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派出精锐的小部队,牵着胡宗南部主力在延安东北山区的山峦沟壑中整整转了12天,行程400里,搞得国民党军人困马乏。胡宗南采取“滚筒”战术,数路并列,以10个旅构成纵横四五十里的方阵,齐头并进,不留缝隙,如碾子般压来压去,使得西北野战军难寻各个击破的战机。
毛泽东再次指示彭德怀:敌现已相当疲劳,尚未十分疲劳;敌粮已相当困难,尚未极端困难……我之方针是继续过去办法,同敌在现地区再周旋一时期(一个月左右),目的在使敌达到十分疲劳和十分缺粮之程度,然后寻机歼击之。
温瑞茂(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毛泽东把这种战法,称之为“蘑菇战术”,就是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将敌磨得精疲力竭,然后消灭之”。这是诱敌深入战术在新的战争条件下的一个发展。不但在西北战场,在其他战场上,人民解放军也曾普遍采用了这种战法,迎击国民党军重兵集团的进攻,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从某种意义上讲,蒋介石对解放区的进攻,在很大程度上是被解放军“磨”垮的。
蘑菇战术成了滚筒战术的克星。彭德怀指挥部队耐心与敌周旋,终于觅得战机,在羊马河歼灭胡宗南部1个旅。随后又攻占蟠龙,再次歼灭胡宗南部1个旅。
西北野战军三战三捷,不仅扭转了陕北战局,而且将胡宗南部这支国民党军的战略预备队牢牢牵制在西北战场,有力策应了其他战场人民解放军的作战。
放弃延安,诱敌深入,毛泽东以一座城市换取了战局的改变。此等战略,令任何人都难以置信,但却变成活生生的事实。
两年之后,美国政府在白皮书中作了这样的评述:国民党军“占领延安,曾经宣扬为一个伟大的胜利,实则是一个既浪费又空虚的、华而不实的胜利”。
蒋介石和他那些指挥官曾反复琢磨过个中奥秘,却始终摸不着头脑,懊恼地说:和共军接战,有人主张要实施突击战和伏兵战,但无一成功。而我们的每一次大兵团行动,可以说无不遭遇他们的伏兵和突击,以致受到很大的损失。
蒋介石琢磨了几十年都没有搞清的东西,外国人琢磨起来就更如读天书一般困难。抗战胜利后,驻青岛的美国海军陆战队指挥官克里门问陈毅,如果国共之间发生战争怎么办时,陈毅回答:放开两手,诱敌深入,集中兵力,消灭敌人。听得克里门目瞪口呆,说:“我不懂,你们既要丢地方,又要消灭敌人。中国的问题真复杂。”
礼炮轰鸣,烟花满天,中国人民有了自己的政权。
怎样保卫新生的人民政权,是毛泽东长时间思考的一个大问题。他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我们国家比较大,仅大陆海岸线就有一万多公里。敌人要侵略你,完全不让敌人进来不可能。他这里不能进来,那里则有可能进来。面对这么长的防线,到处修工事,到处设防,不可靠。平均使用兵力,没有重点,形不成拳头,敌人到处可以进攻,我们只能被动挨打,这不是高明的办法。
齐德学(军事科学院战争理论和战略研究部副部长、博士生导师)诱敌深入当然不是敌人一来,我们就撤。毛泽东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书中曾阐述得非常深刻。毛泽东对诱敌深入的必要性与意义,对时机的选择,对退却终点的选择,对反攻时机及条件的选择,以及反攻胜利具备的条件等等都系统地加以了论述,并发展成毛泽东所独创的军事理论。
曾任美国国防部长助理的戴维逊有过这样的总结:“如果你对毛泽东的一切都记不住,那你只要记住他是一切战略家中最重实效、最主张批判地接受经验的一个。”
毛泽东一生与书为伴,一张大木床,书占去一半。在毛泽东读过的书中往往留有密密麻麻的批注与评价,他研究历史,却从不简单地因循历史。他吸收历史经验,却从不简单地采取拿来主义。
借鉴历史,总结历史,再根据现实情况,创造历史,这就是善读史书的毛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