方榕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准备一走了之。

  “等等,道歉就道歉,你干嘛还摇头?让你道歉冤枉你了吗?”一看方榕要走,那少女眼珠一转,又有主意了。

  “哦?那还要怎样?”方榕心里一烦,眼神中便开始流露出一抹冰寒。其实到现在,他在练功房里被激发起来的波动并没消失干净。这会要不是因为这少女长的太过像叶枫,他可能早就不顾而去了。因为自从进了这座城市,这些年来被刻意压制着的种种过往便不停的侵袭着他的神经。自然,这里面也包括了他当年的冷漠和无情。

  不由自主的在这抹冰寒里打了个寒颤,明显有了怯意的少女后退了两步后,嘴里也不肯服软:“我要你再次认真道歉!”

  “无聊!”心里又是一烦,同时也感觉到了自己情绪波动有些异样的方榕刻意加重了眼中的寒意和阴冷,横了那少女一眼后绕开她急急的走了。

  “我记住你了,你给我小心点!”直到方榕已经走远了,那少女才从方榕那刻意加重了冰寒和冷酷的一眼里恢复过来。不过这回的京片子里夹杂着一丝丝些微的哭音。

  回到罗发荣的豪宅,方榕吩咐过那些雇来的临时下人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打扰自己,随后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面。

  躺在床上,随着很快就调匀了的呼吸,方榕散乱波动的心神也逐渐的安静和平稳了下来,直至融入那种他早已经习惯了的寂静。

  “怎么还没休息?”方榕轻手轻脚的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但他却发现宽敞的客厅里,形容有些憔悴的罗发荣还在那里看电视。

  “睡不着!你来得正好,过来陪我喝一杯,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喝了。”

  出乎意料的,看起来已经喝得半醉的罗发荣语气中竟饱含着掩饰不住的沮丧。

  这与他前面分手时的那种兴奋和轻狂截然不同。

  “又怎么了?”方榕敏感的停住了脚步,本来他是准备到阳台上活动活动手脚和关节的。

  “现在又没希望了,又没希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唠叨着,罗发荣又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去抓茶几上的酒瓶。

  “别喝了!赶紧说怎么了!”方榕身子一闪,便站到了他的前面,顺手就先一步把酒瓶抢到了手里。

  “小方,你还是让我喝吧,反正咱们已经没希望了。瓶子给我,我还要喝!”

  罗发荣此时显然已经喝的有些神智不清了。

  方榕见状眉头一皱,也不再和他客气,手里的酒瓶往桌上一放,上前一步一把提住他的前襟,就那么提小鸡一般提着不断挣扎的他进了浴室,随手往浴缸里一扔,反手就把莲蓬头扭到了尽头。

  冰凉的水迎头浇下,迷醉的罗发荣便大叫着想翻出浴盆,方榕也不多话,抬起脚一拨拉他又跌进浴缸,他又叫嚷着要挣扎着爬起,方榕又是一脚让他跌了进去,如此三五次后,被凉水完全浇醒了酒意的罗发荣这才浑身湿淋淋的坐在浴缸里,抹着头上脸上的水珠开始讨饶:“小方别玩了,别玩了,我已经醒了,已经醒了。”说着话,便开始猛烈的打起喷嚏来。

  “现在已经清醒了?到底什么事让你又变成这副熊样了?”吸着烟,方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冷冷地注视着狼狈不堪的罗发荣问道。此时的罗发荣已经脱掉了湿透的衣服,就那么只裹着一条大浴巾出现在他面前,本来就不多的头发湿乎乎的贴在头皮上,还不时的有水珠在往下滴,看上去很是狼狈。

  “阿嚏!”猛烈的打了个喷嚏后,显的越发狼狈的罗发荣瘫在了沙发上,低着头躲闪着方榕的目光,只管低声嘟囔道:“你把我弄感冒了。”

  “少废话,到底怎么了?”方榕眼中精光一闪,有些不耐烦了。

  “下午我去给你报名,顺便找熟人打听了一下这次拳赛的消息,发现情况不太妙。

  “顺手也从桌上的烟盒里取过一支烟点上,罗发荣蜷在沙发上似乎很不情愿地嘟囔着。

  “怎么?”方榕微微一愣,前倾着身子问道。

  “这次的报名费是一百万美元不错,可是程千里那家伙到底是外行,他并不知道这次来参加比赛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喷着烟龙,罗发荣逐渐恢复了平静,语气也沉稳了下来。

  “哦?”方榕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扬了扬眉毛。他知道罗发荣只是在整理思绪。

  “小方你也知道,就黑市拳赛的水准来说,咱们这边参加拳赛的拳手水准最高也只是在国内颇有名气,和世界顶级的那些高手有多少距离咱自己明白。可是这次,之所以报名费这么高,奖金那么丰厚,就是因为这次比赛还有四个当今世界顶级的超一流高手参加,亚洲地区各地黑市拳坛的霸主也来了不少。这怎么能叫我不担心呢?”

  长叹着,罗发荣只是茫然的吸着烟,打住不说了。

  “这么说是你对我没信心?”方榕听完并没像他想像中一般跳了起来,只是摁灭了手中的烟头,淡淡地问道。

  “话不是这么说,小方,我要是对你没信心,就不会在知道这些后还是硬着头皮报名了。只是我回来以后,越想越为你担心,可你又睡了,不让人打搅,所以只好自己在这里喝闷酒。”脸上爬上一抹苦涩的微笑,显得越发憔悴了的罗发荣解释道。

  方榕心里小小的一个波动,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何在多年之后,明知道罗发荣已经潦倒了的时候,还会自觉不自觉的找上他,在白天和程千里订约分钱的时候,还会拉他一把。

  原来在自己心目中,这个在别人眼中的罗剥皮,毕竟还有他可取的一面,最起码,在这个彻头彻尾没有温情和道义,只认金钱和实力的黑市拳坛,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子里,从认识他开始,他就不曾真正对旗下的拳手做的太绝过。

  就连自己,这个当年他眼中绝不可缺的摇钱树,在自己下了决心要走的时候,他也只是黯然的忍痛选择了放弃,并没有用那些卑鄙的手段留难或者对付自己。

  可这,是不是就是他今日被人坑到如此境地的原因呢?毕竟,在现今这个连普通社会都物欲横流、残酷似铁的世上,原本就黑暗到不见天日的黑市拳坛里的龌龊和无情可想而知。

  像他这样的人倒下去,可能真的只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里,方榕忽然有些淡漠的笑了起来。一面承认现实这么冷酷,一面自己却又自觉不自觉的想帮他一把,自己的行为又何尝不是可笑的厉害?

  “小方,怎么了?你觉着我这担心很可笑?”罗发荣显然误会了他的笑容,有些不高兴的瞪着他问道,连烟都不抽了。“当然不是了,罗头你误会了。除了你刚说的那些人,咱们这边还有谁也报名了?”方榕笑了笑,又点起了一根烟。

  “这边只有周光头替那小子报名了,其余的几家因为财力和手下没有够水准的拳手,都放弃参赛了,不过听说这次外围的赌局的盘口开的非常大,特别是下午程千里专门为你开出的盘口,是咱们这里接受下注最多的,不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他预期的庞大投注进入。

  “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那些深知拳市内幕的那些大佬们也并不看好你,尽管你曾经在这里有不败的神话。毕竟,那几个顶级高手的实力太恐怖了!”说着说着,罗发荣的脸色又阴沉了起来。

  “罗头,能不能查到他们的实力和以往参赛的资料?”

  “都在这里,你自己看看。我看得都惊出了一身汗,超一流高手的实力和战绩,实在叫我不能不担心。”说着,罗发荣从茶几下的提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来。

  方榕接过来一看,第一页上便用红笔勾画出了四个顶级高手的战绩和实力介绍。

  约翰马库斯,绰号“地狱魔王”出生于南美,来自西伯利亚训练营,身高一米八八,体重一百零二公斤。卧推一百六十公斤,深蹲五百二十公斤。以往战绩:一百六一战全胜,其中一百一十四场击毙对手。

  梅里霍根,出生于加纳,绰号“食人鱼”,身高一米九六,体重一百一十三公斤。

  卧推一百四十公斤,深蹲五百八十公斤。以往战绩:二百六十七战全胜,其中一百七十七场击毙对手。

  桑德托迪萨,出生于菲律宾,身高一米八十,体重八十八公斤,卧推一百公斤。

  深蹲四百九十公斤。以往战绩:一百三十二场全胜,其中九十七场击毙对手。

  弗兰克齐亚,出生于泰国,绰号“鳄鱼”,身高一米八一,体重八十公斤。

  卧推一百零五公斤,深蹲五百二十公斤。以往战绩:二百零一场全胜,其中一百三十一场击毙对手。

  静静的翻看着这些顶尖黑市拳手惊人的过往战绩和实力资料,方榕的脸上并没出现罗发荣设想到的任何沮丧。等了一会,他有点急了:“怎么样?小方,有把握吗?

  要是没把握的话,等天亮了我去想办法退出比赛,犯不着为了钱把自己命送掉。这些天我算是明白了,人有时候真的不能光为钱而活着。“分外诚恳的,罗发荣伸手握住方榕的胳膊劝道。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大海了,有些怪想的。”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资料,方榕笑着道。

  “小方,千万别硬撑,这几个人真的很难对付,他们几个都有开场几秒就击毙对手的记录,而且格斗技术掌握的非常全面,所以我才……”“所以在你的资料里并没写他们的擅长的绝技是什么对吧?我明白的,像他们这些人,不管用那一种格斗技巧都足以在瞬间致人与死地,所以根本无所谓什么擅长或不擅长,我明白的。”轻拍着一脸忧色的罗发荣的肩膀,方榕却倒过来安慰他了。

  “你真有把握?”半信半疑的罗发荣从沙发上坐起来了。

  “难道罗头你忘了当年你给我取这个暗修罗的绰号时的情景了吗?”方榕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怎么会忘记呢?”也许是感觉到冷了,罗发荣浑身一颤,打了个哆嗦。

  “那你还担心什么?快去睡吧,我出去走走,太久没来这里,想去海边看看日出,你醒了就来老地方找我吧。”淡淡地展颜一笑,方榕站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停下回头道:“别忘了带包烟。”

  ******“王小明,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能说话不?”在省城医院的急救室内,王小明刚从至深的昏迷中睁开眼睛,还没从肩膀撕裂般的疼痛中明白过来室怎么回事呢,一直在焦急的等他醒来的那两位警官就开口问话了。

  “这是在哪里?我肩膀怎么这么疼?”迷迷糊糊的转过头,王小明并没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就沙哑着嗓子问道,他还弄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在那里。

  “你在医院里,你肩膀受伤了。”一边等候着观察他伤势的大夫忍不住了。

  “王小明,你还记得前天夜里你做过什么吗?”等了近一天一夜的警官也忍不住了。

  “前天夜里?”王小明有些眩晕的闭上了眼睛,到这时,他昏昏沉沉的大脑里已经想起发生过的事了。

  “王小明,你年纪还轻,做过什么要好好给我们说,可千万别自误,这次你闯下大祸了。”一看他又闭上了眼睛,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位警官也急了。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头好晕,我好累啊。”半睁着眼嘴里嘟囔了两句,已经下了决心什么都不说的王小明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两个警官只能面面相觑着叹了口气,坐在一边又点起了烟。

  ******方榕慢跑到海边的时候,天还刚刚有点蒙蒙亮,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还有几颗寥落的晨星在那里闪烁着渐渐淡下去了光辉。静谧的海滩上,伴随着波涛永不停歇的节奏,零星的散落着几个朦朦的身影,此时也如方榕一般,深怕打破了拂晓的宁静,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边等候着日出来临。

  尽力深长的呼吸着沙滩上微带咸湿的空气,方榕静静的站在海边放眼远眺,就在那水天融为一体的苍茫远方,淡淡的缥缈晨雾弥漫的海平面上,已经隐隐约约泛起了粉红色的霞光。随着霞光的慢慢散开,深邃微白的天空抖掉了青蓝色的面纱,换上了粉色的新装。广袤的大海也随着这片金粉似的云霞的扩散,荡漾起了金色的波涛。

  “嗨,我说你是在跟踪我吗?怎么我到哪里都能碰到你?”就在这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就在方榕的耳边响起,打断了令他沉醉的晨曦。

  “怎么是你?也来看日出?”本来有些不悦的方榕一转身,就看到在朝霞的映照下,显露出一种犹如天使般神色的少女。在心里微微一颤的瞬间,他刚刚冒起的闲气转眼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竟然在这里又再次碰上那位酷似叶枫的少女。方榕一边竭力淡淡地打着招呼,一边不由的在心里呻吟了起来:“老天,你到底要玩我到什么时候才甘心?”

  “别说的和真的一样!看日出?我看是藉口吧?”意似不屑的撇了撇嘴,就在越见灿烂的朝霞辉映下,说话的少女脸上也蒙上了一层光辉。

  “小姐,我看你还不是一般的烦。大清早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方榕刚说到这里,就觉得少女脸上的光辉猛的一亮,心里忙叫了声可惜,便赶紧转过身向大海上望去。

  已经晚了,那火红的太阳已经跃出了海面。辽阔无垠的海面上瞬间布满了耀眼的金光这无数灿烂耀眼的金光,被渲染的整个天上地下都充满了一种难言的活力,金光的尽头,那一轮照彻天地的朝阳正在缓缓升起,此时看上去壮观非常。

  “唉!”痴痴的看着冉冉东升的朝阳,方榕和那少女竟同时发出一声悠悠的长叹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人家叹气你也叹气,你到底想怎么样?”还没等方榕的好奇出口呢,这少女的强词夺理又来了。

  “那你呼吸的同时我也在呼吸,是不是也要向你申请?”这时方榕的好奇心还真被她勾引起来了,所以也毫不相让的反问道。

  “你!你这人,懒得理你了,无聊!”娇俏的翻了个白眼,她想笑又自己忍住了。

  “是吗?”方榕在她翻白眼的瞬间心里一颤,便顿时觉得意兴阑珊了起来,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后,便扭头望向依旧灿烂绚丽的海上朝阳,但神色中已经多了几许寂寥和沧桑。

  少女无意间的小动作又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过往,当年,叶枫也常常对着他这样的。

  “喂,你生气了?”默了半晌之后,竟是那少女先有些不安的说话了。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不知怎的,方榕心里对这少女的再三纠缠竟些摇摆不定。一方面他觉得厌烦不想理会,一方面却又在她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就要搭腔。尽管他明白这不过是自己对叶枫感情的一种延伸,但就是下不了一个明白的决心。

  “听口音你也是外地人吧?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看海上日出?”出乎预料的,此刻那少女的语气竟变得善意了起来。

  “是外地人,不过却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看日出,我看过无数遍了,每一次看都觉得是那么的美丽和壮观,令人心胸顿时开阔了起来。”方榕自己都没察觉,他的态度在随着少女的态度转变而转变。

  “那你为什么还要叹气?”不解的,少女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你不也在叹气吗?”微微一笑,方榕反问道。

  “看起来还是个大男人呢,一点亏都不吃。好了,告诉你吧,我叹气是因为和你说话儿耽搁了好好欣赏,这可是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个人来看日出的,没想到却被这么糟蹋了,所以叹气,现在该你说了。”转动的眼珠,努力摆出一脸惋惜的少女特意放缓了语气慢慢道。

  “是吗?我叹气只是忽然觉得和千百年来每天都能东升西落太阳想比,人的一生实在过于短暂,所以叹气。满意了吗,小姐?”似笑非笑的看着似乎有些恍然了的少女,方榕答道。

  “对着朝阳能想起这些,你这人还不是一般的好玩。不过好玩归好玩,本小姐现在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办,要先走一步了,再见。”说着,那少女很突兀的跑开了。

  “再见!”淡淡地冲着她的背影微微提高声音应了一声,方榕便面向大海,一屁股在沙滩上坐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当初捏碎那只叶枫留下的小猪以后,便从心里彻底的抛开了叶枫的影子,可今天就在面对这少女时,心中却依旧不时的闪过以前的情景,而且这情景还不时的触动着自己的心弦。这让他不知不觉的陷入了一种迷茫,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还在喜欢着叶枫这个人,还是在留恋着自己记忆中叶枫的那个影子?

  就这么呆呆望着朝阳坐在那里,他陷入了苦思。

  “小方,小方?”太阳离开天际的正中西移的时候,罗发荣在沙滩上找到了还盘腿坐在那里的方榕。

  “你睡醒了?”方榕缓缓睁开此际显得分外安宁和明亮的眼睛,露出个笑容看着罗发荣问道。

  “嗯,醒了。你一直坐在这里?吃午饭了没?”已经将自己浑身上下收拾的整整齐齐的罗发荣脸上身上再也不见一丝早上那般的狼狈。

  “不饿,不太想吃。你好像有事?”方榕还是在第一时间发觉到他似乎心里有事。

  “刚刚接到拳市的最新通知,因为这次要来参加比赛和看比赛的人太多杂,今天晚上就要提前举行第一轮的淘汰赛。”神色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安的罗发荣低声道。

  “哦?我的对手是谁?”方榕还是那么平静的问道。

  “这次比赛采用抽签制,要到时候才知道。”低声说话的罗发荣眼中闪过一抹期待的凶光。

  “时间!”

  “晚上九点,公海邮轮白鲨号上。”罗发荣更加压低了声音。

  “那还有点时间,你先去准备吧,准六点来接我吃饭。对了,我要吃小牛肉炒面片,八两。”方榕在面对着一望无垠的大海重新闭上眼的前夕,低声淡淡地道。

  “知道了,你真的不要吃点午饭?那体力……”

  “不吃。其实你不明白,有这大海、阳光和风就够了。再说,高手之战,往往瞬间就分出胜负,体力不是关键。你走吧,别影响我晒太阳。”就那么闭着眼,方榕说完话后,挥着手赶罗发荣走。

  “小方,能不能和你问个问题?”有点犹豫的,罗发荣在摆出要走的姿势的同时,问道。

  “说啊!”方榕依旧闭着眼答道。

  “我记得当年的你走的时候,真的已经可以说得上是腰缠十万贯了,你的这些钱都干嘛了?”睁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的方榕看着罗发荣,缓缓的一笑后,来了个闭而不答,不过脸上的笑容在太阳的光芒里,看上去有些欣慰和欢喜。

  见状想说话,又忍住了的罗发荣掉头走了,渐渐热闹起来了沙滩上,方榕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闭着眼神游去了。

  ******“赵三,你现在可以走了,不过记得不许走远,要随时与我们保持联络,听到了吗?”夜幕降临的时候,被扣押了近两天一夜的赵三终于等到了要放他出去的声音。看上去相当疲惫的他无声的点点头,穿上了脱放在椅子上的外套,一声不吭的便出了警局的门。

  身后,半老的警官一直用充满忧色的目光目送着越走越快他出了大门,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这让站在他身边的年轻警官愣了一愣:“怎么了达叔?身体不舒服?”

  达叔叹着气摇了摇头:“我有个很不好的预感,聊城要出大乱子了。唉!”

  ******缓缓的睁开眼睛,远处的大海尽头,夕阳已经呈现出颓废的影子。尽管晚霞依旧灿烂如火,但在方榕的眼里,这景色,毕竟带着一些末路的味道。

  “难道,真的只有选用暴力,你才满意吗?”望着残阳如血的空际,方榕脸上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

  尽管黑市的拳赛中,人的生命譬如朝露,转瞬就可能在拳台消失,可是这一切对方榕来说,又有什么呢?如果他自己愿意,三个顶尖的高手联手也挡不住他的一击,更不用说和他们进行所谓的比赛了。

  现在距离六点还有几分钟,可是暮色隐现的沙滩上还是不见罗发荣的身影。

  纵容着体内澎湃的沸腾,说实话,此时的方榕真有点期待拳赛的开始。

  血,只有在某些时候,白白的,没有任何价值的流淌,黑市拳坛,正是这种“血河”泛滥成灾的地方。

  但就是充斥其间的杀意和血腥,在某一程度上,反而是他追寻的目标。虽然痛苦也正好在这里产生。

  不用当初救他的韩远山嘱咐,其实方榕早已经知道自己体内的不妥。尽管韩远山他们把它称为天妖,而且以为是它在不停的肆虐,可是方榕自己明白,在这点上,韩远山错了。

  在这些年的浪迹和无数次的发作里,方榕早已经知道,侵入自己体内的所谓天妖,只不过是他们那些宗派经验里的解释。

  原本,在道门或者巫门的一些解释里,妖和鬼不但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而且还分为好几个等级。其中,等级最高,也是最恐怖的,便称为天妖,传说中,它是最起码可以和地行仙媲美的精怪。

  在道门和巫门一些宗派的叙述中,妖魔鬼怪被分了七层,而天妖,就是最高一层不可名状的妖魔总称。传说中,这一级的妖魔,出现的时候,全身黑雾缭绕,唯独在妖魔的形体中心,用天眼或者以上级别的慧眼,能看到它们淡烟似的白色存在。

  往往传说中,第二级的妖魔便已经是一般意义上不可能轻易消灭的魔头了。

  而天妖,具备的是能和大罗金仙一较高低的实力,只能被更强者封印或收服,已经很难完全把它消灭了,而古洞峡,在韩远山的说法里,便正是这样的一个封印之地。

  可是方榕,身受其害的方榕,感觉却不完全是这样。

  到眼下为止,他还是不能分辨出所谓存在于自己体内的这只天妖具体到底是那种的存在,尽管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感受和经验,时常感觉到,它在自己体内的不甘和沸腾。

  在创造了自己无数恶名的它,很多时候,他觉得它不过是代表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些真正欲望,是它的存在,才让自己完全发挥出了自己心中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狂暴。这曾令他在一些时候,都认为它只是这世间一种非常有用的能量,而不是什么可怖的天妖。

  因为,在许多时候,是它不受自己控制的本能发作,让方榕在最危机的关头,找到了处理事物的方向。尽管沿着这方向走下去的结果,往往血腥和残忍让回醒过来的自己都感觉到了后悔和恶心。

  可是如果光是这样,那方榕也就不用这么痛苦了。更何况,很多时候,在体验和感受它存在的同时,方榕还感觉到了另一些不同的东西,那便是已经被炼出的五鬼的能量。

  总之,被这些异物或者也可以称作能量的侵袭下,倍感痛苦和压力的方榕并没有太多可能的选择,有时候,往往只能屈从于它们带来的冲动中,不能自拔。

  而黑市拳赛,便是当年的方榕在被它们的冲动激发的不能自己的时候,一个相对理性点的选择。

  可是方榕没想到,在苦苦挣扎出来以后,时隔多年的自己还会主动再次来到这里陷入。不过这次,心境却是大大的不同。再没有任何羁绊的他,头一次,毫无顾忌的准备开始他全面的新生,哪怕这新生只有短短的两年。

  “如果这真是宿命,那你就放马过来吧!”望着天边的那一轮如血的夕阳,方榕的双眸燃烧着比残阳还狂热的光芒。

  沙滩上,隐隐有种狂暴的空气在流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09-22
第三卷第一章 风暴(一)

 

  或许习惯对于人们来说,真的是一件很难改变的事。尽管这些年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变革,无数传统的生活方式迅速的被人们背离,可还有一些习惯,却一直被人们不自觉地保留了下来。

  起码,在聊城,就有很多人还是保留了早起早睡的习惯,才不过九点,被笼罩在夜色和雨幕、轻寒里的聊城,就已经基本上陷入了惯有的寂静。

  此时的夜色在紧一阵、疏一阵地细雨侵扰下显得愈加的迷离,气温也在带着轻寒的夜风拨弄下越发的冷了,可这些比起赵三心中此刻涌起的阵阵寒意和烦躁的郁闷,却是显得那么的不值一提。

  开着窗,就在迎面不停扑打而来的夜风和雨丝中,送走了四海来人的赵三,已经默默的在漆黑的房间里矗立了好久。

  此时,他心中原有的狂暴和仇恨,早已经被种种的猜疑和迷惑所包围。

  原本,在出警局的那一瞬,他已经被愤怒、仇恨以及歉疚折磨了两天两夜的心中早已经下了不顾一切和四海火拼的决心。尽管他自己也明白,凭自己在聊城的这点实力,要想和号称本省道上实力第一的四海硬拼,胜算是多么的渺茫。

  可他还是不顾一切的下了这个要和四海血拼到底的决心,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心安,才能让那已经在骨子里狂暴燃烧起来了的血性稍为安顺一点。最主要的,是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那死不瞑目的兄弟真正的在九泉之下睡的安宁。

  可这血腥的念头却被已经苦候了他近两天的四海来人诚恳的态度和带来的信息给截住了。

  身为一个在道上混了这么久的老江湖,要说赵三对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怀疑,那真的有点侮辱他的智慧和能力,要是他真这么容易被仇恨和血腥冲昏了大脑的话,他也就不可能凭着他在聊城的这么点势力,拦住像四海和长风这样的大堂口往外扩充的脚步到至今了。

  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和迅猛的变革,这世上千百年来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江湖和帮会势力也早就已经和昔日的形态有了极大的不同。随着时代进入赤裸裸的经济社会,不管是国外那些赫赫有名的古老社团和帮会,还是近些年在国内重新崛起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帮派,无不把以往只躲在暗处,靠打打杀杀和靠偏门捞取利益的方式改成了现代化的企业模式。

  不过虽然模式和方法变了,但依靠暴力和非常手段去获得最大利益的本质却丝毫未改,反倒在披着企业获取利益的合法外衣下,表现出了更狠、更贪婪的趋势。当然,方式要比以前高明和进步的多。

  赵三和四海以及长风的最初矛盾就源于他的坚持和跟不上时代的顽固。

  以他的头脑和在监狱中锻炼出来的学识,当然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明白了现今社团和帮会壮大和发展所要经历和必须采取的方式。可是另一面,根种在内心深处和骨血里的传统教育的烙印,还有内心深处对当年救他的聊城父老的感激,却让他怎么也做不出那样的选择和举动来。

  最终,他在经过痛苦的思考和挣扎之后,费尽力气,几经血战,完全统合了聊城的街头势力,表现出了一个无愧于一方之霸的强横实力和精明头脑。却在统合之后,做出了一个让聊城周围的城市中所有老大瞠目结舌的愚蠢决定,他竟然几乎完全舍弃了千百年来帮会合社团赖以为生的偏门生意,带着手下那些人,老老实实的做起了酒楼和娱乐业的生意。

  最让周围城市中那些老大们不解和欣喜的,却是他经营的娱乐业,完全舍弃了时下那些挂着娱乐业的牌子,实际上主要靠着色情以及其他偏门手段捞钱的方式,就那么简简单单的经营着。这些年来,要不是他酒楼的生意实在很红火,还勉强能养住他手下的那些人手,要是靠他那惨淡维持的娱乐业,聊城的街头早就乱的一塌糊涂了。

  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黑道魁首不断地把自己社团和帮会的触角延伸向了聊城这块不大不小的肥肉。在他们的眼里,赵三没胆子、也没脑子,而且是食古不化。

  “既然你没能力捞,那么我来捞不好吗?”就在这样的心态下,他们想要占据聊城的心就重了起来。对于赵三这个“同道中人”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最多是多分点好处给你,这总行了吧?

  毕竟,现今社会,白拿的钱谁不爱?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赵三不但自己不做这些偏门,而且居然也不让他们插手来做。这许多年里,他们不论是想硬来还是软求,都毫无二致的受到了赵三最决绝的清理和反对,就在大多聊城人毫无所觉的暗处,聊城赵三,这个长着一颗“榆木脑袋”,却也有着惊人实力和血腥手段的名号暗暗传遍了本省的江湖道。

  当然,还有他代表的这股子势力。尽管赵三一直以来的统合都是相对松散的,并没有成立什么明确的帮派和社团,但在道上,提起聊城赵三和他手下,道上的人们却都异口同声的称他们为“血狼”。

  “血狼”这名号即代表了聊城赵三的名号,也代表了他手下的势力名称。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名号,当然是和赵三以及他那些手下在无数次与周围帮派火拼中的表现有关。就算是以道上众人的光棍和狠辣,他们在火拼中表现出来的那种疯狂、残忍以及决绝都让他们无端的感到心寒。

  在他们的感觉中,只有游荡在北方荒原中的那些日渐零落的独行兽,那些在传说中能不眠不休的追踪着仇家数百公里,血战到底、不死不休的血狼,才能比较贴切的完整表达出赵三和他手下在火拼厮杀中表现出来的那种恐怖。

  当年的聊城因为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再加上聊城人一贯的传统和保守,当然最根本的就是聊城的经济在周围城镇中实在只能算的上一般,所以在那些自我感觉实力强横的帮会和堂口折翼聊城之后,聊城也算真正名副其实的平静了几年。

  这种让赵三颇感欣慰的平静终于在聊城官方决定让聊城经济有个腾飞,聊城全力往旅游城市发展的过程中给打破了。

  随着对聊城旅游宣传力度的逐渐增大,各地来聊城旅游、发展的人流逐渐增多,聊城的经济和形象也渐渐开始在周围的这些城镇中变得惹眼起来。千百年默默无闻的古城,一旦被外界越来越多的目光所注视,焕发出来的生机和活力绝对不容小视。

  而此刻,本省道上已经占据了霸主地位、模式已经发展成集团的四海盟和紧紧排名在四海之后的长风社,也在另一个层面开始了再次的争夺。

  和本身道上的那些小帮派不同,已经光明正大的在商界、政界有了扎实基础和地位的四海和长风经过十多年的明争暗斗之后,深知短时间内都无法撼动对方的根本和实力,特别是在法制相对完善的省城,他们所掌握的各类资源和势力都让他们深深明白,在省城分出高下的想法已经变成了笑谈。

  于是,已经聚集各类人才于一堂的四海和长风,都把目光转向了一直以来,只是遥控着的周围城镇。争夺那些正在开始焕发出活力的城镇中的经济资源,掌握住那里的各种势力,为迟早将要来到,不可能避免的决战做好一切准备的念头几乎不分先后的让他们展开了行动。

  于是,在阳光普照不到的暗影里,强悍的实力,血腥的杀戮,金钱女色的引诱,无数会合的较量之后,都让这两个道上的巨无霸在暗叹对方不好惹的同时,迅速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最起码,已经初步整合瓜分掉了本省接近三分之二的城镇中的堂口。

  直到双方的触角都延伸到了不大不小,当然也让他们心有好奇的聊城。

  作为本省道上的巨头,四海和长风当然早就仔细研究过聊城赵三和他代表的势力的情况,从收归旗下的那些堂口老大的嘴里,更是得到了不少关于赵三的资料,明白了“血狼”赵三的难缠和精明。所以都步调一致的采取了相对谨慎的进入方式,半明半暗的派人插足到了聊城不甚兴旺的娱乐业,分别开起了规模颇大的四海歌舞厅和长风娱乐园。

  之所以不选择直接接触的方式,是因为他们经过仔细分析之后,知道对于赵三这样的人,如果要想通过威胁、引诱的方式解决,那绝对是不现实的事情,硬来的话,考虑到聊城的现状和赵三的实力,那更是得不偿失,白白便宜了自己的对手。所以他们都选择了同样的方式,不先和你赵三接触,但派去的人和所开的娱乐场馆却都明明白白的挂上了自己堂口的标志,看你赵三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

  和他们预期的完全不同,在选择了同一天开业的时候,赵三不分彼此地都派人送来了道喜的花篮,自己却没有露面。对于他们派去的人事后专程的道谢也选择了回避的方式没见。

  这让四海和长风的上层有了更一步的好奇,在他们的吩咐下,各自旗下在聊城的堂口也真得简简单单的按照最正规的方式经营了三个月之久,期间并没有受到赵三和他手下人一丝一毫的为难和打扰,甚至在有喝醉的客人耍酒疯的时候,赵三手下在那条街上转悠的混混还过来帮过他们,似乎一切都可以相安无事到长久。

  但是好奇心是阻拦不住这些道上的枭雄们已经迈开的脚步和野心的,平平静静的进入第四个月,首先按耐不住了的“长风娱乐园”首先推出了自己带来的小姐和三陪业务,在经过小心翼翼的三天等待后,赵三和他的手下并没有做出太多反应。

  一时间,长风娱乐园的小楼前门庭若市,灯火通明,喧闹声一直到黎明才会收敛到安静。他们的收入更是让长风派去的人欣喜若狂,短短一个星期不到,每天的收入竟然比以往半个月的还多,再加上那些被相对保守的聊城客人们的新奇和大方,弄的错以为掉到了金窝里的小姐们的喧嚣和起哄,脑子已经开始发绕的他又在上层的示意下带来了更多的小姐。一时间,向来古老平静的聊城街头,到处都是身着奇装异服,大胆暴露的小姐。

  相对沉得住气的四海歌舞厅在眼看对手大张旗鼓的开了一个多星期,每天真算的上日进斗金,而赵三和他的人却都默不做声的时候,也忍不住了。在一边上报总部的同时,一边也悄悄的拉来了一些为数不多的小姐,开始推出了自己的业务。

  就在四海也悄悄开始的当天夜里,一直好似视若无睹的赵三终于动手了。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里,刚刚进入沉睡的长风娱乐园的小姐和侍应生们被一群破门而入的大汉驱赶到了街上。随即就在他们手中长刀,棍棒的威胁下噤若寒蝉的时刻,长风娱乐园小二楼就被包围在了一片忽然燃起的冲天大火里。

  在火光的映照下,惊慌的他们猛然看到娱乐园的四位老板就像小鸡一样的被几个蒙面人拧跪在了一个衣冠楚楚的帅气年轻人面前。

  远处消防车的警报和警车的警报已经在响,可面前这个脸上还微微带着笑意的年轻人还是显得那么不慌不忙,就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他们看到那年轻人脸上微微的笑意已经被一抹冷酷的冰寒所代替,看到顿时显得冷酷到极点的他一边握住缓缓从袖筒里滑落的,带着冷冷寒意,反射着血红火光的一把过尺的长刀,一边缓慢而又冰冷的说道:“回去告诉你们老大,有我赵三在聊城的一天,你们休想在这里嚣张。”

  就在被长刀和棍棒围困住的小姐和侍应生们有些惊讶的骚乱声中,他们就看到首次见到的这位血狼手中的长刀一闪,随即他们的惊叫就被几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所打断。

  在已经收起长刀的赵三背后,长风娱乐园的四位老板就像一滩烂泥一般,被那几个挟持着他们蒙面人丢在了地上,凄惨的叫声就是从他们口中发出的。

  胆战心惊地看着地上那四个日常里呼喝、欺压着自己的阴狠老板,此刻就宛若人棍一样的在地上无力的蠕动、惨叫以及叫骂,脸上又泛起微微笑意的年轻人就在越来越大的火光和“噼啪”声里转过身向自己这边走来。有些骚动的小姐和侍应生们都不能自己的安静了下来,各个只是惨白着脸,等待着马上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悲惨命运。

  尽管以他们这些小姐和侍应生们相对一般人复杂的多的阅历、胆色和眼力,很多人都已经明白自己的老板很可能就已经被面前这人手中刚刚连闪过的刀光挑短了手筋和脚筋,而且自己们这些人也可能会遭受到不知道怎么悲惨的处罚。

  但她们还是不敢跑也不敢闹,因为早已经习惯身为弱者的她们知道,不反抗还可能在这种帮派的铁血斗争中留下一条命,可是一旦反抗,等待他们的却绝对往往是死路一条,很多时候,这条死路走起来的过程,往往比痛痛快快的去死,还要来得艰辛和难熬。

  所以他们只能颤抖着,等待面前这个有着“血狼”名号的年轻人给他们的判罚。

  “我是聊城的赵三,今天我来,只是针对地上的那四个人,并不想为难你们。

  但是如果下次,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这些人来聊城做这些事,男的全部打断手脚,女的毁容绝不轻饶。现在我放你们走,如果回头谁原意向警察告密就尽管告,但是告密者会有什么后果,自己去想。“

  说完,他们就看到这个年轻人手一挥,现场所有的蒙面大汉一起随着他隐入黑暗中不见。

  而那些侥幸什么事没有的人们,也在最短的时间里,一轰而散,只有其中跃出的几个人,冲过去抱着地上还在惨叫的四个人窜入火光背后的黑暗里迅速远去。

  等消防车和警车到达现场时,火光中燃烧了好久的小楼这才轰然倒地,激起了一片尘烟。

  是夜,长风娱乐园烧成一片白地,四位老板离奇失踪,当天没有跑脱而被警方传讯的那些小姐和侍应生们众口一词,统统都是一问三不知,最后这案子在即无苦主,又无线索的情况下在聊城警局内慢慢的不了了之。

  但是警局里的一些有心人,还是隐隐猜到了其中的原委,但对这样的结果,他们自然也不会去太过深究,甚至暗暗有些为赵三担心。

  在长风被毁后的第二天下午,提心吊胆了一夜的四海歌舞厅负责人终于见到了闻名以久的赵三,没人知道赵三和他究竟谈了些什么,聊城内的有心人只是注意到,在赵三微笑着离开歌舞厅之后,四海歌舞厅里的小姐也成群结队的迅速离开了聊城。聊城又再次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而有些人暗暗期待或者说担心的长风和赵三的火拼并没有很快开始。

  就这样平静了两个月之后,另一家气派和规模更大的,也叫长风娱乐园的歌舞厅再次在被烧成白地的前娱乐园左近的三层楼里热热闹闹的开业,展开了他们简简单单,近半年的常规经营。

  与此同时,远在省城的四海高层也在经过多次考虑之后,终于请出了原本只是作为客卿在四海修养的苍狼,展开了他们和赵三的交涉,可是他们和赵三谁都没想到,现在事情会变成了这番模样。

  重重的叹了口气,赵三摸出一根烟来点上,目光凝视着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烟头,再一次琢磨起四海派来沟通的人所说的话来。

  “我们老大答应了三哥您的七天之约,我们四海的人也绝对没动过福清兄的一根汗毛,福清兄的死绝对是有人别有用心,想挑起三哥和我们四海之间拼斗的手段,希望三哥明察。还有我们老大叫我带话给三哥,福清兄的事我们四海一定会给你个交代,可苍狼他们三个人的死,也希望三哥能按期给我们四海一个交代。”

  “不是他们做的?那会是谁做的?难道是长风的人?”狠狠的吸着烟,赵三心里暗暗问着自己。

  自从上次狠狠教训了长风的来人之后的很多天,赵三和他的手下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等待着长风大规模报复的来临。可没成想最后却只是等来了长风娱乐园的再次开张。这尽管这大大出乎赵三的预料,但也没让他觉得有多么了不起。

  因为他在那次动手的前夕,早已经做好了玉碎的准备。现在既然你长风当没发生什么事,原意老老实实的来规矩经营,那么我赵三也就尽释前嫌以礼相待。

  因此上,双方安然无事的局面保持到了至今。

  “难道这次真的是他们在暗中捣鬼?”

  想到这里,赵三顺手弹飞手中的烟头,返身开了房间的灯。

  “三哥,是不是现在就去铲平四海?”

  灯一亮,还没等他开口叫人,关着的房门就被一直守在门外客厅里的众人推开。

  “你们这是干什么?”

  抬眼瞪着面前这群杀气腾腾的大汉,赵三皱了皱眉后问道。

  “我们在等三哥拿好注意去铲平四海,给福清哥报仇啊。”

  手下的这群人里,一向和福清关系最铁的王长贵红着眼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铲平四海了?”

  赵三又皱了皱眉眉,眼神中已经有寒光在闪烁。说实在的,他真的不太喜欢看到自己的手下这种被仇恨迷住了双眼的冲动,他觉的这不是他的人该有的风格。

  这一刻,他越发的挂念起躺在省城医院的王小明来。

  “三哥?那……那福清的仇我们就不报了?”

  这下不光王长贵,就连他身后所有的人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谁说福清的仇不报了?血债血偿,这仇一定要报的。”

  看着眼前这群都顿时神色一黯的汉子,赵三知道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又想起了已经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的福清,心里不由的一软,口吻也缓和了下来。

  “仇我们一定要报,但不能中了人家的诡计。长贵,这段期间长风那边有什么异样的动静没有?”

  “他们那边没什么动静,倒是四海那边最近来了不少生面孔,好像在明显提防着咱们。”

  在福清横死、赵三被关的这两天里,就是这个一直和福清一起跟着赵三、被人们称为赵三跟前的“福贵双煞”的王长贵,带着赵三手下的这群混混,支撑着“血狼”在聊城的局面。现在既然赵三回来了,在他憋闷了数天的心中,想法自然就和手下的人一样,期待着毫不留情的报复和血腥,可没想到赵三此时居然另有想法。

  不过虽然心里觉得不解,但他却从没怀疑过赵三的判断和手段。他知道,狠起来的时候,自己面前这个平时看起来衣冠楚楚的老大,绝对有着三个自己加起来都不能相比的凶狠和无情。因此一听赵三忽然问起长风,便赶紧收敛心神,认真回答。

  “一点异样都没有?”更深的皱起了眉,赵三反问道。

  “真的一点异样都没有,不然兄弟们早就忍不住去铲平了。三哥,你不在的这两天,兄弟都忍的好辛苦,要不是我拼命拦住,大伙早就把他们和四海的那帮家伙给铲平、揉碎了。”壮着胆,硬是迎着赵三冰冷的目光,王长贵还是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赵三根本就没搭理面前的这群手下期待的目光,只是低下头在心里暗暗低呼道。

  以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的经验和他的精明,在一听到在这种乱哄哄的绝好时刻,本该有所动作的长风居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风平浪静,就觉得有问题。在再次落实了以后,就更加觉得肯定有问题,没有道理在这种时候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就算别的动作没有,那必要的防范总该有吧?可他们还是没有。这不明摆着就是此地无银吗?可长风的人真的会这么弱智?

  就在赵三低着头苦思,他手下一大票人屏着呼吸等他说话的寂静时刻,平日里绝对没有资格踏入赵三住所一步的小痞子黄毛,大呼小叫的敲响了紧锁着房门。

  “长贵放开他!黄毛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挥挥手,已经在自己的长桌背后坐下的赵三看着刚刚恢复自由的黄毛问道。

  “三哥,西街那边长风娱乐园刚刚出事了。”喘着粗气,装作不经意的躲开刚刚捏着自己脖子,把自己拎进屋子里的王长贵的怒视,黄毛冲着赵三急急忙忙的说道。

  “哦?出了什么事?快说!”赵三一惊,站起来问道。

  “刚刚我路过西街的时候,看到长风娱乐园的几个保安在追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说道这里,黄毛不自觉地停住,小心翼翼地偷眼打量着自的赵三的脸色。

  他还在怕赵三会怪他不听命令,偷偷去西街转悠想打听点消息的事情,可没想到此刻的赵三根本就没想到这些,只是想最快的从他嘴里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所以没等他琢磨明白赵三脸上的冷漠到底是针对谁的,耳边就听到赵三提高了声音的呵斥:“黄毛你快说!”

  “于是我冲过去拦住那几个保安,问他们想干什么,可能他们也记得我经常和明哥在一起,以为我是三哥的人,于是他们就慌里慌张什么话都没说的跑了。”

  脸都已经被吓白了的黄毛说到这里,又偷眼打量了正凝神听自己说话的赵三一眼,看他脸上没什么变化,这才继续说道:“等那些保安跑了以后,我问那哭个不停的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那小婊子就是哭哭啼啼的不肯说,惹得我生气了,煽了她几巴掌,她才说出一个秘密,我一听事情不小,所以赶紧带着她来向三哥你报告了。”

  “秘密?什么秘密??她人呢???”赵三眼中厉光一闪,问道。

  “人就在外面,她说,她说长风娱乐园在地下室里窝藏着好多拐来的少女,每天折磨着她们逼着她们答应卖淫接客,她是从那里面跑出来的。”

  随着黄毛的回答,王长贵带着一个衣衫褴褛,哭哭啼啼的少女和几个蹑手蹑脚的少年走了进来。

  “长贵,你们先去外面客厅等着,给黄毛他们一人发点钱叫他们回去老老实实的待着。”

  赵三看了眼那几个正用看偶像的眼光望着自己的少年,不由的就在脸上闪过一丝可有可无的淡淡笑意。

  “来到这里你算是安全了,别哭了,坐吧。”

  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少女,赵三接了杯水在递过去的时候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看到少女接过杯子缩手缩脚的在自己面前坐下了,赵三打点起精神,和颜悦色的问道。

  “俺叫春妮。”

  低低的、带着一股子外地口音的少女双手紧紧把杯子握在胸前答道。

  “你说长风娱乐园把你们藏在地下室里?”

  赵三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不知怎得,他总觉得面前这少女看上去有点别扭,可一时间总想不明白到底是那里别扭。

  面前的这个少女穿的是一身破了几个大口、并没有什么特别式样的普通花衣服,有着长长辫子的头发看上去也很是零乱,还算清秀的面孔上还沾着一些泥水和泪水的痕迹,苗条但又不失丰满的身子此刻就裹在衣服下在自己面前簌簌的发着抖,一切看上去很是符合一般概念中受害少女的身份,可就是不知道那里,让赵三觉得别扭。

  “恩,不光我一个,还有好几个姐妹都被关在地下室里,天天被长风娱乐园的那些人糟蹋,而且还天天想尽办法的折磨我们,要我们答应老老实实的去外面卖淫接客,呜~”

  说着说着,这少女大声的哭了起来。

  点起一根烟,赵三强忍住涌上心头的烦躁和怒火,等那少女的哭声稍为缓了点后,柔声劝到:“别哭了,别哭了。那些已经过去了,过去了。”

  就在这时,停住哭声的少女却“扑通”一声,从椅子上跪倒在赵三面前:“俺知道您是名震聊城的赵三哥,听救我的那位小兄弟说您能帮我,求求你了三哥,救救我和我那些姐妹吧,我们实在太惨了,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呜~”

  一边说,一边泪流满面的不停的磕下头去。

  “起来,姑娘你快起来,我帮,我一定帮!你快起来!”

  站起身,赵三慌忙抢上前去,拽住那少女的胳膊把她搀了起来。

  泪眼迷离的抬起头,丝毫不顾胸前已经破了个大口子的衣服里春光外泄,少女绵软的双手紧紧握住赵三的双手,泣不成声的哽咽着说道:“谢谢三哥,谢谢三哥!”

  尽管此刻的情势早就因为陷于要和四海火拼的边缘,而让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长风的这件事,但因为姐姐的惨死而造成的对这类事件刻在骨子里痛恨,还是让他在留下了两个人照顾安顿好的少女后,带着早已经准备好的手下,飞快的往西街的长风娱乐园赶去。

  一进长风娱乐园,不等赵三吩咐,已经红了眼的王长贵就一把推开笑着迎上来的长风娱乐园现在的老板,带着十几个人往地下室冲去。而剩下的人也不用赵三吩咐,径自挥舞着棍棒开始了砸场子。

  “三哥,三哥,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呀”

  带着哭音,胖胖的长风老板急的只围着冷笑着的赵三乱打转。

  “怎么了?怎么了你会不知道??”

  赵三站在大厅里,就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抱头鼠窜的空里,点上了一颗烟,冷冷的盯着他问道。他周围,已经因为福清的事而憋了一肚子火的汉子略带疯狂的挥舞着棍棒,尽情的发泄着他们的精力。

  “三哥,我真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真的以为我们长风好欺负*?”

  眼看着场子已经被砸的一塌糊涂了,身为老板的胖子也不再做戏,铁青着胖脸,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道。

  阴阴的一笑,赵三刚要回答,却发现冲下地下室的王长贵他们白着脸灰溜溜的走了过来。

  心里猛的一沉,赵三抢上前去问道:“怎么样?”

  “地下室里什么都没有,堆满了杂物,不像是刚刚布置出来的。”

  黑着脸,王长贵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答道。

  “什么?”

  赵三闻声踉跄着往后倒退了两步,一股寒气直冲脑顶。

  “三哥,三哥!”

  王长贵和他身边的人往前一拥,伸手想扶住他后退的身子,等手伸到跟前了,才发现他已经苍白着脸又重新站稳了脚跟。

  此时,那些挥舞着棍棒疯砸的汉子们早已经停住了手头的破坏,眼前不远处,那铁青着脸的胖子此刻也正恶狠狠地怒视着自己。赵三心里一阵悲凉,可转瞬就被心头闪过的另一个念头惊的跳了起来。

  “章老板,今天的事是一场误会,是我赵三一时不察,中了别人的计,你这边所有的损失我明天三倍赔偿,改日再向章老板倒茶认错,但现在我有急事,先告辞了!”

  说着话,赵三抱拳长长的作了一揖。

  “爽快,三哥到底是三哥,咱们的事明天再慢慢细谈,现在你先请!”

  那胖子一看赵三此刻已经微红的双眸和眼中流露出来的杀气,非常上道的还了一礼。

  等赵三紧赶慢赶,回到自己的住所时,正好看到熊熊的火光正好冲天而起,他的聊城酒楼和他的住所所在的三层楼,正在火光里噼里啪啦的作响。

  “不!……”

  狂吼一声后,已经被楼里那么多条性命逼红了双眼的他,挣开身边手下的拉扯,飞一般的窜进了大火之中。

  努力睁大了已经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矮着身子的赵三飞快地冲向了自己酒楼员工们的宿舍,火焰在头顶上燃烧,到处是呛得人透不过气的浓烟,他强忍着咳嗽,嘴里大声呼唤着员工们的名字,摸到了宿舍的门口。

  也不知道这一脚到底使了多大的劲,就在火焰的噼里啪啦声中,就只听的“碰!”的一声巨响,紧锁着的门连着门框就向里面飞去。

  随着门冲进去的赵三扑到床上一摸,入手的人体尽管绵软没有回应,可还是带着正常的温度,心里一喜,再也顾不上细究他们到底为何到现在还昏睡不醒,一手夹起一个,转身就跑。

  等他剧烈的咳嗽着冲到火势更猛的走廊里时,他已经看到他手下的那些弟兄披着浑身的水气冲了上来,心里又是一喜,他本来就快若风行的身子跑的更快了。

  等他冲进去两次,救出昏迷中的四个酒楼员工的时候,消防车和警车,还有救护车也都冲到了现场,当他游目四顾,发现或躺或醒的酒楼员工一个不缺的时候,刚在心松了口气,却又猛然想起还在自己房子里的两个兄弟和那个少女。

  “放开我,放开我!”

  一转身,飞起一脚踢飞身后紧拉住自己的王长贵,已经快要疯了的赵三双膀子一叫劲,又把死死拉住自己胳膊的两个手下摔飞,转过身刚要再扑进已成焚天之势的大火里,身体就被蜂拥而上的众手下玩命一般的扑倒在地,七八个被烟尘沾染的满脸黑糊糊的大汉哽咽着死死摁住他的身子不放手:“三哥,不能再进去了,不能再进去了,楼就要塌了!”

  彷佛就是为了证明他们的话一般,就在他们话音落地的同时,聊城民众的口中,最有名的这栋楼轰然倒地,随着它的倒地,被死死压在地上的赵三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顶,犹如狼吼的一声凄厉叫声中,他奇迹般的震飞身上的七八个大汉,跳起身来,往前冲了两步之后,忽然身子一晃,委顿在地。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7-09-22
第二章 风暴(二)

 

  “老奎他们……”

  随着上唇间的刺疼,晕过去的赵三苍白着脸,睁开了已经变得血红的眼睛,强忍着胸口之中沉闷的淤塞嘶哑着嗓门问道。

  “对不起三哥,老奎他们……”

  哽咽着,抱着他的王长贵扭头躲开了他的逼视,自觉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被白单子盖着的那堆物体。

  他就觉得心里猛的一沉,胸口一堵,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哇!”

  张口吐出一口淤血,赵三猛的窜起来扑了过去。

  守在白单子边上的警察和两个医务人员一看赵三宛若疯兽般的模样,刷的一下,退开了。随即他们就听到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老奎!……”

  落了不少细细灰烬的白单子下,两团被烧焦了的物件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的堆在那里,两个平时看起来雄纠纠、气昂昂的大汉的躯体此刻就像两块被烧焦的木炭,整个的缩成一团,眼下看起来还不到一米长,如果不是就在火场边上的话,赵三一定不会相信面前的两块木炭就是自己前面刚刚还曾交谈过的兄弟。

  抚摸着散发出焦臭味道的两具尸体,赵三口中凄厉的哭喊转化成无声的悲泣,大串大串的泪珠和空中不断落下的细密雨丝滑过他满脸的乌黑,形成一道道的沟壑,伴随着他口中再次吐出的淤血滑落在尸体旁的焦土之上,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身后,就在还冒着浓烟的瓦砾堆前,王长贵和众多的混混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看着他们魁首冰冷的背影默默地流泪。

  另一边,消防车还在不停地喷散着高压水,车旁边,几个年轻的消防队员正在那边呕吐。

  再另一头,年老的警官达叔一边用右手轻拍着正在剧烈呕吐的年轻警官的后背,一边不停地扭头回望着正在那里缓缓站起的赵三,目光里尽是一片饱含着风霜之后的怜悯和忧虑。

  缓缓地、一寸寸地站起自己刚刚磕过三个响头的身躯,赵三双眼已经血红,面目已经惨白到有些晶莹。

  随着他身躯地站起、挺立,惊人的杀气和无边无际的血腥味又逐渐、逐渐地在火场中弥漫、扩散。

  不能相信地看着赵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森冷酷的背影,达叔轻拍着年轻警官后背的右手不知不觉的握成了拳,一下比一下更有力的捶打在年轻人的背上,第三拳竟把毫无防备的同事捶倒在地。

  “这样的背影自己有多少年没见了?赵三啊,难道你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咆哮在骨子里的仇恨,要再次任它泛滥了么?现在可不是当年啊!”

  想到这里,醒过神来的达叔根本顾不上看一眼脚下正在愤怒的大声责问着自己,挣扎着要从呕吐的污秽里爬起来的年轻同事已经激怒到快要发飙的脸,几个箭步冲到了赵三身后,正好碰上转过身来的赵三。

  “赵三,你冷静点!”

  强忍着被面前这双散发着刺骨寒意和惊人杀气的双眸所锁定的不适和恐惧,达叔此刻显得格外明亮的双眼也一瞬不瞬的迎了上去。同时,平日里看上去有些臃肿和懒散的身躯此刻也像钉子一般的钉在赵三身前,不肯有丝毫退让。

  “达叔,这事和你无关,你让开。”

  看上去有若万年寒冰一般冷酷的赵三此时的声音也不带任何一点感情色彩。他身后,王长贵和那群手下也都站起来慢慢的逼了过来。

  “赵三,你冷静点!”

  嘴里高喊着同样的话,达叔不但不退,反而更向前跨出了一步。现在他和赵三两者之间距离不过一尺,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一片有若针刺得刺痛。他知道,那是赵三已经根本无法自控的杀气所造成的。

  他身后,这时也发现了情况不对的年轻警官和其他几个同事也迅速的往他身后靠来。

  “对不起了,达叔!”

  说着话,赵三一伸手,一股大力便把达叔推到了一边。

  “站住!”

  这些天来,早就一再受够了赵三嚣张的年轻警官飞快地拔出了枪,上前一步顶在了赵三的眉间。他身后,他的同事们也都拔枪出套,对上了赵三身后几乎同时拔刀在手的王长贵他们。

  一时间,浓浓的杀机和紧张的气氛从对峙着的两群人之间挥发到了整个火场,几乎所有的消防队员和医务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呆呆地注视着面前这罕见的一幕。

  “开枪!要不就让我过去!”

  已经红得彷佛要滴出血来的双眸在刻骨的冰寒和杀意中猛的燃烧起一抹疯狂的张扬,赵三标枪般的身子在枪顶眉头地时刻不但不退,反而更加强硬的顶着枪跨了一大步。他身后,此刻也快要疯狂的手下也都提着刀紧紧跟着向前逼出了一大步。

  “站住!不然我真的开枪了!”

  带着点哭音,猛然爆发在退了一步的年轻警官唇齿间的厉喝有点颤抖,他紧紧握住枪的手也微微的有些颤抖。

  “赵三,你这个不听劝的混蛋!”

  几乎与此同时,随着达叔也接近疯狂的叫骂声,一股子带着强大压力的水柱从侧面打在了赵三的头脸之间,带着极大压力的水柱一下子就把对侧面毫无防范的赵三打了个跟头。

  紧接着还没等赵三从地上爬起,摔开高压水枪的达叔以超越了他年龄的敏捷窜了过来,劈手从还在愣神的年轻警官手中抢过手枪,一矮身就顶在了刚半跪起来的赵三眉间:“赵三,你冷静点!不要逼我开枪!”

  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用血红血红的双眸盯着面前此时同样面无血色的达叔,感受着他圆睁的双眸之中,那片微红的血色深处流露出来的坚决,弥漫在赵三眼眸深处的疯狂便缓缓随着他头脸之上的水珠开始滑落。

  他们身后,王长贵和赵三手下那群刚要发炸得汉子,此刻正被三条高压水枪压制在那边,冲不过来。

  “三,冷静!”

  看着赵三眼中得疯狂和身上的杀气收敛了不少,达叔在收枪的同时,熟练无比的从腰间拿出手铐,铐在赵三并没有抵抗的腕间。这才伸手扶起赵三,高声喝道:“全都住手!”

  看到闹哄哄的火场顿时因为自己的呼喊而猛的静了下来,趁着赵三的手下看到已经戴上手铐的赵三也一愣的空里,达叔鼓足中气,又喊道:“现在火灾现场已经初步得到控制,警方要进一步调查起火原因,无关的人们统统给我回去睡觉,等候警方的传讯!赶快离开!”说话的同时,提着赵三手铐的左手暗暗使劲。

  自带上手铐后,就一直低着头闭着眼睛的赵三此刻又重新抬起头睁开眼睛,飞快的给正焦急的盯着自己的王长贵使了个眼色。他知道眼下达叔正在竭尽所能的帮自己,否则就凭着自己这些人在自己刚刚失控的瞬间和警方的对峙,就足以被全部关进大牢。

  刚刚火上心头的时候,自己并没有考虑太多,可被冷水一激和被达叔再三提醒后,此时已经基本冷静下来的赵三便恢复了些自己一贯的冷静。

  毕竟,时代已经和十多年前不同了。而今,自己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条命拼就拼了,可自己这些手下,大多还有各自的家庭、父母、妻儿的生活需要料理。平时跟着自己在暗处打打杀杀还行,可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警方明枪明刀的硬来这算什么事?就算今天自己这边人多,暂时能站上风,可以后呢?赵三,你可真胡涂啊!

  正是在被达叔枪逼到脑门上的那一刻,他想到了这些,所以很配合的让达叔给自己戴上了手铐,刚刚达叔说话的时候,他就在搅尽脑汁的盘算怎么为自己这些也犯了血气的兄弟们开脱,此时一听达叔的有意开脱,怎么不赶紧配合?他相信王长贵现在也能明白其中的含意。

  果然,跟了他许多年的王长贵并没有令他失望,就在领受到他目光示意后的片刻,显然已经明白了的王长贵便带着那群还不停回头的汉子迅速离去。

  “达叔,他们……”

  显然,发现了达叔意图的并不止是他赵三和王长贵,眼瞅着王长贵他们的背影融进黑夜里不见,从达叔手中接过枪的年轻尽管不干了。

  “别着急,你先把他带到车上去。”

  挥了挥手,达叔打断了他的疑问,也不等他再说话,径自往正停在一边观望的消防队员和医务人员走去。

  “走,上车!”

  沉着脸,没好气的年轻警官挥舞着手中的枪,推着赵三往警车走去。

  被他推了一把的赵三停住脚步,扭头用血红的双眸冷冷得瞪住了他,就在他不由自主的又开始紧张里,淡漠的一笑,自己转身又往警车走去。

  “妈的!狂什么?”

  勉强保持着神色的镇静,自己感觉脸都有点开始微微发烧的年轻警官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不过倒是再没有伸手去推。

  “达叔,他的同伙刚刚明明和我们持刀对抗,你为什么要为他们开脱?”等达叔一上车,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的年轻人再也忍不住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自己一向以来当作偶像一样崇拜的前辈会对这个名副其实的黑帮头子这么忍让和维护。要不是自己素来知道他达叔是怎么样一个人,还以为他被赵三给收买了呢。

  “你们是不是也都和他一个想法 ?”

  在车上坐稳,同时点上了两颗烟,分了一颗给默不做声的赵三后,达叔吐出烟龙,扫了眼同车的其他同事一眼。

  “在我回答之前,大家能否先给我回答一个问题?”

  看到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又深吸了一口眼的达叔脸色一正。

  “没问题,达叔你说。”

  车上的几个警官有点不解的相互看了一看,还是由最年轻的人开了口。

  “这些年你们尽管因为工作忙,并没有去过太多的地方,但是周围的那些城镇你们肯定都去过,现在你们想想,我们聊城和周围的城镇相比,治安方面有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啊!”

  “是啊,没发现什么大的不同。”

  莫名其妙的寻思了一会,众警官一致的摇着头答道。

  “没有什么不同?”

  无声的笑了笑,达叔的目光扫过闭目抽烟、不发一语的赵三,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后,振作精神、盯着面前这些相对年轻的同事:“要是没什么不同,咱们聊城警局凭什么年年得到上头的奖励?为什么我们聊城的刑事案件这几年都比别的城市少?

  难道聊城的风水就这么好,聊城人的素质都那么高?不会出现惯偷、皮条客、卖淫者和吸毒的人?再想想咱们聊城的娱乐场所,和周围的城市相比,是不是干净的多?”

  “哈,这倒也是,咱们聊城的治安相比周围的县市好的多,可这些都是我们警方人人努力的结果,和徇情放走他们有什么关系?要不是有他们这些人在,聊城的治安局面就算不会有焕然一新的变化,也会现在更好上百十倍!”

  被达叔一提醒后,相对年长的几个警官陷入了沉思,倒是最年轻的这位警官更加的忍不住了。

  “聊城的治安会有现在的这个结果,当然首先是我们警方的努力,可是在我们警方不方便和察觉不到的地方。说实话,他和他的那些人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你别瞪我,你转头看看车外的那些消防人员和医院的人,再看看你周围的这些同事,他们年纪都比你大点,都经历过聊城的混混们群龙无首的那段时代,回去问问你的父母,他们都会告诉那会和现在的变化有多大。

  平时,这些东西他们可能都会熟视无睹,但只要提醒了,他们都会明白的。就像刚才,我去请他们卖我个面子,不要把今天发生的真实情况泄漏出去,给那些人条路走,他们都答应了。

  现在我也向你们求个情,不要把今天对峙的事情报上去。

  我知道,这样的请求违背一个警员的操守。

  可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个有两个正在成长中的孩子的父亲,我真得不希望我的孩子们在一个物欲横流,乱七八糟的聊城受到各种各样不好的影响。

  唉,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的。”

  叹息着,达叔彷佛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在一声长叹中结束了这番可能会让他的生活大起变化的心里话。

  “达叔,谢谢!”

  自上车后,一直像个雕塑一般的赵三就在众警官的惊讶和沉思中,猛的睁开眼,伸出带着手铐的双手,轻轻的拍了拍达叔的肩膀,血红的双眸中,隐隐有层雾气在闪动。

  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一个人默默的在黑暗中努力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有人,还是应该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中,在他最艰难、最困苦的关头,有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凭着一个普通人的良心,在一定程度上认可了他做的一切。这让他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这在他,是非常罕见的一种冲动。

  彷佛没听到他的谢意,也没看到他眼中的雾气和激动,摇开车窗扔掉烟头的达叔做了个深呼吸后,忽然出声打破了车厢里铁一般的沉默:“小王,给他打开手铐,我们现在只是请他回去配合调查,用不着手铐的。”

  就在年轻警官小王尽管有点迟疑,但还是顺从的打开了赵三腕间手铐的那一瞬,提悬了心的达叔终于在把心放回了原位。精神大振的他飞快的摇起车窗,大声说道:“现在带他回去做笔录,48小时内,没我的命令,不准放他离开警局。”

  随着警车呜呜呜叫着离去,三三俩俩在火场上忙活的消防队员和医务人员也收拾整理着快速离去,还在冒着黑烟的火场中,只有淡黄色的警界绳和此际又忽然变大了的细雨飘摇着尽一份最后的心力,尽管已经散落了整天的细雨在刚刚那场大火中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赵三在聊城的所有产业就在这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但是他在聊城的势力呢?

  ※※※

  就在赵三的聊城酒楼起火的同时,四海歌舞厅内,送走总部派来和赵三沟通的特使后,身为老板的马明义忽然就觉得心头一阵没有来由的烦躁,作为一个四海社的资深成员,能够混到现在这种分支负责人的中层地位,他一向还是相当满意的。

  尽管聊城的这个分支在四海那多的外派机构里,实在算不上什么优差,但不能否认,只要总部一天不下和“血狼”赵三火拼的决心,他自己就能安安稳稳的在聊城混他的太平日子。和其他的中层不同,已经年过四十的他已经没有了太多的要求和野心,并没再想着做出什么特别的业绩报上去,获得更高的位置。

  所以,眼下的聊城的这个位置,正好是他所喜欢的。不用费尽心思的想办法赚钱应付上面的费用,不用操太多的心和别人争抢什么地盘,只要老老实实的按照赵三的规矩在这边混着,同时也不要耽搁上面的事情,日子一向都平平安安的过得十分遐意。

  可是这一切的平静都在苍狼他们三个人横死之后就被打破了,在福清被枪杀之后,这日子就过得更加提心吊胆了,还好这些天陆续从总部来了些人手,加强了防守的实力,今天又从总部派来的人口中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这才让自己的心踏实了不少。

  可是现在自己为什么又会有这种有事要发生之前的烦躁呢?以自己这段时间和赵三打交道的经验看,赵三不是那种不守言诺的人,既然答应了总部,就不会对这里再做什么。长风那边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在聊城这里闹事。那是为什么呢?

  “老公,我闷死了,我要离开这里回省城去!”

  就在他抱着脑袋苦苦琢磨的空里,一把嗲声嗲气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际。

  “原来是因为这个骚货,妈的!怎么一迷糊就把她给忘了?”

  心里暗骂着,他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抬头望向来人。

  “老公,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我闷死了,我现在就要回省城去,好不好吗?老公!”

  随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道,面前这个令他爱恨交织的狐狸精温热的身体就钻进了他的怀抱。

  “你不是才刚来两天吗?怎么又要回去?留在这里陪老公不好吗?”

  尽管平时不见的时候心里十分的烦她,可每次被她钻进自己的怀中,利用她天身的本钱撒娇发嗲的时候,他心中的厌烦和恨意转眼就会变成熊熊的欲火和百倍的爱怜。这不,此刻他又觉得身体上某一部分硬起来了。

  “不嘛老公,人家刚才忽然想起约了翠姐去中心广场买东西,不能失约的。再说你这边什么都没有,都快把人家闷死了,我要回去嘛。”撒着娇,故意扭动着自己的丰乳肥臀,她知道很快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你不早回来一点,特使的车刚走,现在这么晚了,你叫我去那里给你找车回去?”

  马明义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奇异的红潮,松开搂着女人的双手,垂头丧气的答道。

  “我不管,反正我今天就要回去!”

  看到自己的手段已经彻底的打垮了面前这个男人的信心,女人丰满的身子就像一条蛇一样从他的身上滑开,忽然冷起脸,盯着他说道。

  “那你自己出去租车走吧,这是这个月的家用,省这点花!

  沮丧莫名的躲开她的盯视,马明义忍着心头的抽痛,从兜里摸出厚厚的一叠钞票,放在了她的面前。

  “多谢老公,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看到钞票,刚还冷淡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喜色,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一把抓起钞票,眉开眼笑的扑过来重重的在他脸上亲了一记后,就像离了笼的小鸟一样,飞快的消失了。

  “我操你妈的臭婊子,看以后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顺手抓起面前桌上的茶杯,忽然一脸狰狞的马明义狠狠的朝着对面的墙上丢了过去。

  随着茶杯在墙上的粉碎,他涨的通红的脸色忽然也变得沮丧莫名,感受着身上再也不给他面子的某一部分,除了背后撒撒气,他还能把自己这个不受妇道的骚老婆怎么样?

  同一时间,被砸的一塌糊涂的长风娱乐园里,早早关了门打发手下的人们全都离开了以后,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原本一直铁青着面皮的胖子忽然有些歇斯底里的狂笑了起来。他笑的看上去似那么投入和疯狂,就像一个穷的要死的人忽然捡到了宝一样,把鼻涕眼泪都笑了出来。

  良久之后,笑够了的他从怀中掏出手机,低声的汇报了起来。

  ※※※

  “三,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

  天刚放亮,在打发走忙活了一夜的小王他们几个年轻人后,略显疲倦的达叔顺手倒了杯水给赵三递了过去。

  “我也想不通怎么会这样,现在看来,不是四海就是长风要和我开战了。”

  还是红着双眼的赵三此刻嘶哑着嗓子涩声答道。

  “我想拘留你十五天!”

  闻声沉默了一会后,达叔在递给他一根烟的同时,忽然说道。

  “千万不要!达叔。你要是现在拘留我,回头聊城再无安稳之日,达叔!”

  猛地站起身,赵三急了。

  “你真的以为没了你,聊城里就会闹翻了天?”

  脸上闪过一抹嘲讽的笑容,达叔也猛的冲着赵三喝到。

  “不是那个意思,达叔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猛得回过神来的赵三无力的坐回椅子上。

  他知道,自己刚才一急,口不择言之下,已经伤害到了面前这个中年人的职业尊严。面对现在有点高深莫测的达叔,他实在不想和他也再起什么冲突。

  其实在今夜之前,这个当年在拘捕自己后,曾经有意无意的对自己有过些小关照的资深警官,一向以来,他只是抱着一种客观上的敬意和感激,而达叔也除了在公事和他很客气的打过一些有限的交道外,并没有和他走的很近。

  可他没想到昨夜会从达叔口中听到那么一番话,从那是起,达叔这个人在他的脑海中的形象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加上经过昨天夜里的接触和刚刚从他眼中领略过的坚定和顽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近中年的达叔绝对不简单。从本性上讲,他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三,难道真的准备一辈子就这么下去?江湖路险,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又沉默了半晌,重新点起颗烟的达叔回到自己坐位上坐下,缓缓说道。

  “达叔,已经来不及了,既然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你就让我自己走下去吧。你也知道,我这条命是聊城父老替我拣回来的,就当原还给他们了。”

  赵三也重新站起身,走到达叔的桌子对面,诚恳的说道。

  “可是你有没有为跟着你的那些人想过?有没有为那些人的家人想过?”

  抬起头,达叔此刻分外明亮的眼睛瞪着面前的赵三。

  “当然想过,要是不想我就不会来这里,我们也不会走到现在这样的局面!”面颊抽动了几下的赵三也用闪着精光的双眼一步不让的回敬的达叔,他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难道真的只有这条路可走?”

  对视了半晌,达叔的目光种隐隐有种痛心的东西在流淌。

  “眼下只有这条路可走了,除非达叔你能保证永远在聊城的地头上扫干净帮派和社团的势力,保证其他地方的那些势力不进入到聊城。这点我想你保证不了,就是聊城的最高层也保证不了。就像有阳光就一定会有阴影一样,这是整个社会发展的必然。既然这样,达叔,为什么不让我来试试呢?起码,这几年我赵三”

  “你不用说了,这事我也做不了主。这两天我想你还在呆在这里比较稳当。”挥手打断了赵三的游说,摁灭烟头的达叔站了起来,顿了顿又彷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的慢慢说道:“我就不相信聊城的地面我们会掌握不了!”

  就在赵三在警局里和达叔唇枪舌弹的想说服对方的同时,远在省城的四海社总部大堂里,清晨时分,也罕见的闹哄哄的乱成了一团。

  因为就在清晨前的拂晓,两具被乱刀砍死的尸体忽然就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摆放在了他们四海大厦的门口。

  在最初的骚乱过后,值班的保安人员认出了那具男尸就是前两天被派往聊城和赵三沟通的使者,而那具此刻看上去惨不忍睹的女尸,却是远在聊城的四海派出干部马明义那又骚又嗲的老婆。

  于是,几乎和警方一起接到了报告的四海上层迅速被惊动了起来,在被警察和记者包围之前,内部先开始了闹哄哄的讨论。

  “都给我住嘴!不用讨论了,现在我宣布,咱们四海社和聊城的血狼赵三正式开战,不死不休!他们欺人太甚!”

  铁青着面皮,四海的老大夏永忠终于露出了他“狂枭”的狰狞面目,在时隔多年之后,再次发出了意味着斩草除根的格杀令。

  喧闹的地下室大堂内,所有的四海社中高层干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越来越浓的煞气逐渐逐渐的开始在他们身上弥漫扩散。

  也难怪夏永忠再次露出他“狂枭”的血腥面目,以他堂堂四海社在本省道上的威名和实力,主动派出去和小小的“血狼”赵三联系沟通的使者三番五次的被杀,先前的苍狼他们三个人先不去说他,虽然死了,可毕竟也是死在外地,那像这次,派去的人不但被杀,连尸体都被他们摆到了自己总部的门口,甚至手段残忍到连他四海社干部的家属都不放过,这样的侮辱和挑衅你叫他怎么忍?

  如果连这样的恶气和挑衅都能忍下,他四海社还在道上混什么?他夏永忠在当什么老大?不如回去抱孙子算了。

  闪着寒光的双眼冷冷的扫视着众手下表情各异的脸庞,夏永忠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嗜血的残忍:“老四,你带着天地两堂的突击队立刻赶去聊城,到了之后去这里找到马明义,他会给你提供赵三那群手下的详细资料,今天晚上就给我们把他收拾干净,一个都不许漏网。

  老五,你带上后堂的刺杀小队,随后跟去以防万一,主要给我盯着长风的那群杂碎,不要让他们乘机捞便宜。”

  “老大,眼下全省正在严打,这当口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合适不合适?”

  就在眼中冒着杀气的老四老五应声准备出去的时刻,一直阴沉着脸的老二却开了口。一直以来,他是四海社的智囊和军师,别看说起话来慢吞吞的,可做起杀人放火的勾当来,手段却比大多数四海社的所谓干将们还要毒辣和阴狠干脆。

  所以他的话狂怒的夏永忠倒也还能听的进去。

  “老二说的对。老四、老五,你们去了聊城之后自己把握当地的形式,要是警方控制的太紧的话,不要硬来,要看准时机。赶紧去办!”

  一看夏永忠已经铁了心要火拼,本想再劝的老二便轻微的皱了皱眉后,打住不说了。

  “剩下的人都回去给我提高警惕,还有老三,记者和警方还有他们俩的后事就全交给你去安排了,快去办吧,我进来的时候,那群记者已经围满了大厅,再没人去搭理不知道等下会给咱们又编排出什么屁事呢。赶紧去,我和老二还有点事商量。”

  挥手弄走大群的手下后,顿时显得空荡荡的地下室大堂里只剩下了一声不吭的老二和夏永忠。

  “老二,是不是还在担心我刚才的安排?”

  松了口气在自己的龙头大椅上坐下之后,夏永忠从桌上拿起一根雪茄点上,在雪茄缭绕的清香里,缓缓的出声问道。

  “恩,老大,我总觉得现在就动手有点冒失。”

  也点了颗烟之后的老二点了点头。

  “这我也知道,可是老二,你想想,再过一会,我四海派出去的人和我四海家属横尸在我四海总部的消息,就会被那些好事的记者宣扬的全省都知道,先不说这样的举动对我们四海眼下声誉和惹来的麻烦,光是这赤裸裸的羞辱,全省的道上人物都在睁大眼睛看,我要是不用雷霆手段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赵三他们,我们四海怎么还能在道上维持住我们的威严?

  就现在这样,我都能猜到贺疯子那垃圾此时正躲在他的狗窝里偷笑,这口气你叫我怎么能忍的下去?再者,眼下聊城的那群混混又因为赵三被警方关了起来,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现在不动手,还等什么时候动手?等赵三出来准备好了再动手?那样的话,闹出来的动静会更大,损失也更大,得不偿失啊老二!”

  “恩,这么看来,眼下动手尽管冒的风险有点大,不过倒也正是时机,不过老大,有没有仔细想过究竟是谁杀了福清和烧了赵三的老窝?该不会这件事整个就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想坐收鱼翁之利吧?”

  皱着眉头,摁灭了手中烟头的老二阴森森的说道。

  “果然不愧是老二。其实我也发觉这次的这事发生的有点蹊跷,很可能有人在暗中捣鬼,而且非常可能就是长风的那群垃圾搞的鬼,咱们的这两批人也都是他们杀的。”

  缓缓的吐着眼圈,露出一丝诡笑的夏永忠点了点头。

  “哦?那老大还有什么安排?”

  好像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的一样,又点起颗烟的老二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

  “我想老二安排咱们所有的精干人手,盯着长风的一举一动,他们要是往聊城方向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咱们就乘机来个一网打尽,狠狠的给他们一个教训。”

  毫不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和贪婪,夏永忠比划出了一个恶狠狠的手势。

  “明白了老大,我这就去安排,奶奶的,我忍这群龟孙子也忍的够了。”

  话落,站起身准备离开的老二又转过身说道:“说实话老大,有时候真怀念以前快意恩仇的岁月,那时节咱们尽管过的不如现在舒坦,可这心里,却舒服的多。”

  说完,不等夏永忠回答,转身就走。

  出神的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摁灭雪茄的夏永忠低声自言自语的说道:“谁说不是呢?”

  同一时间,长风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保安部长望着放下电话后,神情得意的老大贺明万分期待的问道:“怎么样了老大?”

  “全都安排好了,等下你去通知所有的兄弟,今晚我在大富豪摆酒庆祝,要他们全部统统都来参加,不醉不归!”

  贺明有些狰狞地笑着吩咐道。

  “好的,我这就去办!”

  脸上也露出狂喜神情的保安部长答应着正要出门,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转过身又问道:“老大,如果二哥三哥他们要是问起来摆酒的理由,我该怎么回答?”

  “理由?老子摆酒请他们来造,还要理由?”

  粗鲁得咒骂了两句,贺明在保安部长出门的前一瞬又忽然说道:“理由就是老子的宝贝儿子过两天就要学成回国,我想提前庆祝一下,就这么说!”

  说罢,嘿嘿地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的尽是狡猾和得意。

  “老大,就这么说?”

  好似赞同,又好似疑问的重复了一句,保安部长也嘿嘿的笑了起来。

  “嗯,就这么说!哈哈哈!”

  看着面前心腹的媚笑,贺明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得意,哈哈的狂笑了起来。

  “老大高明,老大实在高明啊,哈哈!”

  也同样大笑了起来的保安部长乐巅巅的笑着出门了。

  在门关上的瞬间,狂笑着的贺明猛然打住笑容,咬牙切齿的握拳自语到:“饶你精似鬼,也要喝你爹我的洗脚水!”说完,呆呆的木立了半晌,又忍不住哈哈地狂笑了起来。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7-09-22
第三章 风暴(三)

 

  “达叔呢?我要见达叔!”

  听到门锁终于发出了响声,已经被关了近整天,焦虑到快要疯了的赵三就像见了猎物的豹子一般向门口扑了过去。

  “咦?你要干吗?”

  刚推开门的来人显然被吓了一跳,在嘴里发出惊叫的同时,身体猛的往后一退,端在手里的两个快餐饭盒一晃,右手的那个便掉了下来。

  利索的伸手一捞,稳稳抓住下落饭盒,赵三有些尴尬的向后退了两步,苦笑着向已经做出摸枪动作的年轻警官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王警官,我要见达叔!”

  看到年轻警官摸枪的动作停住了,脸上的警戒神色也淡了许多,赵三慢慢把抓在手里的饭盒递了过去。

  “达叔现在忙的要死,没空见你,你过来吃饭吧,还是热的!”

  接过饭盒,年轻的小王警官谨慎的反脚踢上房门,在听到锁子自动锁上的声音后,这才走过去把端在手里的两个饭盒放到了房间里唯一的桌子上,脸上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

  “我不饿!我想见达叔,能不能麻烦你去请达叔来一趟?”

  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紧跟在他后面的赵三恳求着。

  赵三发现,时隔大半天之后,这个一直对自己充满着敌意的年轻警官的脸上,首次有了明显的善意和一丝淡淡的好奇,因此也及时的调整自己的态度,以求达到自己的目的。

  也不知道达叔他们警方是怎么想的。自从自己早上和达叔辩论过之后,整个警局好像就把自己这个人给忘了。几乎整整的一天时间内,既没有任何一个人进来询问自己,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把自己送进看守所;最奇怪的是就连中午饭都没人管,就这么孤零零的把自己一个人撂在这间审讯室里,听着门外整天匆匆忙忙来去的脚步声到了黄昏。

  要在平时,他也不会着急,对于已经把进出警局当成了家常便饭的他来说,这样的经历并不算罕见,比这更叫人难受的黑房子他都蹲过,因此算不了什么。至于中午饭,此刻心中充斥着的这团乱麻和怒火使他根本就没任何食欲,就是送来,他吃不下去。

  现在的他,满心都在被一个忽然想到的担忧所盘踞着。这担忧从早上冷静下来后想起,便一直郁结到现在,此时更已经转变成了几乎令他发疯的焦虑和烦躁。

  现在,他的唇角已经爬满了连串的水疱,他明显的上火了。

  但他也知道,眼下身在此处,上火和焦虑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除非他横了心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来。但那样的事情,在经历过昨夜以及今天清晨和达叔的沟通后,他并不想去做,所以只好竭尽自己所能,寻求善意的沟通。

  “达叔现在估计还在街上忙,这会就算我,也不可能很快找到他,你还是先吃饭吧。对了,中午的时候达叔叫人带话给你,叫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你担心的事情他保证最起码这两天里绝对不会在聊城发生。”

  好奇、仔细地打量着赵三,年轻的警官小王发现自己在心中少了些成见之后,忽然觉得面前这个聊城最大的黑帮头子长的很是英俊,衣着打扮也明显和周围的聊城人不同,居然带给他一种只有在电视和电影中出现的那种,有相当文化水准的青年才俊们才会表现出来的帅气和文雅的气息,这让他更加的好奇了起来。

  “嗯?”

  赵三微微一愣,达叔这是在想告诉自己什么 ?

  心里念头一转,他猛的瞪大了眼睛:“今天门外的过往的脚步声如此之多,难道是你们警局有什么大行动?”

  微微的颔首一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顺手把自己的帽子放到了桌上,警官小王这才说道:“因为聊城这几天恶性案件接连发生,聊城市政府和聊城警方决定对聊城的治安状况进行一次大整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说着本不该在赵三这种人面前说的消息,年轻警管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没能压抑住的兴奋。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赵三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眼中流露出的焦灼也被一种带着沉思的安静所代替。这下他提悬了的心才算放下了一半。

  “你明白什么了?”

  看到顿时轻松了下来的赵三也慢慢的坐了下来,警官小王还是没能忍住自己想和他多接触的欲望问了出来。其实他也大约的能猜到赵三在担心什么,但在内心里,他并不相信没有了赵三的指挥和组织,聊城这些近来屡遭重创的混混们还能在这警方严打的关头做出什么大的动作来。

  但眼下,刚才流露在赵三眼中的焦虑和担心和这一刻流淌在赵三眼眸中的放松,两者之间的差异太过明显,所以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明白了达叔的苦心。”

  就以赵三此刻纷乱如麻的心境,看着他脸上好奇的神情,还是淡淡的笑了一笑。

  “你觉得经过这次整顿聊城还能乱的起来么?”

  “眼下暂时可能不会再出什么事情,过些天很难说。”

  目光顿时又凝重了起来的赵三再次皱起了眉头。

  短暂的轻松过后,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手下的那些人。

  在没了自己的压制和相对谨慎的福清以后,悍勇的王长贵很可能就会带着同样浮躁的那些人在这要命的关头再闹出什么事来。

  按照眼下这种纷乱叵测的局面,不管这事闹到谁的头上,结局都不会对自己这方有利,这点正是眼下赵三最担心的。

  昨夜和最近发生的事情,在经过今天他整天再三的推敲之后,发现了其中玄机。尽管看上去对手的目白很明确,但实际上还是迷雾重重,很难一口咬定就是四海或者长风安排的。更可怕的是不管这一系列的事情最终是这两方谁在搞鬼,但从手段的残忍和恶毒上,已经明显可以看出对方想彻底弄跨自己的决心和实力。

  在这种紧要关头,身为龙头的他却只能蹲在这里。

  于是他在心中默默祈求着老天开眼,让自己手下那些爽直悍勇的兄弟千万不要冲动,免得再次落入对方布置的陷阱。

  这对于一向习惯把诸事把握在自己手中的他,实在是个莫大的讽刺。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就对忽然离开聊城的方榕有了些微的怨恨。

  要不是他硬是不肯说杀死苍狼他们的凶手,自己和手下这些人何至于落到眼前这步境地?

  “长贵啊,你可要千万沉住气,万事等着眼下警方严打的这股势头过去,等着自己出来,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让自己都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长贵!”

  心里越想越烦,重新陷入焦虑的赵三焦灼的目光跃过面前的年轻警官,望着空白的墙壁,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等候着达叔的来临。

  显然,已经连续阴沉了几日的老天并没有听到赵三的祈祷。

  就在天色陷入寂寥的深沉,落雨街头,昏黄的路灯下,巡逻了一整天的巡警和防暴警察组成的小队也收队回去休息的时候,聊城寂静无人的西街街头上,忽然陆续从暗影里闪出了一道道的人影。

  在寥落的路灯昏暗的灯光辉映下,这些敏捷而又轻盈的人影很快的聚到了一起,他们个个布巾蒙面,紧身打扮,手里提着的长刀棍棒散发出一种冰冷的寒意,这使得他们看上去有股杀气腾腾而又令人生畏感觉。

  “贵哥,今晚上四海和长风都没…都没开业,一晚上里面黑漆漆的都没开灯,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你看咱们该怎么办?”

  黑影中,有人开口问道。

  “贵哥,那些巡逻的人这次真的回去休息了,要动手现在正是时候,匆匆赶来的另一个黑影气喘吁吁的说道。

  “不管了,一定要今晚就动手,不然等他们做好准备了,咱们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报仇。现在他们一定以为在这个时候,咱们摄于警方得严打不敢动手。那咱们今天就动手给他们看看,妈的!难道咱们的兄弟就那么好杀吗?”

  记住,进去之后一个活口不留!办完事后,最后走的兄弟把手脚放利索点,起火的时间也要控制住了。好了,大家小心点,行动!”被围在中央的黑影猛的一挥手,发出了攻击的命令。

  显然早已经计划好了的黑影顿时有条不紊的分成了几个小队,飞快的从各个方向往静悄悄的四海歌舞厅摸去。

  封门撬锁、爬窗上房,一切都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迅速而又显得格外轻松的进行着。等他们几队人都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四海歌舞厅所在的小楼,经过紧张而又快速的搜索之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四海歌舞厅里那么多人好像都凭空消失了,等待他们的只是静悄悄摆放在大厅里的桌椅。

  “贵哥,看来这群龟孙子都躲掉了,咱们怎么办?。”

  快速集结到了大堂里的一个黑影有些遗憾的对着领头的人问道。

  “人跑了他们歌舞厅不还在么?给我烧!”

  恶狠狠的,领头的黑影发出了命令。

  “贵哥,要不咱们干脆连对面那孙子们一起收拾了?”

  看到大多的黑影应声去了,随着发令的黑影开始往外撤的另一个黑影低声建议到。

  “虽然我也非常想,但是三哥眼下不在,光咱们今晚的行动,回头他知道了估计也够咱们喝几壶,要是知道咱们连对面都弄翻了,非剥了咱们的皮不可。反正昨天晚上咱们也无缘无故的砸了他们的场子,说起来还有点理亏,这次算了。”

  摆摆手,领头的黑影加快了外撤的脚步。

  转眼功夫,从四海歌舞厅各个角落窜出来的黑影又再次聚集到了街上。领头的黑影在各队的领头都冲自己点过头后,低声不知吩咐了几句什么,聚在一起的黑影又向来时一样,飞快的散开隐入街头的暗影里远去。

  五分钟后,冲天的大火忽然莫名其妙的就从空无一人的四海歌舞厅里面熊熊燃起,不一会功夫,就变成了焚天之势,映红了聊城西边的天空。

  刚刚在关着自己的房间里的那张办公桌上趴下不久,忽然回荡在寂静深夜中的凄厉警笛又让赵三猛地站了起来。随着倾听的耳中警笛鸣叫的声音越发的清晰,他心里不由的就着了慌。

  他更加努力的竖起耳朵,还没等他分辨出这听起来和平日时已经熟悉了的警笛略有不同的声音,到底是消防车的鸣叫还是医院救护车的声音,原本寂静的警局里也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紧接着深夜的楼道里也响起了一连串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和喧闹声。

  “各队注意,各队注意,西街的四海歌舞厅忽然发生火警,收到消息的人员请马上过去。”

  就在赵三心里乱成一团的空里,警局的广播里传出有些刺耳的柔和女音,让他的猜疑变成了最后的事实。

  “完了!”

  心神剧震之下,就算以他的强悍和冷静,也不由大惊失色得徒然坐倒在椅子上,叫出声来!

  “在这要命的敏感关头,长贵你到底在干什么呀?难道脑子里真的除了打打杀杀之外,就没想过哪怕是一点点别的东西?这下该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

  心神在最初的震惊和慌乱过后,自感陷入绝境的赵三像疯兽一般的在房间里快速转起圈来。

  尽管心里还是充满了对手下鲁莽的不满和愤怒,但眼下的他,作为一个有担当的龙头,首先要考虑的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面前的困境,而不是沉溺于愤怒和不安。

  也不怪他急的在转圈的空里一个劲的挠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不管今夜的这四海歌舞厅是不是王长贵他们烧的,在眼下这的这个关头,不管是警方还是四海、或者是长风,肯定都会以为是他赵三的手下做的。

  四海那边的反应现在先不去管他,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双方重新修好的可能可以说已经摆明了微乎其微,再者眼下聊城有达叔这样的警方人士强力压着,相信四海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回头等自己出去了,完全可以慢慢解决。

  现在赵三最害怕的就是聊城警方的反应。

  和见不得光、只敢在暗处捣鬼的帮派势力不同,对于自己和自己手下这些人知根知底的聊城警方,要是被真正激怒之后,绝对有能力在一夜之间就把自己这些人在聊城的势力完全的连根拔起。对于这一点,赵三在当初打造自己势力范围的时候就已经清晰的铭刻在心。因此这些年来,他一直苦心思虑的避免和警方发生正面的,如此这般激烈的冲突,一直相安无事的维持到了现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得到了像达叔这样警方人士在一种程度上的谅解。

  可是眼下这把刚刚燃起的大火,彻底的打破了这微妙的局势,给自己这些人在聊城的存在,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这把火,在这样敏感的关头,无疑是给正在全力努力控制着聊城局势的警方脸上抹黑、在掀他们的逆鳞,一旦警方被激怒,那后果……

  相比其他一些普通人,赵三对“民心似铁,官法如炉”这句老话有着更深刻的理解。所以只要一念到这些,他眼前顿时浮现出了被激怒的警方毫不留情的铲除自己手下那些人的情景,心里便不由的就散发出了一股寒意。

  “达叔,希望这次你还能帮的上忙,达叔,你快点回来啊。”

  几乎是呻吟着,在百般思虑之后还是找不到一丝生机的赵三痛苦地抱着头呢喃着,苦候着达叔的来临。现在的他在走投无路的困境里,只能对刚刚熟悉了一些的达叔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

  可是出乎他的预料和猜想,这把火一起,第一个被深深激怒了的却正是在现场铁青着脸的达叔。

  作为这次聊城临时大整顿的全力发起者之一、身为整顿现场副总指挥的他此刻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和后悔,就像冰雕般的看着自己的部下和其他相关部门的人员一道,清理着火灾现场。

  几乎不用费劲侦察,夹杂着浓浓焦臭味里的那股淡淡的汽油味道和现场遗留下的一些物件,早就证明了眼前几乎烧成了白地的这栋小楼的这次火灾又是有人故意纵火造成的。身为聊城警方的元老,几乎一眼就认定了这个结果的他几乎在同时,就猜到了纵火者的确实身份。

  因此,一股突如其来的愤怒和悔意顿时就填满了他素来平和的心扉。要不是这边还需要自己指挥,他真想当时就带人去把纵火的那些杂碎一网打尽。

  尽管在这两天和赵三交往的过程,他并没有丝毫掩饰他对赵三的同情和谅解,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和宽容,但这并不等于在赵三和他手下的这些人做出了危害社会、违背他向来坚持的警察原则的事情后,他还会做出手下留情或是徇私枉法事情。

  他的善意,只是建立在一个充满了人生经验的老警官洞晓世事后的宽容和理解,以及多少年来他们这伙人并不算太过于影响聊城社会运行大原则的行为之上的一种包容,这种包容是没有具体针对性的,任何人、任何势力要是能做到这些年来赵三他们的那样,他都会以同样的态度予以谅解和包容。

  因为作为一个时时刻刻和这世上的阴暗面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警方人员来说,他知道,这人世间,就像有阳光了就一定会有黑夜一样,阳光总有照射不到的地方,永远无法根除。

  但那阴暗的世界里,也并不总是和一般人理解的那样,总是充满了暗无天日的黑暗,就像阳光下面,并不全是光明一样。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中间,还是依然能看到隐约的光明和亮点。

  在他的眼中,以往的赵三和他手下的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正在表现出那种尽管很微弱、但却真实存在的亮点,所以在他心中会自觉不自觉的表现出那么一种淡淡的善意。

  但当他得到这把火烧起的时候,他心中的这股子善意完全被愤怒和后悔给撕碎了。因为在他眼里,这把火无疑在向代表了这世间正义的制度和法律在挑战,而且,已经深深的影响到了这座城市的平静和安宁。

  对于这样的事,几乎不用考虑,在他看来,不管是、不管是哪种势力,一旦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要连根拔出、绝不留情,就算做出这样事情的势力和人,是自己在早上还想稍作保护的赵三和他手下的势力。

  早上和赵三谈完话后,原本在聊城警局内官职并不高、为人也素来平和、低调的他首次完全积极的开动了他所能动用的能量和关系,凭借着他和各个方面向来良好的关系和聊城的现状,在经过和局长以及聊城高层的深谈之后,终于展开了这次的临时治安大整顿。可没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自己私心里略略有些偏袒的本地势力居然会做出这样过分的举动,你叫他如何的不怒?

  “综上所述,局长,我建议咱们警方的这次整顿应该往纵深里延伸,争取一鼓作气、不留后患得连根清除聊城明里暗里存在的这些黑势力,给聊城的百姓一个安宁祥和的生存环境。”

  ※※※

  在稍后的警局内部会议上,已经下了决心的达叔在对聊城眼下的局势做了详细分析之后,对与会的警方高层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在坐下去的时候,他眼尾的余光看到会议中那些和自己职位差不多、经常和基层打交道的同事们都微微的在那边点头表示赞同。倒是坐在长长的会议桌那头的局长和市里主管政法的领导,却都面无表情的不动声色,看不出是支持还是反对。

  “人家到底是高层领导,面对这样的复杂局面,依然能做到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自己还得多多学习才是啊。”

  就在心头忽然无端的在闪过的这个念头里,达叔稳稳的坐了下去,他相信通过他自己刚才的详细分析,聊城的这些管理者一定会做出科学有效的判断和决议,好好清理一下聊城,还给聊城的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

  ※※※

  “达叔,你可算是想起我来了。我都快要急疯了。!”

  都企盼到下午了,被推开的门里终于出现了达叔的身影,急切之下,快步抢过来的赵三并没注意到达叔黑的不能再黑的脸色,只管径自说到。

  “啪!”

  把手里的那些纸狠狠的摔在办公桌上,理都没理赵三,径自坐到办公桌后面喘着粗气的达叔抬起头,满脸寒霜的盯着面前的赵三,久久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浓了。

  “达叔?”

  这时,已经发现他面色不对了的赵三心理猛的一沉,原本涌现着焦灼和期待的目光转瞬也冰冷了下来,敛去其余的表情,脸上隐隐带着一股煞气,已经在瞬间做好了最坏准备的赵三也盯着他冷冷的目光不肯回避。

  “回去看好你手下的那群杂碎,如果再给我闹出事来,我一定会让他们把牢底坐穿。你,也一样!过来签字。”

  无声地对视了良久之后,在双方眼中燃绕的意志接近爆发的前夕,达叔先一步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冷冷得、一字一顿地在翻出一页纸之后,说道。

  默默的接过笔,打量着此时不肯再看自己一眼的达叔,赵三心里无端的掠过一抹悲哀,随即便被心中瞬间疯狂窜起的怒火和决然所包围。他一低头,飞快的签好自己的名字,笔往桌子上一放,掉头就往门外走去,一直到走出门,都不曾再回头看一眼正愣愣注视着自己背影的达叔。

  他尽管不知道为了什么,达叔会忽然用这么冷漠和极端的表情和自己说话,但是,达叔口中的那句“杂碎”已经深深的刺伤了他一直以来深深埋藏着的自尊心。

  就像他当初给方榕介绍自己时说过的一样,他曾经是好人家的良善子弟,尽管当年遭了那场变故,成了杀人犯,但众人的联名上访和求情,再次激起了他想重新回归那种平淡生活的决心,所以他在狱中努力的挣扎和学习,无非是在本心里,想再次找回挺起胸膛做人的信心和尊严。

  后来的求职无门几乎彻底打垮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和自尊,还好苍狼适时的给他指出了一条不是路的路。从那以后,他收敛起残存的自尊一头扎进了黑道的生涯。

  一直以来,尽管他也知道自己和自己手下人的形象在聊城普通人中间并不能算好,但他无数次的扪心自问,自问还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对的起自己心中那残存的自尊对自己生活的考问,因此他能够在大多数日子里,对着大多数人展露自己的笑容和信心。

  但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越来越寂寞的心田里,是多么需要有人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肯定和谅解。这种人,在他的概念里,不是像苍狼或者方榕那样的同道或者有类似背景的人,而是一个正正常常的普通人。

  可是大多的普通人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背景之后,毫不例外的表现出了或明或暗的轻视和畏惧,不管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就在一次次的被这种失望打击到近乎麻木的现在,好不容易忽然冒出了达叔那样一个体谅他、明白他的人,而且身份又是那么的敏感。说实在的,他心中掀起的波澜和感动要不是眼下诸事纷杂,他都可能悄悄躲起来大哭一场。

  可是没想到就在他从心底里对达叔寄托了无数心思的时刻,一转眼,忽然从达叔嘴里听到“杂碎”这个字眼,他心中忽然闪现过的悲哀和涌上来的愤怒,实在让他有种立刻开始疯狂暴走的冲动。

  他实在没想到忽然会转变成这样,那种受到严重伤害和被欺骗后涌起的愤怒,瞬间便让他的心在一种悲壮的骄傲和决然中选择了默默的离去。

  在门关上的一瞬,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我这一生,绝对再不去寻求别人的理解和认同,不管以后的路多黑多暗,就让我自己一个人独自去闯。再也不要任何人的理解和认同!”

  ※※※

  “长贵,今天警方真的没有来调查你们?”

  这是被烧掉了老巢—聊城酒楼和家的赵三在出警局后找到的临时据点内,铁青着脸听完王长贵他们不安的汇报,沉默了半晌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

  刚刚王长贵报告,在今天黄昏的时候,本来漫布街头的警方人员忽然齐齐收队,不见了人影。好像、好像早上刚刚开始的声势浩大的整顿就这么忽然在这场大火发生后结束了。

  “真的没有,本来大伙都已经串好了口径,准备好了应付他们询问的,可是一个警察都没来过。”

  不安的望着自己老大铁青着的脸,王长贵也有些不解的赶紧回答道。

  “这是为什么?”

  皱着眉头的赵三没有再去理会已经摆出了准备挨骂的架势的手下,

  他只管低着头考虑这异样的举动之后,到底潜藏着什么样的危机和阴谋。因为他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做都做了,现在不管自己再如何训斥或者处罚他们,不但与事无补,反倒会在一定程度上寒了自己这群手下的心。

  毕竟,他们也是出来混的人,江湖生涯本来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铁血之路。他们在激怒之下,会做出如此冲动的选择,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尽管在他看来,太过鲁莽了些。

  “这是为什么?”

  苦苦得在心中再三追问着自己,赵三发觉一缕寒意已不知不觉地在自己纷乱的心中凝结,形成大片、大片的暗影。

  因为在他的思维之中,按照常理、不管什么原因,警方这样规模的整顿和严打绝对没有任何理由在再次发生事端后,不但没有延长整顿时间和加大力度,反而悄然收场的。再仔细回想刚才达叔的那种异样反应,赵三心中的阴影越发的重了。

  其实不光赵三在这边百思不得其解,已经潜伏到了聊城外围、要和赵三展开火拼的四海来人和另一拨躲在暗处的神秘来人,也都在那里苦苦分析着这面前太过异常的局面、个个都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原本想悄悄潜入的计划在聊城的外围被早一步得到的消息挡住以后,因为深怕这样大群的人活动,不管是照直前进还是断然后退,都可能会引来聊城警方的注意和打击,所以都在各自潜伏人员的安排下,悄无声息的在聊城外围的一些隐秘之处隐藏了下来。

  双方此后的反应都差不多,都是一边派人密切注意着聊城的动向、一边飞快地派人往回传递这个消息,准备事态稍稍缓和之后打道回府。

  可没想到,转眼聊城之内就变成了这番样子。究竟警方在打什么主意,自己这些人是该进还是该退?

  尽管来的目的不同、领头的人性格也不同,但这潜伏下来的两拨人面临的尴尬局面,却都是相同的。

  就在这三方都在头疼不已、百不得其解的时候,聊城内,在基本上人去搂空的警局大楼里,一脸倦意的达叔还是懒懒的呆坐在关过赵三的那间房子里,实在打不起回家的精神。

  事先,在前面的会上,他在提出自己的建议时,什么都想到了,甚至连有人会在会议之上对借着自己的建议、含沙射影的指责自己一向在工作中不留意的时候,流露出来的对于赵三他们的只言片语的谅解和同情,在一定程度上是造成眼下这种动荡局面的理由的可能都想到了。

  但绝对没有想到与会的三个最高领导中的两个领导会在前后的发言中,不但不同意自己进一步加大力度的建议,甚至在发言中,都或明或暗的指责自己的忧虑和担心言过其实,不符合聊城眼下安定繁荣的社会现实。而且,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在会上,他们还明确认为今天早上展开的警方大规模整顿是一件决策错误,认为风声鹤唳、警员满布的街头明显使眼下的聊城显露出了完全不符合节日期间的紧张气氛,极大的损害了聊城大力迈向发展中的旅游城市形象和脚步,建议立即停止这次行动。

  就在他目瞪口呆得迷糊里,会议在一片掌声中闭幕了。

  事后,无数同僚或同情、或讥讽的笑容和目光,让他的心再次陷入了郁闷和愤怒之中,就是在一怒之下,他做出放走赵三这颗定时炸弹的决定。但到了现在,他都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或许,是老天注定聊城要遭受一次血的洗礼之后,才会走向真正的繁荣和昌盛的吧!”

  在所有的郁闷、不解以及怒火都化为了一声长叹之后的深夜,他苍白着看起来有些憔悴的脸,站起身来、端端正正的在已经有些花白的头上戴好自己的警帽,黯然的准备回家休息。

  不知怎得,在出了大楼、被夜风一吹的瞬间,他似乎隐隐嗅到微凉的风中带着那么一股子怎么也驱不散的血腥味。

  ※※※

  “三哥,刚接到南郊的兄弟急报,南郊附近发现大批疑是四海人马的黑影,正在迅速地奔聊城而来!”

  忽然,连门都没敲就推门冲进来的王长贵打断了赵三的苦思。

  “有多少人?”

  赵三眼中凶光一闪,站起身来问道,他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不过这消息也在听到的瞬间,帮他解决了个一直都在心中摇摆着的决定。

  “差不多有近百。因为在夜里,又怕惊动了他们,盯着的兄弟不敢靠得太近,所以只能有个大概的估计。”

  一边清晰地汇报着自己刚得来的消息,悍勇、瘦削的王长贵眼睛小心地窥视着面前老大眼中渐盛的那股子凶狠和寒意。他发觉,在憋闷了这么久之后,自己的老大终于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了他那股血狼特有的危险气息。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他看到赵三脸上再次慢慢浮现出了那抹不管怎么看都流露着一股子狠劲和漠视生死的,有些疯狂意味的轻轻笑容。

  随着这抹笑容在他脸上的出现,依稀,王长贵眼前再次浮现出当年自己头一次目睹赵三的脸上闪现出这抹笑容之后,惊心动魄的那一幕来……

  那次的赵三,在展露出这么一抹笑容之后,在所有的敌我双方都还在没有明白的空里,他的身子已经冲着对面那多的人和那么多闪闪发亮的军刺,宛若一阵狂风般的“卷”了过去。

  对面领头的人刚来得及挥出他那把军刺想挡一下时,赵三便已经“卷”到了。

  躲都不躲、就任凭那把闪亮的军刺把他的手心钻透,在众人的惊叫声里,紧紧用那只伤手握住军刺,对伤痛恍若不觉的赵三抬起膝盖,就那么整个膝盖撞上了那家伙的下身,反手而起另一只手打断了那家伙握住军刺不放的那只胳膊,随即这只手血淋淋的伤手就那么从失去控制的军刺下抽了出来,径自插到了发狂般吼叫起来的那人的脸上,转眼便抠下一只已经说不出具体什么颜色的眼珠,一张口,就那么带着那一抹冷漠的笑容吞了进去。

  “三哥,是不是就要动手了?我去招呼兄弟们准备1

  回味着那充满血腥而又恐怖的一幕带给自己的震撼和颤栗,在心中,眼中再也忍耐不住的疯狂激动里,王长贵不等赵三发话,转身就要离开。

  “长贵,等等。”

  赵三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声音适时的传入了他的耳际。

  “三哥?”

  他一转身,看到手里拿出一些的东西的赵三,愣住了。他看到赵三手里拿的是自己的身份证和信用卡。

  “长贵,我们现在不适宜和他们动手,时机不对。等下我准备自己先过去摸摸他们的底,你和兄弟就暂时不要去了。还有,这张卡上还有一些钱,明天你去提出来,各分三万给那些已经去了的兄弟们的家属,再帮帮他们家里人办好后事。其余的钱你看着分给兄弟们,叫他们最近不要出来惹事,安心在家里修养。我去摸完底之后,会出几天远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记住了么?”

  在递过来手里物件的同时,脸上已经收敛起了笑容的赵三正色的说道。

  “三哥!你这是……”

  震惊的后退了两步,白着脸背过手不肯去接信用卡和身份证的王长贵急了。他才不相信在这种紧要的关头,自己的老大会有闲工夫出门,刚才这明明是在交待后事嘛,那里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长贵!你想造反啊?”

  赵三一看心中的打算被他看穿,不由的心里一酸,板起了脸。

  “三哥,再别的什么我都听你的,但是这事不行,就算你再怎么教训我我都不会答应的!你没当我们这些人是兄弟是不是?是不是?”

  圆睁着双眼,苍白着脸的王长贵一边提高了声音嚷嚷着,一边迅速的挪动身子,往门口退去。

  “他是想惊动外面守候着的其他兄弟,拦住已经下了决心单刀赴会的自己。”他这点想法怎么可能瞒过身为他老大多年的赵三?

  就在王长贵后退的身子碰上门,刚转身准备开门的空里,赵三窜起的身子已经到了。

  “兄弟,如果我今天去了回不来,往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尽管我知道这样的重担交到你肩上,对你实在是有些勉强,可是眼前的这种局势下,我也真的再没有别的任何选择,辛苦你了兄弟!你们和我不同,你们背后还有家人和亲朋需要你们的守护,不该再让你们为我的一个念头和坚持而流血的。这对你们不公平!”

  轻轻的把中了自己的手刀,已经陷入昏迷的王长贵放到了沙发之上躺好,嘴里喃喃低语着的赵三把手里的信用卡和身份证塞进了他的手里,轻轻的拍了拍他毫无知觉的胳膊。

  赵三站起身,正了正自己的衣着,拉开房门喝道:“长贵在里面有要紧事在办,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打搅他,铁头你们四个人留下等他,其余的兄弟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回家待着,没我的招呼,一个都不许出来再闹事。都给我散了,还不快闪?”

  紧跟在自己这些忠心的手下遵令四散的身影背后,赵三对着留守的四个老兄弟有些迷惑不解的目光,温和的笑了笑:“我出去办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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