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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把刀都市武侠新作:《杀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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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07-10-15
登峰造极的画(8)
“我明白。”霜。

“对了,霜。”西门朝地上吐出已没味道的口香糖渣。

“?”霜。

“G摔碎的十四个玻璃里,其中一个是我藏得最隐密的,第二十二个玻璃瓶。”西门走进旧公寓。

15.

距离拆掉眼睛上的纱布,还有三天。

在微真的一番说词下,G索性跟护理站要了张临时的折叠伴床,睡在病房里。

当时G要离开病房时,微真是这么说的。

“杀手是这么干的吗?”微真一贯淡淡的语气。

“怎么?”G。

“陪我到拆纱布为止吧。”微真静静地说。

“不会吧?我是杀手,不是保镖。”G想起了听见微真的愿望时,自己那份失望的窘迫。

“如果我被别人杀了怎么办?如果我走楼梯跌死了怎么办?自己想不开跳楼了怎么办?”微真的语气越来越急促。

真是个寂寞的女孩。

“是有些麻烦。”G想了想,看着小冰箱说:”所以你要我买越多零食越好,原来是要给我自己吃的。”

微真不再说话,只是下床,慢慢摸索到打开的窗边。

G躺在伴床上翻着色情杂志。

墙上的时钟,十一点。

自答应陪微真直到她的肝脏被自己打穿为止后,面对只是一直听广播的微真,G一直相当无聊。除了看电视发呆外就是睡觉,最后只好打电话叫了色情杂志外卖,还一口气叫了三天份。

“你确定死前没有别的事想做?我这个人很随和的。”G抚摸着照片中大浦安娜的豪乳,喉咙鼓动。

“医院的伙食不大好吃。”微真摸着肚子:”以前我有吃宵夜的习惯。”

“……”G。

突然,G的手机响了,那是他设的提示闹钟。

G勉强爬起,打开冰箱拿了瓶可乐就要出门。

有个人,在某个地方,等着挨枪。

“宵夜想吃什么?”G。

16.

一个半小时后,G左边鼻孔塞着一管卫生纸,拎了袋东山鸭头卤味回来。

微真还没睡。

“刚刚有人送东西来给你。”微真拿着份公文袋。

“喔?这么快就追到这里来了。”G将卤味放在桌上,接过公文袋:”有看到是谁吗?”

“你说呢?”微真下床,用笨拙的触感将餐盒打开,拆好筷子,坐在桌子旁的塑料椅。

G坐下,颇有兴致地翻着公文袋里的新小说,这次总共有八页。

“是什么?”微真吃着,虽然看不见最能表达神情的眼睛,但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的津津有味。

“杀手专用的小说,乱七八糟写,我也七零八落看。”G说,一页页翻着,拿起筷子跟着吃。

“杀手专用?”微真很有兴趣。

于是G逐字念给她听,并大略解释一下典故。

这份杀手专用的连载小说,跳脱阙漏,顺序颠三倒四,就是没有人见过最后一章。蝉堡。

每个杀手在出任务后,都会收到其中一份没看过的章节。

不管他愿不愿意。

不管他躲到哪个自以为没人知道的地方。

不管他有没有信箱。

“写得很有意思。”微真。

“可惜你三天后就要死了。我会在这里开个洞,子弹会停在这里久一些,然后再从这里钻出来。”G笑道,手指在微真的右下腹碰了碰,解释一番。

“好伤心啊。”微真幽幽地说,却没有伤心的语气。

G将小说收进公文袋后,大口吃起卤味。

“在收到因我死掉才拿到的最新章节后,你会到我的坟前念上一段么?”微真停下筷子。

“太麻烦了。”G承认。

“要不是我死掉,你也读不到那一段。”微真的口吻有些生气。

“太麻烦了,又不熟。”G很抱歉,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个性。

微真放下筷子。

这次真的生气了。

17.

虽然说自己还是没办法给那个勤劳的承诺,但G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愧疚。

G跟护理站要了台轮椅,推着微真走出病房,呼吸一些真正的空气。但这中间不可否认的,是G自己也在病房里待腻了。

真是份无可救药的婆妈工作。G怨叹。

“我想去投篮。”微真说。

于是两人来到医院附近公园的篮球场。

午后,学校还没放学,只有几个中年男子穿著汗衫气喘吁吁在场子里练球。

“借个球吧大叔。”G一身黑色的西装,在球场上显得非常突兀。

几个中年男子不屑地看着G,不大理会。

“大叔,借一下就好啦!”G带着鼻音大声呼叫。

一个上篮失败的秃头人,毫不客气朝G比了个中指。

“真麻烦。”G抓抓头,神色痛苦。

“你身上有带枪吧,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很好解决。”微真讽刺。

却见G拿出手机,蹲在地上。

“喂,篮球外带一份,谢谢,黑色。我在圣心医院旁边公园的篮球场。”G对着手机另一头说道,一边擤鼻涕。

几分钟后,一个穿著快递工人服的家伙匆匆跑来,交给G一颗黑色的篮球,收了钱,又匆匆消失。

诡异的快递公司。跟那天晚上快递色情杂志外卖的恐怕是同一家。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07-10-15
登峰造极的画(9)
“丢吧,丢到你开心为止。”G将黑色的球轻轻一拋。

球落地,弹起,来到微真的手中。

微真单手捧着球,一手扶着轮椅慢慢站起,生疏地运着球。

“篮框离我多远?”微真开口。

“用你的脚来说,六又三分之二步。”G想都没想。

微真小心翼翼地举起球,出手。

球碰到篮框又弹了出来,被G捡起,又丢还给微真。

“左手只是辅助。”G说着灌篮高手里,樱木花道领悟的名言。

微真拍着球,停住。屏气,想象,出手。

球碰到篮框,转了几下又旋了出来。

“行不行啊?”G随手抓住,又丢回。

就这样,微真反复地丢,G反复地捡。偶而出现”唰”的一声,微真也不笑,G也不会夸奖,只是啧啧。

听着运球声,微真想起了以前大学时,常在篮球架下看着志跟好友组队挑球的模样。

志流着汗,甩脱包夹,上篮得分。

然后对着她笑。

志作假动作被识破,却还是勉强出手,被盖了大火锅。

然后对着她笑。

志被对手抄球,急得打手犯规。

然后对着她笑。

志接到妙传,在三分线外出手进算。

然后对着她笑。

这就是他们的爱情。

无论如何,志都会这么对她笑。

唰。

微真又进了一球。

蒙住眼睛的纱布湿湿的。

“回去吧。”微真仰起颈子。

18.

第二天。

第二十二个玻璃瓶终于破了,就在第三次的测验中。

“把瓶子藏在天花板缝里,算什么英雄好汉?有人会躲在那种地方吗?”

霜瞪着西门。

西门没有回答,从袋子里抓起一把玻璃弹珠。

“虽然大家都说G是全能型的杀手,但依你看呢?”西门。

“G是近身战的行家。”霜。

霜也是。所以这将是场痛快交锋的近身对轰。

“散弹枪对近距离来说杀伤力很大,范围广,可以弥补你与G之间的差距。”西门客观的分析:”但散弹枪的扣发时距较长,绝对跟不上G扣板机的速度,这些你也很清楚。”

霜冷冷拿着散弹枪,丢给西门。

西门仔细观看,快速拆卸又装好。

原来霜早想到这点,她将部份机件改装。板机弹簧、膛线、散弹内小钢珠的量,通通调整过。结果虽令散弹枪的破坏力减少一半,却也使得板机的反应速度比先前快上两倍。

“虽然G很少这么做,但他的确是双枪。”西门遗憾坦白:”他的机具击弹速度仍会是你的两倍,但你的人却没有他两倍厉害。”

霜不发一语。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西门看着霜。

标准答案是:既然知道G会在哪里出现,就找个高处,架起十字瞄准镜,好整以暇地等待。

但西门很清楚杀手之间的对决模式。

每个人都有惯用的武器,不是说改就可以改的,这不仅牵涉到对新枪具熟悉程度的问题,还牵涉到运气。

有人说,一个杀手天生就有他的型。为了”最适当的战斗方式”而背离自己最熟悉的兵器,可能要冒着失去之前积攒下来的好运气的风险。

杀人是专业,也是充满迷信的仪式组合。

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杀死G。”霜。

“很好。”西门肯定地拍手:”这才是最重要的关键。”

19.

第三天。

G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微真,穿过医院一楼的长廊。

长廊两旁是绿色的草皮,自动洒水器喷洒出水,空气里的青草气息带着雨水浇灌过的泥土味。

风一吹,拥有烂鼻子的G打了个喷嚏,流了一身汗的微真也哆嗦了一下。

他们刚刚又去了公园篮球场投了一百球,接着去死神餐厅吃了顿饭。

再过半小时,医生就会到病房拆开微真眼睛的纱布,因车祸受伤失明的双眼,大约有六成的机率可以重见天日。

“刚刚的手感不错。”微真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嗯,一百进三十二。”G随口说。比欧尼尔还烂。

咪呜。

一只黑色小猫不知为何叫了一声。

微真愣住,示意G别继续往前推,伸手招呼了小猫。

小猫一溜烟跳到微真伸出的手旁,温柔地舔舐,猫舌粗糙的触感逗得微真笑了出来。

G注意到,照片里左边脸颊上的酒涡终于出现。

长廊的另一端,猫的主人远远站着。

一个杵着拐杖的大男孩,神色激动不已,却又强自忍住什么。

两个穿著黑色西装、保镖般的人物站在大男孩身旁,散发出一股凶悍的威严。

“好想你喔。”微真摸抚小猫的颈子。

小猫一跳,跳到微真的怀里撒娇,眼睛眯成了一条慵懒的细线。

微真低头,跟小猫说了几句悄悄话后,将手指上的戒指摘下,别在小猫颈子上的金属扣环。

小猫咪呜一声,依依不舍跳下,跑到大男孩的脚边磨蹭。

大男孩早已泪流满面,却没有哭出声。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07-10-15
登峰造极的画(10)
“走吧。”微真恢复了平静。

G墨镜里的眼睛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但若无其事地继续推着轮椅。

“亲爱的,今天天气实在很好。”G经过大男孩与保镖的时候,淡淡地说。

“嗯。”微真笑着,粉红色的酒涡。

轮椅与大男孩错身而过。

20.

病房里,医生小心翼翼拿着镊子,与护士慢慢拆卸微真脸上的纱布。

冰箱里最后一瓶的饮料,G慢条斯理坐在椅子上喝着,二郎腿乱晃。

纱布已经完全拆下。

“我想静一静。”微真说。

于是医生与护士在拉下窗帘后便走出房,留下G,跟他的枪。

“现在看得见看不见,对你来说有差别吗?”G掏出枪,指着微真。

微真不说话,还沾粘着药液的眼睛微眨,还无法适应光线,没能睁开。

天桥上。

一束郁金香以坚定的步伐靠近医院,伴随着轻盈的节奏。

红色的皮衣,高佻的身段,闪耀在郁金香花束里的金属光泽。

“可以,绑马尾么?”G问,枪上膛。

微真莞尔,熟练地反手将头发扎起,用红绳束绑起马尾。

G眯起眼睛,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尾控。

一阵风吹起窗帘,撩乱微真的浏海。

“郁金香。”微真说。

医生在一楼长廊旁的自动贩卖机底下,拿出一杯即冲的热咖啡。

太烫了。

坐在长椅上,医生等待咖啡变得温些,一边回想跟护士之间的打赌。

女孩的眼睛看得见,或看不见。

以及那位企业家的郑重交代。

突然,医生听见轰然巨响,然后是一群女人们的尖叫。

“发生什么事了!”医生放下咖啡,赶紧冲进大楼。

塑木板门中间整个脆开。

密密麻麻的小弹孔散射在门板边缘,呈不规则辐射状,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焦气。

喀,巨大的特殊弹壳当当落地。

霜没有踹开门,只是在五步之外用散弹枪遥遥对着病房。

然后再开一枪。

门板一震,发出结构彻底粉碎断开的声音。木屑纷飞,门自行哑哑打开。

霜聚精会神,手指紧贴板机。

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一团用过的卫生纸。

“这混蛋。”霜恨恨道,身后的护士与病人家属早已尖叫一片,纷纷抱头蹲下。

微真坐在轮椅上,从病房外的护理站自行划动轮子,来到霜的背后。

“G走了,他要我跟你说一句话。”微真依旧紧闭双眼,眼皮快速颤动。

霜丝毫没有松懈对四周风吹草动的注意力,散弹枪架在左手臂上一动不动,眼睛却快速瞟动,这层楼的动静全在掌握之中。

“G说,他不是针对你。”微真覆述。

霜冷笑。

G走不成的。

21.

G轻轻松松地走在一楼长廊,手中拿着他惯用的黑枪。

走到长椅旁,突然,G的耳朵抽动了一下。

“不可试探上帝。”

G脚步不停,飞快扬起手,朝右边上方远远扣下板机!

医院C栋楼顶,十字瞄准镜后,一只锐利的眼睛。

一根愿意与最最强传说比快的手指。

“传说就到今天为止了。”

西门蹲卧在天台上,朝长廊高高扣下板机。

两颗子弹在空中交错,擦出高速金属火花。

西门的脸颊被划破时,那杯放在长椅上还没冷掉的咖啡,几乎同时炸开!

G站在长廊的石柱后,吹着急促的口哨。

西门一动也不动,除了那根骄傲的手指。

扣发,扣发,扣发。

石柱的边缘不断爆起石屑,可怕的破碎声毫无间断在G的耳边响起。

十字瞄准镜后的西门,完全压制住G的行动。

“你的好耳朵救了你,但先站在高处的人赢得比赛。”西门自言自语,不断修正子弹行进的轨迹。

墨镜后的G思考着什么,在石屑纷飞中倾听着什么,垂下的手里摇晃着黑枪,等待着什么。

等待长廊的尽头出现红色的美丽杀影。

“G!”

霜低吼,手中的散弹枪口冲出数十粒滚烫的小钢珠。

G低回身,头顶的石柱上方大块轰落,一颗子弹自黑枪枪口喷出,咻地穿过长廊。

霜挢捷扑到石柱后,令G的子弹只约略擦到霜的大腿。

“情况很险峻呢。”G打了个喷嚏,石屑又在头顶上爆开。

西门的居高临下,加上霜五个石柱外的近距离角度,使得G躲在石柱后面的空间越来越小,挪动身子都嫌辛苦,更遑论反击。

鲜血自霜的大腿上慢慢滴落,像是计算某种时间似的。

“我刚刚那枪是手下留情了!”G大叫。

虽然并非如此。

“那你肯定后悔。”霜冷笑。

霜的散弹枪观察着G映在地上的影子。

影子一有些许晃动,散弹枪便轰出数十高速燃行的钢珠,有些崩坏石柱,有些刻意朝G对面的地上,子弹撞击地面后,残余的能量复又令子弹以凌乱的角度继续折行,喷得G全身刺痛。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07-10-15
登峰造极的画(11)
刚刚G的子弹只擦过霜的大腿,而不是命中她的肝脏。这”失误”给了霜非常大的信心。G的无敌传说在那一枪中幻灭。

动作有些狼狈地遮挡反弹的钢珠,G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跟死神近距离对话。

墨镜龟裂了一片,脸上数条发烫的红线。

石柱的结构越来越单薄,虽然距离完全崩毁还有一大段夸张的落差,但距离将G逼出石柱,已是眨眼可期。

蹲在石柱后的G叹气,只好拿出手机。

天台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响。

“喂,我是G。”

“……”西门按下蓝芽耳机的通话钮。

“可能的话,我实在不想杀你,也不想杀霜。”

“我收了钱。”西门说,脸颊上的灼热感持续烧烫着,又扣下板机。

但这不是主要的理由。

每个杀手都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能耐杀掉G”这危险问题的答案。

尤其是这位传奇杀手,才刚刚露了一手极其漂亮的听音辨位,只要再往左偏一毫,蹲踞天台上的自己已垂下双手。

“收了钱……西门啊,你不当杀手的条件是什么?我帮你解除吧。”

西门莞尔,但子弹依旧将G隐身的石柱一片片削开。

G这家伙,先不说他在枪战过程中猜到在高处狙击他的人是谁这样恐怖的本领,他居然打了通电话给对手聊天。

简直是,瞧不起人。

“G啊,你是着急了,还是太悠闲了?我注意到你今天忘了带第二把枪,所以说,即使身为最强的传说,还是一点都大意不得呢。”西门持续射击,子弹像钻孔机般往石柱猛力钉、钉、钉、钉、钉。

快要没子弹了。

“是啊,谁料得到。”G也知道。

等待西门更换狙击枪弹夹,重新微调误差,那便是G冲出、与霜决胜负的时刻。

珍贵的两秒。

从远方慢慢靠近的警笛声。

“西门,有时候你真的蛮无趣的。”

G看着地上破碎的墨镜片,关掉手机。

霜深呼吸,散弹枪压制型的轰击节奏悄悄改变。

霜全神贯注,准备冲出。

她不求完全由自己杀死G,即使同归于尽也无所谓。

只要与西门约定的子弹,能够狠狠将拋弃她、又杀死她新恋人的G钉落地狱。

与霜约定的子弹。

十字瞄准镜后的西门可是有备而来,狙击枪里的弹夹经过特殊改造,比一般的弹夹多了两颗子弹。

西门可以感觉到,一向沉静的自己,心跳越来越急促。

那是兴奋。

草地上的自动洒水器激活。

午后的风,捎来青草的苦涩气味。

倒数第三颗子弹,子弹将石柱钉得石灰碎扬。

倒数第二颗子弹,弹道削裂石柱。

倒数最后一颗子弹……

黑色的身影从石柱左边冲出,比预期的还要早!

西门仓促扣下板机,却见子弹穿透飘在半空中的黑色西装,黑衣随即被无数钢珠轰碎成翩翩黑蝶。

西门楞住了。

骄傲的手指也楞住了。

完整无暇的石柱。

穿著黑色衬衫的G站在霜的后面,黑枪对准腰际。

西门可以确定自己完全没有眨眼。

但在自己注意力被拋出的黑衣引开之际,有道模糊的什么,比自己扣板机的速度还要快。

那模糊的什么,在倏忽之间就从石柱右端晃出黑色十字的死亡阴影外,反抄到霜的身后。G。

要重新架动狙击枪吗?

西门额上的冷汗洌下。

咻。

霜错愕倒下。

已意识到、却只仅仅回转到一半的散弹枪,从霜的手中斜斜摔落在石柱下。

G蹲下,持枪的右手放在左膝上,看着奄奄一息的霜。

霜艰辛喘着气,却兀自强硬地瞪着G。

天台上,已空无一人。

破碎的墨镜后,G细长的眼睛仿佛在叹息,左手捏了捏霜的俏脸。

“约翰……约翰死前说了什么话?有没有…留口信给我。”霜用力压着中枪的下腹,竭力保持意识。

“他说,红色的部份就用我的血吧。然后我说,真的假的?他点点头,我就照办了。”G回忆起那个忙碌的夜。

“他没有说,他很爱我?”霜咬牙,压住下腹的手在颤抖。

“……画家都是这样的。”G将手枪收起。

霜闭上眼睛,压抑着悲伤的激动。

“看开点吧,霜,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们杀手一样,死前爱念浪漫的对白。”G叹气,又捏捏霜的俏脸。

霜还是不说话。

“说到这个,能不能念句对白送给我?例如提醒我鼻子不好要看医生之类的,毕竟在一起过,以后我难免会想你。”G拿出黑色手机,放在霜的嘴唇边,按下录音键。

霜面无表情,在手机旁低声咕哝了几句,声音越来越细。

“马的,你在讲三小啦?”G苦笑,伸手盖住霜的眼睛。

自动洒水器旁,在阳光下谱出一道淡淡的彩虹。

22.

门板被毁的632病房,医生与护士看着轮椅上的微真。

“……看得见吗?”护士。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0楼 发表于: 2007-10-15
登峰造极的画(12)
“有个人说,我还是看不见得好。”微真慢慢地将纱布一层层裹上。

医生与护士面面相觑。

“不然,他只好把我杀掉呢。”微真笑着,左边脸颊的酒涡也附和着。

床头的收音机,披头四慵懒的yester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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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警车围住医院,G坐在医院对面的星巴克三楼,捧着杯巧克力脆片。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

“喂。”G拿起。

“……你会变魔术吗?”

“不会。”G看着医院天桥上,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那你是怎么知道狙击枪的弹夹里多了两颗子弹?”

“我不知道啊,这也太阴险了吧西门!”G皱眉。

天桥另一端,一个抱着黑猫,流着泪,羞愧不已的男孩。

“……”

“当时你的心跳太大声了,想不趁机冲出去都很难呢。”G挂掉手机。

护士推着轮椅慢慢前行。

女孩微笑,再度与男孩交错而过时,男孩终于开口。

轮椅停住,女孩笑笑响应。

G竖起耳朵。

两人各自说了两句话,挥挥手,轮椅女孩隐没在天桥连接的另一栋楼。

男孩呆呆站在原地,眼泪与鼻涕爬满了他的脸。

“隔着玻璃,果然还是不行。”G苦笑。

23.

艺廊,盛大的专题展览。

数百人流连忘返,学校机关团体甚至包车北上,主办单位也考虑巡回展出。每一幅画前都有导览介绍的解说员。

三个月前自杀的天才画家,生前淋漓尽致的二十七幅油彩画吸引了无数收藏家与各方人士的瞩目,报纸与杂志的艺文板都用最醒目的标题刊出,这位年轻画家死前最后的画作以创纪录的超高金额拍卖出的新闻。

善与恶。

那是幅一个墙壁大的钜作。天使高高在云端睥睨,恶魔在地狱火焰里愤怒,角落则突兀地镶嵌进一个幼稚又潦草的的卡通人物。

报纸说,画家采用的自杀方式极其特殊,竟用手枪朝肝脏开了一枪,痛苦又漫长,极尽自我煎熬地死去。令人难以理解。

评论家却不认同。

画家死前反璞归真的笔触,是无数人追求的至高艺术境界。那里不再有善,不再有恶,不再有强行命题的艺术法则,一切回到原点的幼稚。只有死前的回光返照,才能令画家放肆地破坏自己的画面结构,找出疯狂的解答。

有人说,画家是刻意用缓慢又痛苦的死亡过程,刺激精神意识,去领悟世人无法突破的窠臼。

也有人说,画家用灵魂跟魔鬼交换了灵感,遗作最引人争议的角落所用的颜料中验出画家的DNA,就是最好的证明。

更有人说,这幅画是画家在自杀后,悟出原点境界的灵魂重新回到躯体,再补缀出画角落最后的未竟。

不管答案为何,画家死时脸上所带着的笑容,已说明了一切。

世人给予画家这幅善与恶最后的评价,也说明了一切:“登峰造极的杰作”。

24.

在台北展出的最后一夜,晚上九点四十七分。

只剩十三分钟艺廊便休息,人群在费玉清的晚安歌声中逐渐散去。

解说员也收拾下班了,许多展区的灯光已经熄灭。

“善与恶”前,稀稀落落的两三人。

一个矮矮胖胖,穿著花衬衫的中年男子颇有兴致地站在画前,叉腰三七步,歪斜着头,一脸似笑非笑。

穿著素净连身裙的女孩,站在花衬衫男子旁,静静地凝视巨大的画作。

“一出手,便是登峰造极呢。”花衬衫男子嘲讽的语气,瞥眼瞧瞧女孩的反应。

女孩绑着尾尾,脸颊漾着美丽的酒涡。

画的角落,疯狂幼稚的涂鸦,凌乱的线条完全表达不出该有的张力与意义。

大头小身,穿著黑衣、戴着墨镜、手里拿着一把黑色手枪的卡通男子。

“请代我谢谢他。”女孩看着画。

“谢谢?谁啊?”花衬衫男子转头,颟顸地踏步离去。

“那么,请告诉他,我已经想好愿望了……”女孩顿了顿,说:”他随时可以来杀我。”

“杀?我们家的G,可是例不虚发的冷血杀手咧,已经死掉的人不要再爬起来啦!”花衬衫男子大笑,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女孩莞尔。

灯熄了,女孩也离去了。

只剩下,黑暗中孤零零的登峰造极。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1楼 发表于: 2007-10-15
搜集不幸的天使(1)
1.

吉思美最看不起的,就是像G这样的杀手。

为了钱,什么人都可以杀掉。毫无格调可言。

有崇高的职业道德,却没有同等高尚的职业情怀,这是吉思美无法接受的。

所以吉思美是吉思美。

吉思美只选择自己”可能愿意”杀掉的目标。

台中东园巷,紧靠在东海学生租屋区,一栋平凡无奇的老旧公寓。

公寓三楼,贴在绿色铁门两旁的春联,左边写着”天增岁月人增寿”,右边写着”春满乾坤福满门”。

春联的边缘被湿气化晕成淡淡的粉白色,左下角还翘卷起来。不知有多少年没更换过。

一个老伯伯,一手抓着渐渐剥落的塑料皮楼梯扶手,另一手勾着装吊便当的塑料袋,慢吞吞地走着。

老伯伯经过三楼时,又听见斑驳的铁门后传来熟悉的……恐惧的声音。

尖叫声,哭泣声,呜咽声,沉闷的碰撞声,咆哮声。

然后是令人更难忍受的沉默。

“唉。”老伯伯同情地叹气,却没有停下脚步,颟顸往楼上前进。

就跟绝大多数人的反应一样,老伯伯为邻人门后正在发生的一切感到可悲,却没有多做些什么。仿佛光凭同情心就足以救赎自己似的。

难以忍受,但终究还是采取了无奈的漠视。

2.

门后。

小男孩伤痕累累地跪在地上,因过度恐惧停止了哭泣,眼前的一切逐渐昏暗旋转,然后渗透出污浊的咸味。

中场休息。

一个赤裸胳膊的男人拿着木条坐在藤椅上,气喘吁吁瞪着这个拖油瓶。

气死了。

他快气死了。

但男人却想不出自己为何快气死了的”理由”,只好不停地藉殴打小男孩,试着找出小男孩快把他气死的原因。

暴力中毒……是长久以来发生在小男孩身上的悲剧,唯一的解释。

再过不久,小男孩要不学母亲逃家,就是活活被男人打死。

“叮咚。”

门铃响。

男人喝着掺了乱七八糟东西的药酒,没有理会。

多半是来讨债的吧?还是有什么水电帐单忘了缴?不可能是邻居跟管区的警察还是社工……这些人都没敢打扰他揍小孩。

自己生的自己揍,是男人少数竭力奉行的原则。

上个礼拜学校老师因为小男孩没写功课,用藤条打了男孩手心五下,男人知道后一肚子赌烂,跑去学校找老师理论,并当着老师的面将小男孩的脸颊揍到整个肿起来,还差点把小男孩给打瞎。

“老师要打小孩的话,跟我说一声,保证打得很惨!”男人醉醺醺跟老师这么担保时,老师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叮咚。”

门铃又响。

男人不耐烦地拿起酒瓶,摇摇晃晃到门边,打算一开门就将快空的酒瓶往对方头上砸去。

但男人才刚刚握住生锈的门把,门就先铿铿锵锵地打开了。

“啊?”男人诧异不已,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

女人有了点年纪,除了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粉红色突起外,可说容貌姣好。

女人穿著也有了点风霜的黑色长大衣,耳朵塞着乳白色的耳机,寻着耳机线可以发现,女人的腰际挂了最时尚的ipod。

女人啊……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啊……

男人迷迷糊糊看着女人,他不记得今天有叫野鸡外卖啊?

“打扰了。”女人说,却没有打扰了的歉意,径自闪过男人发臭的身躯,走进客厅。

男人搔搔头,突然傻傻笑了出来。

大概是走错门的妓女吧?但自己送上门来的货色,这下可怪不了他,干了再说。

男人打了个酒气冲天的嗝,好色地打量女人的背影,却见女人根本不理会他,直接走到被打得半死的小男孩面前,蹲下。

“很痛吧?”女人摘下耳机,凝视着一只眼睛快睁不开的小男孩。

刚过九岁不久的小男孩,只是恐惧地抽慉。

是社工阿姨?天使?还是梦?

“继续下去,活不到十岁吧?你希望那个样子吗?”女人淡淡地说。

这次小男孩果断地摇摇头。

他只是无力还手,并不是笨。

而女人认真的表情,却适得其反,逗得在旁观看的男人发噱。跟勃起。

“这样的话,只剩下一个办法。”女人的语气跟他的眼神一样冰冷。

小男孩抬起头。

“杀死这个男人。”女人。

小男孩呆住了。

男人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想再听清楚一点。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女人目不转睛看着小男孩:”第一,我帮你杀掉这个你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但你必须将你往后的人生交给我。第二,我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走出这个房间。”

小男孩完全被吓住了。什么跟什么啊?

男人却笑了出来。

哪来的……欠操的疯婆子?

男人开始解开快被小腹绷裂的皮带,打算好好享用这个走错门的”妓女”。刚刚正好喝了点药酒,果然立刻派上用场,这就是所谓的时来运转吧?

女人看着呆呆的小男孩,咧开一抹苍凉的微笑。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2楼 发表于: 2007-10-15
搜集不幸的天使(2)
然后站起。

“既然如此,我走了。走之前给你两个忠告,趁你爸爸睡着时去厨房拿把菜刀,往这里杀一刀。”女人指着自己的脖子上,那条淡淡粉红色的疤痕。

小男孩愣愣。

“要不,就趁上学时逃走吧。只要什么都愿意做,逃到哪里都可以生存。”女人转身就走,无视已将裤子脱下的猥琐男人。

男人用丑陋的下体瞪着女人,笑吟吟伸出双臂拦在门前。

“玩一下再走吧!”男人嘻嘻笑提议,被酒精毒化的身体摇摇晃晃。

女人眯起眼睛,一股浓烈的杀意吓退了男人,那话儿也顿时软掉。

女人戴上耳机,面无表情走出门,转下楼梯。毫不恋栈。

“杀死他!”男孩突然大叫。

女人停下脚步。

笑了。

一把弹簧刀竖地从手腕上的特制鞘柄,弹出。

3.

男人大骇。

虽然他不清楚这是不是酒精中毒的幻听,但他还是仓皇地想将门关上。

来得及吗?

女人一扬手,刀子化作一条银色的线,穿过老旧楼梯的竖把空隙,瞬间插进男人的眼窝。

“啊~~~”男人惨叫,手放开,跪在地上。

女人慢条斯理爬上几阶楼梯,拨开门。关上,反锁。

“对于怎么杀死他,有没有特别的想法?”女人耸耸肩,端详了小男孩的伤势几眼。



“……”小男孩张大嘴巴,他这辈子有过太多次这样的想法。

现在真有机会,脑袋却一片空白。

“那随我了?”女人不置可否。

这样的话……

女人并不打算花太多精力凌迟这个男人,所以她只是将痛到快疯掉的男人踹在地上,将ipod的摇滚乐音量调到最大,然后好整以暇地补上剩下的九十九刀。

当着小男孩的面,对着他那称之为父亲,却不配的男人,整整补上九十九刀。

鲜血将客厅地板渍成一片红色的海,空气中都是咸咸的腥味。

拥有一切杀手应该知道的解剖学知识,女人精确地计算每一刀对身体的伤害,将”痛苦”与”失去生命”做了壁垒分明的区分。

直到撕开喉咙的第一百刀,两者才快速连结起来。

男人在剧烈的痛苦中断气。

小男孩突然放声大哭,大哭。

那是一种彻底解放的痛快。

对于男人的死,小男孩只觉得世界首次绽放光明,上帝首次对他释放善意。

今天在学校作文课一个字都没写,只好带回家完成的作文题目”生命的意义”,小男孩总算有点眉目了。

女人从怀中丢出两张A4纸,说:”我叫吉思美。”

“会写字吧?好好读熟它,然后在这张让渡人生的分期付款契约书上签个名,盖手印。一份给我,一份给你自己。如果你怕被警察发现就烧了它,反正我还有备份。”女人坐在藤椅上,在血腥味浓稠的空气里打开手中的剪贴簿,看着里头许多份按照章节整理好的连载小说。

一份只属于黑暗,只存在于黑暗的实时快递故事。蝉堡。

小男孩看着莫名其妙的两纸“契约”。

条款一。我愿意在成年后,将每年薪水的十分之一,汇入杀手代理人(吉思美)特约的银行帐户,一年一次,至死方休。

条款二。如果无法或不愿实践条款一,视为背弃委托。对于背弃委托后发生在我身上种种不可思议的灾难,都是很合乎逻辑的。

解除合约条款:如果我找到一个需要杀死某人却无力执行的小孩,帮助其狙杀目标并签订同样契约后,得以新契约之转让原杀手代理人(吉思美)勾消旧契约。

吉思美的银行帐户如下。

墙上时钟的滴答声,衬映着这僵硬的沉默。

“你也可以不签。”

吉思美无精打采地看着墙上的时钟,说:”根据这附近人家的冷漠,警察还有五分钟才会到,或者更晚,或者不会到。我可以慢慢把你杀死再走。”

于是小男孩立刻跪在地上,用拇指沾地板上的浓血,将契约盖了个天花乱坠。

“要努力活着,人是我杀的,你不必想太多。只要记得按时汇款就行了。”吉思美拿走其中一份,卷起,敲了敲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猛点头,他早已将身上的瘀青与擦伤忘得一乾二净。

他的人生,已经没有负担了。

从此,他也不再有理由,哭诉自己挫败的人生,是来自童年不幸的遭遇。

一切都要靠自己。多么美妙。

“再见了。”吉思美走到门边。

小男孩突然很感动,眼中噙着泪水。

“我还会遇见你吗?”小男孩竟对这位杀父仇人恋恋不舍。

吉思美头也没回。

“那要看你将来的小孩,有没有这个需要啰。”吉思美笑。

消失在冷漠又缤纷的旧公寓的楼梯里。

4.

律师的分类里,有个叫”公益律师”的名称。

便宜,甚至无偿,但提供最基本的服务。法律。

是的,如果你没钱,却又不得不杀个人……

我会介绍你,”吉思美”。特别当你只是个孩子的时候。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3楼 发表于: 2007-10-15
搜集不幸的天使(3)
孩子会有想杀死的人吗?

听起来很荒谬,但如果这个问题有了笃定的答案,这个答案便几乎具备了所有该被杀死的要件。

家,是一个人的起点。

肉体毒打,精神虐待,乱伦强奸,囚禁枷链……当恐怖的元素被包含在家的定义里时,这些成年人都无法承受的痛苦转嫁在孩子身上,于是扭曲成一个又一个人格变态的犯罪者。

起点,变成了终点。

最后,孩子成为了父亲。成为了那个他曾经仇视、畏惧的恶魔。逃避这样自我仇视与莫名恐惧的方式,竟是无可奈何地取代当初施暴的原点。

吉思美不能接受。

身为一个公益杀手,提供基本的杀人服务,吉思美用两个条款、一个反条款,便买断了你的人生,让你用人生的分期付款,支付你一辈子仅有一次的买凶杀人。

你不再有借口。

因为吉思美用血替你杀开了出口!

5.

“喔天啊,别跟我谈吉思美,我头会痛。”G给了吉思美这样的评价。

“吉思美?只会耍刀的娘门儿有什么好说的?”豺狼嗤之以鼻。

吉思美在不是吉思美的时候,有另一个名字。

Ramy。

Ramy是个很容易做恶梦的平凡中年女子。

这个平凡中年女子习惯在恶梦过后,上网找人聊天。

这夜,Ramy又在纠缠多年的噩梦后倏然惊醒,一身冷汗。

淋浴后,Ramy冲了杯热茶,打开用了许多年的黑色麦金塔powerbook,连上网络,看看有没有熟悉的帐号。

Moon。

“这么晚,又被噩梦吓醒了?”是月。

“整天挂网?在找援交啊?还是一夜情?”Ramy快速响应,脸上挂着难得的笑容。

“淋浴不能治疗噩梦,杀人也不能。还是去看个医生吧?”月。

“要你管。”Ramy笑笑,并不介怀。

“我认识一个还不错的精神科医生,擅长催眠,说不定可以将你不愉快的记忆通通封锁起来,就算你偶而想怀念一下也没办法。”月的打字速度很快,因为月花在跟计算机对话的时间很长。

“催眠?还是杀人实在。”Ramy捧着热茶,手心传来的暖意。

“你该不会上了瘾吧?不需要引述佛洛依德就知道妳有毛病。”月。

“呵呵。”Ramy的手指在笑,人也在笑。

月这小子,最能逗自己开心了。

“其实你每年光是抽我十分之一的酬劳,就可以过得挺好不是?该想想退休,环游世界那类的事了吧?”月好意。

“再说吧。这个世界需要……嗯。”Ramy收敛起笑容,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需要有个人,搜集他人可能的不幸。

如果当初有人,像吉思美这样的人,帮她杀掉那夜夜将骯脏龌龊的身体压在她身上的继父,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今天的吉思美。

没有那个搜集、背负他人不幸的吉思美,Ramy就只是Ramy,可能是个公务员,考古学家,演员,作家,老师……不论成为人海中的谁谁谁,但决不会成为乐于染红自己人生的杀手。

“……聊别的吧?”网络线另一端的月,明显感受到Ramy正回想她最不该回想的丑恶往事。

“嗯。”Ramy。

“看过我更新过的网页么?有没有想杀的人啊?”月。

“哈,我捐了那个死光头两千块。”Ramy笑了出来。

月是吉思美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委托人,也是第一个与吉思美订下契约的孩子。

几年了?Ramy从没算过。

随着吉思美的活跃,这些年月也成长了很多。尽管在常人的眼中,月的成长极为可怕,有着恶魔的称号。

所幸,私底下的月还是拥有一贯的、令人舒服的优雅。

两人越聊越远,渐渐的,不再提杀人的事。

杀人的事杀人的时候想就可以了,而噩梦就留给睡着的自己吧。

6.

闹钟响了,早上十点。

打开电视,新闻里依旧马拉松式播报着昨夜发生在东海别墅区的凶案。

Ramy一把拉开窗帘,看看电视外的真实世界。

梧栖海港的风带着盐的气味,湿润地吹进Ramy独居的屋子里。

好天气。

“有阳光就是好天气。”Ramy自言自语。

Ramy最喜欢在早餐后脱掉鞋子,踏着梧栖高美湿地软软的粘土滩,慢慢地走向慵懒的大海,将双脚浸泡在包容一切的海水里。

可惜,今天是没有那个运气了。

“吉思美,应该出动了。”手机震动,上面显示着简单的讯息。

讯息的来源,是吉思美专属的三十七个线民之一。

Ramy拿起手机,用加密的方式拨了通电话。

“在哪?”

“板桥。不过情况有点特殊。”

“特殊?”

“潜在委托人希望先跟你见个面。”

“等等,潜在委托人事先知道我?”

“是的,事实上,是潜在委托人用特殊的关系找上了我,而不是我的观察找到了潜在委托人。”

“有这种事。约在板桥哪?”

“晚上八点,大新庄棒球打击练习场。”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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