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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炎黄战史之《天地仁皇》作者:明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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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52楼 发表于: 2007-09-23
第九十八章 秋水归真

 

  乐清河没有再开口,而是将手中的短刀轻轻的把玩,目光柔和无比,仿佛那手中的短刀如同情人一般。过了一会儿,他依旧低着头,眼望着手中的断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当年老臣与太祖皇帝同门学艺之时,先师曾经告诉过老臣,说老臣一生困于情事,却又妄求霸图大业,终生都将困于情与权之间。他送我这把残刃,希望老臣能有一日断去一端,方能有成。可惜老臣这些年来困于权欲,情欲,竟把这断情刀当成了杀人的武器,却从来未曾再去想残刃的另一端奥妙,直到今日,老臣方才明白,这世间之事,难有两全。呵呵,如此简单的道理,老臣到今日才明白,真是愧对残刃……”

  卫恒没有打断乐清河的话语,他隐约觉察到了乐清河话中的另一层含义,一时间竟也颇有体会。自语完毕,乐清河抬头看着卫恒,轻声说道:“皇上,今日老臣就以这残刃来领教皇上多年前成就的上善归真决,出剑吧!”

  卫恒突然间笑了,那笑容显得真挚自然,飘然不带半点人间凡气,“王爷,剑已在!”

  乐清河的瞳孔骤然间收缩了,他嘴角浮出一抹笑意,眼睛盯着卫恒,全然不理睬那丹陛之上秋水灵觉,轻声的问道:“在何处?”

  一时间,两人的笑容仿佛融合了,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笑容,都是那样的飘逸,都是那样的出尘……

  “在王爷的心中!”卫恒轻声的回答。

  刹那间,乐清河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轻声的说了句:“好!”

  好字的余音尚在殿中回绕,乐清河身形突进,手中的残刃让过了卫恒的身形,竟朝着卫恒身后三尺之处一刀劈出。

  卫恒身形静如山岳,双手骤然间胸前合十,如老僧入定一般的静止不动。残刃越过了卫恒的身体,却如同活过来一般自具灵觉,绕了一个充满美感,合乎天地自然之理的弯度,朝着卫恒的背心劈去。而他的身躯却完全有短刀带动,更显出自然流畅,犹如鸟飞鱼游,浑然无暇……

  这一刀全然大走武学常理,但是却又显得精妙绝伦。

  但是卫恒却没有回头,合十的双手依旧静止不动,待刀身即将及体,一手骤然如闪电般的伸出,手指伸缩变化,最后结成指刀,恰巧按在的残刃的刀脊。

  啵的一声轻响,劲流从指刀交锋之处卷出,却有凝而不散,笔直的向两人身侧石柱激射而出。那劲流犹如神兵利刃,在石柱之上悄然掠过,无声无息。石柱依旧如常,但是石柱之后的墙壁却骤然轰然倒塌。

  卫恒与乐清河两人的身体都是微微一颤,同时向两边飞退。

  卫恒飞落丹陛之上,依旧凝立原地,在他的身后,张敏安详的躺在榻椅之上,寂静不动。而乐清河的身形却飞闪到了大殿门前,在他的身后,幽冥黑煞的残枝断臂赫然地上。

  两人才一交锋,却又回到了原处,目光相视,都不由得微微一笑。

  “王爷,你我功力相若,若是拼死一斗,却不知何时才能分晓。不若这样,朕就站在这里,护着太后法身,若是有半点灰尘落在太后身上,朕败!但是若是在一柱香内王爷不能攻上丹陛,则王爷败,如何?”

  听罢卫恒的话语,乐清河突然间仰天长笑,笑声中满是冲天豪气。他缓缓的点了点头,“皇上此议不错,老臣敢不领命?”

  话音一落,他看似随意的向前迈上一步,但也就是这看似随意的一步,乐清河的身形竟然骤然消失,再现之时已经来到了卫恒的身前,残刃缓缓伸出,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向卫恒劈去。

  那动作的速度,力度似乎凝滞,在每一分,每一妙都在以同样的动作缓缓劈出。卫恒骤然心生一种古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数月前他也曾领教,那一次他的对手是那神秘的轩辕家族的家主。一直以为乐清河的身手不如自己,可是如今一见,才知道两人身手却在伯仲……

  心中惊异归于惊异,但是卫恒却依旧脸色平静如常。右手如闪电般伸出,与乐清河的动作截然不同。但是在伸到身前数尺之外之时,却又骤然停止,掌心外放,指尖相合,凝固在半空之中。

  乐清河的残刃依旧缓缓的劈出,而卫恒的右手形如鸟啄,也凝滞于半空。残刃一寸寸的接近,而卫恒的右手依旧犹如石铸,纹丝不动。眼见残刃锋刃已经接近卫恒的手指,就听乐清河一声低喝,速度骤然间加快,却在瞬息之间刀化山岳,普天劈斩。

  就是那寸余距离,残刃骤然生出诡异的变化,令人防不胜防。可是卫恒却丝毫没有半点的慌张,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浮起,手指轻弹,在漫天刀影之中,在那寸余的空间中诡异的变化,就听一阵沉闷的噼啵之声响起,乐清河的身形骤然间倒退,飞落丹陛之下。

  脸色惨白,胸口起伏不断,乐清河眼中满是惊异之色,看着卫恒。卫恒此时的状况比乐清河却也好不了多少,同样的惨白如纸,但身形依然如山岳一般挡在张敏身前。两人相交的劲气震动殿顶,灰尘飞落,却又在丹陛上方三尺之距滑落一道诡异的弧线,落在地面……

  “王爷好功夫,刚才一共是劈出三百八十六刀,朕说得可对?”卫恒依旧保持着脸上淡淡的笑容,看着乐清河轻声的说道。

  乐清河点了点头,“不错,三百八十六刀,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全数化解,而且竟然全部击在残刃同一部位,清河突然间想到了一句话,当年文圣梁秋曾言:夫承道德而浮游,无誉无毁。一上一下,以和力量,浮游乎万物,物物而不物于物,皇上已经尽得静笃三昧!”

  卫恒闻听,也不由得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王爷莫要如此赞朕,这会让朕变得自大的。呵呵,王爷说朕得那静笃,王爷不也得了有无?无名为道,而道无形。吐气布化,皆出于虚无。而天地有形,阴阳柔刚,各有其名,呵呵,王爷看来也熟知着无中生有的道理……”

  乐清河沉默了,他看着卫恒,而卫恒也笑望着他,两人一言不发,却同时仰天大笑!笑声中,乐清河突然间动了,沿着一条直线向卫恒骤然扑去。但临近卫恒的身体,却又突然间停下,虚空浮于卫恒上方,一动不动。

  而卫恒则在乐清河身形静止的刹那,双手轻轻的张开,如同孩童做苍鹰之状,臂如鲲鹏双翅舞动,手臂震荡之间却又似乎隐隐契合某种古怪的规律,身体更飘飘然升起,向乐清河飞去……

  乐清河一扫方才的轻松之色,脸色凝重万分静静的眼看着即将扑来的卫恒,依旧保持着身体的静谧,手中残刃置于胸前,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对缓缓扑来的卫恒不闻不问,恍若未觉。

  两人的身形都是清癯高大,在狭小的空间之中,更显的有些滑稽。眼见卫恒即将扑到,乐清河身形却突然间横移开来,拖刀疾扫。红芒一闪,如流星飞逝,而卫恒却在此时骤然间加快身形,腾空高于乐清河的身体,如仙鹤一般在乐清河的身边翩然舞动……

  流星不断,仙鹤在如雨点般的流星之中玄之又玄的腾挪躲闪。此刻两人的身形几乎已经消失,丹陛上空三尺的空间之中,只见鹤影流星,交相飞舞闪动,一红,一白两色组合,煞是好看!

  “啵!”

  一声轻响过后,红白两色乍分,卫恒与乐清河两人再次分开,两人依旧凝立原处,仿佛不曾动过半分,依旧保持着一种古怪的对峙……

  突然间,一阵流水呜咽之声隐隐响起,打破了两人的宁静。

  残刃低垂,乐清河抬起头,看着卫恒,脸上似笑非笑,轻声的说道:“皇上,老臣心中之剑已动!”

  卫恒却笑容灿烂无比,轻轻的点了点头,却不答话。

  两人再次陷入了一种无声的寂静,流水呜咽声愈发的响亮,渐渐的隐有雷声传来。雷声推动流水,流水之势骤然湍急,呜咽之声竟化成了海潮怒啸,一股若有若无的水汽渐渐的在大殿中弥漫,潮音如雷。

  而乐清河却恍若未闻,腰身笔直站立,双眼微闭。那清癯的身体在有意无意之间,生成庞大无匹气势,如同海边骤然拔起的峭壁山崖,迎接着卫恒那强大的海潮奔腾。

  此时,任是外行人也可以感觉到两人那强绝的气机在大殿中无声的纠缠交织。两人心中都明白,接下来的一招,将会是可以毁天灭地般的碰撞,所以都渐渐的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海潮声渐渐的消失了,仿佛涨潮的时间已经过去,但是乐清河却知道,如今才是真正的开始……

  “王爷,一柱香的时间就要到了,若是王爷还无法踏上这丹陛,那么就是王爷输了!”卫恒的声音骤然间打破了那宁静的气氛。

  就在卫恒的话音刚起的刹那,乐清河的双眼却骤然间睁开,双眼精芒闪动,身形已经骤然扑出。

  一切都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快!

  就在那种肉眼难以看清的高速之下,卫恒清楚的感觉到了乐清河的出刀!没有任何的先兆,没有任何的动静,这一刀来得极为突然,仿佛神来一般,划过了数丈的虚空,直劈向丹陛上的卫恒。

  周遭的气流和空气仿佛都被乐清河这惊天动地的一刀吸的一丝不剩,一派生机尽绝,死亡和肃杀的骇人之味……

  卫恒的脸色骤然凝重起来,全身袍袖无风自动,长发飘舞,显出极为诡异的气息。一拳击出,卫恒紧跟这一拳,做出无数玄奥精妙,甚至是超乎任何形容的绝妙变化,却又毫无花巧的一拳轰在了乐清河残刃的锋刃之处。

  轰的一声,劲气横流激荡,两人身形都如触电一般的分开。乐清河身形在空中一旋,残刃拖着丈余的芒尾横扫而去,直袭卫恒的腰腹。

  这一刀,寓快于慢,大巧若拙,虽未有任何的变化,却又偏偏含尽了千万般的精妙变化。但是卫恒却隐隐的感到这一刀似乎有缺了什么。如此浑然无隙,天马行空的一刀,偏有让人有种破绽隐含的古怪感觉,他明白,乐清河真正的攻击,就隐藏在这破绽之后!

  卫恒不由得迟疑了,他不知道是否应该迎击这一刀。无论乐清河的后着如何,这一刀除了硬拼之外全无第二种破解的方法,但是若以两人相若的功力硬拼,卫恒并没有把握能将张敏的身体保护的周全。

  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作其他的考虑,卫恒一咬牙,双手以千变万化的动作,似进似退,欲上欲下,使出玄奥莫测的手法,和以强绝的真气,先一步击中刀刃,从而交织出一个错综复杂的气网……

  嘭!

  卫恒的双手近乎神奇般的将乐清河的刀锋夹住,但双手才一碰触到那红芒,卫恒的心中却骤然一惊!

  那看似实体的刀锋,竟是一片虚空,卫恒眼见的残刃,紧紧是一个虚无的残影!

  而就在卫恒双手合十的刹那,真正的残刃骤然间从气网之外破出,在电光火石之间,夹带无比强横的气劲劈向卫恒的面门。而此时,卫恒的双手却凝立在胸前,无法再动……

  一道白光无声的凭空幻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卫恒脚下的秋水灵觉突然间自动脱鞘而出,剑身化作一道疾电,全无半点的花巧,仅仅是剑术之中最为简单的刺击。而那与残刃残影纠缠一起的卫恒,却突然间幻灭了,化成一泡水珠飞射四处,在白光之后,卫恒骤然现身!

  嘭!的又是一声巨响,秋水灵觉竟然在那电光火石之间的光景,准确的击中了乐清河的残刃锋刃。长剑仿佛势如破竹,薄如蝉翼般的剑气竟然将那短刃分割成为两半,剑气骤然在乐清河的面门前停顿了下来……

  时间在刹那间仿佛凝滞了,两人同如石像般的凝止对立,谁也没有开口。

  “哇!”的一声,乐清河的身形骤然间倒飞出去,身体如同朽木一般的跌落尘埃,血珠在空中飞洒。

  在那电光火石的光景,秋水灵觉的犀利剑气竟透体而入,将乐清河的心脉震断!

  脸色灰败的看着丹陛之上的卫恒,只见卫恒依旧一脸的凝重之色,静静的站在丹陛上,一动不动。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乌黑的鲜血从乐清河鼻中,嘴角流出。但是他却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看着卫恒,苦笑着说道:“皇上,老臣真是该死,竟然在那最后的关头动了杀念,呵呵,竟让我这一生中最完美的一刀仅劈出了一半,落入下乘,皇上好功夫!”

  卫恒静静的看着乐清河,突然间也是一口鲜血夺口喷出,身形一栽,险些摔在地面。好在秋水灵觉剑身将他的身体支撑,卫恒也不由得苦笑一声,“王爷真的是绝美的一刀,若是你不动杀念,剩下的半刀,朕绝无法抵挡。”

  乐清河呵呵的笑了,那满是血污的面孔上却是一种真挚的诚色,他缓缓的开口问道:“皇上,那一剑……”话没有说完,他又是一阵咳嗽,鲜血喷吐前襟。

  “九九归一,上善归真,秋水断流,灵觉一剑!”卫恒缓缓的说道:“只有王爷这样的高手,才能让朕发出这归真的一剑,这一剑是王爷的,朕称之为清河一剑!”

  听到卫恒的话,乐清河突然间仰天大笑,脸上的灰败之色也愈发的浓重,他喘息这大笑道:“清河一剑,清河一剑,老臣多谢皇上!”说着,他挣扎爬起来,跪在丹陛之前,一头磕下,以头触地,却再也没有动静。

  卫恒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低声的呢喃道:“王爷,朕不想杀你,杀了你,朕又该如何向毓清交代?朕该如何向毓清交代?”说着,他也一头从丹陛下滚下来,倒在了乐清河的身前,神智顿时陷入了昏迷……

  大殿外,谭真,飘雪惶急的声音隐约的传来,卫恒低声说道:“王爷,朕要做仁君,朕不希望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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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53楼 发表于: 2007-09-23
第九十九章 群臣之惧

 

  卫恒静静的躺在乾宁宫大殿的榻椅之上,双眼紧闭,呼吸显得粗重无比。大殿外,往来的侍卫和太监一个个神色紧张,行动间蹑手蹑脚。但是当他们的目光望向紧闭的乾宁宫大殿朱门时,眼中又透出了无比的尊敬之色!

  谭真,颜柔儿,飘雪和杨灵心四人坐在卫恒的身边,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焦虑神色。由于卫恒坚决要独斗乐清河,所以在她们以麒麟火炮轰击统领府之后,这才匆忙赶到了慈宁宫。但是当他们赶到了慈宁宫外的时候,整个慈宁宫几乎成了一片废墟。乐清河与卫恒两人那强大的真气碰触而产生的潜流,硬生生的将整个慈宁宫摧毁,只是在外表看上去,一切如常,可是当他们将卫恒,乐清河与张敏的身体抬出慈宁宫之后,整个慈宁宫除了丹陛尚且保存完好之外,其余的都化成了一片烟尘,粉末……

  将乐清河与张敏的尸体安排好,但是接下来的问题令四女开始作难了。卫恒与乐清河一战,耗费精力甚巨,虽然最后得胜,却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以四女的功力,根本无法帮助卫恒,只能静静的观看。

  但是眼看卯时将至,百官必然在午门外等候,若是卫恒不出现,难保又会出现怎样的状况。如今乐党方除,人心正是慌乱之时,如果卫恒不能马上出现在百官面前,稳定人心,那么很有可能会引发出一场新的风波。

  四女就这样呆呆的坐在丹陛上,一时间乱了方寸。大殿里静悄悄,全无半点的声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无声的笼罩在大殿之上……

  “姐姐,怎么办?”颜柔儿终于忍不住,低声的问道。

  话一出口,飘雪和杨灵心的目光不由得同时向谭真看去。谭真沉默了,过了好久,她低声的说道:“若是卯时皇上不能临朝,百官必然会十分慌乱。皇上常说毓清妹妹最能体会他的心意,我们不妨好好的想想,若是毓清再次,她又会怎么办?”

  顿时,颜柔儿和飘雪,还有杨灵心三人相互对视,同时苦笑着摇了摇头。谭真看着三人脸上的苦涩笑容,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内心而言,谭真四女的智慧并不比莫言差多少,只是莫言出身江湖,自幼执掌密教,而密忍又多为行事诡谲,以谭真四女的心思,还真的无法想到莫言的做法……

  谭真抿着嘴,眉头紧皱。她转过身向身后安静的躺在榻椅上的卫恒看了一眼,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窗外,天边一溜金光已经浮现,将窗纸也照得泛白,卯时将至!

  一咬牙,谭真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柔儿,飘雪,还有灵心,你们三人在这里保护皇上,我先到午门外看看情况!”说着,她就大步走下了丹陛,向殿外走去。

  朱门缓缓打开,天边已经一片光亮,谭真眉头一皱,刚要走出大殿,却看到她文华殿的总管太监吴有德急匆匆的向她走来。

  吴有德是一个年龄在四十上下的老太监,一直以来,由于他不善迎奉,所以当了二十多年的太监,却依旧是一个秉笔司的小人物。直到谭真入主文华殿,见这吴有德颇有些才干,这才将他提拔起来。这吴有德当了二十多年的秉笔司太监,可是却依旧是大字不识几个,谭真看中的,是吴有德的忠诚和憨厚。

  吴有德来到了谭真的身前,连忙跪地尖声说道:“娘娘,午门外九城兵马司提督昆达尔灿,并禁军各军统领求见皇上!”

  谭真点了点头,“让昆达尔灿和一干皇上当年从风城带来的侍卫先行进来。”

  “还有,京城首富方子夜,带着随从也求见皇上,说是又要事禀报!”吴有德的声音尖锐,但是却由于久经宫闱之乱,显得有些苍劲,入耳倒也不是那样的难受。

  谭真闻听,却不由得一怔。她当然知道方子夜的身份,也明白他和卫恒之间的关系。但是未得卫恒允许,他突然前来求见,想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禀报。想了想,她沉声说道:“把方子夜从侧门带来,不要让别人看到!”

  “是!”吴有德恭敬的应命,然后站起身就向外走去。

  谭真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转身又走进了乾宁宫的大殿之中,……

  此刻,紫禁城午门外的朝房之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夜里升龙城的大街小巷中不断的回响着禁军军士的脚步声,马蹄奔走声。还有从皇城里隐约传来的火炮声,打斗声,以及那回荡夜空的响镝凄鸣!

  几乎不用考虑,所有人都知道京师发生了大事情。清晨一早走出家门,就看到九门城门紧闭,盔甲鲜明的禁军军士一个个手执兵器,神情紧张的守卫在城门前,不用说这些久经官场的人也都明白了,一场夺宫之战已经结束了,但是,究竟是谁胜利了?

  这个问题才是文武百官们最为关心的问题。但是当他们来到午门前的时候,却丝毫看不出半点的征兆。因为午门前升龙帝国的九龙大旗依旧高高的在晨风中迎风飘扬,守卫在午门外的军士脸色平常,任是你如何的询问,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这一下,这些平日里都是趾高气扬的大臣们心中开始打起了鼓,至于为何打鼓,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不过,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还是有有心之人发现,把守在午门之外的军士,依旧是皇城御林军的打扮……

  于是,平日里供大臣们休息的朝房热闹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探测着这场夺宫之变的结局。每个人都显得有些神情慌乱,说话也没有了往日的分寸。

  终于,有人发现今日的朝房,居然没有一个太监伺候,从五更起床,到接近卯时,竟没有看到一个大内中的人。平日里这朝房之中必然备有茶点供大臣们享用,但是今天,桌子上却空空如野……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陈星缓缓的走进了朝房之中。

  他的出现,顿时令朝房中的议论顿时消止了,所有大臣都呆呆的看着他,显得有些意外。这也难怪,自从孝文帝元年开始,十余年来,陈星参加早朝的次数不足十次,而在卫恒登基之后,更是从来没有如此早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但是他的出现,预示着必然要有大事发生!

  “司徒大人,学生给您老请安了!”一个身材胖乎乎,圆圆的脸上总是带着憨笑,身穿二品锦鸡补服的官员凑到了陈星的面前,躬身一拜,只是那肚子上的肥肉卡在哪里,让他这一拜显出一种极为可笑的样子。

  陈星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那大臣,“敢问你是……”

  “司徒大人您忘记了?学生是太祖八年科举,您亲手点的三甲头名,贾仕道。”那胖子一看陈星将他已经忘记,连忙提醒道。

  陈星皱着眉头,手指轻点贾仕道,“你,你,你……”他一边说,一边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贾仕道那圆圆的胖脸笑容更加灿烂,他连连的点头,但是到了最后,终于等到了陈星一句令他哭笑不得的话:“老夫实在是想不起来了!”说着,他缓缓的向朝房正中的大椅走了过去。

  贾仕道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眼看着陈星从他的身旁走过,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突然间,陈星停下了脚步,扭头向贾仕道看去,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大声的说道:“对,对,对,老夫想起来了,太祖八年的确是有个贾仕道拜在了老夫的门下!”

  闻听陈星的话,贾仕道立刻又来了精神,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巅巅的来到了陈星的身前,献媚的笑道:“老师想起来了,呵呵,正是学生!”

  没料到陈星却眉头一皱,仔细的打量了两眼贾仕道,轻轻的摇头道:“不对,你不是贾仕道!”

  “学生真的就是贾仕道,学生……”贾仕道一听,顿时急了,连忙大声的喊道。

  这一嗓子把朝房中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了过去,但是陈星依旧连连摇头,“不对,不对,你不是贾仕道,当年贾仕道拜在老夫门下的时候,老夫记得那是一个颇有风采的英俊青年,你看你,全身上下那有半点英俊的字样?”

  陈星的话一出口,朝房中的大臣们顿时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们一个个强忍着笑容,看着满面通红的贾仕道,面颊痛苦的抽搐着……

  贾仕道尴尬的看着陈星,吞吞吐吐的说道:“司徒大人,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陈星皱了皱眉头,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贾仕道,突然间脸上露出笑容,呵呵的笑道:“没错,没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老夫记得你最后一次来找我的时候,也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说完,他转过身子,向朝房的大椅走去。

  身后,贾仕道神色更显窘迫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陈星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朝房中的大臣,呵呵的笑道:“怎么各位大人都看着老夫做什么?大家都坐呀?呵呵,今天的早朝可能会迟一些,大家都耐心的等一等吧!”

  “司徒大人,敢问朝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终于,一名大臣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陈星看了一眼那说话之人,眼中顿时露出了柔和的笑意,他指着那人,笑着说道:“周青,你还是那个毛躁脾气,半年的大牢生涯,看来没有让你改变多少嘛!”

  周青的脸一红,躬身一礼,沉声说道:“学生见过老师,一直以来,学生还没有谢过司徒大人的救命之恩!”

  陈星呵呵的笑了,“周青,你不用谢老夫,你的命在天手中,天要你死,老夫就算有再大的本领,也救不了你,若是天不要你死,你又何必向老夫言谢?”

  周青闻听陈星的话,眼珠一转,仿佛明白了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笑了。

  陈星会意的看着周青,笑了笑,扭头对朝房中一群呆愣愣的大臣们沉声说道:“各位大人,其实大家也不用这样猜测。说发生了事情,倒也发生了一些事情,说没有发生事情,也确实没有发生事情,大家还是静静的呆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司徒大人,究竟是什么消息呀!”一名身穿武将补服的大臣再也忍受不了陈星那云天雾地的话语,站出来大声的说道:“大人,您是军机处的次辅大臣,这朝房之中为您的资格最老。麻烦您给个实在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您也知道,咱是个粗人,比不得文人们的细发心思。”

  陈星看了一眼那武将,呵呵的笑了,“我记得你,你是兵部车卫都户德麻,你是闪族人,对吗?”

  那武将一愣,呆呆的看着陈星,缓缓的点了点头。

  陈星笑着继续说道:“德麻,闪族人,十五岁从军青杨,跟随太祖征战,任太祖亲兵统领。孝文二年出任兵部殿前司车卫都户。因为性格粗鲁,耿直,不善迎奉,所以十几年来始终没有半点的升迁,老夫记得可对?”

  德麻点了点头,不太明白陈星这话中的意思。不过心中颇为惊奇,要知道陈星从来不理兵部事情,更很少看得起武将,没有想到竟然将他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一时间德麻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陈星站起身来,来到了德麻的身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德麻,十几年了,你这职务也该动一动了!”

  一句话顿时激起了千层浪,德麻是满朝文武中最没有背景的武将,也是最不和乐清河一路的将领,陈星这一句话,显然已经把结果告诉了众人。如他所说,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也没有发生事情。乐清河败了,帝位依旧在卫氏手中!

  陈星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来,目光阴冷的环视朝房之中的大臣,沉声说道:“各位大人,陈某自从太祖登基以来,虽说少插手朝中事物,但是也并非是老眼昏花。你们在这些年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中清楚。如今,九城尽数被禁军掌控,任何人不得任意行走,而原九城兵马司提督已经在半个时辰之前进入皇城交命,你们应该明白了吧!”

  陈星话音未落,满屋朝臣扑通通的跪了一地,除了少数几人依旧站在那里,一个个都脸色苍白。

  “老师,老师,救救学生!”贾仕道声音颤抖,跪行两步,说话间泪水从眼中流淌。

  陈星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肥胖如猪的昔日门生,不由得长叹一声,“贾仕道,当年你金殿之上侃侃而谈的风采都去了哪里?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还有半点当年状元的模样?户部十年,你从一个小小的笔吏荣升今日户部尚书,可是你想想,你究竟做了什么?周青与你同年,当年并没有拜在老夫的门下,可是在青杨六年,政绩卓著。唉,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他用他的风骨,他的忠诚为天下读书人挣了脸,可是你呢?”

  说到这里,陈星目光如刀锋一般的注视着贾仕道,不禁是贾仕道,这朝房中的满屋大臣,都不由得羞愧的低下了脑袋……

  眼看着昔日的同僚,陈星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明的悲哀,他长叹一声,接着说道:“老夫并非是只说贾仕道,这满屋的臣子扪心自问,这些年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也不用求老夫,老夫刚才和周青说的,其实也是对你们说的。你们的命掌握在天的手里,天要你们死,谁也救不了你们。不过皇上是个仁德的君子,该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转身坐回了大椅,一言不发。

  跪在地面的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突然间同时站起身来,转身向朝房之外蜂拥而去。他们一个个冲出了朝房,来到金銮宝殿的广场之前,笔直的跪在那里!

  “老师,皇上能饶了他们吗?听说不少大臣可是给乐党写了效忠书的!”周青看着昔日的同僚,一个个笔直跪地,突然间低声问道。

  陈星笑了笑,招呼几个还在屋中的大臣坐下,看了一眼周青,沉声说道:“周青,老夫先给你透个信,一个月前皇上向老夫要走了你当年应试的卷子!”

  “什么!”周青失声的喊道。

  他本是一个三品的谏官,在这京师之中也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当日因为无法忍受乐清河的跋扈,所以朝堂进谏,要乐清河还政。之后天牢半载,又突然被释放,闲赋家中。原以为自己仕途已经无望,没有想到突然听到陈星如此一说,不由得惊呆了。

  陈星笑着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屋中的众人,沉声说道:“今上是个世间少有的明主,心里什么事情都清楚的很,谁忠,谁奸,这三年里他看得清楚。如今乐党已到,各位必将一展高才,但是老夫在这里把这辅政多年的一个心要告诉你们:多做实事,少有私心,凡事紧守一个默字!”说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满屋的人沉默了,他们静静的体会着陈星的话,一个个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七月天,太阳显得酷热无比,辰时一过,整个金銮大殿的广场上都沐浴上了炎热的火海之中。陈星笑呵呵的坐在屋中,神情轻松,此时,已经有太监将茶点端上,众人喝着茶,吃着点心,而陈星和周青更是摆上了棋下了起来。德麻一干武将,实在无事,又看不懂棋道,干脆拿着陈星和周青的棋局,赌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广场上,不少的大臣已经被炙热的阳光晒得满头汗水,可是一个个依旧笔直的跪在那里,他们知道,眼前虽然受了些苦楚,但是比起性命,这点苦倒是小事……

  午时时分,骄阳正中,陈星手执白子轻落棋盘,就在那清脆的啪的一声响动之后,一阵高亢激昂的喊声传进了朝房:“皇上有旨,百官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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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54楼 发表于: 2007-09-23
第一百章 卫恒亲政

 

  威严森然的金銮大殿,静悄悄,没有半点的声音。大殿两边,文武分列两旁,一个个噤若寒蝉。由于在广场之上晒了几尽两个时辰,所以一个个显得异常的萎靡。再加上心中有事,所以也一个个心中小鹿跳动更加的厉害。

  片刻,从金銮宝殿后走出了两个年过四十的中年太监,两人脸上带着兴奋之色,走上了丹陛。紧跟着,一声高亢激昂的宣召声从两个太监的口中发出,文武百官同跪殿上,山呼海啸般的齐声高喊。

  在这朝拜的喊声之中,卫恒脸色苍白,神色有些憔悴的缓步走上了丹陛。在他的身后,昆达尔灿等八人骤然出现,站在丹陛之下,一个个精神抖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当卫恒出现的刹那,整个大殿之上回荡着群臣的呼喊声。卫恒缓缓的在榻椅上坐下,双眼微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刹那间,一种从未有的自豪从内心升起,卫恒那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从他出世以后,被人瞧不起的日子远远多过被人尊敬的时候。背负着一个白痴皇子的名号,整整十九年。在这十九年中,除了那云雾山的六年之外,其余的十三年中,他无时无刻的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的行事。可是现在,他真正的坐在这龙椅之上,真正的成为了一代帝王!

  但是随即这样的自豪有消失了,虽然眼前这些官员都跪在他的脚下,可是又有多少人是真心的跟随着他?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远在江南,杨陀正在挥数十万人马对兰婆江狂攻,而漠西长廊以西,八位皇兄犹自虎视眈眈。还有,那远在风城的母亲,还在等待着他,当年他离开风城的时候曾向赵倩儿许下诺言,要将她接来京城团聚,这个理想也还没有实现……

  总之,很多的事情还没有作,卫恒明白自己如今身下的帝位,还十分的不稳。想到这里,那一腔的自豪之情顿时烟消云散,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笑容,但是却已经和刚才的笑容大不相同。

  “众卿家平身吧!”卫恒的目光扫视大殿之上,声音柔和的说道。

  “谢皇上!”文武百官同时再次高呼。而后,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分列大殿两旁,一个个静默无声。

  卫恒看了一眼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好半天沉声说道:“昨夜乐党作乱,攻入皇城,企图谋害朕的性命!”说到这里,卫恒停顿了下来,目光再次扫过了大殿的文武百官。那刀锋一般的目光从大臣们的身上掠过,令人浑身惊颤不止。卫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过好在先皇圣灵护佑我帝国基业,乐党余孽尽数被击杀,而首领忠勇王乐清河,也在慈宁宫被朕击杀!”

  卫恒话一出口,大殿上顿时一阵骚动。倒不是他们不相信乐清河已死,而是无法相信乐清河竟死在卫恒的手中!特别是一干武将,更是一脸的怀疑之色,静静的看着卫恒,也不开口。

  卫恒咳嗽了两声,沉声接着说道:“当然朕并不是乐王的对手,幸赖母后相助,才成功的将乐清河击杀!”

  听到卫恒如此一说,满朝文武顿时又露出了释然之色。卫恒身手本就高绝,当日在观天神殿与乐清河一战,已经传遍了天下。如果再加上太后张敏的帮助,那么击杀乐清河倒也是在合情合理之中。想到这里,满朝文武同时高声说道:“吾皇洪福齐天,佑我帝国千秋万世!”

  没有想到卫恒脸上的笑容却在这时突然间消失了,他深吸一口气,语带悲痛之情,低声说道:“不过在诛杀乐清河的过程中,母后被乐清河最后的绝命一刀刀气击断心脉,已经归天面见父皇!”

  霎时间,大殿上一片鸦雀无声。文武百官一个个噤若寒蝉一般的看着卫恒,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敏经营帝国多年,辅佐卫夺,卫宏,稳定了朝纲。其一生三大杰作:一是巾帼领兵,青杨城头大战乱军;而是建国之后,与百官新年之宴诛杀当时与乐清河齐名的一代兵法大家,卓立;第三,在孝文帝卫宏归天之后,先以血腥手段威慑朝堂,更一力将卫恒扶上了帝位。若是再加上当年卫夺归天之后,稳定朝纲,治理天下,张敏当不愧是一代女杰。这满朝的文武,大都见识过这个心狠手辣,也胸怀乾坤的太后,突闻张敏归天,一个个不由得脸上露出了黯然之色。

  不知为何,当卫恒将张敏的死讯说出之后,心中却没有半点的悲伤之意,相反,倒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目光在大殿上扫视一圈,接着说道:“对于太后一生功绩,朕就不用再多说了,只是太后身后的懿号,是个重要的事情,司徒大人,此事就交给你,如何?”

  说着,卫恒的目光向站在文官之首的陈星沉声问道。

  陈星想了想,站出臣班。他的脸上带着一脸的悲伤之色,眼中更闪烁着晶莹泪水,沉声说道:“启禀万岁,老臣自青杨跟随太祖皇帝至今已经四十年了。四十年来,老臣深得太后信任,对太后的事情,更是熟知。老臣以为,太后一生英明果决,刚烈不弱须眉,所以这懿号,嗯,老臣以为英烈二字太后当之无愧!”

  卫恒沉吟了半晌,缓缓的点头,沉声说道:“嗯,英、烈两字,确是妥当。就依老司徒之意,所奏照准,传朕旨意,加封太后为英烈太后,寝陵就列入太平岭太祖陵之旁,永享天下拜祭!”

  “老臣多谢皇上!”陈星颤巍巍的在丹陛上叩首。

  卫恒看了一眼陈星,突然间开口道:“吴有德!”

  “奴才在!”站在卫恒身边的吴有德闻听招呼,连忙上前,躬身应道。

  “为老司徒在丹陛下设锦凳一个,以后老司徒临朝,免去叩拜之礼,并赐紫禁城骑马,见朕不需报奏!”卫恒沉声说道。

  “皇上!”闻听卫恒的话,陈星顿时老泪纵横,他颤声的说道:“皇上,您如此对老臣,让老臣如何担的起?”

  卫恒站起身来,大步走下了丹陛,来到了陈星的身前,伸手将他扶起。此时,吴有德已经搬来了一个锦凳,放在了丹陛之下。卫恒扶着陈星,目光扫视有些骚动的群臣,沉声说道:“老司徒,朕说你担的起!先不说你辅佐两代君王,劳苦功高。但是自朕登基之后,朝中若无老司徒的照应,恐怕……所以,老司徒,你当一句朕的老师也丝毫不为过。当年陈基先生教导朕,与朕也是有师生的情意。可是陈基先生如今已经不在,老司徒,朕一直以来想要说的一句,还请老司徒代陈基先生代领!”说着,他扶着陈星坐下,退后两步,恭敬的跪地高声说道:“学生卫恒,叩见老师!”

  卫恒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顿时震惊了满朝的文武。陈星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卫恒的身前,神色激动的大声说道:“皇上,使不得,使不得呀,这要折杀死老夫了!”

  但是卫恒犹自恭敬的叩首三下,站起来将陈星一把扶起,深情的说道:“老司徒,您当知道朕当年有许多的苦衷,所以……这对朕来说,一直都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今日,老司徒代陈基先生受朕一礼,也算是完了朕这多年来的心愿!”

  “皇上呀!”陈星浑身颤抖不停,老泪纵横,再也说不下去。满朝的文武此刻也是无不动容,呆呆的看着卫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卫恒将陈星扶着坐在锦凳上,大步走上丹陛,回座龙椅,“自古以来,天地君亲师,乃是人伦无常。朕登基三年,一无建树,实在愧对天下。朕如此,只是希望能让天下人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这师生之谊,任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情。陈基先生不在,所以这御书房少保一职,就由老司徒代领吧!”

  “老臣代臣弟谢皇上!”陈星再次站起身来,躬身就要拜倒。

  “老司徒,朕已经赐你上面免去叩拜之礼,难道你要违抗朕的旨意吗?”卫恒突然间一声厉喝,陈星叩拜的动作嘎然而止。他直起身来,老泪纵横,颤声说道:“老臣不敢!”

  卫恒那冷厉的面孔上,突然间又堆起了笑容,“既然如此,请老司徒坐下说话!”

  这一次,陈星没有再退让,在满朝文武尊敬的目光下,他缓缓的坐在了锦凳之上。卫恒咳嗽了一声,将众人的心神唤回。他眉头紧皱,接着说道:“当日朕登基之时,曾有为父皇守陵三年,如今三年孝制未到,乐王造反,朕不得已诛杀。当日的辅政大臣只剩下了陈老司徒,所以朕想在后面的半年中,仍有老司徒摄政,不知司徒以为如何?”

  如同又扔了一块石头进平静的水面,满朝文武顿时骚乱了。没有等陈星开口,周青大步走出朝班,“皇上,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乐党摄政三年,天下已然大乱。皇上秉天命而断乱源,正应借此机会,重整朝纲,兴我帝国。老司徒虽然德高望重,且忠心皇上,但是年事已大,实不宜担此重任!”

  “周青所言所言,正是老臣所想,恳请皇上三思,收回成名!”陈星也连忙大声的说道。满朝文武不由得向周青看去,心中都想到:如此得体的话,怎么让他说了去?

  卫恒眉头紧皱沉吟不语,久久也不开口。

  周青上前一步,再次开口说道:“皇上,如今江南尚有兵祸,正需要皇上锐气镇压,如此艰巨之事若是由老司徒处理,恐怕他身体不堪烦巨。民间有语: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话于国相同。老司徒年岁已高,若是有个不测,皇上又如何忍心?”

  卫恒闻听缓缓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朕就收回成名好了!”

  “皇上圣明!”周青和陈星同声高呼。

  卫恒笑着看着周青,待陈星坐下之后,突然开口问道:“你叫周青?太祖八年进士出身,做权论一文。太祖九年,外放青杨道龙亭县任县令,三年间外抗闪族十二次侵扰,内治龙亭路不拾遗。孝文二年,你调任青杨道知府,政绩同样不俗。对吗?”

  周青一愣,顿时激动万分,连连点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呵呵,如此才德,朕若是不用,岂不寒了天下士子的心?明日起,你随老司徒军机处历练,嗯,就当个二品的干员,准你密折呈报!”卫恒笑眯眯的看着周青,沉声说道。

  “臣,谢皇上龙恩!”从一个三品的闲官,到二品军机处干员,看似仅升了一级,但是其中的奥妙却有很多。满朝的大臣看着周青,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眼神。要知道能入军机处,就可以朝夕与皇上相处,他日一品的大员,指日可待。更何况那密折呈报,单此一项,就不知道让多少人红了眼睛。

  卫恒摆手示意周青退下,想了想,接着说道:“乐王谋逆,嗯,此事大家以为要如何处理?”

  “皇上,乐清河身受皇上圣恩,却不思报国,祸乱朝纲,理应悬尸午门,满门抄斩!”这一次,贾仕道一步冲出了朝班,那一身的肥肉,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行动,更显得异常敏捷。

  卫恒笑了,他指着贾仕道,笑着说道:“贾仕道,太祖八年状元,做帝说一文。没有外放,直接升入户部,六年而任户部侍郎,孝文三年,任户部尚书。任职以来,户部年年亏空,爻水治理无钱,济州抗敌无钱。弄得帝国十几万将士放下兵器,去当农夫。贾仕道,你真的是很有本事呀!”卫恒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阴冷,语气也渐趋严厉。

  贾仕道刚开始的时候听得连连点头,到了最后竟然一句话也不敢说,跪在金殿之上,浑身颤抖不停。

  卫恒脸色铁青,咬着牙缓缓的说道:“贾仕道,你先拜在老司徒门下,而后又拜乐王为座主。十年来你担任户部尚书,最大的改变,就是养出了你这一身的肥膘!”说着,卫恒噌的一下站起来,怒声说道:“乐王龙翔起兵,一助太祖皇帝创立基业,二助先皇稳定江山,若不是你这等小人在一旁挑唆,他又怎么会起兵谋逆!”

  “皇上……”贾仕道浑身颤抖,开口说道。

  卫恒一声怒喝:“住嘴,朕说话的时候那有你这奴才开口的份?你拜在乐王门下,就是乐王的弟子,不思帮助乐王辅佐朝廷,一味中饱私囊。还在乐王遭难之后落井下石?向乐王也是一代人雄,收你为弟子,真的是瞎了眼。如你这等不忠,不孝的无耻之徒,朕看了就觉得恶心,阳江!”

  “臣在!”

  “把这无耻之徒拉出大殿,于广场杖一百!”卫恒咬牙启齿的说道。

  “臣遵旨!”阳江一听要打人,立刻咧嘴笑了。他大步来到贾仕道的身前,一把将他的乌纱拿下,拉住他的发髻,如同拖死狗一般就向殿外走去,根本不用侍卫帮忙。

  “皇上,臣冤枉,皇上臣是忠臣,皇上饶命呀!”贾仕道凄厉的哭喊声回荡大殿,满殿文武都噤若寒蝉一般,一个个谁也没有开口。

  紧跟着,大殿外传来杀猪一般的惨叫……

  卫恒脸色铁青,端坐龙案之后,一言不发。阴冷的目光扫视大殿上的群臣,目光所触,大臣们一个个低下了头颅。

  殿外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渐渐的没有了声息。没一会儿的功夫,阳江脸上带着血珠,大步走上金殿,来到丹陛下面,“皇上,那厮太不经打,三两下就死了!”

  卫恒听了,却笑了起来,他呵呵的一笑,“既然如此,张绝!”

  “臣在!”

  “着你带领禁军将贾仕道的府邸抄了,朕要看看户部究竟把他养的有多肥!”

  “遵旨!”张绝领命大步向殿外走去。

  卫恒看了一眼阳江,“阳江,辛苦了,把他的尸体高悬午门之外,以警示那些不忠,不孝的无耻之徒!”

  “遵旨!”

  看着阳江走出大殿,卫恒又扫了一眼满朝噤若寒蝉的文武,目光落在了陈星身上。陈星一见,连忙站起身来,躬身说道:“皇上,老臣以为乐王虽然谋逆,但是毕竟也是三朝的老臣,辅佐我帝国功不可没。既然他人已不在,此时老臣以为还是就此结束的好!”

  卫恒皱了一下眉头,缓缓的点了点头,“老司徒言之有理。乐王对我帝国的确劳苦功高,而且还是太祖皇帝的同门师兄弟。处置此事,手段不宜过于激烈。恩,老司徒,此事就交给你来处理,记住,不要过度骚扰王府的家眷,俸禄依旧发放,不过从两殿群英图中将他抹去,你写个条程,朕看看再说!”

  “老臣遵旨!”陈星闻听,连忙恭声应命,缓缓的退了下来。

  卫恒一摆手,吴有德手捧一个锦盘来到他的身边,将锦盘放在案上,转身退下。那锦盘明黄锦绸笼罩,外人看不出什么奥妙。卫恒看了一眼满朝的文武,突然间一笑,探手将锦绸扯下。

  那锦盘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匣子,匣子上的火漆依旧,看色度已经有了时日。满朝的文武一看,顿时脸色大变,那匣子对他们来说毫不陌生,霎时间一个个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周青,你过来”卫恒摆手说道。

  周青走出朝班,先恭敬的躬身一礼,而后走上的丹陛。

  “念一下这火漆封印。”卫恒笑着说道。

  周青有些奇怪的看了卫恒一眼,上前一步,看着那火漆上的字样大声念道:“百官效忠乐王府与炎黄历二一五三年正月十五日,乐清河手封!”念罢,他脸色突然大变,呆呆的看着卫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朕从王府中得来的东西,不过朕还没有打开看!”卫恒笑呵呵的看着大殿上一个个脸色苍白如纸的大臣们,沉声说道,“其实朕也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明白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不过朕不想看。朕今日想要告诉你们的是:以前的事情过去了也就算了,今后只希望大家好好的做事,和朕一起建立一个世间无可比拟的鼎盛王朝!”

  说罢,他一摆手,示意吴有德上前,“吴有德,把这盒子当着大人们的面,烧了!”

  吴有德没有犹豫,一摆手,从后殿中走出了几个小太监,手中端着火盆,放在了大殿中央。吴有德手捧黑色的匣子,走下丹陛,举起来在百官面前一晃,而后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盆之中。霎时间,黑匣子燃烧起来起来,随着一缕轻烟升起,满殿文武同时跪在大殿之上,齐声高喊:“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恒笑了,因为从那山呼海啸的声音中,他听出了那喊声是发自众人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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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55楼 发表于: 2007-09-23
第四卷 盛世  第一百零一章 君心之忧

 

  大瑶关,位于升龙城与漠西长廊之间,是升龙城西北的最后一道防线。由大瑶关向西北延伸,跨过了延绵的漠西长廊,就是曾经盛产金铁的安西!

  莫言跨坐马背之上,举目向远处眺望,神色间显得十分的凝重。在她的身边,谭方也是一言不发,神色漠然中却又带着一丝忧虑。身边,如长龙一般的御林军人马卷着漫天的烟尘,缓缓的行进在官道之上……

  “毓清,不知京城那边进行的如何了?”过了很久,谭方终于开口说道。从京城离开之后,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莫言说话。

  一时间,莫言倒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虽然卫恒曾密令她监视谭方,但是两天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个相貌清癯的老者,在一言一行中都透着一种难言的洞彻。从内心而言,莫言不相信谭方会背叛卫恒,但是君命难违,于是她又不得不对谭方处处的小心提防。

  听到谭方的问话,莫言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先生,京师那边皇上早就安排妥当,不用担心什么问题。倒是漠西一线的乐党人马突然间失去了踪迹,让我有些担心。已经半个月了,可是还没有一点消息,您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谭方抿着嘴,脸色显得十分的阴郁,“老夫也认为京师目前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那漠西乐党的人马。十万大军,一夜之间竟消失的无影无踪,实在有些怪异。老夫担心他们会打开朔方,将安西人马放进来,那么皇上的时间就显得太过仓促了。

  莫言点了点头,“先生所说与皇上的担忧不谋而合。皇上在毓清离开前曾反复的交代,防止乐党人马打开朔方,迎安西人马进关。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么大瑶关将是一切重中之重!”

  谭方闻听,脸色骤然一紧,他扭头看看不断行进的御林军人马,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沉声说道:“皇上的担心不错,如今乐党人马不见踪迹,而西北朔方久无消息,让人担心。我们的行进速度实在太过缓慢。以现在的速度到达大瑶关,至少还要十天左右的时间,不行,太慢了!”

  放眼向急速行进的御林军看了一眼,莫言的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先生,这大队人马行进,就是这个样子。如今的行进速度已经是很快了,再赶下去,我们的士兵就算赶到了大瑶关,也变成了远征之师,疲惫不堪。”

  “可是……”谭方的心里仿佛着了火一般,他长叹一声,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和君上都太过莽撞了,太过莽撞了!”

  莫言闻听一愣,但是旋即明白了谭方话中的意思。他所说的莽撞,是指太后张敏的事情。由于提前对张敏的动手,造成了卫恒时间上的一个空当,若是能再等上几个月,待北地兵马司杨陵兵马整顿完毕之后,铁骑出动,配合风城的羌人铁骑,天下无人能与之争锋。但是,现在一切都显得过于仓促了,卫恒需要的是时间!

  但是最令莫言感兴趣的还是谭方提起了可姰,迟疑了一下,她低声的问道:“先生,君上去办什么事情了?莫言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谭方闻听莫言这一问,不由得一愣,呆呆的看了莫言半天,低声问道:“皇上没有告诉你吗?”

  莫言摇了摇头,语气中颇有些委屈的说道:“没有,皇上只是告诉我,说君上奉命去办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我问了几次,急了他就闷着头也不出声,我也没有办法!”

  谭方立刻明白了过来,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他强作笑脸,低声说道:“毓清,想来君上办理的事情一定十分重要,所以皇上不好告诉你。你放心,总有一天皇上会告诉你的!”

  隐约的从谭方的话中听出一些端倪,莫言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谭方,刚要开口,但是谭方却没有给她机会,手中马鞭一指前方,沉声说道:“毓清,我们的时间不多,如此行军速度太过缓慢。我先带一支铁骑前往大瑶关。占领了大瑶关,老夫的心也安静了。你带领大军尽量加快行进,老夫就先行一步。”

  说着,谭方打马就要离去。但是莫言身上将他拦下,“先生且慢!皇上命你统领三军,莫言只是一个随行人员,而且还是一个女子,怎么能号令三军?不如让莫言带领五千铁骑先行出发,先生督帅大军随后跟进好了!”

  “这……”谭方有些犹疑。但是没等他开口,莫言已经打马冲向前军。片刻功夫,蹄声如雷,激荡着漫天的尘土。一彪人马眨眼的功夫就冲出的大军,风驰电掣一般的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谭方呆愣愣的看着瞬间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人马,好半天苦笑一声,低声的呢喃道:“皇上,您要瞒到什么时候呢?”

  ……

  就在御林军紧急向大瑶关行进的同时,升龙城的紫禁城花园之中,卫恒呆坐在凉亭之上,静静的向凉亭外的池水中张望。

  几条稀有的金鱼自由自在的在清澈的水中游动,显得无忧无虑,极为快活。大威匍匐在凉亭的边上,一双妖异的眼瞳精芒闪烁,死死的盯着池水中悠闲自得的金鱼,一动不动。

  手指轻轻的敲击着石桌,指尖与桌面相撞,竟隐隐发出了沉闷的金铁之声。声音快慢,长短各有不同,显出卫恒那慌乱,纷杂的心情。

  二十余日之前,卫恒一手策划了那场夺宫之变,成功的将大权夺回,并平稳了朝中官员纷乱的心。但是成功的喜悦仅仅在卫恒的心里停留的不到三天,他就得到了谭方和莫言送来的密报,漠西长廊的乐党人马失踪了!

  十万人马,整整的十万人马,竟然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任是侦骑四出,却全然没有半点的消息。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不觉的爬上了卫恒的心头,最让他担心的事情将要发生,如果那十万人马打开了朔方城,放安西八王的人马入关,那么升龙城的也就剩下了最后的一道防线,大瑶关。

  大瑶关地处一马平川,全无半点险要。历朝历代之中,从来没有人将大瑶关当成军事重地。但是现在,这一块平日里无人注意的城池,在此刻竟显得如此重要。因为若是安西人马进军中原,大瑶关将是必经之地。但是大瑶关又能阻挡对方多久?

  时间,目前对卫恒来说,时间是最为紧要的。升龙城初定,人马物资尚未调配妥当,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准备。多一天的时间,就多一分的胜算,这就是卫恒现在心中所想……

  啪-!

  大威利爪闪现寒芒,如闪电般骤然向池中抓去。利爪击中水面,将平静的水面激起了一圈圈的波纹。金鱼却奇异的从大威的利爪之间脱身逃走……

  啪-!

  又是一声沉响,卫恒手指在不经意间真气运转,将桌面刺透。也就在手指没入石桌的瞬间,他突然站起身来,一掌狠狠击在石桌之上,真气运转之处,石桌顿时四分五裂,断面犹如刀削一般的平整,光滑!

  那石桌倒塌的声音,将大威一下子惊醒。它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四肢诡异弯曲,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但是看到卫恒那阴沉的脸色,又瞬间发出一声呜鸣,缓缓的趴下身子,又恢复到了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卫恒没有理睬大威,大步来到凉亭台阶之前,沉声喝道:“来人!”

  “奴才在!”一直静静站在凉亭外的吴有德闻听卫恒的喝声,连忙躬身走到凉亭台阶之下,恭敬的说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卫恒脸色阴沉,沉吟半晌之后,又缓缓的走回凉亭中央,摆了摆手,对吴有德低声说道:“没有事情,你退下吧!”

  吴有德奇怪的看了一眼卫恒。在他的记忆中,卫恒做事一向都是雷厉风行,丝毫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可是看他刚才的样子,分明是内心有所隐忧。虽然吴有德不明白是什么事情,但是久经宫闱之事的他,自然明白卫恒此刻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于是躬身退下,悄悄的向文华殿走去……

  卫恒呆呆的坐在凉亭中,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大威,苦笑着低声说道:“大威,原来当皇帝真的是不容易呀!”

  大威似懂非懂的抬起头,看了卫恒一眼,哼哼了两声,但是却依旧懒洋洋的趴在卫恒的脚下,一动不动。卫恒摇了摇头,笑了。对于这个儿时同厉风雨艰辛的伙伴,他越来越有些无奈了。从平息了乐清河的谋逆之事以后,大威就变得越来越懒惰,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种吃吃喝喝的模样。才十几天的日子,大威的身体已经变得胖了一圈。让卫恒感到哭笑不得。

  离开的石凳,卫恒蹲下身子,轻轻的在大威那柔软光滑的毛发上抚摸着,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低声的呢喃道:“不知道母后那里是否已经准备好了,谭青和宣凌宇他们是否能拖到十月一日。北地兵马司的人马是否也准备妥当,朕真的是有些担心呀……”

  “皇上,您担心什么?”就在卫恒自言自语之际,一个悦耳的声音骤然间在他的背后响起。但是卫恒没有立刻回头,不需要听声音,但是从那空气中飘动的四种不同的体香,他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微微的一笑,卫恒缓缓的站起身来,转过身向站在他身后的谭真四女看了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在点头的刹那,卫恒的目光却如刀锋一般的扫过站在凉亭外的吴有德身上,那吴有德不由得浑身一颤。

  “皇上,你不要怪吴有德,他也是看你心情不好,所以才去找我们,说起来也是一片对皇上的忠心呀!”谭真笑盈盈的说道。

  卫恒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吴有德,沉声说道:“太祖曾有严令,内臣不得干预皇家事物。念在你也是无心,这次也就算了,如果有再犯,休怪朕送你到戒律司!”

  “奴才知道了,再也不敢了!”卫恒的话虽然平淡,但是却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等到卫恒说完,吴有德已经额头满是细碎的汗珠,连忙恭声说道。

  “去,搬几张凳子过来!”

  “是!”如同受到了大赦,吴有德连忙躬身应道,转身一溜小跑的离开了凉亭。

  看着吴有德背影,谭真笑嘻嘻的说道:“皇上,为什么对吴有德如此的严厉?你也知道他不过是关心你,如此一来,恐怕会寒了他的心!”

  卫恒的脸色沉肃,没有半点的笑容,沉声说道:“真姐,朕当然知道吴有德一片好意,但是却并不是说他如此做就是对的。历朝历代之中,多少内臣为祸,就是因为他们善于揣摩帝王的心里。朕知道吴有德也是一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没有什么花巧心思,但是这个头不能开。否则一旦将来有了什么事情,这些内臣们就上了天!朕这样做,也是为他们好。”

  谭真四人闻听,神色一怔,缓缓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飘雪低声说道:“皇上,到底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担心?”

  卫恒叹了一口,缓步走到了凉亭的边上,扶着栏杆看着池中的清水,沉吟半晌,轻声的说道:“你们来了正好,也帮朕拿个主意。乐党的漠西长廊人马突然失踪,想来你们也听说了吧!”

  谭真等人闻听,不由得轻轻的点了点头,“皇上原来是为那十万人马担心?”

  “不是十万人马那么简单的事情!”卫恒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说实话,若是这十万人马就地抵抗,或者急攻大瑶关,朕都不会十分在意。十万人马,需要多少的物资供应?朕只要掐了大瑶关的供需线,任他们有天大的本领,也只能乖乖的在那一片朔风平原上老老实实的呆着,等着朕去收拾他们。朕担心的是,他们勾结安西的八位皇兄,放开朔方的漠西长廊,那我们才真正的麻烦了!”

  听到卫恒的话,谭真四女脸上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皇上不是已经命家父和毓清妹子前往大瑶关了吗?”

  卫恒摇了摇头,咬着牙说道:“这更让朕担心。朔方几尽一月无信,情况显然已经不妙。大瑶关,不过是一个缓冲带,没有任何险要可守。朕担心的是若是大瑶关已经失守,岳父大人和毓清此行必然凶多吉少,而那十万禁军,也必将陷入危机之中……”

  说到这里,卫恒停了下来,向凉亭外看去。谭真四女顺着卫恒的目光向外眺望,只见吴有德带着几个小太监匆匆的搬着几个凳子正向凉亭走来,顿时也就明白了卫恒的意思。

  吴有德将锦凳摆在凉亭中,刚要收拾那一堆石砾。却见卫恒摆了摆手,沉声说道:“这里不用你们收拾了,朕有些话要和几个娘娘一起商谈,你们守住御花园,除了军机处的几位大人之外,不要前来打搅。”

  “奴才遵旨!”吴有德连忙躬身应道。他连忙叫上凉亭边上的几个小太监,匆匆的走向御花园外。

  看着吴有德背影,卫恒缓缓的点了点头,对谭真沉声说道:“这是个好奴才!监礼司的总管太监老了,让他担任吧!”

  谭真一愣,看了一眼卫恒,眼中颇有些疑虑,低声的说道:“皇上,这吴有德没有任何的学识,如今在秉笔司当个总管已经是有很多人不满,若是再当上监礼司的总管,恐怕……”

  卫恒轻轻一晒,挥手打断了谭真的话,淡淡的说道:“朕要得的是忠心的奴才,朝堂之事有军机处处理,大内之中有你们几个娘娘掌握,朕要什么有学识的人?吴有德虽然粗鄙,但是却对朕忠心,也晓得是非,这足够了。至于监礼司的那套东西,让他慢慢的学,若是有人不服,让他们来找朕!”

  “那秉笔司的总管有谁担任?”谭真扭头看了看身边的飘雪和颜柔儿,两人也一脸的疑惑之色,而杨灵心则蹲在地上,笑嘻嘻的逗着懒洋洋的大威,似乎对他们的谈话根本就不曾在意。

  卫恒笑了笑,“当年天岚帝国设立秉笔司,是因为那魔武帝司马啸天不善文采,所以需要有内监为他秉笔拟票。如今朕正是青年,要什么人帮朕秉笔?而且秉笔拟票,乃是直控军机处的重要事情,交给他们这些奴才,朕不放心。以后就由军机处带朕秉笔,秉笔司就不要再保留了!”

  那最后的一句话,令谭真几人一振,她们沉吟片刻,突然躬身在卫恒身前一礼,沉声说道:“皇上圣明,见识卓远,臣妾等佩服!”

  卫恒呵呵的笑了,转身坐在锦凳之上,示意谭真等人坐下,然后招手对杨灵心说道:“灵心,带着大威在园子里去玩玩,这家伙每天好吃懒做,再这样下去,又要变成猪了!”

  “好呀!”听了卫恒的话,杨灵心一声欢叫。对于卫恒他们的谈话,她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相比之下,逗弄大威倒是有趣的多了。她伸手一抓大威头等的白毛,大声的说道:“大威猪,起来!”

  那一簇白毛,是大威极为敏感的地方,被杨灵心一抓,顿时吃痛,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就在它站起的刹那,杨灵心已经飞身跨坐在它的身上,大喊一声:“大威猪,走!”

  大威委屈的看了一眼卫恒,却见卫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无奈的一声怒吼,窜出了凉亭……

  耳边回响着杨灵心银铃般的笑声,眼看着大威的身影在花园中晃动,卫恒不由得笑了起来。谭真看卫恒的心情好了一些,于是沉声说道:“皇上,臣妾看你也应该向杨公提一提这门亲事了……”

  卫恒呵呵的笑了起来,“真姐,不急。等天下大定,朕要好好的举行一场婚庆大典,你,柔儿,飘雪,灵心,还有毓清,朕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将你们体面的娶来!”

  霎时间,谭真三女的俏脸一红,螓首不由得低垂下来。

  卫恒笑了笑,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如今两件事情最让朕担心。这些天来,朕整合了京中的人马,却连十万都不足。朕现在有些后悔,将宣凌宇为朕留下的禁军全数派出,实在有些大意。若是安西人马出动,凭大瑶关是绝难挡住他们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倾巢出动,在这升龙城下,以升龙城的高墙厚壁,和他们一决雌雄。”

  “那皇上的意思是……”谭真三女相互看了一眼仿佛明白了卫恒话中的含义。

  卫恒点了点头,“立刻命令军机处拟票,着令谭方,莫言不要在大瑶关和安西人马纠缠,火速将人马带回。嗯,此事就交给贺君去办,他处事稳重,又是当年跟随朕来京的老人,可以相信!”

  谭真缓缓的点了点头,“皇上,以十余万人马守帝都九门,恐怕还有些不足,您看是不是要从兰婆江……”

  “不行!”卫恒没等谭真说完,立刻断然否决。他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兰婆江如今四十万人马,其中多数都是当年乐党神风营的人马。虽然谭青他们已经做了一次清洗,但是难保其中还有乐党余孽。将他们调来京城,升龙城反而危险。而且,兰婆江如今战事也吃紧,杨陀是铁了心要过江,朕也正要借此机会将他江南一地收回,所以兰婆江人马一个都不能动!”

  “那……”谭真显得有些担忧,低声的说道:“那是不是请杨公……”

  “不,杨公是朕的一张王牌,不出则以,若出就要惊人。对他,朕另有安排,你们不要过问此事!再说,朕受命于天,若是连八位皇兄都斗不过,又怎么能让号令天下?说到底,这是皇家的事情,朕要在这升龙城下,领教一下皇兄们的手段!”卫恒的面孔肌肉轻轻的抽搐两下,阴声的说道。

  谭真三女相互对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就在这气氛尴尬的时候,突然间从御花园外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声,紧跟着就听到杨灵心的笑声和大威的吼声。卫恒不由得笑了起来,“灵心看来又捉弄谁了!”

  谭真点了点头,却又有些疑惑的说道:“皇上,刚才那叫声很陌生呀!”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卫恒抬头看去,只见从御花园外,周青神色狼狈的匆匆走来……

  心中一紧,卫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走两步,迎了上去。

  “皇上!”周青一见卫恒,连忙翻身跪地,语带颤抖的急急说道:“皇上,大瑶关来报,安西八王关外起兵,打着剿讨无道的旗号,不知怎么冲过了朔方城,兵临大瑶关!”

  卫恒一听,顿时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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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56楼 发表于: 2007-09-23
第一百零二章 大瑶关前

 

  身穿一身亮银铠甲的莫言手扶大瑶关城头,遥望远处遮天避日的九龙战旗,心中沉重万分。但是虽然心中沉重,但是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忧虑之色。她轻轻的拢了一下随风散开的秀发,那曼妙的风姿,顿时令城头上困顿的军士精神一振!

  三日前,也就是她率兵进入大瑶关的第二日,安西人马犹如神兵天降一般的突然出现在大瑶关前。几乎是仓促的应战,莫言的人马在全无半点险要可守的大瑶关上血战一日有余,终于将来敌击退。但是随即她就发现,她面临的是更多悍猛的安西士兵。

  不过令莫言奇怪的是,当这些安西人马来到了大瑶关前的时候,并没有急于的攻击,而是在城外三十里处扎下了营寨,对大瑶关遥遥对峙。这种异常的举动,令莫言困惑不已,而且她发现对方的人马仅有数万,与她概念中的安西兵力大不相同。

  这也许只是对方的先锋人马!莫言这样的安慰自己,但是却又隐隐觉得不对劲。究竟是那里不对劲,她说不上来,只是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认为能够被卫恒视作对手的十三王卫义绝不会这样简单。

  “娘娘,您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下去休息一下吧!”大瑶关的守将是一个年龄在五十左右的汉子。他本姓卫,单字一个瑨,说起来他也是卫夺的一个血脉较为疏远的亲戚,卫夺称帝之后,凭着这淡薄的血缘关系,在到达升龙城十天之后,他就被派往了这荒凉的大瑶关。这一呆,就是整整二十三年!

  卫瑨并非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人,只是一来和卫夺并没有太多的交情,二来他也是一个不善迎奉的人,或者说他是一个很木纳的人。在大瑶关二十年,竟没有回过京师一次。渐渐的,就连卫夺也将他忘记,甚至在宗人府内,也没有设他的位置。

  不过卫瑨在大院关的二十多年中,倒也是政绩颇为卓著。二十三年,大瑶关从一个仅有数万人的城市,发展成了一个几尽三十万的中型城镇。同时,他丝毫没有因为大瑶关的地位而放松了军备,在这个三十万人口的城市中,竟然有两万农兵,这在当时没有朝廷支付军饷的情况下,简直是一个奇迹。莫言一到大瑶关,就被这两万精装的农兵惊呆了。几乎在见到了卫瑨的同时,她心中也下定了注意,一定要将卫瑨推荐给卫恒。

  而卫瑨,经过了二十三年的磨练,也多少了解到了一些官场的事情。所以从莫言亲兵的口中,他也知晓了眼前这位举手投足中都带着傲视风华的美妇人,就是当今皇上未来的妃子。

  莫言那双布满了血丝的双眼,看了一眼卫瑨,微微的一笑,“卫将军不用担心本宫。将士们不也都是两天没有休息,您不也是两天没有合眼?嘻嘻,放心,本宫自信这一身的功力比你们都能撑住!”

  卫瑨闻听,呵呵的憨笑两声,站在莫言的身边,并肩遥望,好半天,他轻声的摇头说道:“不对劲呀!”

  莫言闻听,眼中精芒一闪,扭头看着卫瑨,低声的问道:“哦,将军以为什么地方不对劲?”

  卫瑨摇了摇头,双眼在不经意间眯成了一条缝,“娘娘,大瑶关虽然地处朔风平原东南之极,但是却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他们根本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的在这里扎营,奇怪!”

  莫言的心中一动,心中的疑虑更加的浓重,她疑惑的向卫瑨问道:“卫将军,若是你用兵,又会怎么样?”

  卫瑨挠了挠头,沉声说道:“若是以末将指挥这彪人马,会绕过大瑶关,根本不需要对这里理睬,直逼升龙城!”说到这里,他突然间察觉了一丝不对,连忙躬身对莫言说道:“娘娘,末将说的是假如……”

  可是这一解释,却又越描越黑,顿时卫瑨的面孔涨的通红,嘴巴张了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莫言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看着卫瑨那张大红脸,嘻嘻的笑道:“卫将军,你不用解释,本宫明白你的意思。嘻嘻,你不用担心本宫会以为你有不臣之心,而且也不用担心皇上会对你有什么怪罪!”

  卫瑨听了莫言的话,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挠了挠头,呵呵的笑了。

  莫言看了一眼他,然后又扭头向远处的安西大营看去,刚要开口。突然间城头马道上一阵急促的蹄声传来,莫言扭头看去,只见一名亲兵纵马冲上了城头,飞身跳下了战马。他径直来到了莫言的身前,躬身单膝跪地,沉声说道:“娘娘,谭帅已经到了!”

  莫言心中一振,不知为何谭方到来,她却全无半点的喜悦。皱了一下眉头,她沉声问道:“谭帅现在何处?”

  “已经在帅府中等候!”

  “什么!”莫言一惊,心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她来不及再问,转身对卫瑨沉声说道:“卫将军,城头就交给你了,本宫马上就去见谭帅!”

  “娘娘请!”卫瑨连忙躬身应道。

  莫言也不答话,大步来到那亲兵的战马前,飞身上马,风驰电掣一般的冲下城头。看着莫言的背影,卫瑨又转身向远处的安西大营看去,长叹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都是卫家的人,挣个什么劲儿呀!”

  ……

  莫言打马如飞,直奔大瑶关帅府门前。她飞身跳下战马,几乎没有和站在门边的府兵招呼,径直冲进了帅府大厅。

  大厅中,谭方一脸的忧虑之色,负手站立。他一声普通士兵的打扮,丝毫看不出半点的统帅之气。看到莫言走进大厅,他连忙迎了上前,沉声说道:“毓清,城外情况如何?”

  几乎没有来得及喘气,莫言一看到谭方也同声问道:“先生,我大军行止何方?”

  两人话一出口,都不由得一愣,紧跟着笑了起来。莫言伸手将谭方让到了主位之上,自己也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沉声问道:“先生,您怎么这么一身打扮,我大军如今现在何处?”

  谭方笑了笑,“毓清,看来你也察觉到了!”

  “是的,安西人马大张旗鼓的在大瑶关外扎下营寨,本来莫言以为是他们的主力未至。刚才听到先生前来,莫言突然有了一种想法!”莫言看着谭方,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

  谭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剑眉一挑,沉声说道:“哦,毓清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看?”

  莫言沉吟了一下,抬起头缓缓的说道:“大瑶关并没有十分重要的军事地位,而卫义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城外扎营,一个是因为他前军行进太猛,孤军深入,所以暂时等待主力到达,趁机休整;但是数万人的前军如此莽撞突进,似乎又不太符合卫义的用兵之道。自从当年在皇陵见到卫义之后,莫言就曾仔细的研究过他的所有资料。此人十分的小心,从不冒然突进,比如说他收三王卫诚的人马,取八王卫廉的城郡,在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完成了安西的统一。说明此人谋后而动,绝不会是一个莽撞之人!”

  说着,莫言停了下来,看着谭方,似乎在查找他脸上的反应。但是她却失望了,谭方的脸上依旧是一脸的平静之色,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意见。看到莫言停了下来,谭方淡淡的一笑,沉声说道:“毓清说得不错,继续!”

  轻咳了一声,莫言想了想,又开口说道:“既然不是孤军突进,那么一定另有其他的奥妙。莫言本来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听到先生突然到来,莫言就有了一个想法。城外的那数万人马,会不会只是一个饵?他以强势兵力威逼大瑶关,迫使谭先生领兵突进,而后趁机伏击?也就是说,他已经发现了这样的一支人马前来大瑶关,所以要……”

  谭方看着莫言,突然间放声大笑起来,他笑得很开心,笑得连眼泪都掉了下来。莫言却不由得迷茫了,她呆呆的看着谭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

  笑了一会儿,谭方止住了笑声,看着有些惶恐之态的莫言,他呵呵的笑道:“毓清,你不用担心,你说的一点都不错!谭某笑,是开心的笑!没有想到,二百年后,我帝国又出了一个少有的女兵法大家!”

  闻听谭方的夸奖,莫言不由得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低声的说道:“先生过奖了!”

  “呵呵,毓清,你不用如此客气。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你何时听谭某夸奖过谁?就连我那丑丫头我也少有夸奖。呵呵,你说的不错,卫义的确是在玩弄一手暗渡陈仓的诡计。他的主力人马已经出现在大瑶关以东的大瑶山,其兵力足有三十万!”谭方笑盈盈的看着莫言,沉声说道。

  “什么!”莫言闻听,顿时已经,呼的一下站起身来。

  谭方点了点头,“谭某在昨日接到了皇上的密旨,要我们放弃大瑶关,回防京师!”

  莫言呆住了,她看着谭方,一时间感到脑子里乱哄哄的成了一锅粥。倒是谭方依旧显得气定神闲,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将凉茶一口饮尽。而后,他缓缓的放下茶杯,沉声说道:“卫义不会对大瑶关强攻,待收拾了我们在大瑶山外的人马之后,他就会立刻挥兵直向京师杀去。皇上的意思,是要集中所有的兵力,在京师与卫义一决死战!”

  “但是……”莫言缓缓的将激动的心情平息下来,看着谭方低声问道:“若是我们退兵,卫义趁势掩杀,那我们岂不是……”

  谭方赞赏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毓清说得不错,我们自然不能就这样轻易的退去,否则大军一旦后退,那么必然将会被卫义追击,同样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

  “那先生的意思是……”

  谭方的眼中骤然闪过一抹寒芒,他的嘴角轻轻一翘,低声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的目光吸引过来,吸引到大瑶关来!”

  莫言看着谭方,突然间激灵的打了一个寒蝉。她明白了谭方的意思,也就是说必需要有一个人做诱饵,对大瑶关前的安西人马进行狂攻。要卫义以为己方的主力人马已经到达了大瑶关,那么就会回师救援,从而使己方的主力能够有时间从容脱身……

  莫言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狂跳的的心平息下来。她站起身来,恭敬的对谭方说道:“先生,莫言请命!”

  谭方笑了,他站起身来,走到了莫言的身前,沉声说道:“毓清,你能有此心,可见你对皇上的一片心意。呵呵,足够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马上离开大瑶关,与我军主力汇合,急速回转升龙城。”

  “先生,那谁来……”莫言急急的问道,突然间,一丝不祥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她呆愣愣的看着谭方,再也没有问下去。

  谭方的脸上显出一抹极为柔和的笑容,他伸手轻轻的在莫言那柔软的秀发拂过,低声的说道:“毓清,你和君上真是一个样子!”谭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莫言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并不清楚谭方和可姰之间的事情,只是在刹那间,她的泪水涌了出来,谭方那柔和的笑容,让她想起了她的梦中曾出现过多少次的从未见过的父亲!

  但是谭方并没有让她开口,脸色突然间一肃,沉声说道:“莫言,本帅以三军主帅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前往大瑶山外与我军汇合,而后立刻班师回京。军中之事,尽由你来调遣,三军统帅之职就由你接任。”说着,他探手从怀中取出金龙兵符,并将腰间的鹤舞清风解下,递给了莫言。

  一种莫明的悲伤,悄然的占据了莫言的心,她望着谭方,嘴巴颤抖两下,却没有伸手去接那兵符和长剑。

  谭方脸色一寒,沉声说道:“莫言,难道你想要抗命吗?”

  “莫言不敢!”眼中满是泪水,莫言轻轻的从谭方的手中接过了长剑和兵符,泪水终于忍不住流淌了下来。

  谭方笑了笑,满意的点了点头,“莫言,你立刻动身,走小路绕过大瑶山,我军人马就在黑风口待命,贺君在那里等着你呢!”

  “先生!”莫言失声的叫道。

  谭方微微的一笑,“去吧,皇上还在京师等着我们的将士,不要让他等的太久了!你放心,本帅自然有办法离开,到时候,本帅还要前往京师,看着我那傻丫头和皇上的婚庆大典呢!”

  莫言默默的点了点头,她知道谭方的主意已定,绝难再改变什么。于是,她躬身对谭方一礼,手捧兵符和长剑就向外走去。当她走到了门边,谭方突然开口叫道:“毓清!”

  “先生?”

  “记得换上一身衣服,要走小道,不要被卫义察觉,那是一个十分狡猾的家伙!”谭方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仿佛是一个慈祥的父亲看着即将远行的女儿,不放心的叮咛着。

  莫言点了点头,再次对谭方一礼,转身飞身离开了帅府的大厅。

  看着莫言的背影消失,谭方笑了。半晌之后,他突然间一声沉喝:“来人!”

  府外的亲兵听到谭方的呼喝,连忙走进了大厅。这亲兵也是一名禁军的军士,来到了谭方的面前,恭敬的施礼道:“元帅,有何吩咐?”

  “带本帅前往城头,本帅要和卫瑨将军一谈!”谭方沉冷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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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57楼 发表于: 2007-09-23
第一百零三章 黑风口前

 

  一抹霞光给天边镶上了一溜惨然的红色,落日的余辉照耀朔风平原,照耀着大瑶关那雄伟的城池。仲夏的风拂动城头的九龙战旗,战旗招展,轻轻的抖动着……

  谭方站在城头,向远处安西的大营静静的眺望。安西的大营上空,炊烟笼罩,薄薄的烟雾在夕阳之中,透出了一种令人感到迷茫的苍然!眼光显得有些迷离,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一身黑色的铠甲在余辉之下,更显得沉稳,雄浑。

  突然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又将肺中的浊气长长的吐出。扭过头,他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神色凝重的卫瑨,低声的问道:“卫将军,准备好了吗?”

  卫瑨看了一眼谭方,轻轻的点了点头。但是神色间却有些迷茫的低声问道:“谭帅,难道真的要这么做吗?”

  谭方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显得有些深邃,有些凄迷。缓缓的他笑了,“卫将军,你看这斜阳真的是很美呀!”卫瑨一愣,他顺着谭方的目光向远处望去,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谭方走上前两步,手扶着城垛,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以前本帅还是一介平民的时候,住在兰婆江边,每日看着余辉笼罩江面,如同着了火一般的凄美,心里就想:江面落日,美则美,但是却太过凄然,终有些沦入下乘。那个时候我就渴望一见这北地浩瀚平原的斜阳。”

  卫瑨从谭方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突然间,他的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悲凉的感觉,他看着谭方那清癯的侧脸,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听着谭方的侃侃而谈……

  再次深深的呼吸一口带着燥热的空气,谭方扭头看了一眼卫瑨,轻声说道:“卫将军,待夜色降临,我将以五千禁军突袭安西大营,大瑶关就交给你了!你只要守住城门,不要让安西的人马进入,那么也就一切无事。卫义虽然与皇上为敌,但还是一个仁德的君子,这一点,他和皇上一样。”

  “末将明白!”听着谭方那淡漠的话语,不知为何,卫瑨的鼻子感到一酸,几乎流泪。但是他旋即忍住了那悲伤之情,沉声的回答。

  谭方笑了,虽然卫瑨强加掩饰,但是他还是听出了卫瑨话中的悲伤。目光再现迷离之色,轻声说道:“卫将军,你不要难过,你我相识不足两个时辰,但是却肝胆相照,足矣。谭某本就是天地间庸碌的裸虫,得圣上赏识,拜以为师,九年的相处,看着圣上一点点的成熟,一步步的成功,谭某心中高兴而无憾!这五千将士愿意和谭某一同赴难,谭某更觉得满足,谭某不孤单。而且,能以谭某这五千人的生命,来换取十万大军从容退回京师,谭某更觉得值得!”

  说着,谭方停顿下来,眼中精芒骤然间闪烁,眼看着远处已经渐渐落入沉暮的安西大营,低声的说道:“卫将军,谭某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将军!”

  “元帅但说,只要卫瑨能办到,就一定答应!”卫瑨已经意识到了这是谭方在交代最后的遗言,神色凝重的说道。

  谭方笑了,他呵呵的笑道:“这个卫将军一定能办到。此次毓清娘娘回到京师,一定会想办法把将军向皇上推荐。”说着,他探手从怀中取出一封微微有些汗渍的信函,双手递给了卫瑨,沉声说道:“将军,待安西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将军入京不妨将此信面呈皇上,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皇!”

  “谭帅放心,卫瑨定会将此信双手呈交皇上!”卫瑨重重的点了点头。

  谭方点了点头,脸上再现淡漠之色。他没有再理睬卫瑨,双手撑住了身体,目光向远处眺望,低声的叹道:“真美呀!”

  卫瑨看了一眼谭方,在他的身后恭敬的躬身一礼,轻手轻脚的缓步退下!

  “皇上,你放心吧,谭某明白的,谭某不会让你担心的!”谭方眼望着远方,突然间凄然的自言自语道。

  ……

  莫言身穿民装,绕过了大瑶山的官道,顺着小路悄然的行进。一路上,隐约可以看到在大瑶山的山脉中,安西的九龙大旗若隐若现。更有憧憧如鬼影一般的人影穿行在山脉之中,全然没有半点的声息!

  她越看越感到一阵莫明的心惊。整个大瑶山中,仿佛都是安西的人马,说不清有多少人。如此众多的人马,而己方竟然没有半点的察觉,足可见卫义的用兵不凡。如果不是赶往大瑶关的十万禁军将卫义的目光吸引,那么恐怕他们到达京师之时,也不会被人发现。但是,卫义他们是怎么出现在这大瑶山呢?莫言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不敢停留,莫言身形如同鬼魅山精一般的穿行着。当夜幕悄然降临的时候,她来到了驻扎在大瑶关黑风口外的禁军大营。

  黑风口,是大瑶山通往升龙城的唯一通道。

  但是,历朝历代之中,黑风口却从来没有成为兵家所关注的地方。原因很简单,黑风口山道平缓,一马平川。虽然一边临近危崖,可是山道宽可容纳五十骑并行,所以全无半点的危险。而且,山道之上,也没有任何可以掩护的地方,这里,只是一个山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黑风口外三十里,就是禁军大营所在。当莫言到达大营的时候,禁军已经开始骚动了起来。见到莫言,一干将领顿时如释重负,而留守监军的贺君,也是将心中的一块大石放下。莫言没有耽误,她径直走进中军帅帐,一干将领也鱼贯而入。

  在后帐换了衣服,莫言依旧是一身白色长袍,内罩软甲。她手指鹤舞清风,走进了前帐,顿时令帐中众将眼前不由得一亮。

  神色显得十分轻松,莫言来到帅案之后坐下,看了一眼贺君和帐中的众将。沉吟了一下,先向贺君沉声问道:“贺将军,不知京中局势如何?”

  贺君听到莫言相问,连忙站起身来,躬身说道:“启禀娘娘,京城一切安好。乐党在月前谋逆,已经被皇上平息。如今皇上亲政,任用了一班贤良淑德的大臣,所以京城比以前更热闹了!”

  莫言点了点头,目光扫视帐中众将,神色突然变得十分凝重,沉声说道:“各位将军,如今我们所面临的危险诸君是否已经知道?”

  一句话,大帐中先前那轻松的气氛被一扫而空,在座的将领脸色顿时一变,不约而同的轻轻点头。莫言眉头一皱,接着问道:“那军中的情况如何?”

  贺君连忙站起身来,低声说道:“娘娘放心,安西人马的事情我们全然封锁。除了帐中在座的将领之外,就连各位将军的亲兵也不知晓此事。所以大营将士目前情绪稳定。只是他们有些不太明白我们为何要在这里驻扎,稍稍有些意见。”

  听了贺君的话,莫言不由得长出一口气,缓缓的点了点头。她用赞赏的目光扫视众将,凝重如弱水一般的面庞露出了一抹笑容。那笑容才露,大帐中的众将顿时有一种拨开乌云见天地的感觉,一个个也不禁轻松的了下来。

  “如此甚好!”莫言轻轻的说道:“各位将军做的很好,如今之事万不可泄露,否则军心必乱!刚才在本宫从大瑶关回来的路上,发现了安西各部的人马,其兵力恐怕要远远超过了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撤回升龙城,各位将军以为如何?”

  贺君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娘娘,在您来之前,谭帅已经密令后军向升龙撤退!”

  莫言一愣,看着贺君,心中不由得对谭方更生出一种钦佩。但是与此同时,一种莫明的悲伤从心底涌起,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看着莫言那阴沉的脸色,贺君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不祥的感觉,他看着莫言,迟疑了半晌,低声的问道:“娘娘,敢问谭帅如今……”

  莫言双眼紧闭,半晌没有回答。过了很久,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帐中的众人,语音沉重的说道:“谭帅已经决定留在大瑶关,他决定率兵突袭大瑶关外的安西大营,以吸引安西人马,为我们的撤退而争取机会!”

  莫言的话一出口,顿时帐中一片寂静。贺君呆呆的看着莫言,半天说不出话来。谭方乃是卫恒之母赵倩儿亲点的正宫娘娘谭真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的太师。而且,当初在风城的时候,风城八卫多受教于谭方,所以私人感情也十分的深厚,没有想到谭方做了如此决定,以大瑶关的兵力突袭安西大营,无异于飞蛾扑火……

  觉察到了大帐中的异样情绪,莫言强自做出笑脸,低声的说道:“谭帅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情。我们在此不要辜负了谭帅的一番苦心,务必要将这禁军人马送回升龙城。他日谭帅回转,我们也才有面目面对!”

  虽然如此说,但是莫言自己先感到无法说服自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险些流淌出来。但是毕竟是自幼统领密教,她明白此时她流露一分的软弱,那这大帐中的将领也就彻底的乱了!连忙低下头,强自将泪水忍住。莫言深深的呼吸两口气,脸上带着冷肃之意,抬起头看着众将,沉声问道:“如今这大营中尚有多少人马?”

  强忍心中悲痛,贺君也知道此时此刻不能感情用事。他抬起头,低声道:“后军三万人马已经在凌晨之时向京师撤退,从今日凌晨,禁军大营分批秘密撤离,如今大营之中尚有禁军六万!”

  莫言眉头一皱,心中不由得一紧!

  六万人马,要想做到无声无息的撤退,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时间足够,两天的时间也许可以做到。但是卫义会给他们这个时间吗?

  禁军突然停止前进,黑风口前驻扎营寨。卫义必然也会知晓他们的行动已经被己方察觉。就算是谭方率领人攻击安西大营,最多也就是拖延几个时辰。到了天亮之时,卫义必然会大举追击,那禁军依旧是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想到这里,莫言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声的问道:“那如今禁军是否依旧还在撤退?”

  贺君摇了摇头,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低声说道:“娘娘,非是我们不想撤退,而是如果一下子撤退太多,必然让军中的将士怀疑,不用卫义偷袭,我们恐怕自己就乱了阵脚。所以,从午后,我们就停止了撤退!”

  眉头紧紧的簇在了一起,莫言咬了咬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那么也就是说我们的大营中目下还有整整的六万人马需要撤退?”

  帐中的七八个将领连同贺君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同时点头。

  “传令下去,每一刻钟撤出一批人马,各位将军各回本部,召集本部将领仔细的解说,无比要做到秘密。贺君,我们如今在大营中的是那几营?”

  贺君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沉声说道:“启禀娘娘,左营以骁骑营为主人马约为一万。右营以神弓营和神机营为主,人数约为两万。后营五千长枪手,中军两万五千人,前军五千骠骑!”

  莫言闭上眼睛,沉吟了半晌,低声说道:“右营为先,神弓营和神机营两部立刻开始撤离。两营都统现在就去安排此事,不需再来禀报!”

  “遵命!”三名将领起身离坐,在帅案前躬身说道。

  莫言看了一眼这三名将领,沉身说道:“三位将军,我们时间不多,所以你们务必要在子时之前撤退完毕,五千长枪手夹在你们队中,分批撤离!”

  “末将明白!”三名将领说完,转身大步走出大帐。

  “中军人马在一个时辰后开始撤退,记得要安静!”莫言闭着眼睛,继续说道。

  又有两名降临站起身来,躬身领命后,走出了大帐。

  “贺君坐镇骁骑营,子时之后,骁骑营开始撤退。本宫坐镇前营,同骠骑营掩护,最后撤退!”莫言睁开了眼睛,眼中精芒一闪,沉声说道。

  “娘娘,万万不可!”贺君闻听莫言的安排,顿时大惊。他连忙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娘娘,万不可如此。臣以为,还是娘娘随神弓营先行撤退,臣愿意坐镇前营,掩护撤退!”

  莫言的嘴角闪过一丝笑容,“贺君,你在我军中是什么身份?你以为你能镇住骠骑营的前军吗?呵呵,那是我军最为强悍的人马,若是他们乱了,整个大营也就乱了!若是如此,数万将士的性命就全部毁了!”说完,她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帐中剩下的将领,沉声说道:“守城之战,神弓营和神机营两军最为重要,所以本宫要他们先撤退。而中军人马,人数仅次于神弓营和神机营,那也是升龙城的保障。相对而言,骁骑营和骠骑营则善于功而非守,所以本宫要他们最后退,我们一切都要以京师的安危为重!”

  帐中原本脸上还带着不满的两个将领闻听莫言的话,不由得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而贺君则依旧显得不满,刚要开口争辩。莫言摆手打断,沉声说道:“贺君将军,你是跟随皇上的老人,比之本宫时间更久。但是这几年来,你多在御林军中谋事,禁军将领大都对你不熟悉。但是你是皇上的密使,所以本宫要你镇守骁骑营,务必要保证骁骑营平安撤离,你能做到吗?”

  “娘娘……”贺君显得有些急了。

  莫言娥眉一簇,娇媚的面庞顿时如罩寒霜。她冷冷的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下来,贺君,难道你要违抗本宫的旨意吗?虽然你是皇上的密使,但是若不服从命令,本宫一样敢将你立刻斩首,你信不信?”

  贺君愣住了,他看着莫言,又看了看身边的两名将领,最终无奈的一声长叹,“臣遵命!”

  莫言笑了,她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的灿烂,微微摆手,沉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准备吧!”说完,她缓缓的走回帅案之后,不再理睬众人。

  贺君三人看着莫言,终于,无奈的一声长叹,转身走出了大帐。当贺君三人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莫言缓缓的抬起头,眼中却充满了泪水,她低声的呢喃道:“谭先生,您答应毓清的,您一定要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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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58楼 发表于: 2007-09-23
第一百零四章 黑风之夜

 

  大瑶山,在夜色中更显出一派苍茫之色。

  在群山环绕的山麓之中,卫义站在一处高崖之上,向远处望去。夜色里,大瑶山更透出一种凄凉之美。山外,禁军大营的点点灯火如繁星一般,遍洒大地。悠长的刁斗之声,隐约的传入山中,却又是那样的模糊……

  三年前,皇陵前与卫恒一晤,卫恒的话将他心中隐藏的雄心壮志激起。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明白,他不可能再回头,他与卫恒之间,必需要有一场血的对话!三年来,他苦心经营,将安西十二郡尽收于他的麾下。他知道当他登上了安西霸主的那一刻时,他身上背负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一个郡的安危。他统一了安西,也就将安西的七位王爷的荣辱和身家性命,都一肩担起!

  想到这里,卫义就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在内心之中,他不希望和卫恒为敌。虽然仅仅是那皇陵前的一席谈话,但是他明白,这个平日里总是装作白痴一般的兄弟,有多么的可怕!一个六岁的孩童,能够学会自保,并且把精明的太后张敏瞒过,这已经说明了卫恒的心计有多么的深沉。卫义宁愿面对十个安西七王,也不愿意面对卫恒这样的一个敌人。

  但是,这已经不是他能选择的。如果他不去对付卫恒,那么首先就要被那七个兄弟对付。与其那样,不如和卫恒一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所以,从一年前,他就暗自的买通了朔方的守将。也就是说在一年前,他已经打通了进入中原的大门。

  不过他并没有急于躁进。一来升龙城还有一个乐清河,那手中庞大的军队,令他感到心惊。二来,他要确定杨陵无力对他威胁,因为一旦安西起兵,最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不是乐清河,还是杨陵手中那二十万精锐的北地兵马司!

  同时,他还要将朔风平原的地形摸熟。一年的时间,他找到了一条从朔方城至大瑶山的小道,一条已经荒废了千年的小道。通过这一条小道,从年初开始,他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将三十多万人马秘密的运到了大瑶山之中,神不知,鬼不觉!而且,杨陵也被闪族死死的缠在了通州……

  一切都很顺利,卫恒终于开始对乐清河下手了。几乎在乐清河的那场夺宫之变当天,卫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将漠西长廊的乐党人马一网打尽,不留半点的痕迹!十万人马无声的消失了。至于手段,卫义每每想起这件事,总会从恶梦中惊醒。因为那一战,他消灭了两万,而剩下的八万人马都被他坑杀在漠西长廊的苍茫风沙之中!

  坑杀降卒,自古有之。无论是当年的曹玄,还是后来的许正阳,亦或是前朝的司马啸天,都曾有过大规模的坑杀降卒的事情。但是当他真正的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卫义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眼见八万人被活生生的投进了坑中,耳边听着那凄厉的惨叫,卫义真的是佩服先朝的那些帝王,具有那样强悍的神经。至少在他,一连多少日都没有入睡……

  想到这里,卫义就不由得感到凄然。这不是他,难道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他必须要将自己的本性抹杀吗?

  仲夏的风是燥热的,即使是在山间,依旧可以感受到那种浮躁的酷热。卫义抬起头,又一次看了看远处禁军大营的灯火,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疑虑。他也是在十日前发现禁军的人马正在向大瑶关挺进。对于升龙城的人马,卫义十分清楚。如果除去了禁军和御林军,恐怕卫恒手中可用的人马就不多了!

  如果能够将禁军除去,即使是行踪暴露了,也都是值得的。因为按照升龙城的人马配比,如果这十万禁军被消灭,那么卫恒手中可用的兵力就不足十万!

  而且卫恒刚刚平定了乐清河的叛乱,究竟有多少人效忠,还是两说。诺大的一个升龙城,仅仅凭着几万御林军,卫恒很难坚持多久。所以,如果能把这十万禁军吃掉与否,关系十分的重大。

  但是,前两日还疯狂前进的禁军在昨夜到达黑风口外的时候,却突然间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这不禁让卫义感到一丝紧张。是否是己方的行踪暴露?亦或是对方暂时的休整?两者都有可能,无论哪一条,都是合情合理。

  在卫义以为,只要禁军进了大瑶山,那么就注定了全军覆没。但是如果他们不进大瑶山,那就只剩下了强攻一途。对卫义来说,强攻,是他最后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就在卫义在高崖上眺望禁军大营的时候,一片乌云无声的将皓月遮挡,就在那皎洁的月光被抹去的刹那间,大瑶关方向突然三声号炮声响,紧跟着震天的喊杀声响起。虽然距离尚遥远,但是卫义却听得那样真切。

  不可能!难道是对方也用了暗渡陈仓之计,将人马集中大瑶关,偷袭己方的大营?这是卫义的第一个反应!想到这里,他目光向大瑶关方向望去,只见黑云之下,火光冲天,将西北照映的通红……

  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卫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真的,对方真的是在偷袭己方的大营!从那隐约传来的厮杀声和火光来看,对方的人马最少和己方大营的人马持平。

  那黑风口外的禁军大营难道是诱饵?看那晃动的灯火,卫义难以相信的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山下人影连闪,数道人影飞扑向高崖之上。但是没等那人影登上高崖,从山石边的隐秘处突然闪出近百人影,刀剑寒光闪烁,将来人挡下!

  “混蛋东西,让开!”那粗豪的声音让卫义没有回头,就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扭过身子,卫义沉声说道:“给三王爷让开!”

  话音一落,人影乍闪,数十名亲兵竟然在瞬息之间再次隐去了身形。来人正是威武侯卫诚,在他的身后,尚跟着两个皇袍锦绸的壮年人,再后面,就是三名亲兵随扈。

  卫诚大步走上高崖,来到卫义的身边。虽然兵权交给了卫义,但是卫诚却丝毫没有显出半点的不满之色。对于卫义,卫诚是真心的成服,毕竟三年来卫义的能力如何,安西的几个王爷都有目共睹。或许初时他们心中有些不满,但是到了后来,却又不得不对卫义钦佩有加。

  “十三弟,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卫诚看着远处通红的天际,怒声的说道:“那个兔崽子的人马怎么会越过了大瑶关?”

  目光显得有些迷离,卫义没有回答,他看着远处的火光,低声的说道:“三哥,六哥,十五弟,你们认为是谭方的主力已经到了大瑶关吗?”

  卫间,众皇子之中排名第六。听到了卫义的问话,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十三弟,探马刚才已经回报,确实是谭方的旗号,而且对方的人数众多,都十分的凶悍。我担心十二弟能否挡住……”

  “是谭方的旗号?”卫义一惊,连忙问道。

  “没错,就是那个老东西的旗号!不过黑夜中我们看不出人数,只是孩子们说那大营里喊杀震天,像是有十几万人马厮杀。而且三万人大营,同时被袭,恐怕是他们的主力。我们是不是马上回兵救援?”卫诚急急的问道。

  卫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再次向远方禁军大营中那闪烁的灯火看去,心中一动,突然间对身后的十五皇子卫同大声吼道:“十五弟,立刻点齐人马!”

  “是!”卫同几乎没有考虑,连忙应命,转身就要离去。

  “十三弟,是要救援十二弟他们吗?”卫间看到卫义的脸色,心中一动,低声的问道。

  卫义的眉头紧皱一起,摇了摇头,沉声说道:“点齐三军人马,突袭黑风口外,禁军大营!”

  “什么,那十二弟怎么办?”卫诚一愣,连忙问道。连已经走到高崖山路的卫同也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看着卫义。

  卫义咬着牙,看着远处的禁军大营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禁军大营今夜的灯火闪动十分频繁?那不是他们火光原地闪动,而是他们在偷偷的撤退,他们要回升龙城!十二弟那边,必然是他们的幌子,为了掩护他们大军的撤退!”说完,他厉声对卫同吼道:“十五弟,一刻钟之内,我要兵马出动,不能让那禁军逃回升龙城!”

  ……

  莫言站在前军的了望楼上,向远处正在缓缓撤出中军大营的人马看去,心中焦虑万分。她扭头对身后的亲兵问道:“已经走了多少了?”

  “启禀娘娘,三个时辰中,神弓营和神机营连同后军已经全部撤出。中军人马也已经快要撤退完毕。骁骑营在半个时辰前已经开始撤离,估计要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全军就可以退出了!”

  “不行,太慢了!”莫言的眉头紧皱在一起,扭过头向大瑶关方向看去,“谭帅已经开始袭击,不论能否调动卫义的人马,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传本宫命令,加快速度,不要再掩饰痕迹,命令骁骑营和中军同时加快速度撤离,一个时辰之后,骠骑营开始撤退!”

  “遵命!”那亲兵闻听,连忙冲下了了望楼,向战马一声长嘶,向中军冲去。

  低头看了看前营中一个个整装待发的骠骑人马,莫言再也无法保持住内心的平静,忧虑之色写满了脸上。

  不一会儿,战马长嘶,贺君满脸的汗水,纵马疾驰,飞奔到了望楼下。他跳下战马,冲上了望楼,急急的说道:“娘娘……”

  没等他说完,莫言眉头一皱,沉声说道:“贺君,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你坐镇骁骑营吗?你跑到这前军做什么?”

  “娘娘,骁骑营已经开始撤退,臣是请娘娘也动身吧!”

  原本是一句十分体贴的话,却令莫言勃然大怒,“混蛋的奴才,本宫已经说过,要你务必保证骁骑营全部撤离,你不在你的营中带着,跑到这里献媚吗?本宫的事情,自有本宫处理,用不着你来管。贺君,着你在一个时辰内将骁骑营的人马全部撤离,如果有一个士兵留下,我取了你的狗头!”

  “娘娘!”贺君还要说什么,但是当他看到莫言那双喷火的双眼,心中一颤,立刻躬身一礼,转身冲下了了望楼。

  看着贺君离去的背影,莫言的面颊微微抽搐一下,长叹一声,转身也走下了了望楼。

  楼下,早有亲兵牵着战马来到了她的身前。莫言翻身上马,从亲兵手中接过了一把绣龙大刀。然后,她看了看身边的亲兵,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小人名叫夜岚!”那亲兵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的精明,听到莫言的问话,连忙低声回答。

  莫言点了点头,“夜岚,本宫记下你的名字。本宫现在有一件要紧的事情交给你办,不知你是否可当重任?”

  “但请娘娘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夜岚闻听,连忙恭声回道。

  解下了腰间的鹤舞清风,莫言的神色凝重,将长剑交给了夜岚,低声说道:“夜岚,你听着。立刻带着这柄长剑,跟随中军人马撤退。离开大营之后,你不必跟随大军行动,直接前往京师。西华门外的方家老店你是否知道?”

  “小人知道!”夜岚看着莫言的凝重神色,也不由得神色凝重了起来。

  “很好,你一个人速度快,到了方家老店,就告诉那掌柜的找方远!见到方远,将此剑交给他,你的任务就完成了。记住,无论他问你什么,你都要如实的回答,将这里的敌情告诉他,明白了吗?”

  夜岚显然有些不太疑惑,但是他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娘娘,您就放心吧,小人不会忘记的!”说完,他结果长剑,跨上一旁的战马,打马如飞,疾驰而去。

  莫言的脸色稍稍的缓和了一些,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那名骠骑营将领,又看了看有些慌乱的骠骑营士兵,突然间展颜一笑,沉声说道:“将士们,你们怕吗?”

  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楚的传遍了每一个骠骑营军士的耳中。那悦耳的声音响起,顿时令所有的军士精神一振,“不怕!”

  震天的声音回荡大营上空,莫言笑了。

  “再等片刻,我们就离去,本宫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们……”

  莫言的话音未落,突然间大营的地面轻轻的颤抖了起来,紧跟着,一骑侦骑风一般的冲进了大营之中,他飞一般的冲到了莫言的马前,跳下战马,脸上带着莫明的恐慌,急急的说道:“娘娘,不好了,安西叛军向黑风口杀来了!”

  “什么!”莫言的脸色顿时大变,她看着那名探马,呆呆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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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59楼 发表于: 2007-09-23
第一百零五章 一骑当千

 

  整个前军大营在那侦骑回来之时,已经开始有些骚乱,当已经整装待发的骑士们听到了探子的话,立刻如同炸开了锅一般,乱了起来……

  莫言的呆愣只是在瞬间的功夫,眨眼间便恢复了往日的镇静。她面无表情,没有理会骚乱成一团的骠骑兵,看着那侦骑沉声问道:“叛军还有多少时间能够到达黑风口?”

  “一个时辰!”那侦骑连忙回答。

  莫言闭上了眼睛,紧咬牙关,久久不语。突然间,她身形骤然腾空而且,手中绣龙大刀刀出强绝刀气,向几骑已经冲向营门的骠骑兵激射而出。大刀的寒芒如同闪电一般,竟然快过了那强绝的刀气,寒光一闪,紧跟着血光崩射而出……

  霎时间,大营内寂静了下来。那几名冲到营门前的骠骑兵,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头颅在同一时间离体而去,紧跟着刀气及体,霎时间连人带马被斩成数段。

  残肢带着脏器,合在马匹的尸体中摔落地面,发出了沉闷的声响。而莫言却依旧端坐战马之上,脸色阴冷,带着毕露的杀机。

  她仿佛根本就没有移动过一般,静静的坐在马上,目光如冰冷的长刀一样扫过大营中的骠骑兵。霎时间,前军大营鸦雀无声。

  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那名统领,莫言沉声说道:“你也要跑吗?”

  原本已经动了这样的心思,但是一触莫言那阴冷的目光,统领激灵的一个寒蝉,连连摇头,惶恐的说道:“末将不敢,末将听从娘娘吩咐!”

  莫言点了点头,转过头去,向一干呆若木鸡的骠骑兵看去。那统领不由得暗自长出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转的快。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和悦的绝美女子,杀起人来如此狠辣。虽然早就听说过莫言的功力天下少有敌手,但是他却怎么也不能把那武林高手的名字和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娇柔女子联系在一起。可是,刚才莫言那如风雷般的一刀,令他再也不敢有半点怀疑,他知道,若是刚才自己也跟随那几名骠骑兵乱了阵脚,恐怕如今也变成了那满地残缺不全的尸体了……

  看着一个个眼中流露惊惧之色的骠骑兵,莫言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颜色,“真没有想到,平日里在京城一个个耀武扬威,号称天下第一军的皇城禁军,竟然都是一群胆小怕事,全没有半点骨气的软蛋!”

  莫言的话一出口,霎时间,整个骠骑营骚动了起来。全身铁甲的骠骑兵们一个个脸上露出了羞红之色,但也显得对莫言的话极为不满……

  莫言冷哼一声,沉声说道:“怎么,难道本宫还说错了不成吗?敌军来袭,尚有一个时辰,本宫一个女子都不怕,你们这些平日里自称英雄的好汉们一个个夺门而逃,本宫难道冤枉你们了?”

  骠骑兵们沉默了,几千双眼睛齐唰唰的向辕门前那几堆残缺不全的尸体看去,一个个的脸上都不由得闪出一种轻视。

  看到已经将骠骑兵的羞耻心激起,莫言暗自吐了一口气。她稳了稳心神,接着不急不缓的说道:“知道本宫为什么把你们留在最后,知道本宫为什么要呆在这前军大营吗?”说完,莫言目光扫视一干骠骑兵,突然间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因为整个禁军之中,以你们最为凶悍,以你们最为强大,本宫在这里,感到十分的安全!”

  这句话若是出自别人的口中,很难有什么作用。可是出自莫言的口中,却顿时令一干汉子们挺起了胸膛。他们的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仿佛已经把莫言刚才讽刺的话语忘了一干二净……

  “将士们,正因为你们是最强大的,所以本宫将你们留在最后。在我们的身后,是数万将士,他们的性命就在我们的手中。而在他们的身后,却是升龙城近千万百姓的生命!那些百姓里面,可能有你们的老婆、孩子,你们难道想看着她们在破城之日被叛军杀害,蹂躏吗?”

  霎时间,数千人的豪勇之气冲天而起,骠骑兵们挥舞长刀,大声的喊道:“我们听从娘娘的命令,绝不后退一步!”

  莫言笑了,那风华绝代的笑容,令士兵们痴迷,她一挥手中的绣龙大刀,大声的说道:“将士们,本宫相信你们是好样的,本宫就在这里,陪着你们,一起和那些叛军决一死战!我们能拖过一个时辰,那么就救活了数万将士的性命,我们多撑过一个时辰,升龙城就多了一分保证,你们的家人也多了一分安全!将士们,可能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但是我们死的值得,你们的老婆、孩子会记得你们,你们昔日的战友会记得你们,皇上会为我们立下丰碑,我们的名字会在那丰碑之上流传万世!”

  “保卫升龙,保卫帝国,流传万世!”霎时间,骠骑兵们被莫言的话刺激的疯狂了,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大声的喊道,喊声响彻云霄。

  “将士们,本宫会站在你们的身边,和你们一起战斗。兄弟们,为了我们的荣誉,让我们和叛军战到底吧!”莫言一声呐喊,顿时将前军大营的气氛推到了顶点。

  看着已经激起血勇之气的骠骑兵,莫言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都统,那都统此刻也是一脸的激动之色,见莫言向他看来,不由得重重的点了点头……

  “兄弟们,让我们去把叛军杀的落花流水吧!”莫言说吧,一提战马缰绳,一马当先,向辕门外闪电一般的冲去。在她的身后,五千骠骑兵紧紧跟随,卷起了漫天的尘土。就连那侦骑,也飞身上马,舞动长刀,向黑风口扑去!

  ……

  乌云遮月,天地间全无半点的光芒。

  黑风口山道之上,莫言立马横刀,静谧如山岳一般。在她的身后,五千禁军骠骑兵一个个神色肃穆,静静的等待着……

  双眼微微闭拢,莫言那强大的六识弥天一般的展开,十余年来苦修的万化大法骤然运转体内,她知道,接下来她将要迎接的,也许是她一生中最艰苦的一战。这一战,也许是她一生中的最后一战。

  心中没有半点的恐惧,一刹那间,她的脑海中想起了很多很多,流落江湖,与莫青子相依为命,沿街乞讨。

  与可姰相遇,当她看到可姰的第一眼时,心中就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虽然十几年来一直都口称可姰君上,但是在心里面,她却早就将可姰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还有谭方,虽然没有能够将安西人马吸引过去,但是却已经足够了!他已经尽到了心力,剩下的就要看她的了!

  最后,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身影,卫恒!从驻马关外的第一次相遇,到太平岭皇陵前的二次相见。之后两人纵马草原,谈笑间收服了以狂悍著称的闪族。还有,还有十万大山的那一夜……

  突然间,莫言感到这一生满足了!她再也没有半点的遗憾,她笑了……

  铁蹄声渐渐的逼近黑风口,整个大瑶山似乎都在蹄声中颤抖。莫言的脸上全然没有半点的畏惧,此刻她的心中,仅有一份难以形容的甜蜜!

  如海洋一般的火把铺天盖地一般的从大瑶山中涌出,冲在最前面的安西军马已经面目清晰可见。莫言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强大的杀气也骤然从那娇柔的身躯发出。弥天的气场将整个黑风口笼罩,就在众人看到她嘴角浮起第一抹笑意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间从马背上消失……

  紧跟着,一道冷电一般的寒光在空中划过,如同闪电,一闪而逝!寒光夹带强横无匹的弥天劲力,发出了沉雷一般的轰鸣巨响!

  轰-!

  一声惊天的声响,战马的嘶鸣,军士的哀嚎,混合着那如天雷一般的声响,回荡在黑风口的上空。残缺的尸体,喷洒的鲜血,还有那飞舞的脏器如雨点一般的飞落地面。莫言的身体骤然再次出现在战马的背上,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却更透出一种夺魄的杀机!

  冲在最前方的六排安西铁骑,在瞬间的功夫连人带马飞舞在空中。如同踩上了炸药一般,三百余人被硬生生的炸起,在空中化成一团炸开的血雨,笼罩着紧跟上来的安西军士……

  强绝的一击,可比拟天雷的威力,顿时令安西大军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惊惧的神色,他们呆呆的望向如同幽灵一般列阵与黑风口上的禁军骠骑,还有那独立与前,双眼闪烁幽绿光芒,全身上下散发着阴冷杀气的莫言!

  不过,前面的战马停下了,但是后面跟上的铁骑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勒住了坐下的战马,但是强大的惯性却依旧向前冲去。于是,人马相撞,喊声不断,令原本十分狂阔的黑风口山道,变得拥挤嘈杂不堪……

  督导前军追击的,正是安西八王之中,以悍猛著称的卫诚。眼见人马已经逼近黑风口,但是却突然的停了下来,令他不由得一惊!稳住了阵脚,他纵马向前,如同一阵风一般的瞬间来到了黑风口外,抬眼向对面看去。

  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一堆残缺不全的尸体,再看去,他不禁呆住了……

  莫言一身雪白的战袍迎风猎猎,那乌黑的长发随风舞动,绝美的风姿,静谧的神态,再和以满地的尸体,在这黑风口上,就显出一种夺人心魄的妖异之美。卫诚的双眼发直,呆呆的看着莫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在黑风口的上空,战马不安的打着响鼻,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飘动的杀气……

  “你真美!”过了好久,卫诚呆呆的说道。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原本想要询问莫言的身份,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由衷的赞美。

  身后的安西人马,丝毫没有因为卫诚的这一句话而产生骚动。莫言的绝美的风姿,令他们着迷,卫诚的话,也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莫言面无表情,听到卫诚的话,丝毫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是否,那双幽绿的双眼中骤然绿芒大盛。她看着卫诚,语气冷冰冰全无半点的人气,“你是谁,报上名来!”

  丝毫不觉得莫言的话有任何的无礼,好像她就是应该说出这样的话语,卫诚呆呆的看着莫言,听到她的问话,不由自主的开口说道:“威武王卫诚,还没有请教……”

  “威武王?本宫只听说过安西有个威武侯,却没有听说过什么威武王!你就是卫诚,很好,很好!”莫言淡淡的说道。那冰冷的语音在夜色中透出一种诡谲的空荡,苍白,但是听在众人的耳中,却又显得是那样的悦耳,那样的令人着迷。

  卫诚突然间开口了,“美人,本王就是威武王,将来会是威武亲王。美人,嫁给我吧,这王妃之位,天下间的女人没有人比你更加的何事!”

  话一出口,顿时令两方的军士都变了脸色。安西的军士万万没有想到卫诚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语,一时间满脸羞愧。而禁军的五千骠骑,却一个个脸上露出了怒色。虽然相处不久,但是莫言已经成为了他们心目中的女神,卫诚的话,让他们感到了莫明的恼怒,一时间,骠骑骚动……

  绣龙大刀空中一摆,身后的骠骑立刻平静了下来,莫言却笑了。这一笑,虽是漆黑的夜色,但却透出了绝美的姿色,顿时令卫诚痴迷了!莫言看着那呆愣愣的卫诚,轻声的说道:“当本宫的夫君,就要有真才实料的本事,威武侯,若你能接我三刀,嫁你何妨?”

  “美人,只要能娶你,漫说三刀,就是三十刀,三百刀,本王也愿意!”卫诚几乎没有思索,脱口而出道。

  莫言脸上的笑容更加的迷人了,她看着卫诚,笑嘻嘻的说道:“是吗?”吗字还在她口中回荡,莫言手中的绣龙大刀已经划过一道闪电,虚空劈出。两方相距十余丈的距离,大刀劈出,莫言的身形才动,如同幽灵一般的虚幻,身体仿佛是跟着大刀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绝美的直线。

  卫诚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绝美女子,竟然有如此的功力,十余丈的距离就虚空劈砍。但是等他反应过来,强猛的刀气已然及体。

  莫言的这一刀端的是巧妙,在众人的眼中,她只是简单的劈出一刀。而实质却在那瞬息的功夫,绣龙大刀已经劈出百余刀。刀气相连,前力未消,后力已至,刀气推动刀气,当寒芒出现在卫诚的身前之时,百余刀已经化成一刀,强横的劲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呜咽之声,闻者心惊!

  这一刀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迅猛,也太过诡异,刀气及体,卫诚才发觉这一刀除了硬拼之外,全无半点的化解方式。心中大惊,手中丈八长矛舞成风车一般,体内真气骤然运转,口中一声大喝,硬生生的迎向莫言的大刀。

  只是一声‘嘭’的声响,没有惊天的巨响,没有狂涌的潜流,卫诚那百炼金刚的长矛竟然无声的被劈成了两半,身体也被莫言刀上那强大的劲力撞击,凌空飞起。身上三层重铠被层层的劈开,犀利的刀气在他那粗壮的身体上划出血痕,差一点就将他开膛破肚!

  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卫诚砸在身后的骑士身上,连那骑士也被莫言的刀上的余力砸的连人带马瘫在地面。早有亲兵上前将卫诚抱住,而他身下的骑士。却已经被砸的骨断筋折……

  没有理会胸前狂涌的鲜血,卫诚的脸色灰败,呆呆的看着莫言。

  莫言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冰冷的颜色,语带轻蔑之气,“狗熊,就凭你也想当本宫的夫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

  这一次,卫诚总算听到了莫言的自称,他呆呆的看着莫言,好半天用低微的声音问道:“你,你,你是谁!”

  莫言笑了,她的脸上露出一种无比自豪的神色,看着卫诚,她沉声说道:“笨蛋,你总算想起来问本宫的名字了?告诉你,本宫乃是当今万岁卫恒的妻子,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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