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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话红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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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十七章 宝玉到底是谁
 
  紫禁城内体和殿。
  康熙坐在书桌前看着奏折,贾妃站在一边给他磨墨。
  “春儿啊,”康熙喝了一口参汤,不满地说,“你进宫也好多年了,规矩也都知道。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儿,就跑到宫外面去了。”
  “臣妾知罪,下次再不敢了,”贾妃急忙跪下说道,“是听说我兄弟宝玉被打,一时乱了方寸。”
  “你怎么知道宝玉被打了呢?伤得厉害吗?”
  “是秦六告诉我的。还好,只是皮肉之伤。”贾妃说到这里,心里一疑,秦六一直在宫里,怎么会知道宝玉被打呢?
  “没打坏就好,他可是个人才,”康熙笑着说,“对了,昨天听老四讲他家的宝玉不知被什么人打了一顿,连路都走不了。这两个孩子,长得很像不说,连挨打都一起。呵呵,希望以后都是国家栋梁啊。”
  雍王府小书房。
  四阿哥打开扇子心不在焉地扇着,问道:“老乌啊,你的消息可确实?”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乌思道得意地说,“我亲眼看见十四阿哥打了贾政,还管皇妃叫春儿。看他俩心疼贾宝玉那个劲儿,肯定没错儿。”
  “这事儿可不是玩的,一定得有过得硬的证据。你知道老十四和贾妃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儿,搞不好,扳不倒老十四倒把咱们自己绕进去了。”四阿哥沉思了一下说。
  “王爷您是深谋远虑,未胜先防败,佩服啊,佩服。”乌思道讨好地说,“过硬的证据还没有找到,估计是藏在十四阿哥的府里了。他武功太厉害,一时半会儿偷不出来。不过他要是一出京,事情就好办了。”
  “唔,那你通知年羹尧,叫他赶快再写个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送给皇上,就说西宁前线吃紧,我也好劝说皇上快点把老十四派出去。”四阿哥把扇子一合,“那琪官儿找到没有?”
  “还没有呢,”乌思道退了一步,“不过听说从南边新来了个唱小旦的药官儿,比琪官儿长得还妩媚,您要不要叫进府来瞧瞧?”
  “嗯,好吧,叫他今天晚上来。”
  怡红院里间屋。
  贾五醒了过来,只觉得下身火烧火燎地疼得钻心。他扭动了一下身体,觉得一阵疼痛一直冲到胃里来了,“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
  “天啊,你可醒了!”晴雯高兴地叫了出来,忙拖过痰盂来接着。好在贾五是趴着,没有吐到身上。
  “我说什么来着,”老那得意地说,“看,还没到一个时辰吧,人就醒过来了。”
  “您是神医呀。”袭人感激地说,“晴雯,快告诉太太,给那神医准备份厚礼吧!”
  “好说,好说。”老那又提笔写了个药方,“按这个方子,内服,一日三次。这外敷么,我有瓶好药,可惜留在济南府了,先用云南白药涂上好了。”
  贾五喝了药,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老那站起身来,说:“好啦,我该走了。万一伤势有什么变化,你们去大将军王府里找我。”
  宝钗拿着一个青瓷盒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问道:“那先生,您看这个药好用吗?”
  老那打开盒子,闻了一下,说道:“咦,这是金陵薛大舍人的九龙雪莲化腐生肌膏呀,疗伤圣品。你从哪里弄来的?”
  袭人一笑道:“大夫啊,这就是薛家的大小姐呀。”
  “好,好,有这药就更没问题了。”老那笑着和茗烟一起出去了。
  “袭人姐姐,这个药霸道得很,”宝钗说,“要用烧酒化开,薄薄地涂一层,涂得要快,又要均匀,只能涂半分厚。薄了不管用,厚了要留伤疤的。”
  “薛姑娘,”袭人犹豫地说,“我怕弄不好,要不你来给他涂好么?”说着把贾五身上盖的薄被掀了起来。贾五的臀上,腿上,红的,青的,紫的,不是血斑就是肿块,没有一寸好肉。
  “天啊,怎么会这么狠!”袭人忿忿地说。
  宝钗从来没有见过男人的裸体,此时不由得羞得满面通红。袭人也自觉冒失了,不好意思地叫着:“宝姑娘!”
  宝钗一咬牙说:“快拿烧酒来!”
  宝钗舀一勺药膏,铺在自己的手心上,含了一口酒,喷在药上,揉一揉,就在手心里化开。
  袭人用毛巾蘸着温水把贾五身上的血污擦干净。
  贾五蒙眬中觉得下体一阵清凉,好像疼得轻了些。仿佛有一只软软的手在自己臀部的伤处揉着。只听得袭人说:“宝姑娘,你的手好巧,药涂得好匀。”
  宝钗也在?贾五吃了一惊,自己怎么光着屁股,真是羞死人了,只好闭起眼睛装睡。袭人还好说,怎么宝钗也……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贾五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贾五昏昏沉沉的,只见蒋玉函走了进来,手里捧着那大红腰带,诉说雍王府拿他之事;又见金钏儿进来哭说被推落井,要求给她报仇。贾五半梦半醒,都不在意。忽又觉有人推他,恍恍忽忽听得有悲戚之声。贾五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不是别人,却是林黛玉。贾五犹恐是梦,忙又将身子欠起来,向脸上细细一认,只见两个眼睛肿得桃儿一般,满面泪光,不是黛玉,却是哪个?
  贾五心里一热,忍着疼,做出嬉皮笑脸的样子说:“妹妹来了好久了么,可想死我啦!”
  黛玉点点头,眼泪又一串串落了下来。
  贾五眼睛一转,说:“好妹妹,你拉着我的手好么,我就不疼了。”
  黛玉“嗯”了一声,握住贾五的手。
  黛玉的手又软又细腻,只是冰凉冰凉的。要哄林妹妹开心才好,想到这里,贾五说:“好妹妹,你再亲我一下吧,我就一点儿也不疼了。”
  黛玉脸一红,开口道:“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贾五一笑,做了个鬼脸,说:“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就不是好癞蛤蟆。”
  黛玉忍不住破涕为笑,说:“你呀,真是个活宝。”
  “对呀,就是你的活宝贝。”贾五说着抬起身来想向黛玉身边凑去,身体一动,下半身疼痛难忍,支持不住,“哎哟”一声,又倒了下去。
  黛玉急忙扶住贾五,泪水又流了下来。
  “好妹妹,我吃了老那的药,一点儿也不疼了,这是装出来吓唬他们的。”贾五安慰着黛玉,“对了,我唱个歌儿给你听好不好?”
  紫鹃正好走进来,听了笑着说:“好啊,宝二爷那天唱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真是绝了。”
  “这回唱个正宗的北京小调儿。”贾五清清嗓子,看着黛玉,轻声唱道,“第一天我找你呀,你也不在,你妈妈出来……叼个大烟袋。”
  黛玉又被他逗得笑了,忙说:“胡说,我妈妈才不抽烟呢。”
  “我说的是另外那个,雍王府的那个。”贾五向她眨眨右眼,继续唱道,“第二天我找你呀,你也不在,你妈妈给了我……一锅盖。”
  “第三天我找你呀,你也不在,你们家的狗……咬了我的裤腰带。”
  五儿走了进来,把贾五脱下来的染了血的衣服收到一个黄铜盆里,准备拿去洗。
  她一件一件地翻着,忽然把一条腰带拎了起来,对着窗口仔细看看,突然叫道:
  “喂,你们瞧瞧,这个腰带上怎么会有字儿呢?”
  黛玉从五儿手里把那条腰带接了过来,放在贾五面前。正是蒋玉函送给他的那条腰带,浸了血的地方隐隐地显出字来了。
  “峨嵋金顶老庙后,大松树东一丈六。”黛玉口里念着,“这是什么意思呢?”
  贾五一下子想起了那天蒋玉函跟他换腰带时的神秘兮兮的样子,“峨嵋金顶老庙后,大松树东一丈六。”他嘴里念着,心里想,难道是有什么重要东西藏在那里了?
  看着五儿和紫鹃端着衣服出去了,黛玉附在贾五耳边小声问:“宝玉,你是不是十四阿哥的儿子啊?”
  “不会吧,太太又老又丑,怎么会和十四阿哥那个呢?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贾五好奇地问。
  “那是你昏过去了没看见。”黛玉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看把十四阿哥和贾娘娘急的,真像是你的亲爹娘。”
  “哦。”和十四阿哥聊天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贾五的脑海里。怪不得他对我那么好呢,还老想认我当儿子。不过这个爹也不错,比假正经的贾政强多了。那贾妃也确实对我有点关心得出圈儿。他俩倒也是蛮般配的,一个王爷,一个娘娘。
  想到这里,贾五心里一懔,十四阿哥勾搭上了娘娘,那可是大罪过。既然黛玉都看出来了,那么在场的其他人肯定也看出来了。如果传了出去,十四阿哥和娘娘可就危险了。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是十四阿哥和贾妃的儿子了,开始为他俩担起心来。
  “宝玉,那十四阿哥王府离咱们这里有多远?”黛玉忽然问。
  “他住东城铁狮子胡同,离这儿挺远的呢。”贾五说。
  “那他怎么来得那么快呢?从老爷打你到他来,还不到四分之一的时辰。”黛玉感到奇怪地问。
  是啊,贾五也开始琢磨,如果有人去十四阿哥那里报信,他最快也得半个时辰以后才能到荣国府呢。
  贾五忽然觉得自己掉到一个圈套里去了,隐隐约约地仿佛看到一个人在阴险地对他冷笑。
  夜深了。贾五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宝钗的疗伤药真不错,下体疼得轻多了。十四阿哥看来是宝玉的亲爹了,要帮他一把才对。贾五不禁又回忆起那天自己第一次参加御前会议的情景:
  太和殿上,康熙威严地坐在龙床上。十四阿哥站在旁边给他把笔墨准备好。贾五站在朝班队伍的最后,靠近门口。
  一个胖胖的太监尖着嗓子叫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四阿哥向前跨了一步,递上折子说:“陛下,四川总督年羹尧八百里加急军情。”
  十四阿哥接过折子递给康熙。康熙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说道:“格尔木失陷,西宁吃紧。这个王子腾,进攻不行,怎么守也守不住。”
  “陛下,前方骄兵悍将,王子腾又是汉人,军心不服。收拾这场残局,非老十四出马不可。”四阿哥说。
  “四哥说的是,”十四阿哥说,“儿臣也想早日出征。其实前方也有将才,比如说岳钟琪、张广泗等人。”
  “不行,不行。”四阿哥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咱们大清是金朝的后代,老岳家是岳飞的后代,几百年的世仇,靠不住啊,靠不住。”
  “四哥,宽恕乃是立国之本。中国历史那么长,哪个家族没有恩怨纠纷?在历史问题上纠缠不清,斗来斗去,乃亡国之道也。”
  “什么,亡国之道?”四阿哥火了,“大清国有七千万人口,不斗行吗?怕他做甚?”
  “住口!”康熙一拍桌子,“君子以仁义治天下,你以斗人、杀人为乐,虎狼之心,何堪为君!”
  四阿哥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连连磕头道:“儿臣知罪!儿臣知罪!”
  康熙叹了一口气,说道:“起来吧。我大清武力夺得天下,杀人无数。如果不讲宽恕,那些被害人的后代造起反来,岂非国无宁日了么。当年叶赫被我皇祖努尔哈赤消灭时,叶赫部酋长布杨古说过:我死后有知,定要复仇。我叶赫部落只要存留一名女子,亦必复满洲。可是我们也没有记仇么,叶赫那拉氏的后裔也一样重用啊,马齐,你不是就有叶赫那拉氏的血统么?”
  大学士马齐忙跪倒说:“是,臣家世代感激皇上宽恕之恩。”
  贾五听到这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们大清朝最后还是亡在叶赫那拉氏的后代--慈禧太后的手里了。
  康熙挥挥手让马齐起来,接着端起桌上的茶盅,抿了一口,然后说道:“老四啊,起来吧,你送来的这参茶还不错。”又转向群臣说:“上次老十四上了个变法改革的折子,大家都看了吧,议一议。”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四阿哥站了出来,说:“陛下,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法可以变,但也得有个框框,我认为有四个不可变:祖宗之道不可变,孔孟之教不可变,满洲八旗的领导不可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国制不可变。”
  四阿哥一发话,气氛马上活跃起来,大臣们纷纷附和。
  九城兵马总督隆科多说:“是啊,无论如何也不能忘了祖宗。”
  大学士张廷玉说:“孔圣人乃是万世师表,动不得呀。”
  马齐说:“天下是咱们八旗贵族打下来的,当然得咱们来坐。”
  吏部尚书赵岩说:“皇上就是皇上,要是议会比皇上还大了,成何体统乎?”
  十四阿哥在纸上写了几个小字,笑着走到马齐身边,对他说:“你把这个念一下。”顺手把马齐的老花眼镜摘了下来。
  马齐用力挤着眼睛,把那张纸拿前拿后地看了半天,哭丧着脸说:“大将军王,没有眼镜我看不清楚。”
  十四阿哥把眼镜递给马齐,马齐颤颤悠悠地念道:“眼镜可是祖宗之法乎?”
  在场的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十四阿哥看看康熙,康熙点点头,打开抽屉,拿出一只英国手枪交给他。十四阿哥把手枪填上子弹,用手一掂,向着隆科多瞄准。
  隆科多慌忙躲闪,连忙说道:“大将军王,千万别开玩笑,那玩艺儿是会打死人的!”
  十四阿哥一笑,问道:“你有祖宗传下来的铠甲,怎么还怕手枪啊?”
  太和殿里马上又静了下来,谁也不说话。
  退朝以后,康熙叹了一口气道:“老十四啊,这些人都靠不住啊。”
  想到这里,贾五叹了一口气,这改革变法真是步履维艰啊。非得把康熙的领导班子统统换掉才行,可是又能换什么人呢?
  朦胧中,忽然听得外面有动静,接着是晴雯一声娇叱:“什么人!?”
 
 
 
 
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十八章 晴雯大战了因
 
  晴雯跃出门来,一阵冷风吹过,尽管是练武的人,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今年怎么尽是来寒流呢,她心里念叨着。看见一个黑影子一闪,向小竹林跑去了,晴雯紧紧地追了上去。
  那人一直跑到园子西北角的空地上,猛地停了下来,回头说:“四娘姐姐,是我。”
  晴雯借着月光仔细一看,是蒋玉函,在四阿哥家见过,就奇怪地问:“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蒋玉函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你把这个给宝玉,让他交给十四阿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晴雯。
  晴雯接过来一看,是个金麒麟,和史湘云的那个金麒麟好像一模一样。
  “我得赶快走了,了因和尚一直在找我呢。”蒋玉函说着向晴雯一抱拳,转身就要走。
  这时,只听得院墙上嘿嘿一声冷笑:“你跑不了啦!”话音未落,一个胖大的身影跳了下来,正是了因和尚。
  晴雯把金麒麟揣进怀里,对蒋玉函说:“你快走!”自己就大模大样地从树影里走了出来,说道:“大师兄,你好神气啊!”
  蒋玉函知道晴雯武功不输了因,钻进竹林就不见了。
  了因见到晴雯又惊又喜,喜的是又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了,惊的得是怎么她和蒋玉函成了一路人,莫非要和自己对着干不成?想到这里,了因向着晴雯一笑,说:“小师妹,那蒋玉函是雍王府的要犯,你别趟这个浑水啊!”
  晴雯这几个月听说了不少了因帮助雍亲王滥杀无辜的劣迹,气正不打一处来,就冷笑说:“那不行,他是我的朋友,你就放过他吧。”
  了因从小长得丑陋,最恨小白脸的男人,早就看蒋玉函不顺眼。现在听得晴雯叫他“朋友”,不禁醋性大发,高声叫道:“你闪开,我非宰了他不可!”
  晴雯撇撇嘴:“我要是不闪开呢?”
  了因哈哈一笑:“小师妹,难道你还敢跟我动手不成?”
  晴雯心里叹了一口气,下山之前,师傅把自己悟出的镇山剑法--天凤三绝剑教给了她,特别提出:了因武功虽强,但心术不佳。如果他有为非作歹之事,她可以替师傅清理门户。想不到今天真应了师傅的话了。
  了因以为把晴雯吓住了,一挥禅杖,大叫道:“小师妹,快让开。”
  晴雯两手在腰间一按,当啷一声,腰带化成一条软剑。她把剑横举过胸,对着了因一作揖道:“请大师兄赐招。”
  “好啊,师傅的天凤剑也传给你了,我试试你的功力长了多少。”了因把禅杖一伸,两人交起手来。
  同门师兄妹,彼此招数都熟悉,而且在一起多年,也拉不下脸来。两人见招拆招,了因功力深厚,晴雯步伐轻灵,就像比武练剑一样,不知不觉已经打了一百多个回合。晴雯心里暗暗佩服,几年不见,了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了因此时更是心惊,小师妹比自己少了二十年的功力,居然能和自己打个平手,再过几年,那还得了?
  “哎呀,不好,蒋玉函那小子怕跑远了,怎么向乌师爷交代呢?”了因本是极骄傲的人,和十几岁的小师妹打个平手,面子上实在挂不住。想到这里,发起狠来,左手的疯魔杖舞得风驰电掣,右手运起玄阴功,夹着冷风一掌掌向晴雯拍去。
  阴风习习,压得晴雯几乎喘不过气来。看来不用杀手是不行了,晴雯心里叹了一口气,把真气运到右手,抖出九朵剑花,正是天凤三式中的第一式--凤翔九天。
  了因只觉得眼前一花,剑锋已经点到了他的左肩的肩井穴。
  了因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练的是金钟罩,刀枪不入,可是罩门就是肩井穴,一旦被刺中,轻则受伤,重则丧命。当时也来不及细想,奶奶的,拼个两败俱伤算了,便咬着牙向晴雯劈了一记玄阴掌。
  晴雯知道如果自己刺进了因的罩门一寸,那他不死也得武功全废。同门多年,总是不忍,手上不知不觉把力道减轻了,只刺进了半寸。
  说时迟,那时快,晴雯的剑还没有拔出来,了因的掌锋已经扫到了她的前胸。二人各退了几步。了因看看自己滴血的罩门,吓得魂飞魄散,忙越过墙头跑了。
  晴雯只觉得浑身发抖,自知伤得不轻,也忙挣扎着回怡红院去了。
  贾五看到晴雯哆哆嗦嗦地回来了,心中大惊,强忍着痛从床上爬了起来轻声问道:“晴雯姐姐,你怎么啦?”只见晴雯两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了一摸,却觉冰冷。贾五忙说:“快进被子里来焐焐吧。”一语未了,只听咯噔的一声门响,麝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真吓了我一大跳,黑影子里,假山子石后头,只见一个人蹲着。我才要叫喊,原来是那个大锦鸡,见了人一飞,飞到亮处来,我才看真了。若冒冒失失一嚷,倒闹起人来。”一面说,一面洗手,又笑道:“晴雯出去我怎么不见?一定是又唬我去了。”贾五笑道:“这不是她,在这里焐着呢!”麝月道:“你就这么'跑解马'似的打扮得伶伶俐俐的出去了不成?”贾五笑道:“可不就这么去了。”麝月道:“你死不拣好日子!你出去站一站,把皮不冻破了你的。”说着,又将火盆上的铜罩揭起,拿灰锹重将熟炭埋了一埋,拈了两块素香放上,仍旧罩了,至屏后重剔亮了灯,方才睡下。
  晴雯用力忍着伤痛,附在贾五耳边说:“我要运功疗伤,三天之内,别叫人打搅我。”
  贾五悄悄把五儿叫了过来,告诉她照顾晴雯。如果有谁来找就都说宝二爷叫晴雯做针线呢。又叫袭人再去和宝钗要了点九龙雪莲化腐生肌膏,叫五儿给晴雯抹上。
  老那真不愧有“那神医”之称。又过了两天,贾五就可以一瘸一拐地到处走动了。他能动弹当然就又免不了去给老太太请安,贾母一高兴,从箱子底把俄国贡来的孔雀裘也给了贾五。金碧辉煌,碧彩闪烁,人仗衣服马仗鞍,贾五穿上,顿时显得风流潇洒了不少,看得黛玉宝钗心动神摇。
  贾五惦记着晴雯,在贾母那里吃过午饭就匆匆赶回了怡红院。看晴雯的床上放着帐子,五儿正坐在床前打瞌睡。贾五笑着说:“五儿妹妹,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
  正说着,只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炮响,锣鼓齐鸣,街上一片喧哗。小丫头坠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你们要不要去看热闹儿?大将军王今天出征,要出西直门,一会儿就打咱们府门前路过呢。”
  贾五看了看五儿,说:“你和坠儿去看吧,家里有我呢。”
  五儿和坠儿才出门,晴雯就挣扎着从帐子里面爬了出来。贾五急忙扶住她,关心地问道:“晴雯姐姐,这才一天半,你怎么就起来了?”
  晴雯脸色煞白得吓人,哆哆嗦嗦地在怀里掏了好半天,掏出一个金麒麟来递给贾五,说:“这是蒋玉函送来的,要你交给十四阿哥。”
  “可是他就要出兵西征去了呀。”贾五接过金麒麟,那麒麟做得好精致,比史湘云的那个还显得神气,有光彩。
  “十四阿哥要这个玩艺儿干吗?”贾五把麒麟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看不出什么名堂,一下子没拿稳,麒麟“咣啷”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你听。”晴雯说。
  “听什么?”
  “那麒麟好像是空的,”晴雯欠起身来,“你再磕一下。”
  贾五把头贴在桌子上,用麒麟在桌面上敲一下,可不是,里面真是空空的声音。
  他不由得又佩服起晴雯来了,学武的人就是耳朵灵。
  贾五把金麒麟凑到眼皮底下,怎么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揪揪尾巴,拉拉耳朵,扭扭铃铛,掰掰腿,按按眼睛,什么反应也没有。
  “宝玉,你们俩玩什么呢?”林黛玉笑着走了进来,“晴雯姐姐,你病了么?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贾五忙起来让黛玉坐下,开玩笑地说:“我们在杀史姑娘的麒麟呢。”
  晴雯从自己头上拔下簪子,向着麒麟嘴里一捅--咔嗒一声,麒麟的肚子打开了,掉出来一团叠得紧紧的旧旧的黄纸。
  贾五把纸摊开,上面用正楷写着字,贾五念道:
  “雍亲王次女绛珠,庚寅年二月十二日生于雍王府,生母钴录氏,接生婆马佳氏。”
  “庚寅年二月十二日?”黛玉奇怪地说,“那是我的生日呀!”
  贾五接着念:“该女左足足心有红痣两颗,右腿有青记一块。”
  黛玉的脸马上红了。贾五探询地问:“这个你也有?”黛玉含羞点点头。
  晴雯想了想,说:“对了,这个大概就是宗人府的那个什么玉牒。雍王福晋想法儿把玉牒也掉包儿了,把真本放在麒麟里了。蒋玉函八成和雍亲王有仇,想叫十四阿哥把这个交给皇上,雍亲王以汉人代皇孙,就是欺君之罪,有他好看的了。”
  “皇上会杀了雍亲王么?”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黛玉对雍亲王一家也关心起来了,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啊。
  “那倒不至于此,二阿哥私通母妃,也只落了个圈禁而已。”晴雯说。
  贾五倒是犹豫了起来,这份东西到底给不给十四阿哥送去呢?不送去吧,四阿哥好像已经发现了十四阿哥和贾妃的事情,没准儿也有证据了。要是四阿哥先告了十四阿哥,那十四阿哥就完了。如果把这份东西给十四阿哥送去呢,那林妹妹的亲父母就要倒霉了,搞不好林妹妹也得吃挂落儿。
  黛玉沉思了一会儿,说:“宝玉,你把这个给十四阿哥送去吧。”
  “可是,雍王,是你的亲爹啊。”
  黛玉惨然一笑道:“他心太狠毒,要是当了皇帝,不知道要杀多少人呢,到头来怕连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如果真的把他圈禁起来,说不定倒是他的福气,能平平安安过一生。”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天色渐渐黑了,贾五把蜡烛点了起来。
  晴雯擦了一把头上的虚汗,然后说道:“宝玉,那就这么办吧。按规矩,出征大军离京后要先在丰台大营集合。你明天就去丰台把这个给十四阿哥送去吧。”
  贾五叹了一口气,答应道:“好吧。”站起来把那张纸揣进怀里。他看了黛玉一眼,见黛玉眼里又充满了泪水。他心里一难过,脚下一下子踩空了,身体扑在了桌子上。孔雀毛碰到了蜡烛,“忽”地一下着了起来。
  黛玉晴雯二人忙帮他把火扑灭,孔雀裘已经烧掉了酒杯口大的一块儿。
  麝月正好进来,笑着说:“看,新衣服你也不知道记着点儿。赶着叫人悄悄地拿出去,叫个能干织补匠人织上就是了。”说着便用包袱包了,交与一个妈妈送出去,还说:“赶天亮就有才好。千万别给老太太和太太知道。”
  看着麝月和那个婆子一起出去了,贾五沉着地说:“不过,雍王府肯定还会派人来找这个麒麟,晴雯姐姐又伤了,应该想个办法骗他们一骗。”他的眼睛一转,“要不,我们给他们做个假的吧。”
  贾五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旧得发黄的《杜工部诗集》,翻到后面的空白页上,掏出自己怀里的玉牒比了比,纸的颜色差不多。他小心地把书上的那张空白页撕了下来,用剪子剪成和玉牒一样大小,对黛玉说:“妹妹,你照着把这个玉牒抄一下好么,字迹最好也差不多。”
  黛玉点了点头,开始研墨。贾五从小菜盘子里拿起一块豆腐干,又打开抽屉拿出一把小刀子,他在中学学过雕刻,一会儿,宗人府的大印就刻好了。
  黛玉一笔一画地把玉牒抄在了那张纸上。贾五暗暗佩服,林妹妹的字写得真漂亮。等黛玉写完以后,贾五把用豆腐干做的大章往纸上一印,比一比,两张纸还真是差不多。
  贾五把假玉牒叠好,塞进金麒麟的肚子里,说:“好啦。咱们怎么给雍王府送去呢?”
  “要让他们得到了又不起疑心,最好是让他们的人来偷走。”黛玉右手托着腮,呆呆地看着蜡烛的火焰,火光一跳一跳,映得黛玉脸上通红。
  晴雯咳嗽了一声,挺起身来说道:“我怀疑坠儿是雍王府派来卧底的,而且她似乎也有武功。你俩过来。”宝玉和黛玉凑到晴雯床边,晴雯附在他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黛玉点点头,把晴雯的帐子放下。贾五把金麒麟放在桌子上。高声叫道:“坠儿--”
  “来啦,来啦。”坠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看见桌子上的金麒麟,眼睛一亮。
  贾五假装没看见,拉着黛玉的手说:“我和林妹妹出去一下,坠儿,你照顾着点儿屋里的烛火。”
  贾五和黛玉走出门外。晴雯从帐子里偷眼望去,只见坠儿四周看看,抓起金麒麟就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匆匆地走了出去。
  看到坠儿从屋里出来,一直向赵姨娘的房间跑去,贾五和黛玉从假山后走了出来,相视一笑,回到屋里。
  “留这么个奸细在身边可有点悬乎儿,得把她赶出去。”贾五说。
  “可是用什么借口呢?”晴雯躺在床上喘着气说,“总不能提偷麒麟的事儿吧?”
  “对了,”黛玉想了想,把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取了下来,“这叫虾须镯,你们看这颗珠子。前年老太太从箱子里找出来的,一共两对儿,给了凤姐姐和我各一对儿。那天平儿不是说凤姐姐有一只不见了么?宝玉你把这个放到坠儿那里……”
  “好,妹妹真聪明。”贾五接过虾须镯,走进坠儿房间,把镯子放到她枕头下面,回到屋里,就高声叫:“宋妈妈--”
  老妈子宋妈妈忙走进来。贾五说:“宋妈妈,我叫坠儿给我做了个香袋儿,你给我看看做好了没有。”
  宋妈妈来到坠儿房里,东找西找,看不见香袋儿,翻开枕头,看见一只虾须镯。
  宋妈妈一愣,这可是巴结琏二奶奶的好时候,拿起镯子,就匆匆找平儿去了。
  贾五送黛玉回了住处,一人走回来,听到竹林边上有人说话。仔细一看,是平儿和麝月。
  只闻麝月悄声问道:“你怎么就得了的?”平儿道:“那日洗手时不见了,二奶奶就不许吵嚷,出了园子,即刻就传给园里各处的妈妈们小心查访。再不料定是你们这里的。幸而二奶奶没有在屋里,你们这里的宋妈妈去了,拿着这只镯子,说是小丫头坠儿偷来的,被她看见,来回二奶奶的。我赶着忙接了镯子,想了一想:宝玉是偏在你们身上留心用意,争胜要强的,那一年有一个良儿偷玉,刚冷了一两年间,还有人提起来趁愿,这会子又跑出一个偷金子的来了,而且更偷到街坊家去了。所以我忙叮咛宋妈,千万别告诉宝玉,只当没有这事,别和任何人提起。所以我回二奶奶,只说:我往大奶奶那里去的,谁知镯子褪了口,丢在草根底下,雪深了没看见。今儿雪化尽了黄澄澄地映着日头,还在那里呢,我就拣了起来。二奶奶也就信了,所以我来告诉你们。你们以后防着她些,别使唤她到别处去。等袭人回来,你们商议着,变个法子打发出去就完了。”
  贾五悄悄走进屋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晴雯。晴雯皱着眉头说:“要防着她狗急跳墙。我伤了,你刚练的那点儿武功怕还不是她的对手。唉,我师姐要在就好了。”
  第二天起来,贾五把那张玉牒在怀里揣好,屁股上刚结了痂,不能骑马,就吩咐小厮茗烟去外面雇辆车来。
  “咱们府里有车,干吗要雇外面的?”茗烟奇怪地问。
  “你就去雇吧,”贾五说,“我有要紧的事儿。对了,别让老爷、太太看见。”
  晴雯运了一夜的功,觉得伤痛好了些,就下床来走走。看看屋子里空空的,就骂小丫头子们:“哪里钻沙去了!瞅我病了,都大胆子走了。明儿我好了,一个一个地才揭你们的皮呢。”唬得小丫头子篆儿忙进来问:“姑娘做什么?”晴雯道:“别人都死绝了,就剩了你不成?”说着,只见坠儿也蹭了进来。晴雯道:“你瞧瞧这小蹄子,不问还不来呢。这里又放月钱了,又散果子了,你该跑在头里了。你往前些,我不是老虎吃了你。”
  坠儿只得往前凑,心里还是满不在乎,昨个把金麒麟拿给赵姨娘,赵姨娘很夸了她一阵儿,说今天晚上乌师爷来时一定说明她的功劳,雍王妃一定会重重赏她。
  她倒也不在乎什么赏,不过给雍亲王立下这份功劳,自己对师傅也有个交代了,不必再继续在贾府当丫头了。
  坠儿正想到这里,晴雯便冷不防欠身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向枕边取了一丈青,向她的合谷穴戳去。坠儿猝不及防,才要挣扎,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手上传来,散布全身,顿时身体像是脱了力一样,她知道自己的武功已经被晴雯废了,心里又惊又怒。
  晴雯口里骂道:“要这爪子做什么?拈不得针,拿不动线,只会偷嘴吃。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打嘴现世的,不如戳烂了!”坠儿听得一个偷字,以为说的是她偷麒麟的事儿,不敢还嘴,只是哭。
  麝月忙拉开坠儿,按晴雯睡下,笑道:“才出了汗,又找死。等你好了,要打多少打不得?这会子闹什么。”晴雯便命人叫宋妈妈进来,说道:“宝二爷才告诉了我,叫我告诉你们,坠儿很懒,宝二爷当面使她,她闭嘴儿不动。连袭人使她,她背后骂她。今儿务必打发她出去,明儿宝二爷亲自回太太就是了。”宋妈妈听了,心下便知镯子事发,因笑道:“虽如此说,也等花姑娘回来知道了,再打发她。”晴雯道:“宝二爷今儿千叮咛万嘱咐的,什么花姑娘草姑娘,我们自然有道理。你只依我的话,快叫她家的人来领她出去。”麝月道:“这也罢了,早也去,晚也去,带了去早清静一日。”
  宋妈妈才带着坠儿出去,茗烟就跑了进来,说:“二爷,车雇好了,在角门外等着呢。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大街上到处是九城兵马司和雍王府的兵,听说城门那儿查得可紧了。”
  “哦?”贾五不由得摸了摸怀里的玉牒,看来出城还有点麻烦了。
  正在犹豫,一个婆子抱着孔雀裘走了进来说道:“不但能干织补匠人,就连裁缝绣匠并作女工的问了,都不认得这是什么,都不敢揽。”麝月道:“这怎么样呢,明儿不穿也罢了。”
  晴雯废坠儿武功时动了真力,正在床上养神,此时听了,忍不住翻身说道:“拿来我瞧瞧罢,没个福气穿就罢了,这会子又着急。”贾五笑道:“这话倒说的是。”说着,便递与晴雯,细看了一会。晴雯道:“这是孔雀金线织的,如今咱们也拿孔雀金线就像界线似的界密了,只怕还可混得过去。”麝月笑道:“孔雀线现成的,但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界线?”晴雯道:“说不得,我遵命罢了。”
  贾五忙道:“这如何使得,才好了些,如何做得这事。”晴雯道:“不用你蝎蝎螫螫的,我自知道。”又附在贾五耳边说:“把他们都轰出去,我把那玉牒给你缝在孔雀裘里面。”一面说,一面坐起来。挽了一挽头发,披了衣裳,只觉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迸,实在撑不住,少不得狠命咬牙挨着。
  贾五便命麝月去外间帮着拈线。晴雯先拿了一根比一比,笑道:“这虽不很像,若补上,也不很显。”贾五道:“这就很好,哪里又找俄罗斯国的裁缝去?”
  晴雯先将里子拆开,将玉牒塞进去,小心地摊平,用茶杯口大的一个竹弓钉牢在背面,再将破口四边用金刀刮得散松松的,然后用针纫了两条,分出经纬,亦如界线之法,先界出地子后,依本衣之纹来回织补,补两针,又看看,织补两针,又端详端详。无奈头晕眼黑,气喘神虚,补不上三五针,伏在枕上歇一会。贾五在旁,一时又问:“吃些滚水不吃?”一时又命:“歇一歇。”一时又拿一件灰鼠斗篷替她披在背上,一时又命拿个拐枕与她靠着。
  晴雯忙了一个时辰,才刚刚补完,又用小牙刷慢慢地剔出绒毛来。麝月道:“这就很好,若不留心,再看不出的。”贾五忙要了瞧瞧,说道:“真真是一模一样的了。”晴雯咳嗽了几阵,好容易补完了,说了一声:“补虽补了,到底不像,我也再不能了!”哎哟了一声,便身不由己地倒下。
  贾五见晴雯将孔雀裘补完,已使得力尽神危,忙命小丫头子来替她捶着,彼此捶打了一会歇下,一面叹说:“这怎么处,倘或有个好歹,都是我的罪孽。”
  晴雯睡在枕上说道:“好二爷,你干你的去吧,哪里就得痨病了。”贾五无奈,只得披上孔雀裘,坐上车和茗烟去了。
 
 
 
 
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十九章 通灵宝玉之谜
 
  北京西直门城门口。
  城门口乱哄哄的,出城的人排成长队接受检查。
  “奶奶的,出个城还要搜身!”一个黑汉子愤愤不平地说。
  兵士们气势汹汹,搜查时连推带搡,见了女人家就变得嬉皮笑脸,东摸一下,西摸一下地占便宜。女人的尖叫声,小孩子的哭闹声,大兵的嬉笑声,男人的怒骂声,连成一片。
  贾五从车上走了下来,看着高耸的城楼,雄壮的城墙,每一块墙砖都有差不多两尺长,可是接合得严丝合缝。有人说砌城墙的时候不用泥,都是用糯米汤一块块粘起来的。金、元、明、清四代,绿杨下护城河碧水围绕的青砖城墙可是北京的一景。贾五从小在北京长大,可是从来没有看到过北京的城墙,此时越看越爱,想到后来被拆了个一干二净,真是可惜极了,败家子儿啊。
  正想着,听到有人叫他,一看正是乌思道。
  “贾公子,怎么伤还没好利索就要出城呢?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贾五心里一沉,碰见这小子了,可别坏事儿,就针锋相对地说:“出城过过风,看看景儿,这城里么,除了狗,什么新鲜玩艺儿也看不着。”
  “嘿嘿,公事在身,恕在下无理了。”乌思道向着守城兵把手一挥,“还不伺候贾公子。”
  贾五把孔雀裘往马车上一搭,大大咧咧地站在那里让兵士搜身。
  “报告师爷,什么也没有。”
  “哦?”乌思道小眼睛滴溜溜一转,把马车上的孔雀裘拿了起来,仔细检查着,说:“贾公子的披风好漂亮啊,”
  贾五心里一惊,嘴里却满不在乎地说:“看着唬人而已,实际上啊,也只不过是一堆鸟毛。”
  乌思道冷笑一声,把孔雀裘举到耳边,一寸寸地揉搓着,仔细听里面的响声。
  贾五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扭过头去假装看城墙。
  正在这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到乌思道面前停下。
  贾五定睛一看,正是贾环。
  “乌师爷,”贾环跳下马来,掏出一件东西,“给您这个。”
  那东西晃得阳光一闪,正是那个金麒麟。
  贾环看见贾五,不由得一愣。
  乌思道接过金麒麟,掏出个银耳挖勺,往麒麟嘴里一刺,“咔嗒”一声,麒麟肚子打开了,掉出一小卷黄纸。
  乌思道打开纸卷看了一眼,哈哈一笑,把纸塞回麒麟肚子,拍着贾环的肩膀说:
  “好小子,真不愧是我的……”
  说到这里,乌思道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把孔雀裘向贾五一扔,说:“贾公子,后会有期!”就骑上马和贾环一起向着城里跑去。
  贾五一擦头上的冷汗,心想:“好险!”
  丰台大营中军大帐。
  十四阿哥看到贾五进来,又惊又喜地问:“宝玉,你怎么来啦?伤口好了没有?
  一路上没累着吧?好漂亮的一件衣服,快坐下歇息歇息,中军,倒茶!”
  “大将军王好!您看看这个。”贾五在椅子上坐下,掏出小刀子把孔雀裘底线拆开,抻出那张黄纸,交给十四阿哥。
  “这好像是一张玉牒,绛珠,没听说过四哥有这么个女儿啊?”十四阿哥奇怪地说。
  贾五把雍王府用黛玉把弘历掉了包儿的事情说了一遍。
  “唉,四哥怎么能干这件事呢?皇上知道了还不气坏了?”十四阿哥摇摇头,“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我……”贾五心里也矛盾得很,四阿哥夫妻虽然不好,可也毕竟是林妹妹的亲爹娘啊,“我觉得,您手里有了这个,雍亲王就会收敛一点,您知道,他的为人,为了争皇位,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皇上已经说了,这次西征回来就传位给我,老四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来了,而且,他毕竟是我同父同母的哥哥,还是替他瞒了吧,再说了,也怕气坏了皇上。”
  十四阿哥沉思了一会儿说。
  “可是,如果雍亲王先向皇上告您的状呢?”贾五脱口说了出来。
  “告我?告我什么?”十四阿哥奇怪地问。
  贾五咬了咬嘴唇,吃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和我,还有我元春姐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十四阿哥吃了一惊,显得有些慌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支吾着说:“没……没什么呀,是……是你听谁说什么了?”
  “哎呀,我的大将军王,”贾五不满意地说,“那天在场的人全看出来了,乌思道还想借这个把你的王位继承人整掉呢!”
  十四阿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好吧,我告诉你,你是元春生的,是我的儿子。”
  “哦?”看着十四阿哥局促的样子,贾五忽然觉得很滑稽,他想起一个喜剧演员说的:“人人都觉得自己的父母不可能干那事儿,但是又知道他们至少干过一次,要不然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呢?”
  “你读过白居易的长恨歌没有?”十四阿哥站了起来,长叹一声说道,“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读过。”贾五说。
  “唉,十七年了,”十四阿哥望着帐外,回忆说,“我和春儿从小在一起玩儿,青梅如豆,柳叶如眉,两小无猜。长大了,彼此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那一年我要去川陕平叛,临出征的那天晚上,在贾府后花园,我们私定了终身。然后就……就……就……”
  “就有了我?”贾五探询地问。
  十四阿哥尴尬地点了点头道:“我和春儿,也就是你娘,说好了一打完仗就娶她过门,谁知道那仗一打就是两年。在四川的那一阵儿,我不知道把那《长恨歌》背了多少遍。
  “你娘有了你,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吓坏了,不得已就和你姥姥,也就是王夫人说了。王夫人听了吓了一跳,知道你姥爷贾政是个道学先生,要是知道自己女儿有了孩子非打死她不可。两人商量一下,就假装说你姥姥有病,要去乡下静养,要女儿陪着一齐来到了京东张家庄。
  “贾政那时刚娶了赵姨娘,两人好得如胶似漆,也不在乎王夫人走不走。王夫人到了乡下,想叫你娘把孩子打掉,你娘舍不得,就派人给我带信儿。我那时刚打了个胜仗,又知道自己有了孩子高兴得不得了,就嘱咐你娘一定要生下来,等我一回去就办婚礼。
  “可是孩子生下来算什么名分呢?你娘哭着求你姥姥,你姥姥心疼女儿,没有办法,就只好说是自己怀了孩子。当时贾府都很奇怪,说是老蚌生珠了。那贾政还气得不得了,因为自从娶了赵姨娘,他就几乎没有和王夫人同房过,知道肯定不是他自己的儿子,但是碍着面子,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所以也就根本不过来看。”
  贾五听到这里暗暗点头,怪不得贾政一看见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呢,原来是以为王夫人给他戴了绿帽子。
  十四阿哥接着讲:“那年在川陕边界,大雨滂沱,教匪躲进深山不出来,两边僵持着。我算算你娘快生了,心里急得不得了,看看军情不紧,就全托付给副将张广泗。叫他十天之内坚守不屈,我就星夜往北京赶。日夜不停跑了四天,累垮了三匹快马,总算到了北京。那时你娘刚把你生下来,抱给我看……”
  十四阿哥忽然停住了,向帐外大吼一声:“什么人!”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胖汉忙走进来施礼道:“王爷,国库拨下来的军衣有一大半都朽得不能穿了。”
  “胡闹,四哥这个军需是怎么管的!”十四阿哥生气地说,“传我的令,要四川总督年羹尧马上送十万军衣到西宁!”
  胖汉子点着头退了出去。
  十四阿哥看看贾五问:“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我在那里住了一天,私自离阵是砍头的罪名,就匆匆回去了。临走之前,我抱着你,你抓住我的玉坠儿不放。我就把它解了下来给你。”
  贾五掏出自己的玉看了看,问:“就是这块么?”
  “是啊,那是当年多尔衮打张自忠时得到的,后来送给了顺治皇上,当今皇上娶我母妃,也就是你奶奶的时候,又由皇太后传给了你奶奶。这块玉据说可以避邪,还藏有什么秘密呢。”
  十四阿哥把手放在贾五的头上,轻轻摩挲着说:“我走的第二天,贾府的老太太听说添了孙子,高兴得不得了,亲自坐车来看。老太太抱着你越看越爱,忽然发现你嘴里含着什么东西,扳开一看,是这块玉。这玉显然不是贾府的东西,你娘心一慌,就说是你生下来带来的。于是乎,你这衔玉而生的名头可就叫开了。”
  贾五心想:那时的人可真好骗,生下来叼块玉,还写着字儿,都有人信。
  “你进了贾府,贾政气得牙痒痒的。正好贾母命他给你取名字,他就以含玉而生为名,给你起了个名字叫宝玉。真实用意是不把你和贾琏、贾珍他们排行在一起。小心眼儿啊,暗示你不是贾家的人。
  “以后的事情你可能听说过了,你娘回京后,正赶上皇宫要选秀女。我给管事儿的秦六打了招呼,本以为就不会选上了,谁知老四死活要她进宫。”十四阿哥说到这里,虎目含泪,“等我回来,已经太晚了,她成了我的后妈了,嘿嘿。”
  一阵苦笑之后,十四阿哥长叹一声:“归来池苑仍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唉,你还太小,不懂这些。”
  “当然懂,”贾五不同意地反驳说,“试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哦?”十四阿哥看看贾五,“小小年纪,难道你也爱上谁了不成?”
  虽然贾五自以为洒脱,此时也不禁闹了个满脸通红。甭管怎么说,向老爸谈自己的恋爱经过总是件尴尬事。
  十四阿哥看看贾五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哈哈一笑说:“你不说我也知道,大眼睛,尖下颌,削肩膀,水蛇腰,对不对?”
  贾五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十四阿哥拍手笑着说:“好啊,我早就想以后你娶她,这下可就更妙了。”
  “您,也喜欢她?”贾五满心欢喜地问。
  “当然,不但人漂亮,武功好,而且心地善良,和我的师门也颇有渊源呢!”十四阿哥说。
  “不对,林妹妹不会武功啊?”贾五冲口而出。
  “林妹妹是谁?林黛玉么?”十四阿哥奇怪地问。
  “难道您说的是……”贾五忽然明白了,“说的是晴雯不成?”
  “对呀,难道你不喜欢晴雯么?”
  “当然喜欢,不过,不过,”贾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喜欢晴雯,又喜欢黛玉,晴雯像是个知心朋友,他什么话都可以对晴雯讲,包括连对黛玉都不好意思讲的话。而对黛玉么,则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思恋,甚至和她一起死都会是快活的。
  看着贾五左右为难的样子,十四阿哥忍不住又笑道:“那就把晴雯和林黛玉都嫁给你怎么样?”
  “那……那敢情好,可是她们会同意么?”贾五虽然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但西方小说看了不少,还参加过对爱情的自私性的专题讨论,热恋中的女人可以容得下整个世界,但是却容不下另一个女人。也许两百多年前的女人会不一样?
  “只要她们真心爱你,当然会同意,王公贵族,三妻四妾的有的是啊。”十四阿哥坐了下来,“咱们家尽出多情种子了,顺治皇爷为了董小宛之死,连皇上都不当了。去五台山出家,不过后来倒成了一代武学大师。康熙皇上六下江南,说是了解民风,其实就是为了寻找他少年时的红颜知己--才女肖川,结果六次空手而回,生死不知,现在每次提起来还是老泪纵横。我和你娘又是这样。”
  十四阿哥长叹一声,站了起来说:“三代人,三代情场失意,顺治皇爷是天人永隔,康熙皇上是茫茫人海无处寻,我则是相见假做陌路人!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唉,你是第四代了,但愿你的运气能比我们好啊。”
  贾五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难道我的命运也会像他们那么惨么?唉,看来做皇帝也有做皇帝的苦处,连自己的心上人都维护不了。英国有个温沙公爵,不爱江山爱美人,辞职不干国王了,硬是和自己的心上人结了婚。中国有个顺治皇帝,为了女人出家不干皇帝了。可是顺治要惨得多,董小宛是被他妈,也就是皇太后杀死的。不过,贾五奇怪地问:“没听说过顺治皇帝是武功高手啊?”
  “呵呵,他是五台派的传人呢,我的功夫都是跟他学的。”十四阿哥说。
  “他是你师傅?那他就是茫茫大士了?”
  “对呀,他在五台山面壁二十年,看破了红尘,又入红尘,和渺渺真人、独臂师太三人,除了切磋武功之外,还研讨天下大事,海内外风情,我这次变法,多亏了他们三人鼎力相助。”十四阿哥说。
  “独臂师太?听说是明朝崇祯皇帝的公主啊,怎么会和顺治皇帝成了好朋友?”
  贾五更奇怪了。
  “这就是两位老人家的过人之处。”十四阿哥满带敬仰地说,“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哪个家族之间没有恩怨纠缠呢。只有宽恕才是立身、立国之本。而且如果君主立宪搞成了,以后也就再也不会有血腥的革命、造反。”
  十四阿哥掏出一本小册子对贾五说:“我听晴雯说她在教你武功。不过晴雯的武功走的是阴柔的路子,怕不大适合男人练。现在我把咱们五台派的武功秘诀也传给你,你可以和晴雯一起看。我离京了,你要小心一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金令箭,纯金打造的,上面铸着一条飞龙,用大字写着:“如朕亲临。”
  “这是皇上给我的,我这一身功夫,又有六十万大军,谁敢动我,”十四阿哥把令箭递给贾五,“你拿着吧,可能用得着。”
  贾五接过令箭,不知道说什么好。恍恍忽忽记得历史书上说过,十四阿哥出征时,康熙去世,四阿哥夺了王位。不过现在康熙已经留了密诏,立十四阿哥做继承人了,历史真的可以重写么?
  十四阿哥看着贾五犹犹豫豫的样子,微微一笑道:“这个爹字叫不出来不是?呵呵,我们还是照老称呼好了,省着当人面儿叫走了嘴,反而麻烦。等我回京以后,把你过继过来,我们再父子称呼好了。”
 
 
 
 
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二十章 大侠甘凤池
 
  一天没见宝玉,黛玉心里烦烦的。快到傍晚时分来怡红院找晴雯说话儿,当然也是为了看看宝玉回来没有。
  远远地看见好像是晴雯在紫藤架下绣花,黛玉放轻了脚步,想过去吓她一下。只见那人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哼起歌子来。
  原来是五儿,怎么跟晴雯越长越像了,穿上晴雯的衣服,简直分不出来了,不过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黛玉觉得好心疼五儿。
  五儿的歌声悲伤凄婉,只听她唱道:“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三两岁上,没有娘啊,提起亲娘,泪汪汪啊,我怕爹爹,娶后娘啊。”
  黛玉听着听着,不由得眼泪就落下来了。五儿家的事情她知道得很清楚,在五儿三岁的时候,她母亲就去世了。她母亲也是个蛮可怜的女人,给吕老师生了两个女儿,但是吕老师老惦记着北京城里的那个格格,还有几次跑去北京和那个女人幽会。五儿的母亲一气之下,就病倒了。吕老师从北京回来,看见妻子病成那个样子,也后悔得不得了,衣不解带地伺候她,可是病情已经耽误了。妻子死了以后,吕老师大哭一场,向死去的妻子发誓,今生再不娶妻。
  唉,吕老师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用情不专。痴情女子负心汉,女人心里只能有一个男人,怎么男人就能够爱上好几个女人呢?宝玉对自己虽然好,是不是也见一个爱一个呢?看着有点像,想想他对宝钗和晴雯的样子。如果他对自己也不够专情呢?如果他要是和宝钗好了,那我就不理他了,真看不惯宝钗那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做派。要是晴雯,或者五儿,都和我挺合得来的,那么,那么我们三个人在一起……黛玉想到这里不禁觉得一阵阵脸红心跳。
  “黛玉姐姐,你来啦,快屋里坐。”五儿看见了黛玉,忙起来打招呼。
  黛玉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笑着说:“你唱得蛮好听啊,不是我们江南的曲调么。”
  “是我在船上跟一个北方女孩学的,一唱起来,就又想起了我娘。”五儿的眼圈红了。
  黛玉忙岔开话头,说:“晴雯好点没有?你怎么穿上她的衣服了?要是再把眉毛修直一点,简直就谁也分不出你们两个来了。”
  “晴雯姐姐好多了,还在床上躺着呢。我的衣服都没有带来。这里做衣服还要先跟琏二奶奶请示,要正式留下来才能去做。宝玉伤刚好,也就一直没来得及跟太太、二奶奶她们说。”五儿笑嘻嘻地说,“晴雯姐姐说,先这么混着也好,想出去玩就出去玩,也不用请假。”
  “我俩的身材也差不多么,你去我那里看看,找几件衣服先穿着好不好?”黛玉说。
  “好啊,不过,你是大小姐呀,现在又是格格了。”五儿向黛玉做个鬼脸。
  “死丫头,你再混说。”黛玉伸出手过来要胳肢五儿,五儿嘻嘻哈哈地在前面跑。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潇湘馆。黛玉打开衣服箱子,找出十几件衣服叫五儿试试穿。
  五儿一面试衣服,一面说:“黛玉姐姐,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怎么会是雍王爷家的人呢?雍王府的人个个心狠手辣--”
  “别说这个了。”黛玉打断了五儿的话,可是自己心里却一阵阵烦乱。虽然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可是自己怎么偏偏有那么黑心肠的父亲呢,在苏州时,就听说过他手下的血滴子抢男霸女,滥杀无辜,来北京以后,他又派人来害宝玉,还要杀自己。有这样的父母,真是乏味得很。宝玉出去一天了,现在还不回来,别是又出了什么事儿吧?
  从丰台大营出来,马车上了卢沟桥,贾五掀开帘子看着两边雕刻的石头狮子,各式各样的,都说“卢沟桥上的狮子--数不清”啊。二百年以后,“七七事变”
  就是在这里开打的,中国人被日本鬼子欺负了八年,国弱呀。但是,如果十四阿哥的变法能成功,中国就会早于日本进入资本主义,国力也就会远超出日本之上。想到这里,贾五觉得热血沸腾,当你自己有机会改变中国命运的时候,哪怕成功的几率再小,也值得奋力一搏。希腊哲人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把地球撬起来。”自己现在不是正站在这个支点前面么。
  车子进入一片杨树林,树上的布谷鸟“布谷布谷”地叫着。贾五忽然想起一首外国民歌:“小杜鹃叫布谷,少年把新娘挑,看你鼻孔翘得天高,叫你永远也挑不着。”自己在黛玉和晴雯之间都难割舍,可别也落个鸡飞蛋打才好。
  马车进了西直门,到了新街口,熙熙攘攘的人群,车子简直走不动。贾五叫车夫赶车回去,自己和茗烟走着回贾府。
  人群里挤来挤去,一个黑大汉晃晃悠悠地向后一倒,几乎撞到贾五的身上。茗烟急忙拦住那黑大汉,嘴里骂道:“嘿,瞎撞什么!你后面没长眼啊?”
  那黑汉子回过头来,瞟了他二人一眼,慢慢悠悠地说:“眼么,倒是长了一个。
  可惜,看不见!”
  周围的人听了哈哈大笑,茗烟脸上挂不住了,捋胳膊挽袖子回应道:“黑煤球,你挤兑谁呢你!这是我们荣国府的贾公子,你想找抽是怎么着?”
  那黑汉子嘿嘿一笑说:“唔,荣国府的贾公子,厉害!真是有钱的王八大三辈儿啊。小人冒犯了贵公子,您可想怎么罚我呢?”
  茗烟把胸脯一挺,说:“今天爷们儿心里高兴,你给咱们磕三个响头,咱们就饶你这一次。”
  “放肆!”贾五用扇子在茗烟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他早就看不惯茗烟的势利眼劲儿,此时狠狠瞪了茗烟一眼,赔着笑对那黑汉子说:“我的书童不懂事儿,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给您赔个不是啦!”
  “哟,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公子王孙的,给咱小民赔不是?”那黑汉子冷笑着说。
  “嘿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公子王孙,说得好听点是祖上福荫,说得不好听就是祖上造孽,杀人无数,迟早要遗祸子孙。”贾五说。
  “哦,有意思,既然你想赔不是,那就请咱吃一顿吧!”
  茗烟忙拉贾五的袖子说:“二爷,二爷,不要理他,他是个骗白食吃的。”
  贾五甩开茗烟的手说:“好啊,您挑个地方吧。”
  黑大汉领着二人进了一家大车店。一进门,马尿味,酸豆饼味,汗臭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里面黑乎乎,乱哄哄,大长板凳,砖头支起的酒缸盖子就当桌子。
  穿得脏兮兮的店小二拉长声音叫着:“三位,里边请--”
  茗烟捅捅贾五,说:“二爷,这地方哪儿能吃东西呀,咱们走吧。”
  贾五去年曾在青海、西藏独自玩了两个月,汽车、马车、牛车都坐过,旅馆、大车店、藏人家里也都住过,什么怪味道都见识过。他把茗烟按到板凳上,笑着问那黑汉子:“您想吃点什么?”
  店小二端着一个锡酒壶和三个杯子走过来招呼说:“您三位先喝点酒吧,要点什么菜?”
  “来一坛子酒,再把你们的酱牛肉切上十斤来!”那黑汉子一面说,一面斜眼看着贾五。
  贾五摇摇头,说:“我没有你的量大,就用这小酒壶好了。”
  “哦?”那黑汉子把头一扬,“没有量,怎么能称英雄?”
  “英雄者,在容人之量而不在酒量,”贾五向他一笑说,“阁下既出此言,想必也是当今的英雄了?”
  那黑汉子仰面哈哈大笑,震得屋顶上的瓦片嗡嗡作响。
  不一会儿,酒肉就端了上来。那黑汉子一手抓肉,一手提酒坛子,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把酒肉吃了个精光。看得茗烟目瞪口呆。
  那黑汉子打了个饱嗝儿,拍拍肚子,嘴里说:“吃得好痛快!撑得我浑身上下,十个眼儿一块儿往外冒!”
  贾五一愣,人生七窍,怎么来的十个?他仔细一想,忍不住笑了,可不是么,身上还有三窍呢。
  黑汉子抹了抹嘴,问:“贾公子,听说你们要搞变法,议会,君主立宪?”
  “是啊,”贾五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古乱世出英雄。贾公子忧国忧民,可识天下英雄乎?”那黑汉子忽然转起文来了。
  “非也,非也,变法的目的不是要揽尽天下英雄,而是要造就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贾五说。
  “此话怎讲?”
  “英雄之所以英雄者,是因为大多数人甘做奴隶,不敢为自己的利益去奋争,而寄希望于所谓的英雄。”贾五看着门外,沉思地说,“如果每个人都能有一份选举的权利,联合起来为自己争利益,而不期待什么救世主,大救星,这就是一个没有奴隶的时代,也是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
  “等等,当下老百姓那么愚昧,怎么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呢?再说了,如果选举,选票不是很容易被有钱人收买么?”黑汉子挑战似的问。
  “再蠢的人也懂得自己的利益何在。所有老百姓的利益合起来自然就符合中华民族的利益。”贾五坚定地说,”选举的好处就是可以选上来,也可以选下去。金钱,又叫通货,乃是流通之物,就是有贿选,也是钱从有钱人流向没钱人。而且随着老百姓富裕起来,选票的价码也会越来越高,总有一天,没有人有这个能力来收买足够的票数。更何况,大多数人还是像老兄这样有正义感的人呢!”
  黑汉子哈哈大笑道:“好好,怪不得我师妹夸你。”
  “那,您是--”贾五奇怪地问。
  “我在这里叫醉金刚倪二,还有一个名字……”他拿起桌上的锡壶,随手一捏,搓成个团儿,攥在手心里。一会儿,熔化了的锡汁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握锡熔汁!江南大侠甘凤池!”贾五忍不住叫了出来。
  茗烟吐了吐舌头,幸亏刚才没跟他动手。
  甘凤池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贾五说:“这个你交给四娘。咱们后会有期了。”说罢一拱手,几个箭步,消失在店外的人群之中。
  贾五回到大观园,远远地看见怡红院前的小树林旁有个女孩子在站着发呆,细细的身条,长长的头发,穿着自己熟悉的墨绿色长裙。一天没见了,贾五心里一动,高兴地叫着:“林妹妹,林妹妹!”
  “什么呀,成天价就知道你的林妹妹!”那女孩转过身来,噘着嘴说。
  哦,原来是五儿。贾五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说:“你……你怎么穿的是林妹妹的衣服啊。”
  “林姐姐给我的,好看吗?”五儿笑着原地转了个圈子。
  “好看,当然好看。”贾五替她把鬓角的头发抿上去,接着问道:“晴雯在家么?”
  “在里面睡觉呢。”五儿说。
  “喂,喂,你们听说了吗?”麝月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说,“后面的庵里新来了个尼姑,可漂亮了,留着好长的头发……”
  “尼姑还留头发?”五儿奇怪地问。
  “那叫带发修行。听说祖上还是当大官的呢,只是这位姑娘从小就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都不管用,最后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还是你们苏州人呢。”麝月说,“想不想去瞧瞧?”
  “真的呀,去瞧瞧,去瞧瞧。”五儿拉着麝月,嘻嘻哈哈地走了。
  贾五走进里屋,晴雯从帐子里伸出头来道:“喂,漂亮尼姑啊,你怎么不去看啊?”
  “尼姑哪里有什么漂亮的,”贾五笑着说,“除非有一天你当了尼姑。”
  “呸,当尼姑怎么啦?”晴雯笑着说,“你舍得吗?”
  “当然舍不得,”贾五拉起晴雯的手,“你猜猜,今天我碰见谁了?”
  “哼,”晴雯把手一甩,“又看见谁家的漂亮小妞了吧?”
  “才不是呢,一个黑大汉,握锡熔汁!”
  “甘师兄?你碰见他了?”
  “可不是,还要我给你带封信呢。”贾五说着把信掏出来递给晴雯,又把和甘凤池见面的事情讲了一遍。
  晴雯把信封撕开看了看,说:“是师傅写的信。”她看着看着,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师傅病了,要我马上回山一次。”
  “你师傅都有一百多岁了吧?”
  “可不是,真替她担心。我得马上走了。唉,师傅可千万别叫我继承掌门。”
  “掌门还不好?”
  “笨,做掌门就非得当尼姑了,快帮我收拾东西。”晴雯脸一红,推了贾五一把。
  “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全好呢。”贾五着急地说。
  “已经好了八成了,我雇辆车,在车上再运运功,到师傅那里就好得差不多了。倒是你这里,”晴雯想了想,说:“你的武功也算入了门了,能练成什么样儿就看你自己了。甘师兄在这里,也会时常照应着你点儿。不过,我要不要和琏二奶奶请假呢?要是不说一声就走了,以后想回来就麻烦了。”晴雯看了贾五一眼,低下头去。
  “哇,那个尼姑是好漂亮啊,像根水葱儿似的。”五儿笑着跑了进来说,“不但会念经,诗文也做得好呢。咱们苏州的老乡,因听见说北京广济寺有观音遗迹和贝叶遗文,去年随了师父上北京来,她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冬圆寂了。妙玉本想扶灵回乡的,她师父临寂遗言,说她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然有你的结果。所以她才没有回苏州,被咱们老太太请来了。”
  “过来,过来。”晴雯向五儿招招手。五儿走过去,晴雯把她的头发拢上去,梳成和自己一样的样式。又把五儿拉到镜子前面,用小镊子给她拔去几根弯弯的眉毛,照着自己的眉毛给她画上。
  “咦,这是干什么,我和你变得一样啦!”五儿笑着问。
  晴雯和五儿比一下,说:“还差一点,我比你高。”她从床下拖出一双高腰小皮靴,剪了一块毡子垫在皮靴里,叫五儿穿上。
  “好厉害呀,我都分不出来了!”贾五笑着说。
  晴雯把自己要走的事情和五儿说了一遍。”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了,直到我回来。”又转向贾五说:“喂,好好照顾我妹妹啊!”说完拿起衣服包儿就从后门走了。
  “五儿,五儿。”麝月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看看五儿,“晴雯,五儿到哪里去了?”
  五儿嘻嘻一笑,说道:“她呀,有事回苏州去了,你有什么事啊,跟我说也是一样。”贾五听了几乎笑了出来,要是麝月都认不出来,其他人肯定就更认不出了。
 
 
 
 
只看该作者 20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二十一章 赵姨娘的情人
 
  雍王府西厢房。
  四阿哥斜靠在炕上,弘历站在下首给他捶着腿。四阿哥慢条斯理地问:“了因和尚的伤好了没有?”
  “回王爷,伤势没有大碍了,可是武功要三个月才能恢复。”乌思道恭恭敬敬地说。
  “老十四带兵走到哪里了?”
  “过了开封了。”乌思道拿出一封信,“这是河南来的快报,估计十四阿哥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到西宁。”
  “嗯,河南河北是老十四的地盘,他的消息灵通得很。你通知血滴子们,一切暗杀活动暂停,别让老十四找个借口,一个回马枪再杀回北京来。”四阿哥从玉盘里拿起一个鲜桃,递给乌思道说:“你尝尝,是山东进贡来的。”
  “谢王爷!”乌思道感激地说。
  四阿哥摆摆手,说:“只要老十四一进陕西、四川,我们就能封锁他的消息。再有年羹尧处处牵制,哪怕老十四再能,也是龙困浅水,虎落平阳了。北京城里么,可就由得我们下手了。”
  “不过,十四阿哥从小就善于杀伐决断,年军们如果和他作对,他会不会杀了年军们呢?”
  “要是别人嘛,老十四也许会杀了他;至于年羹尧么,我叫他假造了一封年小妹的信,给老十四的。老十四自命风流,处处留情,肯定下不了这个手,哈哈哈。
  “四阿哥仰天大笑起来。
  乌思道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雍王爷对亲弟弟都这么机关算尽,宁可让人家说自己戴绿帽子也要给老十四下绊儿,这心可真够黑的。
  四阿哥转过头来问道:“说服王公大臣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八旗王公们都反对变法,大臣们是一半对一半,那一半死心塌地忠于皇上的,只要皇上同意变法,他们就肯定跟着起哄。”
  “嘿嘿,敢不跟我保持一致,你把他们的名单列下来,让咱们的血滴子查查他们的阴私劣迹,不怕他们不低头!”四阿哥冷笑着说。
  “父王说的是,”弘历插嘴说,“现在哪家官儿没有违法乱纪的事儿呢。我听老百姓说了,把所有的官儿排成一队,如果都砍头,肯定有误杀的。如果隔一个砍一个,就肯定有漏网的。”
  “可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乌思道说,“听说有军机处某家大官的衙内看上了一家小姐,可是那小姐已经订亲了,于是就仗势逼婚。人家不服,告到总督那里。那官儿自己不好意思直接出面,就出了三千两银子送给荣国府的王熙凤,贿赂总督,结果逼出了两条人命。那小姐和她订下的未婚夫都殉情死了。”
  “你是听荣国府的赵姨娘说的吧?”四阿哥哈哈大笑起来。
  乌思道又惊又羞,涨得满面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雍亲王的血滴子竟然如此厉害,把自己和赵姨娘的私情也调查得清清楚楚的。
  弘历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雍亲王能把乌师爷的隐私调查得这么清楚,自己的身世还能瞒得了他多久呢?虽然说是“灯下黑”,眼前可能没人敢告诉他这件事,但也总是夜长梦多,还是得想办法把林黛玉作个了结。
  “好,好,以后我就让你儿子贾环继承荣国府那个世袭如何?”四阿哥调侃地说。
  “谢王爷金口玉言!”乌思道忙跪下磕头。这件事儿有关环儿的一生,可马虎不得。
  “呵呵,好说,好说。”四阿哥捋捋胡子说,“我总怀疑那贾府有什么名堂。昨天听人讲: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刚一听,好像是说他家有钱。再一想,白玉,似乎是个皇字么,只多一点。金,是我们爱新觉罗,金做马,难道是要我们给姓贾的当牛做马么?”
  “是啊,我也有疑心。”弘历说,“那天在街上听小儿唱歌儿呢。”说着就唱了起来:
  真真假假不稀奇,黄袍嘴里含着玉,真的祸事多,假的把国坐。
  “含着玉?”四阿哥一下子又想起蒋玉函来了,又妒又气地说,“说的就是贾宝玉了?那贾妃和老十四的孩子?”
  “小儿谣言乃是上天之兆,不可不防啊。”乌思道献媚地说,“我看这就是应在贾宝玉身上。王爷,您是真龙天子,他是假的,又姓贾,所以说真真假假不稀奇。黄袍,只有皇上能穿,他贾宝玉又是含玉而生,明明是说他想造反当皇上啊。”
  “哦?”四阿哥双眉紧锁,眼中透出一道杀气,“再让他活几天,等老十四一进川陕,就把那个贾宝玉给我干掉!”
  自从晴雯走了,贾五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荡的。早上起来坐在窗前发呆。日子就是这么过着,每天练一阵武功,然后就去看林妹妹。他把晴雯教的功夫和十四阿哥的秘笈对照起来,只觉得一天天身轻体壮,武功倒是见长了不少。如果现在再碰上弘历,肯定能打他个落花流水。不过武功再高,以后碰见了枪子儿也没用。
  现在的枪还用的是黑色火药,一硫二硝三木炭,威力也不怎么大。要是会造TNT就好了,一杆枪就能改变历史。唉,怎么就想不起炸药是怎么配的呢?只记得有个诺贝尔是靠造炸药发财的。最容易造的炸药好像是硝酸甘油,甘油还好说,可是硝酸哪里去找呢,真后悔当年没有好好学化学。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得有人喊他:“二哥哥,二哥哥。”
  回头一看,是探春。探春笑着说:“一大清早儿的,起来就发呆,是不是又在想你们变法改革的事儿啊?”
  “咦,你怎么也知道了?”贾五奇怪地问。
  “我听赵姨娘讲的,”探春满脸不屑的样子回答说,“她昨天晚上跑到我那里,说要我少和你在一起,你混到变法的那帮人里去了,迟早要倒霉。”
  “哦,是这样。”贾五嘴上应着,心里却很有点看不起探春的为人。就是赵姨娘再不好,好歹也是你的亲妈,干吗老要摆小姐架子,跟当小老婆的妈妈划清界限?姨娘来姨娘去的,连妈都不肯叫一声。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势利眼呢。
  “二哥哥,你知道凤姐姐病了,太太让我来管这个园子,”探春热心地说,“我也想给咱们家里搞点改革,先说给你听听。那天我去赖大家,和他家女儿说闲话儿,谁知他家那么个园子,除他们栽的花,吃的笋菜鱼虾之外,一年还有人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剩。咱们这园子比他们家大了一倍还多。如果只算比他们的多一半,加一倍算,一年就有四百两银子的利息,若此时也出脱生发银子,自然小气,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事。若派出两个一定的人来,既有许多值钱之物,一味任人作践,也似乎暴殄天物。不如在园子里所有的老妈妈中,拣出几个本分老成能知园圃的事,派准他们收拾料理,或要他们交租纳税,或问他们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一则园子有专定之人修理,花木自有一年好似一年的,也不用临时忙乱;二则也不至作践,白辜负了东西;三则老妈妈们也可借此小补,不枉年年在园中辛苦;四则亦可以省了这些花儿匠山子匠打扫人等的工费。将此有余,以补不足。你说这样行得通么?”
  贾五听了,不由得心中对探春肃然起敬,这不就是包产到户么,“好啊,好啊,”他连声称赞,“妹妹这个真是好主意。”
  “哟,可见得是哥哥妹妹了,又在互相吹捧啊?”黛玉笑着走了进来。
  宝钗跟在黛玉后面,也笑着说:“幸于始者怠于终,善其辞者嗜其利,三妹妹要好好计划一下才好。”
  探春听了点点头,翻开花名册说:“这一个老祝妈是个妥当的,况他老头子和他儿子代代都是管打扫竹子,如今竟把这所有的竹子交与她。这一个老田妈本是种庄稼的,稻香村一带凡有菜蔬稻稗之类,虽是玩意儿,不必认真大治大耕,也须得她去,再一按时加些培植,岂不更好。只可惜蘅芜苑和怡红院这两处大地方竟没有出利息之物。”
  宝钗微微一笑道:“你真是公门小姐,这蘅芜苑其实更厉害。如今香料铺并大市大庙卖的各处香料香草儿,都不是这些东西?算起来比别的利息更大。怡红院别说别的,单只说春夏天一季玫瑰花,共有多少花,还有一带篱笆上的蔷薇,月季,宝相,金银藤,单这没要紧的草花干了,卖到茶叶铺药铺去,也值几个钱。要是那些妈妈们脑子活泛,种点紧俏的,就更赚钱了。”
  “呵呵,要是由着她们去,保不齐鸦片也能种上了。”贾五笑着说。
  宝钗的脸色陡然一变,转身走到窗前,看着篱笆上的花儿。
  “三姑娘,三姑娘,”赵姨娘噔噔地跑了进来,“好消息,好消息呀!”
  黛玉和宝钗忙起身道:“姨娘坐,什么好消息呀?”
  赵姨娘坐了下来,擦擦头上的汗,对着探春说:“你舅舅派了好差使了!”
  “我舅舅?”探春心里大怒,你怎么老怕别人不知道我是小娘养的?正准备顶她一句:“我舅舅是王子腾,早升了九省巡按了!”
  “对呀,就是你大舅赵昌,被内务府派去照顾皇上的饮食起居啦!”
  “真的呀!”探春一肚子怒气顿时化为乌有。照顾皇上起居,别看官儿不大,权力可不小,什么大官都得巴结着他点儿。怕万一他要是在皇上面前说上两句坏话,谁都受不了。想到这里,她亲亲热热地拉起赵姨娘的手,说:“看来咱们赵家也要时来运转了,那咱们赶快去告诉老爷吧!”
  看着探春和赵姨娘出去了,贾五和黛玉相视一笑。黛玉说:“别看赵姨娘有点那个,对三妹妹和环儿还真算得上是个好妈妈呢。”
  “可不是,”贾五说,“环儿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儿,偏偏对他妈还算是个孝子。”
  “孝子?嘿嘿。”宝钗冷笑一声,“一个孝字,毁了多少人家!”
  贾五一愣,问:“宝姐姐,这话怎讲?”
  “一个小孩子,如果生下来就要承担家族的仇恨,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尽孝,为上一代报仇,没有童年,没有欢乐,甚至连良心都没有了,”宝钗忿忿地说,“就拿伍子胥来说吧,为了报仇,愁白了头发,逼得救了他的渔丈人自杀,又勾引外国兵当了一回卖国贼。好在他杀的楚平王是个暴君。如果楚平王是个好皇上呢,伍子胥为了报仇,置国家和老百姓于不顾,他的良心能好受么!”
  贾五和黛玉都听得呆住了。
  宝钗自觉失言,讪讪地说:“哦,天不早了,我该看我娘去了。”说罢就匆匆走了。
 
 
 
只看该作者 21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二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傍晚,御花园。
  康熙沿着花径走来走去,望着满天星斗,自言自语道:“天官动将星,汉地柳条青,万里传刁斗,三军出井径。唉,老十四的人马应该已经过了黄河吧。”
  “皇上,十四阿哥吉人天相,肯定会马到成功。”贾妃用绿玉盘端过一小杯红葡萄酒,“您尝尝这个,是法国进贡来的。”
  康熙接过酒杯,凑到嘴边闻闻,高兴地说:“嗯,不错,和我四十多年前喝的那个法国葡萄酒味道一样。”他举起酒杯,大声念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皇上,应该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四人,才对呀。”贾妃笑嘻嘻地说。
  “怎么呢?你连李白都敢批评?”康熙饶有趣味地问。
  “皇上,那李白是喝得不会数数儿了。您看,他自己是一个人,月亮算一个人,月亮照在地上的影子算一个人。已经三个人了是不是?可是月亮照在酒杯里还有一个人影子呢,岂不是四个人了吗?”贾妃调皮地说。“酒杯里的影子,酒杯里的影子,”康熙长叹一声,“光阴似箭催人老啊。那正是讨伐吴三桂的时候,我坐在这石凳上,她给我倒了一杯酒。月光下,她的影子就映在这酒杯里,谁想那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皇上,您又想您当年的红颜知己了?”贾妃笑着说。
  康熙望着御水河边的柳树,老泪纵横,说:“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情之累人,刻骨铭心,你小娃娃家怎么晓得。”贾妃的脸色变得煞白,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她忙扭过头去擦掉眼泪。一个太监匆匆走过来跪倒:“皇上,四阿哥求见。”
  “叫他进来。”康熙挥挥手,在石凳上坐下。
  “父皇,”四阿哥行完礼后恭敬地说,“儿臣已然就变法事宜和八旗王公及朝中大臣交换了意见,阻力很大呀。”
  “哦?那你的意见呢?”
  “自从上次父皇开导以后,儿臣认识到变法是大清子孙万代的长久之计,墨守成规必有守不下去,天下大乱,亡国灭族的一天。”四阿哥侃侃而谈。
  “好!”康熙夸奖地说,“你和老十四是皇子里最有才干的,又是一母所生。只是你心地不够仁厚,是将才而不是帅才。有你辅佐老十四,我就放心了。”
  “您就放心吧,我和十四弟最亲了,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呀。”四阿哥拍着胸脯说,“对了,现在山东、直隶一带闹旱灾,又出了个什么白莲教。北京一带也有谣言,您请看。”说着把一张纸递了过去。
  康熙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真真假假不稀奇,黄袍嘴里含着玉,真的祸事多,假的把国坐。
  贾妃的脸色马上变了。
  康熙想了一下,说道:“民谣么,其实都是人造的。当年李自成造反,不就是李岩给他编了个什么歌儿: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穷人们一听,不用交粮食,就拥护李闯王了。咱们八旗进关时,也是洪承畴给编了个歌儿:北方吹来八旗的风,惊醒我们苦弟兄,无产无业的快起来,升官发财靠大清。那些在旗的汉人,大多是那时候投靠咱们的。凡是造反,就要先造舆论。唉,我老了,又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看着四阿哥远去的背影,康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他们兄弟俩能齐心合力,我大清就有福了。”
  “他呀,”贾妃不屑地撇撇嘴,“只怕口不对心。”
  “哎,老四虽然刻薄,可是他和老十四是一母所生啊。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太多心了吧。”康熙笑着说。
  “但愿是我多心,”贾妃不服气地说,“我总觉得四阿哥的眼睛后面,还有一双眼睛!”
  “呵呵,小孩子家,怎么跟老头子老太婆似的疑神疑鬼。”康熙拍拍贾妃的手,“这几天啊,我怎么总是做怪梦,梦见黄头发绿眼睛的外国人,架着红夷大炮,杀进北京城来了。一炮下去,把八旗的马队轰得尸横遍野。”
  “皇上,我看过一回火器营操练,那大炮确实厉害,还有洋枪,”贾妃从康熙手里把手抽了回来,“弓箭长矛根本不是对手。咱们的军队也应该用上大炮洋枪才是。”
  “唉,你知道我一直喜欢西洋的玩艺儿。叫国子监编写了《律历渊源》,介绍了中国和西方音乐各种理论、乐器制造、天文历法以及西方的数学与中国的算学;
  还叫户部用西洋方法绘制了第一幅详细的中国地图。”康熙叹息着说,“本来还想建立西洋式的学校,教西洋的科学工程,建立枪炮局,用洋枪洋炮取代大刀长矛。可是八旗王公们非要坚持祖宗之法不可,说什么骑射乃满洲根本,朝中的腐儒们又要坚持孔子的正确思想,反对西化,说什么科学技术是形而下,奇技淫巧。又赶上三藩叛乱,我的改革就无疾而终了。”
  “皇上,我听宝玉说过:政治制度不改革,其他的改革都只是一句空话。”贾妃说。
  “有理,有理!”康熙站了起来,“这宝玉还真是个人才。但愿他能一心一意辅佐老十四。老十四的改革如能成功,我大清就可望江山永固了。”
 
 
 
只看该作者 22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二十三章 花雨溶溶雾也红
 
  夏天到了,天也长了,吃过晚饭太阳还没有落下去。阳光透过火红的晚霞落在红色的霞影纱帐子上,到处都是通红一片,可是人映在墙上的影子倒显得绿油油的。
  黛玉坐在书案前,双手托腮,痴痴地望着晚霞。小时候在苏州,李奶奶总爱抱着她看虎丘山上的晚霞。李奶奶把她的小脚丫儿盘在一起,教她唱:“盘,盘,盘脚年。脚年整,烙花饼,花饼花,一担茄子两担瓜。有钱的,买着吃;没钱的,剁了她的脚巴丫!”然后就用手掌在她的小腿上轻轻剁着,痒得她哈哈哈地笑。
  “唉,李奶奶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又想起来北京之前,吕老师带着她和五娘在西湖上划船。那是暮春时分,轻风吹来,桃花纷纷随风飘舞,晚霞中,江上迷雾也映得红彤彤的。吕老师笑着说:“你们两个学生明天一定要写一首绝句交上来!”谁知第二天,父亲就叫自己随贾雨村进北京来找姥姥了。
  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打开墨盒,把纸铺好,心里默默地说:“吕老师,我现在给您写诗了。”
  她略想了一下,在纸上写下:花雨溶溶雾也红。
  “妹妹又在写诗啊,我来看看。”贾五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花雨溶溶雾也红,落花轻盈,随风远去,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仿佛把江雾都染得通红,好美的意境啊。”
  黛玉抬起头向他笑笑,说道:“你又来逗我了。”
  “妹妹,我这可是真心赞美呀。”贾五一本正经地说,“当年唐伯虎给人家题诗,先写下一句:柳絮飞来片片红。主人很不高兴,说柳絮怎么会是红色的呢?唐伯虎一笑,在前面加上一句:夕阳斜照桃花坞。一下子就成了神来之笔:夕阳斜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好一个诗情画意。妹妹这句:花雨溶溶雾也红,和唐伯虎不谋而合,可是比他的更要妩媚几分呢。”
  黛玉把毛笔在墨盒里蘸了一下,继续写:东风无力小舟轻。
  “轻风吹拂,若有若无,心情恬静,如小舟之轻,好!”贾五站在黛玉身后,闻到黛玉身上传来的一阵阵幽香,心里一荡。
  “嘻嘻,看来你还真像是我的知音呢!”黛玉打趣地说,手里接着写:云含春梦千峰碧。
  “唔,落花和小舟是近景,云和山峰是远景,由近及远,特写再转成远镜头,还有一个梦字,如梦美景啊!”
  “特写?镜头?你说什么呢?”黛玉奇怪地问。
  “呵呵,说来话长,妹妹,你接着写,该结尾了,看你有什么神来之笔。”
  黛玉沉思了一下,在纸上写下:月满寒江夜有声。
  “好!”贾五忍不住叫了出来,”那年我在云南洱海看月亮,圆圆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湖水粼粼,满湖都是月亮的影子呢。这个有字用得更妙,本来是万籁俱寂,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是仔细听听,江上的风声,轻波拍船声,隐隐地似乎还有远山的鸟鸣声。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越来越混说了,”黛玉用手指在自己脸上划着羞他,“你什么时候去过洱海?怕是做梦吧?”
  “梦里去过也不错呀,”贾五笑着说,“好妹妹,你做梦都去过哪里呀?”
  “昨天有一个好怪的梦,”黛玉沉思了一会说,“我自己在大街上走,背着一个好奇怪的包儿,里面都是书。街上有好多四个轮子的车自己跑来跑去,没有马拉的。然后我走到一个好大的园子里,园子里的人都穿着好奇怪的衣服。里面还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北京大学。”
  雍王府后花园。
  四阿哥练完了一路剑法,乌思道急忙递上湿毛巾,说:“王爷,您的剑法越来越精妙了,当今武林,怕没有人是您的对手了。”
  “呵呵,这倒不一定,”四阿哥一面擦着汗,一面得意地笑着道,“老十四,还有那江南八侠,武功都不弱啊。”
  “他们都不行,我看过了因的功夫,怕在您手下走不了一百个回合。”乌思道讨好地笑着说,“那首童谣您跟皇上讲了?”
  “讲啦!”
  “皇上说什么没有?”
  “没有,不过呀,老头子的疑心病可重着呢,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犯嘀咕。”四阿哥大摇大摆地在石凳上一坐,“我要你去查访朝里官员的劣迹,你办得如何了?”
  “王爷,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我查过的官儿,没有一个不贪污的。”
  乌思道摇摇头说,“几十万两银子简直都不算什么,上百万的有好几个,还有上千万的呢!”
  “好!”四阿哥一拍大腿,“抓住了他们的短处,就不怕他们不和我保持一致!”
  “王爷,您真要用他们哪?老百姓可是恨他们恨得牙痒痒的。”
  “先利用他们一下,等我的皇位坐稳了,就……”四阿哥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咔嚓!他们搜刮来的银子还不全归国库了,老百姓也会称赞咱英明。过河拆桥么,哈哈!”
  荣国府,赵姨娘的房间。
  乌思道呼噜呼噜地抽了一口水烟袋,吐了个烟圈儿,得意地说:“这回环儿这个世袭就没跑儿了。雍王爷手辣心黑,真是帝王之才!”
  “嘿嘿,”赵姨娘冷笑一声,“兔子打光了就杀猎狗,等他真当了皇上,怕也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哎,我可是大功臣,他的哪条计划不是我帮忙搞成的?”乌思道不在乎地说。
  “大功臣,听说过杀人灭口吗?”赵姨娘撇撇嘴说。
  正说到这里,贾环哭丧着脸跑了进来。赵姨娘见他这样子,就没好气地问:“又是哪里垫了踹窝来了?”一问不答,再问时,贾环便说:“同宝姐姐玩的,莺儿欺负我,赖我的钱。宝玉哥哥撵我来了。”赵姨娘啐道:“谁叫你上高台盘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哪里玩不得?谁叫你跑了去讨没趣!”
  正巧凤姐在窗外过,都听在耳内,便隔窗说道:“大夏天的又怎么了?环兄弟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些淡话做什么!凭他怎么去,还有太太老爷管他呢,就大口啐他!他现是主子,不好了,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环兄弟,出来,跟我玩去!”
  乌思道慌忙躲到屏风后面,赵姨娘也不敢做声。
  贾环平日怕凤姐比怕王夫人更甚,听见叫他,忙迎了出来。
  凤姐向贾环道:“你也是个没气性的!时常说给你:要吃,要喝,要玩,要笑,只爱同哪一个姐姐妹妹哥哥嫂子玩,就同哪个玩。你不听我的话,反叫这些人教得歪心邪意,狐媚子霸道的。自己不尊重,要往下流走,安着坏心,还只管怨人家偏心。输了几个钱?就这么个样儿!”
  贾环见问,只得诺诺地回答说:“输了一二百个钱呢。”
  凤姐道:“亏你还是爷们儿,输了一二百钱就这样!”回头叫丰儿道:“去取一吊钱来,姑娘们都在后头玩呢,把他送了玩去。你明儿再这么下流狐媚子,我先打了你,打发人告诉学里,不揭了你的皮!为你这个不尊重,恨得你哥哥牙根痒痒,不是我拦着,窝心脚把你的肠子窝出来了!”接着喝道:“去吧!”
  看着凤姐带着贾环走远了,乌思道才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赵姨娘流着眼泪说:“这下你可看见了吧,看见我们娘儿俩过的是什么受气的日子了吧。”
  乌思道面色铁青,说:“好你一个王熙凤,竟敢如此欺人!”
  赵姨娘幽幽地说:“了不得,了不得,她这个主儿,这一分家私要不都叫她搬送到娘家去,我也不是个人。”
  乌思道把赵姨娘搂到怀里安慰说:“别怕,别怕,看我略施小计,一定要搞得这荣国府里鸡犬不宁!”乌思道两手在赵姨娘身上放肆地揉搓着,忽然说:“我知道王熙凤为什么恨你了。”
  “嗯?”赵姨娘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
  “你们合府上下,只有你比她的奶子大!”乌思道色迷迷地说。
  “呸!不要脸的东西,你都看过谁啦?”赵姨娘假做生气地骂道。
  乌思道刚要说话,只听外面一声响,不知何物,大家吃了一惊。忙问时,原来是外间窗户没有扣好,掉了下来。赵姨娘骂了丫头几句,自己带领丫鬟上好窗户,叫乌思道悄悄地从角门出去,自己才去上房打发贾政安歇。
 
 
 
 
只看该作者 23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二十四章 二探荣国府
 
  房脊上伸出个头来,正是弘历。他吐吐舌头,说:“好悬乎,要是老乌知道我撞见了他的私情非气昏了不可。那赵姨娘真是火爆身材,老乌的艳福不浅。父王的情报也真是滴水不漏啊。”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身世还能瞒他多久呢?
  弘历身上有一张贾环给他搞来的荣国府地图,可是进来走走就转了向。这次夜探贾府,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自己身世的证据,也好先下手为强,省着夜长梦多,以后落到雍亲王手里可就麻烦了。再有也想看看贾老太太、贾政他们的模样儿,毕竟是自己的亲姥姥、亲舅舅呀。贾母是蛮和气的一个老太太,看着就觉得亲;贾政假模假式的伪君子样儿,也挺合自己的胃口。谁知道从贾母那里出来就走错了路,看见了乌思道的香艳场面。
  弘历掏出地图,借着月光看了看,向着潇湘馆的方向奔去。
  潇湘馆的窗子开着,透过纱窗望去,贾五刚刚走进黛玉的房间。
  弘历心里一阵紧张,自从那次被贾五打了以后,他就开始怕起贾五来了。
  贾五走进房来了,见黛玉泪痕满面,便问:“妹妹,又是谁气着你了?”黛玉勉强笑道:“谁生什么气。”旁边紫鹃将嘴向床后桌上一努,贾五会意,往那里一瞧,见堆着许多东西,却是些笔、墨、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等物,外有虎丘带来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筋斗小小子、沙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就知道是宝钗送来的江南土产小玩艺儿,便取笑说:“哪里来的这些东西,不是妹妹要开杂货铺吧?”
  黛玉也不答言,紫鹃笑着说:“二爷还提东西呢,因宝姑娘送了些东西来,姑娘一看就伤起心来了。我正在这里劝解,恰好二爷来得很巧,替我们劝劝。”
  贾五明知黛玉是见物思乡,便笑着说:“你们姑娘的缘故想来不为别的,必是宝姑娘送来的东西少,所以生气伤心。妹妹,你放心,等我明年叫人往江南去,与你多多的带两船来,省得你淌眼抹泪的。”
  黛玉听了这些话,也知他是为自己开心,也不好推,也不好认,便说道:“我任凭怎么没见世面,也到不了这步田地,因送的东西少,就生气伤心。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你也忒把人看得小气了。我有我的缘故,你哪里知道。”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了。
  贾五忙走到床前,挨着黛玉坐下,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拿起来摆弄着细瞧,故意问这是什么,叫什么名字,那是什么做的,这样齐整,这是什么,要做什么使用,又说这一件可以摆在面前,又说那一件可以放在条桌上当古董儿倒好呢。一味地将些没要紧的话来逗黛玉开心,黛玉只是不说话。
  贾五忽然看见床上有一张诗稿,就拿起来读:
  月色凉如水,星光似水柔;
  红灯传碧盏,笑语下莲楼;
  梦醒人不在,乡思一段愁;
  随风飘万里,万里恨悠悠。
  贾五看到这里,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中秋和妈妈一起赏月,元宵和女朋友一起观灯猜谜,春节和哥们儿打牌斗酒,就痴痴地发起呆来了。
  黛玉见贾五如此,自己心里倒过意不去,便拿起一个瓷烧的麒麟,说:“宝玉,你看看这个,和那天坠儿偷走的那个好像。”
  弘历当然知道坠儿,是乌思道派来贾府卧底的,后来又被赶了出去。他赶紧竖起耳朵仔细听。
  贾五接过麒麟,看了看,说:“可不是,像得厉害。对了,妹妹,林家给你的最后那封信你收好了吧?”
  “收好了,”黛玉眼圈又红了,“在我的梳妆柜的抽屉里呢。”
  弘历听了心里一喜,这个大概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了。
  只听黛玉又说:“你不用在这里混搅了。咱们到宝姐姐那边去吧。”
  贾五巴不得黛玉出去散散闷,解了乡愁,便说:“宝姐姐送咱们东西,咱们原该谢谢去。”
  黛玉道:“自家姊妹,这倒不必。只是到她那边,薛大哥回来了,必然告诉她些南边的古迹儿,我去听听,只当回了家乡一趟的。”说着,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儿。
  贾五便站着等她。黛玉只得同他出来,往宝钗那里去了。
  弘历见二人走远,冷笑了一声,从屋脊上跳到地下。
  弘历四下看看,刚要进黛玉的屋子,忽然见远远地走来一个女孩,仿佛是贾环拿来的画像上的晴雯。他听乌思道说过,了因和尚被晴雯打了个重伤,估计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妈的,怎么她来得这么不凑巧,只好等下次再来了。弘历心里暗骂着,悻悻地溜出了荣国府。
  “宝二爷,林姑娘,”五儿扮装的晴雯笑着走进潇湘馆,“咦,人都哪里去了?”
  “他们呀,”紫鹃从后面走出来应道,“去宝姑娘那里了。晴雯,你有什么事儿?”
  贾五和黛玉到了蘅芜院,不巧宝钗出去了。两个人就在园子里随意漫步,观赏月景。
  又是十五了,月亮又圆又亮,晃得人几乎不敢逼视。记得北京的月亮没有这么亮啊,贾五心里暗想,还是因为没有污染的缘故?唉,这么漂亮的北京星空,怎么后来搞成了那么灰蒙蒙的?不肖子孙啊。
  黛玉望着月亮,轻轻地念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唉,”贾五叹息一声,“那苏大胡子文章是写得不错,只是人品忒不怎么样!”
  “此话怎讲?”黛玉奇怪地问,“就是那王安石三难苏学士的故事,也只不过说他少年时过于狂妄罢了,于人品有什么关系呢?”
  “妹妹听说过春娘的故事么?”
  “没有,你知道,我是看不到什么闲书的,”黛玉看了贾五一眼,低下头去,“除了你给我的。”
  “春娘是苏东坡的一个侍妾,”贾五看着黛玉说,“人漂亮,文采也好。春娘去庙里上香时,被城里一个恶少看见了,惊为天人。那恶少就去找苏东坡,提出要用自己的一匹名马来换春娘。苏东坡一来是个马迷,二来畏惧那恶少的权势,三来对春娘也没有新鲜感了,就同意了这笔交易。”
  “那春娘呢?”黛玉关切地问。
  “春娘是个烈性子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就撞树自尽了。临死前写下一首诗。”贾五望着月亮,慢慢吟道:
  为人莫为女儿身,百般苦乐由他人。
  今时始知人贱畜,此生苟活任谁真。
  “为人莫为女儿身,百般苦乐由他人。”黛玉低低地重复着,泪水流了下来。
  贾五忙帮黛玉抹去泪水,安慰她说:“好妹妹,别难过。都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
  “唉,没有什么,”黛玉勉强笑着说,“我是想,女人都是那么命苦,男人又都是那么负心。”
  “没有啊,”贾五拍着胸脯说,“我就不是那负心的男人。”
  “宝玉!”黛玉抬起头来,明亮的月光映在她的眼眸上,美丽,深邃,而又温柔。贾五不由得看呆了。
  “这些天我好像总有一种预感,”黛玉幽幽地说,“好像我们要大祸临头了似的。我好害怕!”
  贾五贴在黛玉的身上,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不由得涌起一种欲望,想要把黛玉抱在怀里。不过,这个时候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乘人之危呢。他用力抑制着自己,只是轻轻拉起黛玉的手,说:“妹妹,别怕,有我呢。”
  两个人面对面地拉着手,在月光下,贾五只听得见黛玉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过了不知多久,泪水又涌上了黛玉的眼睛。
  “妹妹,别哭,妹妹!”贾五柔情地说。
  “没有,”黛玉解嘲地说,“现在好多了,没有前些时候那么多眼泪了,好像都流完了似的。”
  贾五打了个寒战,他猛然间想起曹雪芹说的”泪尽而逝”,不由得紧紧抓住了黛玉的手,疼得黛玉叫了起来。
  贾五急忙把手放松,抱歉地看着黛玉,说道:“妹妹,别怕,大不了,我们一起逃出这个贾府。”
  “逃?”
  “是啊,我们逃到江南,逃到苏州去。”
  黛玉平生有两个最大的愿望:一是和宝玉在一起;二是回苏州家乡看看。现在这两个愿望都可以实现了么?她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贾五,说:“宝玉,你可不许骗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贾五坚定地说。又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要不,我们来拉勾?”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湖边传来一阵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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