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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狙击手的抉择》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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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9-29
我用安德列的折叠工兵锹努力的在这松软的非洲大地上挖掘着今天的第七个墓穴,我已经把他埋葬在第六个墓穴里了,他的旁边,埋葬着他的同样来自俄罗斯的女友娜佳。再往旁边,埋葬着来自以色列的大卫和约尼还有郭尔喀人德昂和坎山。我把我的巴雷特M82狙击步枪放进墓穴,轻轻的把它埋葬。我在墓穴上树了一座木碑,上面用中文写着:“来自中国的肖晓埋葬于此。”我把工兵锹插在安德列的墓前,坐下来点燃一支香烟。


安德列总是随身带着这把折叠工兵锹,照他的话说,做雇佣兵的,要随时准备埋葬战友或者被战友埋葬。有一把工兵锹在身边,到时候于人于己都是一种方便。我把抽了一半的香烟踩进土中,站起来准备离开,我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代号G12的村庄,从地图上看,它远在5英里之外。GR公司在那里设有一个收容点,以现在的局势,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存在到明天。我对着排成一行的墓穴行雇佣兵的军礼,轻轻的说:“再见了,兄弟们,就让我的步枪代替我在这里陪你们吧,有天我会回来看你们的。”我的GPS还可以使用,我将墓穴的坐标仔细的记录在地图上。我将手插进口袋,安德列他们的身份牌已经被我的体温温热,我对着口袋轻轻的说:“走吧兄弟们,我带你们回家。”





冬天的夜晚在开普敦的街头游荡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过我已经没有什么选择了。我欠房租已经一周了,旅店老板忍耐到今天已经算仁至义尽了。我的口袋里还剩下40兰特,大约还可以应付今天的晚餐,可今天晚上在哪里过夜,明天的早餐又在哪里都成了问题。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陈兴。


陈兴是我在国内的朋友的朋友,我到达南非的当日,他到机场接我,然后把我安顿到旅馆里,就算仁至义尽了。海外的华人,都有自己艰辛的拼搏史,不会为朋友乃至亲属提供太多的帮助。所以我在是否去找陈兴的问题上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去,因为我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我的钱已经不够支付计程车的费用了,于是就上了只收15兰特的破旧公共汽车,汽车开始晃晃悠悠的上路的时候,我开始回忆我在南非的遭遇。


我从部队退役之后,拿着十几万的转业补偿金决定做一番事业。我的几个朋友已经靠日用品生意先后在非洲发了财。于是我就将这十几万元加上全部的积蓄一共将近30万,全部变成几个货柜的日用品,踌躇满志的飞往南非。但到了南非我才发现,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种族隔离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政府里虽然满眼是黑人高官,可是在民间,白人依然富裕,黑人仍然贫穷。我带来的几货柜中档日用品,正是黑人买不起,白人又不屑于买。再说当地已经充斥中国商品,市场也被几个早来的中国商人控制。于是货物只能堆放在租来的仓库里,卖不出去的货物也照样有人偷,我还要雇佣看护。货物在仓库里堆了一个月,一个中国商人找到我,表示愿意用成本价的一半收购我的货物,我想这简直就是敲诈,没有答应。后来好不容易通过国内的关系,联系到一个在安哥拉的华商,答应以成本价帮我出货。我将一半的货物发过去,十几天以后他就打来电话说货物已经卖完,催促我将另一半发过去。我去仓库提货,货物已经被法院冻结,我因为拖欠仓库租金被告上法庭。货物被拍卖,将近两万美金的货物,被以极低的价格拍卖,付完租金之后,只退回来不到6000兰特。这时候就算想回国,钱也不够。我又和安哥拉的华商联系,希望他将货款汇过来,他得知剩下的货物已经被拍卖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我怀着一线希望坚守在旅店里,直到钱用尽。我知道,我遇到了骗子。

车子到达了车站,我下车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提着行李向陈兴家的方向走去,剩下的两英里路程,只能依靠双腿了。我只来过陈兴家两次,但凭着良好的方向感,我还是找到了他的住所。


开门的是陈兴,他对我的到来显得很惊奇,说:“肖晓怎么是你?有什么事吗?”他同时注意到我的行李,意识到我的来访不同寻常。我说我可以进去谈吗?陈兴侧过身子把我让进屋里,吩咐妻子为我冲一杯咖啡。把热咖啡拿在手里,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几乎被冻透了,一杯咖啡下肚,它把体温又还给了我。陈兴一直坐在我旁边不说话,也许是等着我开口。他的妻子为我添了一杯咖啡就进房去了。我把我现在的状况简单的叙述了一遍,陈兴面无表情的听着。当我提出向他借14000兰特,回国后归还的时候,他面露难色,但并没有立即拒绝。他说你还没吃东西吧,我说是,他就去厨房给我弄了一顿简单的晚餐。然后他安排我住下,却绝口不提借钱的事情。


次日早上我醒来的时候,陈兴的妻子已经去上班了,陈兴守着留给我的早餐等在餐桌旁。他招手让我坐下,我吃早餐的时候,他悠悠的开了口:“你知道法国的外籍军团吗?你一定知道。去法国谋生的外国人,如果他找不到工作,但是身体强壮,去外籍军团是最后的选择。在南非,如果你曾经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同样有一个最后的选择,就是去GR公司。这是一家合法注册的保安公司,也可以叫做军事顾问公司,实际上就是一家雇佣兵公司。你一旦入选,他们会开出诱人的薪水,我想你应该去试试。我听说你曾经是一个优秀的狙击手。”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我知道到了告辞的时间了。我站起身来告辞,对陈兴一夜的收留和两餐表示感谢。陈兴摆了摆手说都是朋友不要说这些。他把我送到门口,塞给我1000兰特和一个地址。他说地址就是GR公司的,钱就不用还了。我再次表示感谢,坐上陈兴帮我叫来的电召车前往GR公司。


在前往GR公司的路上,我知道这真的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因为即使陈兴这里,我也不可能再来了。我不知道象陈兴这样的正当商人怎么会有GR公司的地址,我也懒得去想。





GR公司坐落于市中心的一栋豪华的写字楼里,有装修讲究的办公室和笑容可掬的前台小姐,一如一间经营普通生意的公司。我在她的指点下来到人力资源部。又是一间装修讲究的办公室,三个职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我一进门,只有一个人抬起头来,其他两个人仍专心于自己的工作。他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行李,说:“你是来应聘的吧。”我点点头,也许他见惯了落魄的求职者,对提着行李上门的我并不显得惊奇。他示意我坐下,开始提问,同时开始敲击键盘。他问:“国籍。”我说“中国。”“服役年限。”“14年。”“所在部队。”“海军陆战队。”其实我没有在陆战队服役过,我服役于一支默默无闻的精锐部队,一支象GSG9,SDU,SAS和三角洲一样的精锐部队,却远没有他们那样如雷贯耳。在几乎所有国家的军队里,陆战队都是精锐,我与其烦琐的解释,倒不如说我服役于陆战队。他继续发问:“兵种。”我重复:“海军陆战队。”他有些不高兴:“我是问你在陆战队干什么。”我回答:“狙击手。”“军衔。”“中校。”最后他才问:“姓名。”我答:“肖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我的中文名字录入电脑的。提问就此结束,不需要学历证明,不用提供证明文件,只在最后简单的检查了护照。这一点上,才看出与普通公司的不同。


然后他站起来,示意我跟着,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装铁门的房间,还有一个配枪警卫守在门口。他向警卫点了一下头,将自己的磁卡插入读卡器,输入密码之后,打开了厚重的铁门。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座小型军火库。他挥手让我进去,口中念念有词:“狙击手,狙击手。”然后指着枪架上的一排狙击步枪说:“选一支吧。”架子上都是性能优良,价格不菲的名枪,我把一支德国HK公司生产的MSG90拿在手里,他将一盒50发的7.62mmNOTO弹交给我。然后我们一起乘电梯至地下三层,在大厦的停车场之下,是一个有相当规模的射击场。我明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考核。

我把头十发子弹都倾泻在第一个人体靶的致命位置,一半击中额头,一半击中心脏。第二个靶子模拟隐藏在人质身后的匪徒,我的五发子弹都击中匪徒露出的小半个脸上。他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MSG90后坐力适中,精度可圈可点,我越用越顺手。然后射击移动靶,最后是5秒钟速射10发,我打完最后一发子弹之后,他向我伸出了手:“我叫鲍勃,显然你是优秀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你将成为GR的第一个中国雇员。”我也向他伸出手,然后被他大力的握住。





我按约定在第二天再次赶到GR公司,接待我的是鲍勃和他的上司,他们要求我在一份英文合同上签字,并且抱歉的说我们有英、法、德甚至希伯来文的合同,惟独没有中文的,因为中国,并非盛产雇佣兵的地方。合同条款简单,规定我度过一个月的体能和技能测试期之后,就成为GR的正式雇员,合同为期一年,在测试期内有1500美元的津贴,转为正式雇员之后,处于待命状态的月份,月薪5500美元,有“工作”的月份,享受双薪,参加行动时,还享有每天800-2000美元的补贴,同时享有一份高额的生命保险。我同时被要求填写保险的收益人,我填上我前妻的名字:周薇。她离开我,因为我作为特种兵的颠沛流离。假如我真的有天战死异乡,不知道她拿到我作为雇佣兵的保险金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本来我根本没想签什么合同,只想攒齐机票的钱就飞回北京。但GR优厚的薪水还是吸引了我,只要做够一年,就有七八万美元进帐,不但在南非的损失全部挽回,还有大笔的节余。再说不签这份合同,大约也得不到这份工作,所以我几乎没有多想就签了合同。


当天下午我乘坐公司的塞斯纳轻型飞机飞往Upington(阿平顿)以西的GR营地,据鲍勃说,服务于GR的600多名雇佣兵,几乎全部驻扎于此。奥兰治河上壮观的奥赫拉比斯瀑布就位于营地的附近。飞机在营地内的一条柏油跑道上降落,跑道的尽头,几个身着迷彩军服的人已经等在那里。我钻出塞斯纳狭小的机舱,刚好站到他们面前,我知道他们就是来接我的教官了,把随身的文件袋交给离我最近的一位。身后,飞机驾驶员把我的行李抛出机舱,一声闷响。接到文件袋的那个人示意我跟他走,我提起我的行李跟着他,另外两个人也一声不吭的跟在我身后。我被带到一座独立的水泥小屋前面,一扇铁门已经打开,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示意我进去,我就走进去,他们将一瓶矿泉水和一小块压缩饼干扔了进来,过了一会,大约检查过没有食品和水,我的背包也被扔进来。然后他们就反锁铁门扬长而去,整个过程,没有人对我说一句话。


我知道这是我面对的又一次考核,我不知道这次考核要经历多长时间,我尽量少的使用水和食物。同时尽量保持好心情,我甚至每天早上仍然刮胡子,只是没有水来洗脸。第四天的下午,铁门被打开,一个人将一支M24狙击步枪交给我,示意我跟着他,他用很快的步伐跑步前进,我用尽全力才勉强跟上他,我们跑了大约七、八百米,跑进一座射击场,已经有几个人等在那里,我被要求立即射击,我跑得眼冒金花,拉动枪栓的手直发抖,打光弹仓里的5发子弹之后,我抱着步枪,几乎虚脱。但看来几个考官对我的表现十分满意,轻松的互相交流着什么,并在自己的文件上记录着什么,没人理我。我干脆扶着枪坐下来,只剩下喘气的力气。终于有一个人走过来,友好的伸出手用力将我拉起,用英语对我说:“很抱歉我们这样对待你,不过你要知道,作为一个狙击手,在执行任务时低补给或无补给是经常的事情,这项考核就是模拟这种状态。你的表现很出色,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饿了72小时又剧烈运动之后能象你这样射击。”我不说话,因为我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


不过我很快得到一杯红茶,加了奶和糖的红茶,那暖暖的液体从食道流到胃里,我能感觉它的流动。我的身体用最快的速度把它变成能量,把我从虚脱的边缘拉了回来。我又得到一杯,两杯热茶下肚,我又有了做人的尊严。在过去72小时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获取食物的渴望压倒了一切,这渴望让我变得象野兽一样。现在好了,我肚子里流动着温热的红茶,象个文明人那样站在那里。我退掉最后一枚弹壳,交还狙击步枪。

当晚我在餐厅吃掉三人份的食物,不过给我上菜的厨师和其他人并不感到吃惊,有几个人热情的和我打招呼:“嘿,新来的。”我没和他们打招呼,我才顾不上。


然后我领齐了全套配给,得到一间宿舍,在80个小时里面,我第一次睡到床上,在我呆了三天的小屋里,是没有床的。我在松软的被子里很快就睡着。在小屋的三天里,每每我进入半睡眠状态,周薇就来我梦里,她说你看看你,怎么可以把生活变成这样。但今天,她没有来。


早上我是被床头的电话叫醒的,没有刺耳的电铃,没有军号,好象酒店的morningcall。我被告知穿训练服到宿舍前的广场向教官报到,开始为期20天的体能训练。体能训练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强度不及我在国内部队的2/3。GR公司对雇员的体能要求非常务实,对不同职务的要求也不同,对狙击手的体能要求属于较低的等级。到20天结束的时候,我的分数全部达到要求。


我的另一个收获是有了朋友,我和来自俄罗斯的武装直升机驾驶员安德列,他的女朋友,同样是武装直升机驾驶员的娜佳,以及来自以色列的反坦克导弹射手大卫和约尼已经混到烂熟。娜佳是这里唯一的女雇佣兵。GR对他们的体能要求和对我的一样,我们被分在一组。显然大家对训练都能轻松应付,休息的时候,都剩余着很多精力。于是我和安德列用很多的时间喝酒,起先喝他从俄罗斯带来的“斯米尔诺夫”牌伏特加,然后喝南非本地的葡萄酒,有时候也喝祖鲁人酿制的土酒。我和安德列总是大口的喝酒,然后大声的吹牛。娜佳也大口喝,不过总是和两三杯就酒醉不醒,甚至要我和安德列把她抬上床去,不过第二天,她仍然会兴致勃勃的喝酒,然后兴致勃勃的醉倒。大卫和约尼不怎么喝,不管喝什么酒,他们总是礼貌的倒上一小杯,然后礼貌的小口喝,直到最后,也只是这一小杯。他们总是微笑着听我们乱吹,我们开始还用英文,喝大了就是安德列说俄文我说中文,大卫和约尼一定听不懂,不过他们仍然认真在听,一脸的涵养。


有天安德列喝到微醉,我问他为什么到南非,他说你知道第二次车臣战争吧,我说知道。他说我参加了,我是米-24的驾驶员,车臣人没多少重型防空武器,我们最可怕的敌人是便携式防空导弹,我们团有两架直升机被这种导弹击落,开始我们以为是美国的“毒刺”,后来步兵打死一些车臣导弹射手,缴获的全他妈俄罗斯生产的“针”式,都是我们俄罗斯自己的军官卖给他们的。我回到后方有天和一个军需官喝酒,我问他你卖军火吗?他说我没有机会,有机会我也卖。我指着窗外正在乞讨的年轻残废军人说看看吧,他们中有很多人就是你们这种人害的。他说我知道,就是看着他们我们才寒了心,所以我们能捞就捞,将来有天残废了,也不用流落街头。


安德列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说:“不过,我在那次战争里最大的收获,就是得到了娜佳。”安德列的眼睛里开始闪烁兴奋,一改刚才的阴霾眼神。他继续说下去:“我和娜佳分属不同的直升机团,不过我很早就认识她,女直升机驾驶员并不多,漂亮的就更少。真正上车臣前线的,大约只有娜佳一个。她是我们大家的暗恋对象,她的副驾驶是个幸福的家伙。有天我正在执行巡逻飞行,耳机里传来调度官的声音,他告知有一架米-24被车臣武装击落,他告知坐标,要求我们马上赶往支援。我很快飞到被击落的米-24上空,马上遭到一枚便携式导弹的攻击,我做了一个机动,总算躲过了导弹。可能车臣人已经没有备弹,我没有再遭到攻击,我降低高度,大体看了看形势,车臣人包围了直升机残骸,机上应该搭载了步兵,因为还有四五个人依托残骸在向周围的车臣人射击。其中有一个有一头金色的长发,我知道那就是娜佳了,因为整个前线,不再有第二个女飞行员。我们用12.7mm机枪扫射,暂时把车臣人压了下去,但他们仍然盘踞在周围,步兵赶来还要很长时间,我开始试图降落,只有这样能救他们。我的武器操作员说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没有搭载步兵,这样降下去是送死。我不理他,用最快的速度降落,他也只好配合我用火力压制车匪,车匪用几乎所有火力向我们射击,小口径子弹打在直升机装甲上叮当作响。我刚刚着地,几个步兵敏捷的跳进机舱,娜佳走在最后,长发被旋翼的气流吹起,手里的AKS-74U仍然响着,我觉得娜佳的射击动作很优雅,那一刻她真是美极了。我们降落在基地之后,我的武器操作员瘫在座椅中,我还算镇定的跳出机舱,迎接我的,是娜佳的拥抱。我为这件事情得了一枚勋章,还有‘疯狂的安德列’的绰号。最重要的,是我赢得了娜佳的心。然后我们一起退役,然后我们发现我们除了开直升机没有其他特长。我们连一份提供温饱的工作都找不到。娜佳的一个战友服务于GR,他告诉我们GR是一个机会,于是我们就来了。”安德列将一大杯伏特加送进肚子里,接着说:“我在车臣执行最危险任务的时间,每月大约也只有500美元。在这里,即使没有行动的月份,也有8000美元。而且我们要对付的,通常是只有AK和大砍刀的民兵,远没有车匪那么危险。我们在车臣的时候,除了为祖国而战斗的荣誉感什么也没有,在这里,除了荣誉感什么都有。”

  我转而问正在认真听着的大卫和约尼,你们又为什么到这里。大卫说我们以色列人服完兵役之后通常都要到国外旅行,我和约尼更是想要周游世界。不过才刚刚转到南非就耗尽了旅费,我们打算在GR工作一段,拿到钱就继续去旅行。大卫反问那你呢?我说我的理由就更加简单,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GR竟然还安排了几天的文化课,讲GR成功的行动案例,讲GR的竞争对手,甚至还有雇佣兵的市场分析。我和安德列坐在教室的最后,偷偷的喝酒,反正这些课时是不用考试的。不过我还是听到一点。教官说动荡的非洲始终是雇佣兵最大的市场,不安定的政局,各派相对薄弱的军事力量都为雇佣兵提供了广泛的市场。教官说没有一家雇佣兵公司可以和一支装备精良指挥统一的国防军对抗,哪怕是一个小国的国防军。教官说GR主要的竞争对手是SI和MPRI。教官说GR从不参与推翻现政权的战斗。教官说98年GR组织了一支60人的小型快速反应部队,就成功挫败某非洲小国的政变,获利2000万美元。99年派出40名“军事顾问”,协助西非某国仅用3个月就剿灭反政府武装,获得一座钻石矿20年的开采权。我记住的就是这么多,最后一堂课之后,我对教官说,你好象从没有提起GR有多少职员殉职,公司有这些记录吗?干嘛不修一座越战墙那样的建筑把他们的名字刻在上面。教官回答有职员殉职,公司也有相关记录和统计数字,但我并没有被授权公布,越战墙那样建筑没有必要,因为雇佣兵的名字----不是用来记住的。


在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获得了两天的短暂假期,我们获准离开营地,前往近在咫尺却没有一睹的奥赫拉比斯瀑布,这个季节并非看瀑布最好的季节,但奥赫拉比斯仍然在我们面前炫耀着它的壮观。奥兰治河一路向西,注入大西洋。我认识一个狂热的出国主义者,他有一句口号:“把骨灰撒到大西洋去。”他要是在这里,我会一脚把他踢进奥赫拉比斯瀑布,他就会沿着奥兰治河,不几日完成自己的理想。不过仔细想想,他向往的,应该是北大西洋,并非奥兰治河注入的这个。然后我们驱车向东近百公里,傍晚到达阿平顿,阿平顿是南非北开普省的重镇,在这个南非面积最大而人口却最少的省份,这个不大的城镇就显得弥足珍贵。阿平顿是南非牧羊基地和干果业中心,也是南非北部的酿酒业中心。市内拥有长达1041米的世界上最长的棕榈树林荫大道。我们长途赶往这里的目的,是买酒,营地里的小超市也有酒类出售,但品种又少价格又贵。安德列带足了美元,准备买足今后几个月的酒水。娜佳吵着要看林荫大道,安德列打听了一下,开车到那里,然后对娜佳说你看风景,我们去买酒。娜佳跳下车子,对安德列说不能把我自己留下吧,南非的治安这么差。安德列说那你选择一个人吧,只一个,我还要人般酒呢。娜佳说就肖吧,让大卫和约尼去作搬运工。我也乐得省力气,跳下车子。我们约好四十分钟之后在道路的另一头会合。


我和娜佳溜溜达达的走着,四十分钟走完1公里是轻松的旅程。在这个月份的夜晚,天气真的有些冷,娜佳虽然来自寒冷的俄罗斯,但仍然是穿得太少。走了几步就抱紧双臂,一副很冷的样子。我想了一下,还是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然后我们就一直走,不说话,因为我没有话题。我们走了大约一半的时间,娜佳慢慢的靠了过来,倚在我的胸前,我的胳膊变得碍事,只好伸出去搂住她。我们继续走,仍然不说话。我们在道路的尽头停下,这条世界上最长的棕榈树林荫大道已经在我们的身后了,我对走过的林荫道印象寥寥,娜佳忽然开口:“我们竟然很象一对情侣,是吧。”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干脆不做声。娜佳说我也走累了,我们坐一坐。街边并没有供人休息的长凳,娜佳在人行道的边缘坐下来,我也只好坐下来,地面很凉,我很想站起来,但娜佳坐的心安理得,我也只好坐着。我们仍然不说话,四十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安德列他们还不见踪影。我回头看着娜佳美丽的面庞,在娜佳察觉之前赶紧回过头来。娜佳却将嘴唇凑过来,轻轻的贴近我的耳根,然后慢慢的滑过我的半个脸颊,在我的嘴唇边停住,然后她的嘴唇离开了我的脸。娜佳说很熟悉的感觉是吗,你的女友第一次就是这样吻你的吧。我象触电一样,因为她说对了,那是好多年前的夜晚,我们坐在校园的台阶上,我的初恋情人,并没有成为我妻子的路水就是这样吻我的。这个情节一直在我的心底,从来没有忘记。可是娜佳怎么会知道。我于是就问你怎么知道,娜佳笑着说我能读懂别人的心来得。我忽然记起安德列曾经说娜佳是个精灵,我现在知道他说的没错。

娜佳倚着着我的肩膀,我们就这么坐着,仍然不说话。然后娜佳就开始小声哭泣,我转头看着自顾自哭泣的娜佳,吃惊却没有劝说,她的哭泣完全没有来由,也就无从规劝。她哭了一小会儿就停下了,接过我递过去的纸巾,眼泪还没有擦尽,笑容就再次绽放在她的脸上。我说:“完了。”她说:“完了。”我说:“舒服了。”她说:“是。”我说:“就是,有委屈哭出来就舒服了。”她说:“不是,我没什么委屈,这地方挺美的,我觉得坐在棕榈树下靠着一个男人的肩膀哭泣是一件挺美的事情,我就想试试。”然后她说:“眼泪也是要定期的排放一下的。”


1小时20分钟过去之后,安德列他们终于出现。车上堆满盛酒的箱子。我和娜佳上了车子,安德列说这里卖的伏特加大部分都是波兰产的,好不容易才买到几瓶“斯米尔诺夫”牌伏特加。当地的红酒也不错,又便宜,我买了不少。然后看着娜佳说你一定又无缘无故的哭过吧,肖你不要见怪,她就是这个样子。


当晚我们住在阿平顿,次日早餐后赶回GR营地。我们的车子在营地门口被拦住,一个值勤的军官用读卡器读取我们的身份卡之后,没收了我们的全部酒水。安德列简直要跟他拼命,军官打了一份详细的收条之后,说你们没有认真的听条例吗?假期之后你们就转入待命状态,不许接触任何含酒精的饮料。安德列开始简直要发疯,见无法改变什么,又沮丧无比,喃喃自语:“没有酒,让俄罗斯人怎么活嘛。”


当晚我们去营地的超市碰运气,这里购物结帐的时候同样要读身份卡,然后服务员礼貌的取走所有的酒精饮料。看来在未来的服务期内,我们要向酒类告别了。安德列沮丧到极点,对我说:“肖,我那里还有一瓶伏特加,我们最后过过瘾。”可我们一回到宿舍,就碰到两名值日官突击检查,刚刚打开的最后一瓶“斯米尔诺夫”被收走。安德列看着值日官的背影眼神象世界末日一样。我知道安慰他也没用,拍拍他肩膀,然后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我有一点兴奋,因为从明天开始,我就有每月5500美元好拿。





转入待命状态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的体能训练几乎不变,还要加上专业训练,我每天要使用三种狙击步枪射击200发以上,发射7.62MMNATO弹的M24和MSG90后坐力还可以,比我在国内使用的仿制于SVD的85式狙击步枪的后坐力要小,感觉还算舒适。巴雷特M82就不同了,虽然有有效的膛口制退器,但12.7mm的口径使后坐力还是偏大,最初的一段时间,每天我的肩膀都是疼的。不过这种“反器材步枪”仍然使我着迷,这种配装穿甲弹可以对付轻装甲的步枪,曾经是我梦寐以求的。


安德列和娜佳就轻松的多,GR装备的,也是俄制的米-24武装直升机。照安德列的话来说:“闭着眼睛都可以驾驶。”GR也并没有购买昂贵的飞行模拟器,他们有更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招收有米-24飞行经验的俄罗斯飞行员。有几千小时驾驶经验的安德列和娜佳,还需要什么飞行模拟器。他们只要做每周两次的训练飞行就可以了,娜佳执意和安德列呆在一架直升机上,就只能屈就做副驾驶/武器操作员,每月损失1000美元,不过能时时和安德列在一起,她觉得挺值。安德列经常在训练完成之后,挽着娜佳,到射击场看我训练,一脸的幸灾乐祸。大卫和约尼的时间都用在“米兰”的模拟器上了,昂贵的导弹当然不能象我这样用实弹训练。


为期一个月的强化专业训练结束之后,又是考核,我和安德列他们都顺利通过,成为GR的正式雇员。相对于其他的著名特种兵部队,GR的淘汰率并不高,能够签约进入GR营地的,大部分都能通过考核留下来。后来知道,负责挑选人员的鲍勃他们,看似漫不经心,其实都是个中老手,一眼看过去就八九不离十,再说来报名的,都是老兵。


我们成为正式雇员之后,专业训练的强度降低下来。我们由专业训练时的12小时待命状态转入24小时待命状态,随时准备接受GR的调遣。我又认识了不少的GR雇员,总体来说,GR营地象一处联合国机构。你可以看到来自很多国家的人,他们大部分来自于著名的精锐部队,和我一样,一朝离开部队,却发现自己除了作战和在战斗中杀人别无所长。很多人来这里并不是迫于生计,对他们来说,军营生活和作战是他们的事业和生活的一部分。

你在营地里面走动的时候,不知道在拐角到底会碰到总是随身携带库克锐弯刀的库尔喀人,还是懒散的以色列人,或是身材匀称的前海豹队员,要么就是不怎么会笑的前SAS军官。我就是在某天的某个拐角,遇见了一个熟人,前GSG9军官弗里德里克,我们在一次军事交流的时候认识,我还记得他的全名弗里德里克.冯.巴本。他看到我象我看到他一样的吃惊,他犹豫了一下,用英语说:“肖,真是太巧了。”然后感叹:“特种兵的世界真是太小了。”然后我们去营地的“白眼酒吧”喝咖啡。其实酒吧不叫这个名字,酒吧不向雇佣兵提供酒精饮料,吧台后面那个看起来养眼的女服务员总是对向她索要酒精饮料的雇佣兵翻白眼,由此得名。不过哪里的咖啡还是不错。我和弗里德里克寒暄了几句他就问起我的情况,我把我的情况简单说了,他没说什么,拍拍我的肩膀,在特种兵的世界里,对对方唉声叹气的表示同情不合规矩。我说那你呢。他说:“我就简单,从GSG9退役之后,我到一个大企业做保安部主任,这是GSG9退役军官最容易找到的工作。不过无聊的办公室工作很快就让我厌倦了,单调和没有挑战性的工作真的不适于我,我就来到GR,到了这里我有一种归属感,这才是我需要的生活。而且这生活也需要我。”


我问他那你的妻子和孩子呢?他们不是又要过孤单的生活。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刚刚做父亲,一脸的幸福。他说:“我的妻子已经和我离婚了,在我还服役于GSG9的时候。没有几个特种兵拥有稳定幸福的家庭,在你的妻子还是个女孩的时候,她爱你因为你符合她的梦想,强壮高大,服役于著名的精锐部队,可以给她安全感。可当她成为一个女人之后,她就会发现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和她在一起,总在过着动荡危险的生活,随时可能殉职,并且因为种种保密条例,她甚至不能及时得到你的消息。这时候她就会发现,其实也许嫁个商人会更好些。我妻子就是因为这些离开我的,然后法官把我的儿子判给我前妻,理由是我不能给孩子安定的生活。我他妈过动荡的生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保护公众的安全,包括那个该死的法官。然后她就真的嫁个商人,离开我嫁个商人。全德国有上百万商人,可能服役于GSG9的能有几个。可她离开我带着我的儿子嫁个商人。肖,难道我们不够优秀吗?”我说:“当然我们是优秀的,我们太优秀所以只能孤单。”他说:“你的口吻象个纳粹。”


然后我们在“白眼酒吧”门前分手,生活于同一个营地,很快就会有见面的机会。他把贝雷帽从肩章上取下来戴在头上,直着身子,走开得又象个军官了。


我就又想起周薇,还有我的女儿,我们离婚的时候女儿还小,我这个爸爸在她的心里还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我甚至没有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我知道我不能给她的太多。我对于周薇的离开表示理解,甚至仍然善待着她,不过这种恩惠不适用于她的现任丈夫,他带着周薇一脸炫耀的来到我为女儿准备的生日宴上,并很快搞坏了气氛之后,我就一拳打掉他的两颗门牙,然后我告诉他,对周薇和我女儿好点,不然他少的就不仅仅是两颗门牙了。


今天是休息的日子,我回到房间百无聊赖,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8点多,正是晚餐之后睡觉之前的时间,我拿起电话想要和周薇通话,犹豫了一下却拨通了路水的手机。电话响了很久,我就要挂断的时候,路水接了,路水在电话的那一头说:“喂,你好。”路水的声音伴随着一种特别的喘息,我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路水继续说:“喂,请问你找哪位。”喘息还是那么明显,我挂掉电话。我知道那种喘息意味着什么,我很久没有碰女人了,但我知道那种喘息意味着什么。


我离开房间去找安德列,在他的房间门口,我再次听到熟悉的喘息声,我没有敲门,轻轻的离开。我站到院子里之后,感觉有些郁闷。南非这边阳光还好,遥远的中国已经是夜晚,但有一些事情同样在发生。我不信上帝,如果真的有上帝,我一定会对他说:“我孤独,这我知道,你就不用再这样向我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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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09-29



这一天注定要发生一些事情,当天晚上,我参加的第一次行动开始了。


我在半夜被凄厉的警报声叫醒,不再是温柔的电话铃声。教官曾经告诉过我们,这种警报拉响的时候,就是有大事情发生了,所有人都要在最短时间内到营区中央集合。我赶到营区中央的时候,大部分的人已经在那里了,大约六、七十名伞兵已经装备整齐,列队前往机场,他们应该更早被叫醒。这里离跑道已经很近,一架C-130已经开始发动。10分钟以后,它已经在空中了。然后开始点名,领装备,我的名字也在名单里。30分钟之后,我已经抱着我的MSG90和60个雇佣兵挤在C-130的机舱里等待起飞了。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一辆载有“陶”式反坦克导弹的伞兵战车。我们拥挤在机舱里将近一个小时,发动机终于转动起来。我们从舷窗望出去,另一架C-130已经先于我们起飞,五分钟之后,我们的飞机也离开了地面。一定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了,因为随着3架C-130的起飞,GR三分之一的武装力量已经在空中了。在飞往目的地的途中,GR的官员告知本次行动的细节。我们即将飞去的,是一个中非的小国,三天前发生政变。忠于现政府的卫队和叛军正在首都激战,而该国的国防军既不忠于现政府,也没有倒向叛军,处于观望状态。卫队和叛军处于一种微妙的力量平衡中,经过三天激战,谁也没有掌握局势。一旦有新的力量加入,力量对比的天平就将倾斜,这正是GR可以大显身手的时候。几个小时之前GR得到该国政府的协助请求,得到转自瑞士银行的款项之后,GR决定行动。


我们得到目的地的地图,听军官讲解行动方案,方案出奇的简单,其实想想也是,时间紧迫,状况又不十分清楚,局势在我们飞往目的地的途中也可能发生变化,即使有完备的方案,也未必实用。我们将要面对的很多情况,大约要靠随机应变了。


按照计划,先期起飞的伞兵将占领距目的地最近的机场,并伺机夺取车辆。然后我们到达,然后我们赶往市区,一部赶往总统府支援正在苦战的卫队,一部收复被叛军占领的电视台等地,伞兵仍然控制机场,预备后援部队和补给到达或形势不利的时候撤退。计划就是这么简单。然后开始划分战斗小组,我和另外两个狙击手以及两名机枪射手分在一组,我们将占据总统府附近的一处制高点建立一个支撑点。


然后机舱里安静下来,有些人开始打盹,一个老兵扔给我一块口香糖,我用力的咀嚼它,以消解心里的紧张。我并非没有战斗经验的新兵,但被运输机送往千里之外完全陌生的地方作战还是第一次。又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开始下降高度。GR官员叫醒打盹的队员,大家开始检查武器和背包,一时间,上弹夹和拉动枪机的声音充斥机舱。驾驶员登上伞兵战车,在飞机着陆之前,它已经开始发动。飞机开始在陌生的跑道上着陆,我想象着,在跑道的尽头,飞机刚刚停稳之时,舱门打开,伞兵战车箭一样的冲出,我们尾随着它,直着身子呐喊着冲锋,就象内塔尼亚胡中校和他的突击队1976年在乌干达的恩德培机场那样。


飞机停稳之后,舱门不紧不慢的打开,伞兵战车小心翼翼的驶出机舱。雇佣兵们提着背包和装备鱼贯而出,然后在跑道旁边集结。没有交火,甚至连冷枪也没有,看来伞兵干得不错。其实想想也是,从没有人命令我们一下飞机就开始冲锋。伞兵不控制机场C-130就不会降落,在一处已经控制之下的机场冲锋,简直就是作秀。


八辆卡车停在我们不远的地方,有军用的也有民用的。我们很快登车,随机带来的两辆伞兵战车一辆做先导,一辆做后卫。先导车上一定有熟悉情况的向导,车队在它的带领下高效率的前进,我们很快就进入市区,零星的枪声变得越来越近。我们没有受到攻击,选择在黎明时分进入城市看来是个明智的选择,即使最优秀的战士,在这最使人困乏的时间也会斗志低迷。车队在进入市区不久后散开,剩下我们三辆卡车在伞兵战车的引导下继续前进。分兵后不久,我们遭受到轻微的试探性的攻击,车队加快速度,没有命令还击。由于没有遭到还击,袭击者的攻击变得更加犹豫。在袭击者搞清形势之前,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总统府。没有伤亡。

稍事休整之后,一支20余人的突击队轻松的占领了附近的两处制高点,在行动中我在总统府的一个窗口里拿着我的MSG-90做火力支援,我的瞄准镜轻松的套住五个目标,我射杀了其中四个,第五个目标是一个明显稚嫩的孩子,我没有扣动扳机。他们好象不太懂得防护,非常轻率的暴露在狙击手的火力中,我不知道这些外行战士是怎么生存到现在的,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对手同样的业余吧。不过我的怜悯没有什么结果,那个象成人一样射击的孩子很快被突击队员击中了。然后我所在的战斗小组接管了离总统府远一些的制高点。三个突击队员留下来保护我们的背后,这样我们就可以专心致志的射击了。


接下来的三天乏善可陈,我们做的所有事情就是守在瞄准镜前,射击,困了就钻进睡袋。然后起来继续瞄准,射击。我们被授权向所有没穿制服但拿枪的人射击,因为卫队和GR的人都穿制服。经过一个阶段几乎一弹一杀的射杀之后,我的射击变得犹豫起来。因为经常的,瞄准镜套住的,是些明显稚嫩的脸。


在第三天的傍晚,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我将白光瞄准镜取下,换上微光夜视瞄准镜,目标就出现在视野里,一个十几岁的黑人小女孩,从我的角度看上去,她后背的衣服下面应该藏有一支冲锋枪之类的武器。情况让我非常的犹豫,她应该属于可以猎杀的目标,但向一个小女孩射击还是离开我的底线标准太远,虽然她并非手无寸铁。她在街边的一个角落坐下来,一直处于我的瞄准镜中央,但我还是没有开枪。由于我们在总统府周围已经取得战术胜利,所以在这一时间,在我们的这个支撑点,就只有我一个狙击手值班,所以对这个女孩的生杀大权,就都在我一人手中。同时因为这种胜利,卫队开始在总统府周围巡逻,在狙击手的监控下,通常这种巡逻是安全的。一个四名士兵组成的小组经过那个小女孩呆着的地方,在他们的角度,看不见她隐藏的武器,所以在他们眼里,她甚至不是一个可以怀疑的目标。士兵们就那么走过去了,然后小女孩站起来,拿出了她的AKS,事后我也没法解释我为什么直到那时也没有开枪,因为到那时,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了。直到女孩将半个弹夹的子弹射向士兵的后背,我才扣动了扳机,正中头部,在我的视野里,这个生命消失的干脆而且没有痛苦。但同样因为我的迟疑,另外两个生命大约要葬送了,两个士兵在血泊里,在军医到达之前,他们一动也没有动。


在以后的某些时间,我回忆我所经历的某些瞬间的时候,我也承认,如果在那个女孩开枪之前就打死她,我背负的十字架一定比现在更大些,虽然两个士兵死去了,但毕竟他们是成年的战士。


在那个小女孩死去不久,叛军手中最后一个有价值的目标,电视台被攻克了,当总统的身影出现在电视里之后,国防军站在了现政府一边,政变被挫败了。我们收拾自己装备的空当,戴红十字袖章的志愿者开始收拾街道上的尸体。在一个战乱的非洲国家,红十字会的这种效率已经让人惊叹了。那个小女孩的尸体被漫不经心的抛上运尸车,她也许会被埋葬在一个没有墓碑的墓穴,一个永不会有人凭吊的墓穴。这个女孩被埋葬之后,大约就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她曾经在这个世间生命过。


我们离开的时候不象我们到来时那样低调得有点鬼鬼祟祟,机场安排了军乐队,政府高官前来送行。我们崇高的好象是自由的解放者,其实有一点大家都心照不宣,这热闹的场面不过相当于合同双方庆祝合作成功的酒会。和我们一起返回的,还有三具简洁的棺木,没有覆盖旗帜,因为覆盖任何旗帜都是不合适的。


我们仍然乘坐C-130飞返,在GR营地降落的时候,所有能够到来的人全部在跑道旁列队迎接,飞机停稳之后,雇佣兵们提着自己的装具松松垮垮的走下飞机,好象一群刚刚打完比赛的队员。跑道旁整齐的队列马上被冲散了,相识的人互相拥抱或者友好的拍肩膀。解散的命令自行下达了。安德列和娜佳拥抱了我,就热热闹闹的去找大卫和约尼了。我和他们不在同一架飞机,行动中也不在一个区域,只在最后上飞机之前见过,那时他们正小心翼翼的抬着一具棺木,他们自愿抬棺木,因为里面躺着的,也是一个犹太人。

此时大卫和约尼仍然在抬那具棺木,他们开始的工作还要由他们来结束。


弗里德里克站在人群的最后,带着德国式的克制笔直的站立。不过在我经过的时候他还是挪动脚步来到我面前,握了我的手,帮我拿了步枪,然后说:“第一次行动,感觉还好吧。”我说:“还好。”就不再说话。他也没再说话,一直跟着我走,然后陪我到军械部,耐心的等我交还步枪。然后他走过来,拍我的肩膀说:“在战斗中杀死孩子是你要经常面对的,在非洲,总是有那么多的战士过分年轻。这没法避免。”没人对他提起过什么,他这样明白我的心思,大约是也有过相同的经历吧。


次日我去参加阵亡雇佣兵的葬礼,同样没有覆盖旗帜的棺木,简短的仪式,没有排列整齐对天鸣枪的战士,没有亲属,大家摘下帽子站在一旁,没等棺木降到坑底就散开了。弗里德里克一直站在我旁边,戴上帽子之后他说:“我们参加没有荣誉的战斗,死后只能被没有荣誉的埋葬。”应该是对我说的,不过更象是自言自语。





生活被短暂的打乱之后就恢复平静,我尽量忘记一些细节,除了月底两倍多的薪水,没有什么再向我提醒我曾经参加的那次行动。


安德列已经适应了没有酒的生活,没有酒的俄罗斯人同样可以生活,不过有些萎靡。娜佳仍然在几乎所有时间里神采飞扬。大卫和约尼很快就从失去同胞的悲伤中出来,作为一个雇佣兵,如果你不能很快忘记死去的战友,那就几乎无法生活了。弗里德里克也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作为一个男人,他算十分细心体贴的那种。他也很快加入到我们的小团体,他也是那种自诩能读懂别人心的人,所以和娜佳非常的投缘,我们经常嘲笑他们是巫师和女巫的友谊。而且,作为德国人的弗里德里克和作为犹太人的大卫和约尼原来也是可以相处的。


我们已经习惯了终日训练的生活,对于我们来说,这已经成为日常生活。不过不用谁来提醒,我们始终知道我们是雇佣兵,随时可能坐运输机在气流中颠簸几个小时去陌生的远方作战,世界安宁了,也就不需要我们的存在了。


很快就轮到安德列和娜佳,一个早上,运载着他们和他们的米-24的安东诺夫运输机在我们面前起飞,他们将前往西非,帮助一支指挥混乱的国防军清剿反政府武装。


他们归来的时候我不在,我前往战乱的非洲之角帮助一个亚洲国家撤离侨民。那个国家的议会对于向境外派兵极为敏感,估计等议会结束争吵同意向境外派兵,在大使馆望眼欲穿的侨民大约要饿死了。他们只好求助于GR,总体来说,那是一次轻松的任务。几乎没有战斗,也就没有杀戮。大部分的时间,我呆在建筑物的顶端或者颠簸在车队中,乏味却安全。相对于我们的精良武装,交战的双方武装低劣而且缺乏训练。对于没有保护的平民,表现的冷酷和残暴,对于武装精良的雇佣兵则表现的十分驯服,嗜杀成性却战斗力低下,非专业的战士总是这样。攻击只发生过一次,最后撤离的使馆人员押送使馆的财物离开,遭到游击队攻击,进攻者的射击散乱而没有章法,攻击很快就在雇佣兵密集而精准的火力下瓦解了,他们丢下几具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没有参加那支车队的护卫,当时我在港口保护船舶。我应该听到了那次战斗的枪声,不过在整个城市的杂乱枪声中无法分辨。最后一批侨民和使馆人员乘坐的轮船消失在海平面之前,我们已经在机场等待C-130了。GR当然不会把飞机停放在不安全的机场,只留下一个分队牢牢的控制着机场。飞机按预定时间起飞,车队的护卫与游击队枪战的时候,C-130已经从营地起飞了。


飞机准时降落,我们拥进机舱。机轮离开大地的一刻,我们又为GR完成了一笔生意。我把背包倚在身后,很快就睡着了,我已经开始习惯在C-130的机舱里飞越非洲大地。直到一种强烈的颠簸把我弄醒,我睁开眼的同时知道我们降落了。回家了,士兵。


安德列和娜佳仍然站在迎接人群的最前面,弗里德里克仍然习惯性的呆在人群的最后,他不太喜欢和人群在一起,不过还是来接我了,大卫和约尼也来了,挤在人群里,我下了飞机走进人群才看见他们。

我们飞往遥远的地方去参加和改变大事件,但在GR营地,C-130的起飞和归来就是大事件了。我带着疲惫和纯净的表情穿过人群,抱了安德列和娜佳,把行李交给约尼,步枪大卫接过去。弗里德里克对我说:“心情还好,这次没有杀人。”我点点头,他说:“我知道。”


安德列的面色很红润,我猜那是酒精的滋润。果然不久后在我的房间,从安德列的矿泉水瓶子里倒出来的,却是伏特加。我尝了一下,并非上等的伏特加,不过对于安德列来说,已经足够。我问他哪里搞到的酒,他说他去的那个西非国家,把他们当做军事顾问供着,在生活上尽量满足,他提出要伏特加,他们竟然真的搞来了不少。整个行动过程,他都不缺酒喝。甚至到他结束任务要离开的时候,他还可以带一点回来。说到这里安德列又略显忧愁,只是带回来的酒坚持不了多久,他说。对于经历的战斗,他倒是轻描淡写,基本上说,那是一场屠杀,那里的民兵缺乏重武器,又不会用集火的方式使用轻武器对付武装直升机,基本上只能成为猎物。要不是有酒精支持,他早就对这种无聊的战斗厌倦了。每次他飞越他的战果,横陈着民兵尸体的战场的时候都会对自己说:“上帝呀原谅我作为雇佣兵的杀戮,如果真的有天堂,请留一点地方给雇佣兵,其实我们也不喜欢杀戮。”


我说娜佳呢,她在哪里。安德列说她在自己房间里休息,她刚刚在阿平顿的医院做过人工流产,需要休息,肖你知道,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要孩子。我说那她还到机场去接我,你怎么不阻止她。安德列说她一定要去,我就没有阻止。我说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娜佳这样了,你在这里喝酒,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到这里的时候,眼泪开始在我的脸上流淌。在约尼他们惊讶的目光中,我知道我的失态。我也有些奇怪,可能是我储存已久的对女性的关怀,在这一刻迸发了。


我们去娜佳的房间,门半开着,一个人坐在娜佳的床前,那应该是弗里德里克的背影,我想进屋,肩膀却被安德列轻轻的扳住。房间里,弗里德里克对娜佳说:“我的小女巫,你怎么可以对自己这样。”我想是打断他们的时间了,尤其是在安德列面前。我重重的推开门,弗里德里克回过头来,看见我们,没有惊奇,也没有尴尬。他对娜佳说再见,然后站起来仔细戴好贝雷帽,拍一下安德列的肩膀,直着身子离开了。我对娜佳简单的问候几句,就和安德列到门外抽烟。安德列有一些消沉,我说你没事吧。安德列说你是说弗里德里克吧,我不会在乎的,娜佳是我们大家的天使,有人关心她我不会介意。我说那就好,拍拍他肩膀就离开了。


离开安德列那里不久,我被告知有一个新的队员分配到我的狙击手小组。我虽然到GR不久,不过已经是一个狙击手小组的组长了,也许是因为我曾经是一个中校吧。


新来的队员是一个日本人,叫清川芳彦。我对日本人一向没有什么好印象,他对他的顶头上司是一个中国人也有些不自然。我知道,很多日本人对中国人也没有什么好印象。GR官员把他分配到我的小组,大约是考虑到都是亚洲人应该比较好相处。那个官员一定不了解中日关系的渊源,作为中国人的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队员,作为日本人的清川也宁愿他的队长是一个西方人。不过清川还是对我堆起了笑脸,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然后谦恭的伸出双手握了我的手。标准的日本式的虚伪,他心里一定在说:“哼,支那人。”


清川很快就证明了他确实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他对于杀戮的故事有极其浓厚的兴趣,总是向别的雇佣兵打听他们在战斗中杀人的细节。开始,出于礼貌,大家还简单的讲一讲,但很快就没什么人理他了。对于雇佣兵来说,杀戮是方式而不是目的,也没有几个人喜欢这种方式,清川强迫大家回忆这些让人隐隐作痛的细节实在让人生厌。清川也试图进入我们的小团体,开始大家还礼貌的对待他,直到有一次,我们聚在“白眼酒吧”聊天,用茶杯喝约尼从女服务员那里蹭来的啤酒。说了一会儿,就说到当雇佣兵的原因。清川把一大杯啤酒送进肚子,有些兴奋的说:“我当雇佣兵的原因,就是因为来这里,可以杀人,而且没有人追究。”大家听了全部脸色微变,弗里德里克立即站起来,戴好贝雷帽,带着一脸的厌恶离开。我随着他到门口,他对我说:“这个日本人心理有问题,小心看着他,不然他迟早在行动中害死你。”

在这之后,我们开始拒绝他进入我们的小圈子。不过清川有办法打发没有朋友的生活。他把几乎所有的时间花在练习射击和保养武器上面。在GR官员眼里,他无疑是一个好雇员,低调而且勤奋。


他自称曾服役于日本陆上自卫队的一支没有公开的特种部队,他的枪法也确实很好。不过他的射击动作和方式不象是在特种部队里训练出来的,世界上的特种部队千奇百怪,训练的方法却大同小异。我一直疑心他的枪法是在某个射击俱乐部消费了大量金钱练就的。





他对我来说只能是一个麻烦。


我很快就不得不带着这个麻烦执行任务。


这次是西非,又是帮助撤侨。这次帮助的同样是一个富裕却无力向海外派兵的亚洲国家,据说本来法国人答应要帮忙,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法国人没有履行诺言,法军撤出自己的侨民之后就扬长而去。最终还是要求助于GR。


撤侨是危险性不大的工作,同样给GR带来的收益也不会太大。我在C-130上看见了清川,而且不出意料,分配战术小组的时候,GR官员把清川塞给了我。我们将前去保卫使馆和护送侨民,而我们这个分队的负责人,正是弗里德里克。


机场本来由政府军和法军联合控制,法军撤出之后,先期到达的一个GR分队取代了法军的位置。GR与政府军应该有协议,他们同意我们使用机场。


整个城市正处于激烈且形势不明朗的巷战中,我们到达使馆之后才知道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虽然大部分侨民已经自行到达使馆,但还是有一些人被隔离在几个居民区之中。弗里德里克和我商量了一下,决定只留下6个人协助使馆内的少量宪兵保护侨民,其余人分成三个小队解救其他侨民。下这样的决心是因为大使说,在已经过去的几天中,交战的双方好象都无意攻击使馆。


三个分队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我分配了战位,留下来的6个人中,包括我在内四个是狙击手,我把他们分派到几个制高点,我把自己留在使馆的顶楼,有最好的视野。宪兵们守住大门,两个机枪手守着一段低矮的易受攻击的围墙。我把清川安排在比我低一点的地方,这是一个最无关紧要的位置,而且在我的视野之内。总体来说,我还是无法信任他。


政府军和游击队就在使馆附近激战,既然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帮助他们的任何一方,卷入战斗就极不明智。


我下达命令除非有武装人员发动实质性的进攻,否则不许开火。至于飞过屋顶或者击碎玻璃的流弹就完全不必理会。然后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全副武装的呆在自己的战位上等待三个分队的归来。


从我的位置看过去,很多在战斗的武装人员暴露在我的视野里,我处在一个极好的射击位置,在我的下方,清川正在给他的步枪上消音器,他的行为一直有点怪异,我没有理会。我回头巡视其他的战位,再回过头来的时候,清川已经开始射击了。我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他已经击中了两个人,我在对讲机里阻止他,他没有理会。我气急败坏的跑到他的战位,他已经停止射击,不知道我跑下楼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再被他击中。我说你干什么,为什么开火,你知道激怒这些武装分子的后果吗?你在拿大家的安全开玩笑。我命令你停止射击你为什么不听。清川换了一脸的笑容,一连对我鞠着躬说对不起,请原谅,态度诚恳。一点不象刚刚干过杀人的勾当。他向我解释说你看,我使用消音器,而且只射击单独的人,不会被发现。我说我们在执行任务,不是玩猎杀游戏。杀人不是我们的目的。清川没说话。我离开他的战位之前,冷冷的扔下一句话:“如果下次你再没有得到命令的开枪杀人,我打爆你的头。”


到弗里德里克带领的分队归来,所有外出接应侨民的雇佣兵全部归来,只有两个人轻伤,还是因为流弹,没有交火。生活于战乱国家的侨民十分专业于撤离,人人都只携带简单的行李,而且极为听从指挥。我向弗里德里克报告了清川的行为,作为行动的总指挥,我想他有权知道。弗里德里克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炫耀他的先见之明,只是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使馆不能提供足够的车辆,要往返接送两次才能撤走所有人员,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仍然需要守卫使馆。我仍然把清川致于我可以监控的位置,人手太少,我仍然不得不使用他。他也还算规矩,没有再胡乱射击。


麻烦还是不断,有几辆车子在归途中抛锚,我们不得不做第三次运输。政府军和游击队都注意到这栋即将空下来的房子,正跃跃欲试的要占领它,只是碍于严阵以待的雇佣兵才没有行动。到第二批的侨民上路以后,留下来的雇佣兵已经不多。从望远镜里看出去,双方都在调集力量,随时准备占领空下来的大使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耐心等到我们全部撤离。


我们终于等到车队归来,没有交火。车队开进使馆大院,最后一披侨民开始上车,我和其他三个狙击手以及两个机枪手仍然呆在自己的战位上,还不是我们撤离的时候。


所有的侨民都上了车子,守卫大门的宪兵也上了车,然后雇佣兵们也上车,最后一辆车子上面有给我们留下的位子,弗里德里克命令我们脱离战位上车。我命令狙击手和机枪手上车,我是要走在最后的。他们很快脱离战位,只有清川没有动。不祥的感觉刚刚升上心头,清川就开始射击。他仍然使用消音器,但由于这次的射击毫无顾忌,很快就让被猎杀者发现。他们开始象使馆射击,这倒没有什么,反正使馆已经空了。要命的是他们开始攻击已经驶出使馆的头两辆车子。车上的雇佣兵拼命还击,车子被迫退回使馆大院。


我用对讲机命令清川停止射击,他没有理会。我开枪了,击中他的右手,他回头看着我,用左手蘸着伤口上的血抹了自己一脸,狰狞的笑了一下,继续用左手射击。弗里德里克说的没有错,他是疯的。我正在犹豫是不是射他的左手或者干脆打死他的时候,弗里德里克提着冲锋枪已经来到清川的战位,然后他把半个弹夹的子弹倾泻在清川的身上。然后弗里德里克命令雇佣兵停火,让大使用当地语言对攻击者喊话。大使喊向你们射击的肇事者已经正法,我们就要离开这里,我们无意与你们交战。但我们有精良的武装,如果再受到攻击,一定会让攻击者付出代价。攻击者停止了射击,得到一个人去楼空的使馆明显比战斗然后付出代价划算的多。


我们停了一下,确认攻击已经停止之后,高度戒备的离开使馆,我们还是带走了清川的尸体,在客车里,他的尸体就放在我的旁边,包裹尸体的塑料袋是漏的,他的血就一直流出来。在前往机场的半个多小时的路程里,车厢里一直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到达机场之后飞行员也很为难,因为他没有携带棺木和裹尸袋前来,他起飞的时候还没有人员伤亡,但现在两个人死了。一个是清川,另一个是交火时坐在第一辆客车上的雇佣兵。他是清川害死的。我明白弗里德里克的愤怒了。我们不能抛弃他们,让战死者曝尸荒野会让大家寒心的。我们用能够找来的所有塑料袋包裹他们,好歹把他们弄上了飞机。


我们降落的时候,跑道旁边停放着两具棺木,飞行员一定和基地联系过了。我们七手八脚的把尸体抬下飞机,装进棺木。GR的官员对这样简单的行动竟然损失两名雇员表示震惊,我对弗里德里克即将上交的报告感到担心,他怎么描述清川的阵亡呢?


我在次日公墓的葬礼上看到了他,棺木落入坑底之后我问他,你怎么解释清川的死亡的。弗里德里克回答就照实说。我说这样也行吗?他说行的,这里是雇佣兵的世界,不是纪律部队,清川违反了雇佣兵的规矩,无端的将战友置于危险之中,而且造成了伤亡,我就用非常规的方式阻止他,就是这样。





紧张忙碌的生活过得很快,懒散无聊的生活同样过得很快。我的一年合同期马上就要结束,几乎每个月我都有出勤,也就是几乎每个月都是双薪,加上上千美元每天的出勤补贴,将近一年下来,我赚了差不多15万美元,这笔钱拿到国内,我已经是中产了。


我不知道明年是不是要在干一年,鲍勃专程从开普敦飞来,表示公司续签合同的愿望,底薪更是增加到7000美元。我本来只是要赚一张机票钱的,到了现在却有些欲罢不能。不过我还是要考虑,没有象安德列和娜佳那样痛快的和鲍勃续签合同,也没有象大卫和约尼那样痛快的不续签。弗里德里克签的本来就是三年合同,不用选择。还没有等到我决定,又一次的任务就来了。

大约160名雇佣兵被集合起来,登上两架C-130,和我们一起起飞的,还有运载着米-24直升机的安东诺夫运输机。我们将奔赴西非,帮助当地软弱无力的政府军夺回一处钻石矿的控制权。那是反政府武装的主要经济来源,夺回它,就掐断了反政府武装的财源。


我们在一处糟糕的机场降落,我们已经习惯在糟糕的机场颠簸着着陆,但仍然无法适应在这个机场的颠簸,这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机场了,几乎把我们颠到散架。更糟糕的是跑道也不够长,C-130还好些,安东诺夫运输机则几乎冲出跑道,驾驶员勉强把飞机停在了跑道的尽头。


在工作人员卸下米-24的时间,我们已经分组登车,前往我们的任务区域。我和大卫、约尼还有郭尔喀人德昂和坎山组成一个阻击小组,在钻石矿的东北方向建立一个支撑点,阻击可能出现的增援。


越野车把我们运到那里,卸下我们的装备,扔下几个沙袋扬长而去。我看了一下地形,这里有一个小高地,上面有相对茂密的植被,旁边是稀疏的树木和开阔的草原。行动指挥要求我们在小高地上建立支撑点,我看了一下,并不觉得这个命令有多高明。小高地叫做高地真的有些勉强,顶多算一个小土丘。而且这里是无险可守的草原,真的有援军到来,他们完全可以饶过高地。在高地上面可以获得良好的视野,同时也会使自己成为明显的目标。不过我看了一下周围,也确实没有更合适的地方。我把两个郭尔喀人放在山顶,我自己在山腰的一侧,大卫和约尼在山腰的另一侧。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我在自己的战位上呆了一会,就跑到大卫和约尼那里和他们聊天。我如此轻松是因为出发之前,大家都认为这是一次轻松的任务,甚至GR官员也非常乐观。情报显示,由于政府军和反政府武装在几个战区互相牵制,双方都没有过多的力量顾及这个钻石矿。守卫矿井的也就是大约二、三百人,而且附近没有什么力量可以迅速的提供支援。


大卫还是认真的架起了他的“米兰”,我看了一下,他们携带了六枚备弹。我说这些东西能用的上吗?据说我们的对手装备很初级。约尼说只要我们来,就要带上这些东西。要是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们也就留在基地了。然后我们一致认为这一次的行动,只不过是让我们多赚上几千美元的机会而已。约尼就谈到他们即将继续进行的环球之旅,我和大卫要去所有不仇视犹太人的国家,他说。然后远处的枪声响了起来,对矿井守卫者的攻击开始了。


我们在对讲机里收听这场战斗,对讲机里的声音很快就变得粗野了,我们知道战斗进行的不顺利,不过我们很快就顾不上为战友们担心了,因为德昂在对讲机里大喊:“坦克!”我马上拿起望远镜,一队坦克和步兵战车正向我们这个方向驶来,应该是赶去支援矿井守卫者的。我仍然希望那是政府军的部队,因为GR的情报官一再的强调反政府武装的装备低劣。我用电台和GR的联络官联系,希望他向政府军方面证实这支部队的从属。过了一会儿,消息传回来了,这不是政府军的部队。


看来我们要独自应付他们了,我在望远镜里清点了我们的敌人,他们拥有三辆T55坦克,五辆BMP步兵战车,还有两辆装甲运兵车,后面跟随着两辆装满士兵的卡车。我和联络官联系的空当,他们已经进入了“米兰”的射程。我命令大卫开火,并强调先解决坦克。下达命令之后我也知道我们的前景没有什么乐观的,即使大卫和约尼弹不虚发,仍然会剩下两个装甲目标。可我们再也没有反装甲武器了。大卫和约尼没有让我失望,果然是弹不虚发,他们干掉两辆坦克之后,对方还没有确定他们的位置,第三辆坦克只是胡乱的开了两炮,也被击毁了。然后就轮到BMP步兵战车了,不过他们不想坐以待毙,73毫米炮开始射击,不过炮弹的落点离我们还有很远。大卫和约尼又干脆的干掉了三辆,然后就不会有什么作为了,他们没有导弹了。剩下的BMP还在射击,落点离我们越来越近。卡车上的士兵分散下车,我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我最担心的东西,他们架起大口径的迫击炮。第一波炮弹很快就落下来,几乎砸到大卫他们头上了。我在对讲机里命令大卫和约尼马上离开战位,话音未落,第二波炮弹落下来,我眼睁睁的看着一发炮弹落在他们身边,硝烟散去之后,我看见大卫和约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约是认为敌人已经消灭,那些步兵重新上车,以BMP为先导,继续向我们的方向驶来。德昂请示要不要开火,他有一门60毫米迫击炮,他们正进入他的射程。我说等等吧,再等一等。

我很犹豫,他们明显没有发现我和山顶的郭尔喀人,我们一直静默,也许可以幸存,一旦开火,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不过这种犹豫没有持续太久,当他们进入我的步枪射程的时候,我对郭尔喀人说开火,就紧接着扣动了扳机。我一枪就解决了一个卡车司机,那个濒死的司机做了一个错误的动作,弄翻了那辆卡车。一些士兵受了伤,不过大部分士兵还是站立起来。德昂的炮弹就紧接着在他们中间爆炸,但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战士,面对伤亡并没有惊慌失措。他们一定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反装甲武器,BMP开始向我们冲击并且射击,而且一切都表明,他们打的越来越准了。被炮弹掀起的土石不停的落到我的身上,不过什么也不能阻止我的射击,我用燃烧穿甲弹把另一辆卡车的油箱打爆了,不过车上的士兵已经分散下车,没有造成多少伤亡。德昂的炮弹仍然不停的落下,不过对于已经分散开的士兵,无法造成太大的伤亡。我想是召唤直升机的时间了,该是安德列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直升机的轰鸣声很快就出现,到它飞临战场上空的时候,望远镜里的敌人开始有一点慌乱。安德列马上就开始射击没有任何迟疑,米-24发射的反坦克导弹利索的干掉了两辆BMP,当安德列盘旋了一圈再次准备攻击的时候,我忽然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什么。“毒刺!”我对着对讲机大喊。但一切都来不及了,一枚“毒刺”带着桔色的火焰飞上天空,米-24痛苦的颤抖了一下,载到了地上。


我已经不能抑制自己的愤怒了,该死的情报官,他一再描述的装备低劣的反政府武装,有坦克,有步兵战车还有“毒刺”。如果我能够活着回去,一定打烂他的狗头。


不过我马上就没有时间愤怒了,因为腾出手来得敌人又开始用更猛烈的炮火对付我们,德昂仍然打的很好,一发炮弹正好落在一辆装甲运兵车之上,装甲车马上爆炸起火,火焰从所有的孔隙中向外喷涌。不过这是他最后的战果了,一发炮弹落在他们的战位上,坎山的M-60机枪也停止了射击。


现在就只有我自己了,我只有两个弹夹的子弹了,而我的敌人还有三、四十个。他们还有一辆装甲车,有12.7MM机枪,还有82mm迫击炮。而我就只剩下10发子弹。不过我决定继续战斗。装甲运兵车上的12.7MM机枪压的我抬不起头来,炮弹掀起的土几乎要将我埋掉,但我仍然认真的把每一发子弹送进一个敌人的躯体。我正要射出最后一颗子弹的时候,一枚迫击炮弹刚好在我的旁边爆炸了。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战场已经安静下来。我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我并没有受伤。我的步枪也是完好的,不过只有一颗子弹了。对讲机也没有损坏,正在传达着一个信息,进攻已经被彻底挫败,要求所有人员脱离战斗,到代号G12的村庄集中。我想是我离开的时候了,我拿起望远镜最后看了一下山下的人群,任务已经完结,我们已经不是敌我关系。他们把正把安德列和娜佳拖出直升机的残骸。安德列已经死去,身上都是血,可是娜佳,仍然活着!我的呼吸就要停止了,因为他们把娜佳拖出来,然后,开始强奸她。他们一定也知道了进攻的完结,不然他们不会有时间做这些。我把最后一颗子弹推进枪膛,是的我救不了她,但我可以结束她的痛苦。但我迟迟的没有扣动扳机,因为我知道,一旦枪响,那些背着大砍刀的黑皮肤战士就会扑上来,把我撕碎。这个任务已经完了,我的合同也就要完结。我可以回到我的祖国,也许我不能重新得到周薇和路水,但我回找到我的女人的,我喜欢的黄皮肤女人。我不再看那混乱的场面,我回转头仰面看着天,这么远,我应该什么都听不见的,可耳朵里,分明是娜佳痛苦的喘息。这声音快让我疯掉了,我终于做了决定,回过身子,用瞄准镜套住了娜佳,我犹豫一下,还是瞄准了在娜佳身上的那个人,扣动了扳机。枪没有响,一颗臭弹。


我扔掉步枪,蹲了下来,我仍然听到那些声音,我的心脏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我该做点什么停止这一切,我拿出我的格洛克,对准自己的额头。这时候一声枪响从远处传来,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放下手枪,“一切都结束了。”我对自己说。

那些人离开了,带着他们战友的尸体,我也走下山去,从直升机的残骸里找到安德列的工兵锹,开始在小山之下的松软大地上挖掘。我给自己也挖了一个坑,因为,本来我也应该躺在这里的。


一切都结束之后,我带着安德列他们的身份牌离开,我同时带走了娜佳的转轮手枪,里面有娜佳留给自己的一颗子弹,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使用。


我走出两英里远,天色已经暗下来。我看见了火光,然后我看见一片新的坟墓,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那些尸体搬运这么远埋葬。我停下来检查我的武器,我还有一支自卫用的卡立科冲锋枪,弹筒中压满100颗子弹,还有一支格洛克,只有一个弹夹,不过无所谓,我相信我也没有更换弹夹的时间。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我,我把子弹推进弹膛的时候也想过其实我可以绕过他们的。不过这念头只闪了一下。这次行动完了,本来他们已经不是我的敌人了。不过从他们开始强奸娜佳开始,这一切已经和这次行动没有关系了。


他们留了岗哨,他们并非没有经验的战士。我抽出我的戈博刀,在黑暗里慢慢接近这个哨兵,我把刀子刺进他的脖子,他无声无息的倒下,我跳了一下,避开了血喷。


我的卡立科喷着桔色的火焰,大部分士兵还没有抓起步枪就栽倒了,一个军官还来得及拔出他的手枪,我的胸前好象被锤子敲了一下,不过还好,防弹衣没有被击穿。


我把打光子弹的卡立科扔在地上,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他们显然没有想到在小山上还有人活下来,那个人还会来偷袭他们。


这个胜利也让我有一点意外,毕竟我的对手是30几个并非手无寸铁的士兵,也许是因为我已经不考虑生死的缘故吧,我已经把自己葬了。


黑暗里忽然闪烁着桔色的火焰,一个受伤的士兵用他的AK扫了一个扇面。我感觉到痛楚,低下头,防弹衣上有两个弹孔。血还没有透过厚厚的防弹衣渗出来。我对着他打光了格洛克的弹夹。然后走近他。他仍然绝望的扣动着AK的扳机,枪卡住了。他的右手中了两颗子弹,没法拉动枪机。我扔掉手枪,一把抓住AK的强管,稍一用力就把步枪夺了过来,然后我把步枪也扔了。我拿出娜佳的转轮手枪,弹出弹仓,用力的转了一下,然后收起弹仓,把强管对准了那个士兵的额头,他绝望的看着我,没有叫嚷。我用中文对他说:“让娜佳决定你的生死,你祈祷吧。”然后我扣动扳机,一股火焰喷出枪口。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达G12的,我一到达村子就栽倒了,弗里德里克扶起我,然后叫来了军医。我把安德列他们的身份牌拿出来,我说他们都在这里,都在。


军医简单的包扎之后把我送上直升机,在我失去知觉之前,我听到旋翼已经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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