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出租车，小若把一件熨烫得妥妥贴贴的浅灰色西服披到言志身上。“刚才那个司机看我们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哦！”言志没有作声，似乎在沉思什么。“还不是看你有我这个既年轻又漂亮的老婆，嫉妒罢。”小若笑着，把言志紧紧地抱在胸前，并把自己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西服上，言志还是没有出声。小若歪着脑袋调皮地盯了他一眼，他总是那么爱害羞，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这么和他亲热，惹得周围的人纷纷驻足，他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北京西站外，来来往往的旅人步履匆匆地奔向自己的目的地，有几个和小若擦肩而过的人不由自主地慢下步子，表情复杂地对她注视良久。这一切，小若是不会觉察到的，和言志在一块的任何时候，天地间都会变得空荡荡的，这时，在她的心里眼里，只有言志一个人。
“请问到哪里？”售票员用标准而机械的普通话招呼着。“郑州。”小若的声音轻柔而恬淡，那是一种被幸福贮满的味道。“一个人吗？”“不，两人。”售票员抬头向窗外张望一下，言志明明就站在小若身边，她却视而不见，用充满疑惑的眼神搜寻了半天，才把两张票丢出来。“现在是九月份，学生返校的高峰期，那阿姨大概怕我们是转卖高价票的贩子吧！”小若说着，认认真真地研究一番言志的相貌：“黄牛，哪有这么帅的黄牛！”
候车室里，小若依旧紧紧环抱着言志，不停地说着悄悄话。在北京三年，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在各自忙碌，小若觉得，自己和言志在一起的时间少的可怜。言志总是对她说，现在的忙碌和离别，都是在为我们将来的好日子打基础的，不亏。现在好了，小若决定这次回老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她打算在安静的乡间小镇买一处小小的庭院，在那里和言志一起平静的度过余生。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有什么事情能比长相厮守更幸福呢！
登上列车前，小若扬起头，最后望一眼北京的天空，这言志曾经抛洒过鲜血的城市的天空，在秋日里呈现出平日罕见的清澈和宁静，如蓝宝石一般诱人的蓝色，凝望久了，仿佛连自己都会被融化在里面。
人流挟裹着小若和言志，把他们推到自己的座位前面。人们忙乱着，把笨重的行李放到架子上，脱下衣帽，挂到座位旁边的挂钩上。小若却只是双臂紧紧环抱着言志，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用做，因为除了言志，她没有随身携带任何行李，哪怕一瓶矿泉水。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了半天，小若才让言志在那个临窗的座位坐下。言志平日里最喜欢在车上看沿途的风景了，小若当然不会跟他争抢。小若贴在言志身边，安静而柔顺，像一只乖巧的小猫。车窗外，送行的人不停地挥舞着手臂，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煽情的道别。三年前，他们离开小镇前往北京的时候，他们的父母也是这样和他们道别的，现在要回去了，他们见到小若和言志，该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小若有点想不明白。
在有节奏的咯嗒声中，火车掠过一座座城市，一片片原野。小若像一个好奇心十足的孩子，一路指指点点叽叽喳喳个不停，即使看见一片再平常不过的玉米地，一辆载满秸秆的慢吞吞的牛车，也会激动地嚷嚷半天，引得周围的人不住地盯着她沉吟，当然，小若是不会觉察到这些异样的眼光的，和言志在一块的任何时候，天地间都会变得空荡荡的，不论任何时候，，在她的心里眼里，都永远只有言志一个人。言志却一直很有耐性地倾听着，半侧着脸，笑吟吟的样子。安静地聆听，一直以来都是言志宠爱小若的一种特殊方式。
暮色在不知不觉中袭来，列车员推着装满盒饭的车子来来回回地在车厢里穿梭“十元一份，有饭有菜，营养套餐。”，她几次把目光投向小若，小若却都无动于衷地把目光避开了。同座的一位老者打开自带的食品袋，一股脑地摊在小桌上：“姑娘，来，一块吃一点吧！”小若摇摇头，言志不吃，她也什么都不想吃。
车厢里的灯亮了，又悄悄暗下去，经过大半天旅途颠簸的人，都渐渐安静下来，放眼望去，沉睡的人姿态各异，趴着靠着张嘴斜身的都有。小若看到对面座位上的一个男子坐得不稳，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着头，样子十分好笑，正想告诉言志，伸手一推，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入睡了。
小若久久地凝望着言志俊朗的脸庞，眼中柔柔的爱意越积越浓厚，她向四周环顾了一下，回头悄悄把一记热吻印在他的领口。言志依然无所察觉地沉睡着，那一记鲜亮的唇印却在浅灰色的西装上闪烁。趁言志不备，在他身上最显眼的地方打上自己独有的标记，一直是小若最热衷和言志开的一个玩笑。看他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样子，最逗小若开心了。但这次言志的毫无反映，很让小若失望。看来，这次玩笑中，那个平日里总能跟她默契配合的人，是注定要罢工了。
凌晨后，小若也在有节奏的颠簸中不知不觉睡着了。她本来是不打算睡的，这是一次多么有纪念意义的旅行呀。回到小镇后，她和言志就要开始一种长相厮守的生活了，这不正是小若长期以来梦寐以求却一直无缘实现的梦想吗？虽然，由于以往的忙碌，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举行婚礼。可有没有那个仪式，又有什么关系呢？最重要最值得庆贺的是，从此以后，言志再也不会因为工作事业或者其他的缘由和她分离了。小若的身体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在安然地生长，这个小宝宝长大以后，会叫言志爸爸，叫自己妈妈。这个，言志还没来得及知道。
黎明时分，小若醒来，用手抹一把脸，似乎有残留的冰冷的泪痕。列车又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边缘停靠下来。小若打开车窗向外探望，青黑的夜空边，有几粒残星摇摇欲坠。
中午，列车到达郑州。下车的人很多，小若紧紧地把言志抱在胸前，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拥挤的人流。但最终还是避之不及，跨下最后一级台阶时，一个拖着拉杆行李箱的男人，挟挂着言志西服的袖子，把小若拖出好远。小若喊了好几声他都没听见，把她急得都要哭出声了。最后还是那个同座的老者赶来过来，帮她解了围。
“逝者已去，节哀顺变吧。”老者抚一下小若的肩头，无奈地安慰道。
秋日的阳光，清澈而宁静，在这妩媚透亮的阳光里，言志的照片，紧紧镶嵌在小若环抱的这个黑色匣子的正中间。俊朗的面庞，神采飞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