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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盛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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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10-23
第八章 丈二霸枪
 
  房里安静下来,众人默默无语,各怀心事。
  隔了一阵,林威缓缓道:“唐老爷子见识多广,可否知道‘潜龙会’是个什么样的教派?”
  唐从心呆了一呆,老脸微赤道:“这个……咳,不瞒林总镖头,老夫今日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称呢。”
  他前来“镇远镖局”的目的,本来是见天香香对云梦秋神情亲昵,以为可凭他来要挟天香香,谁知听了云梦秋所说的,心里大失所望,加之云梦秋当众将他对天香香的企图坦言说出,又甚是尴尬,想起身告辞,又稍嫌予礼不合。
  又沉默了一会。
  “砰!”
  童猛拍案而起,双目血红,大喝道:“不管那姓王的杂碎是谁,我老童定要将他碎尸万断!”
  “童二哥说得是!”宗越振身而起,愤声道:“咱们定要为勒四弟报仇!”
  “唐老爷子在此,你们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闻人杰阴沉着脸道:“勒四弟被害一事牵涉到‘大真篆印’,须得从长计议,你们都坐下来吧!”
  宗越微一迟疑,依言落座。
  童猛却厉声大叫道:“照你这么说,勒兄弟的血仇咱们就不报了吗?”
  他和勒万兴交情最深,此刻伤痛之情亦便最重。
  闻人杰目中精光一闪,淡淡道:“童兄弟,我明白你此时的心情,不过冲动又有何用?你知道是谁杀害勒四弟的吗?”
  童猛立时瞠目结舌,想说话,嘴里又发不出半点声音。
  闻人杰叹道:“童兄弟,勒四弟被害身亡,咱们和你一样伤心难过,但眼下非是报仇的时机,你就忍一忍吧!”
  四大镖头的交情非同小可,曾多次并肩作战,出生入死,闻人杰虽然心术深沉,但痛悼之情确是出自真心。
  童猛身子一阵颤抖,虎目内泪水簌簌掉下,猛地大吼一声,抓起长戟,一阵风般冲出房外去。
  宗越在后叫道:“童二哥!”离座正待追去,林威抬手虚拦道:“让他去吧,独自发泄一下也好!”
  他略一停顿,黯然又道:“宗兄弟,麻烦你前去青城山一趟,告之勒兄弟的师门他被害的消息。”说到“被害”二字,泪水终忍不住悄然滑落。
  “是!”宗越含泪答应了一声,扭头走了出去。
  唐从心借机站起身来,抱拳道:“林总镖头,老夫等也告辞了。”
  林威忙暗暗拭去泪花,离座强笑道:“林某一时忘形,倒叫唐老爷子见笑了!”
  “锵锵铿铿!”
  外面忽响起一阵金铁大震,只听童猛大喝道:“谁?竟敢来‘镇远镖局’撒野!”
  劲气呼啸,惊呼惨叫声大作,一个清郎的男声冷冷道:“唐从心何在?滚出来见我!”
  林威等人一齐愕然。
  此人是谁,口气居然如此之大?
  “蓬!”
  门外飞入一个手舞足蹈地人影,狼狈万分的重重摔在地上,竟是刚才出去的宗越。
  ******
  紧接着“当、当、当”三声大响,发髻散乱,衣衫破碎的童猛摇摇摆摆地退了进来,双膝一弯,连人带戟一屁股坐倒在尤未爬起身来的宗越旁边。
  劲流贯空声起。
  一团银白色的寒茫裹着一道人影狂暴闯入,房里气温蓦然下降,枪影漫天,寒光闪烁不定,宛若千百条长蛇在空中急剧穿梭,奔雷驰电般朝童猛和宗越二人当头刺下。
  林威和闻人杰大骇,看出二人已无还手之力,不约而同瞋目大喝,闪电标前,一剑一刀全力朝枪影击出。
  林威相貌斯文,看上去象一个饱学儒士,但江湖中人均知,此人一身武功已臻一流境界,其家传绝学“流云剑法”更是不可轻估。
  此时他心急童猛二人安危,自是顷力而为,身形只一飘,便出现在使枪者左侧,手中长剑如同一片流云,悠悠然横过天际,硬生生地从绵绵无尽的细密枪网里找到一丝空隙,切入进去。
  闻人杰则是另一种打法。
  他的“袖里刀”长不过尺,只有三招,一招六式,一式六变,纯以快致胜,他已然看出使枪之人的武功可惊可怖,实是平生见所未见的大敌,故出手就是六刀,将触枪网时,手腕颤动,化变为十二刀,再幻为十八刀,水银泄地般从四面八方向那人砍去。
  一时满屋寒光刺目,气劲破空声宛如万箭齐发。
  “锵……”一阵使人极不舒服的兵刃碰撞声连珠般响个不停。
  只片刻,闻人杰的袖里刀已与对方交击了十八下,只觉枪上劲道沉实,隐隐发出回旋怪劲,竟使他的刀劲完全无法击实,并且反震得他胸口酸痛,逆血直冲喉间,骇然下,身体猱动蜷缩,狂风骤雨般连绵不断朝前劈出三十六刀,猝然后退。
  然而迟了。
  “噗”地一声闷响。
  一截枪尖带着四溅的鲜血从他左腿侧疾速穿透,闻人杰发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惨呼,被对方枪上传来的巨大劲道斜斜带飞,噼扒跌在地上。
  与此同时,林威亦处境不妙。
  当他一剑刺入时,枪影中那丝隙缝突然消失,剑尖触处,硬比金石,一股沛然无匹的大力沿臂而入,接着一道雷霆也似的电茫当胸刺到。
  这时躲避闪移均已不及,林威猛地扬声吐气,全身内力尽提,剑上阴柔力道猝变为刚猛之劲,以剑做刀,平平砍在枪头之上。
  一股狂烈至无法言喻的巨劲从枪剑交接处直透体内,林威胸中气血沸腾,手中长剑当地断为两截,趁势飞退,还在空中,已喷出一大口鲜血。
  林威勉力护住心脉,浑身微战着落下地时,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才稍觉火炙般翻滚难受的内腑略为平宁。
  不过常人一眨眼的功夫,“镇远镖局”两大高手同时身受重创,再无可战之力。
  漫空枪茫忽敛。
  厅心傲然现出一个单手持枪,身穿绸袍的年青男子。
  此人身材伟岸,朱唇胆鼻,面如冠玉,竟是一个罕见的美男子。
  手中长枪红缨银尖,足有丈二,他持枪屹立彼处,顾盼生豪,大有不可一世之慨。
  房外镖师趟子手的呻吟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脚步声起,走入五名遍体冷僻煞气的年轻人,齐向他施礼道:“大公子!”退至他身后。
  那美男子扫了林威四人一眼,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转目凝定脸色灰白的唐从心,俊目内神光爆起,长枪向他一指,喝道:“你!”
  唐从心惨笑道:“‘丈二霸枪’!足下是‘天魔教’凌大公子?”
  林威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无不栗然。
  “霸枪”凌如龙乃是“天魔教”西楼三大长老合力培教出的精英,“天魔教”年青一代中的第一高手,出道至今,从未败过,长枪一展,风涌雷动,霸道无比,林威四人至此才知道他们能保住性命,是多么的侥幸。
  凌如龙杀意森然道:“唐从心,我天魔教与你唐门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竟敢挟持我教大公主,敢莫认为我天魔教好欺么?”
  唐从心无言以对,脸如纸色,暗中懊悔欲死。
  挟持天香香不过是他一时冲动,现下“天魔教”摆明不肯善罢干休,后果之严重,实非他所能想象。
  杀气从霸枪枪尖处不断涌发,四名唐门弟子不待吩咐,纵身上前,呈半圆状将唐从心护在身后,四双目光锁定凌如龙,右手缓缓探入腰间鹿皮口袋。
  唐门暗器皆淬剧毒,见血封喉,中者立毙。林威四人见大战一触即发,忙相搀相扶着退出厅去。
  凌如龙示意身后侍从退出,双手握住枪身,冷喝道:“好!今日我便来领教下唐门暗器的厉害!”
  唐从心心乱如麻,叹息一声,抬手比了个手势。
  事已到此,复有何言可说?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
  杀意凝霜。
  凛烈的杀气越来越浓,隐隐然若有形之物,层层向四下扩散,双方一动不动的冷冷对视着,四名唐门弟子忽齐声呼啸,长臂挥处,武林中人闻之色变的唐门毒砂猝地撒出。
  空气中立时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扑鼻腥臭味。嗤然刺啸声间,毒砂好象一片恐怖的乌云,铺天盖地朝着凌如龙全身罩下。
  霍地一声异响。
  一团无可逼视的银茫自伫立如山的凌如龙处爆开,再腾地炸裂,变为绚丽无伦的采茫,将凌如龙修健的身形完全包裹了进去。
  接着唐从心看到了一幕他终生难以忘却的奇景。
  满空交错的乌黑毒沙,有如针遇磁石,陡地投往光影,凝结在气劲电旋的枪茫顶端,然后好似一条长了眼的黑带,呼啸着以更高的速度向四名唐门子弟横扫去。
  四人只有退,惊惶飞退。
  唐门的暗器,连唐门中人也不敢硬接。
  幸好这时半空中忽然张开一张网。
  银白色的大网在唐从心的手里跳跃着,诡异难测的曲折翻腾,魔幻般将飞来的毒沙收得滴水不漏。
  唐从心终于亮出了他的独门兵器——“天罗地网”。
  “呀……”
  四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
  充溢在屋内每一角落的枪影敛去,凌如龙满身杀气的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现形。
  四名唐门子弟面目扭曲,瘫软地上,身体不断抽搐,额头正中,全都布着一个米粒大的血洞,鲜血混着脑浆,涔涔流出。
  唐从心脸无人色,一股冰凉的寒气从脚底直冲上头。
  他竟连凌如龙是如何杀死四人的都没有看清楚!
  但悲愤之意转瞬压过了恐惧之念,唐从心大喝,前冲,只片刻,便向凌如龙发射出十几种五花八门的暗器。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舍命一拼,尤未知鹿死谁手!
  凌如龙冷笑。
  谁敢欺侮“天魔教”的大公主,结局只有一个——死!
  霸枪飞出,幻化为千百道电茫,叮叮咚咚声中,准确无误地一一将袭来的暗器击落。
  直到面前飞云般出现一张银白色的大网,凌如龙脸色突然一变。
  “天罗地网”不知用何种材料制成,柔软时有似一团棉花;坚硬时则逾过金刚,霸枪惊涛骇浪般的劲道居然刺之不入,破天荒的第一次受阻。
  嗤然枪影一滞,就像乌云密布的阴晦天色裂开一道缺口。
  唐从心大喜,手中银网立时如刀般从裂口切入。
  他要让这邪派高手知道唐门的厉害,更想为惨死的子弟们报仇!
  但他忽然听见凌如龙在耳畔冷冰冰的说了一句:“你上当了!”
  漫空飞舞的枪茫猝地汇集为一道寒光,由不可思议的角度闪电一挑,在唐从心还未有所反应时,噗地点中他的额头,一触即收。
  唐从心双眼登时僵直,手中“天罗地网”无力滑落,额上缓缓沁出血珠,在仰天倒跌前,隐隐绰绰见到凌如龙的背影在房门处隐没。
  ******
  坐落在镖局西面的这座小独院仍如云梦秋离开时那样,幽静宁宓,微风吹过,房旁的槐树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梢洒下,光影稀淡,和熹温馨。
  云梦秋回入时,院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他微觉奇怪,却不在意,心想田爷爷多半到后宅林威的住所打点杂物去了。
  穿过跨院,走入堂屋,自回左边卧室,换下先前在城外被那布衣蒙面老者掌风割破的衣服,目光忽被一件事物吸引住。
  安放在屋里墙角处的木桌正中,烛台下露出一截信角,瞧来甚是眼熟。
  云梦秋微微一怔,几步过去移开烛台,只见信封上写着:
  “专呈龙头大哥亲启,
  ‘羽’部弟子勒缄。”
  赫然正是昨夜勒万兴托卓海转交给城内“烂石巷”开面馆的王麻子,却与卓海一起失踪的那封长信。
  云梦秋如被雷击,木痴痴的下意识拿起信来,呆呆看着,心头胸间一片迷茫。
  这封信明显包蕴着巨大的秘密,说不定拆开便可以了解事情的全部真像,竟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突兀出现,偏又落入他这个不会武功,事不关己的人手里,真不知是福兮祸所寄,抑或祸兮福所倚?
  种种千奇百怪的念头电光石火般在云梦秋脑海里闪现,先还觉得似有所悟,继尔头昏眼花,再想下去,脑中已乱成一团。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10-23
第九章 镇远镖局
 
  就在这时,前院处隐然传来一阵惊呼诧叫,喧语嘈嚷声中,夹杂着兵刃碰撞微响,似是发生了什么危急事情。?
  云梦秋一下惊醒过来,晃了晃头,随手将信揣入怀里,正待推门而出。
  “嘻嘻!”
  窗外树上响起一个清脆的少女娇笑声道:“傻小子,咱们又见面啦!”
  云梦秋呆了一呆,霍地转身,失声道:“香香?”
  轻笑声中,一道纤影穿窗而入,轻盈落在他面前。
  只见她一身淡绿色衣裳,肤如凝脂,长眉樱唇,美目流彩,一头秀发披垂香肩,俏脸上浅笑殷殷,年虽幼小,浑身上下却散发出惊人的诱惑美,正是“天魔教”的大公主天香香。
  迎视着她闪动着调皮光茫的点漆双眸,云梦秋傻乎乎地道:“咦,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天香香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做了个不屑的表情道:“你这家伙是个天生傻瓜,你住在镇远镖局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
  云梦秋话刚落口,便知自己问得太笨,但听她这么说,面子又有些挂不住,老羞成怒下,恶狠狠地道:“嘿,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叫我傻……什么的,不然,哼,别怪我不客气!”
  “你要干嘛?”天香香示威般一挺微隆的酥胸,娇嗲向他步步进逼道:“我就是喜欢叫你傻小子,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敢杀了人家?”
  云梦秋急急后退,手忙脚乱道:“喂,喂,你作什么,快点站住!我跟你说,男女授受不亲……哎哟!”
  “哗啦啦”一阵响,他只顾说话,不留神踩中身后一张竹椅,姿式恶劣之极的连人带椅滚倒地上。
  天香香再也忍俊不住,看着他拖泥带水的狼狈爬起,噗噗笑出声来,低啐道:“小傻子!”
  云梦秋揉着隐隐生痛的背脊,满脸通红的干咳了几声,尴尬转开话题道:“噢,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吗?”
  天香香倏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人家是担心你,早先你不声不响的忽然不见了踪影,我害怕你被人掳了去,所以特意来瞧瞧,哪知你这家伙,一见到人家就凶颜厉色的,哼,早晓得你是这种不识好歹的臭厮,人家就不来啦!”
  “你会有这么好心?”云梦秋心里半点也不信,表面上自然不会显露出来,敷衍道:“现在你也看到啦,我好端端的没有什么事,香香,你回客栈去吧,我亦要出去干活了。”一边说,一边折身欲行。
  天香香一手牵住他衣袖,嘟起小嘴,不悦道:“小云,你别急着走嘛,人家还有好多话儿想和你说哩!”
  云梦秋勉强立定脚步,皱眉道:“香香,你是‘天魔教’的大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有人抢着去替你做,何必老是缠着我呢?”
  “呸!”
  天香香雪玉般的面颊上飞过一片淡霞,鼓着桃腮大发娇嗔道:“死小云,胡说八道,谁有缠着你了?”
  强迫他坐到竹椅上,纤手按住他双肩,笑吟吟地歪着头对他左瞧右看。
  一阵阵清幽的异香迎面而来,兼之天香香那张艳丽无俦的瓜子小脸近在咫尺,云梦秋年岁虽少,仍觉有些心神幌荡,挣扎站起身来,面红耳赤地道:“香香,你干嘛?”
  天香香笑咪咪地道:“小云,我问你,在‘镇远镖局’里你开心么?”
  云梦秋愕然道:“咦,你为何问这个问题?”
  天香香仰起螓首,凝望着他双眼,嫣然道:“因为我想你跟我到天魔教去!”
  云梦秋吓了一跳,警戒道:“我为什么要去‘天魔教’?嘿,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天香香伸出如玉小手,紧紧握住他右手,柔声道:“小云,我已经知道啦,‘镇远镖局’里的人全都瞧不起你,待在这种地方,你永远都是个不起眼的小厮,跟我走吧,你不是欢喜和我在一起吗,那便做我的‘阿修罗护法’好不好?我求几位伯伯传你武功,你这么聪明,用不了多久,定会成为名扬天下的大人物,到了那时,就再没有人敢欺负你啦!”
  云梦秋听了颇为意动,特别是最后一句话,更是击中了他的心坎,不过随即想起,天香香乃是真真正正的“小魔女”,自己岂能与她“同流合污”?
  吱唔道:“香香,你这个提议很好,不过你不知道,我不能离开镖局的。唔,我的确欢喜……嘿,谁说我欢喜和你在一起!”
  天香香差点笑出声来,娇声道:“你这人哪!早先第一次看见人家,就厚着脸皮乱叫‘小妹妹’,跟着又乘人不备,牵着人家的手,嘻,当时又没听见你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云梦秋为之气结,明知她在颠倒黑白,偏又不能出言反驳,惟有顾左右而言它道:“咳!香香,你刚才说的‘阿修罗护法’是什么东西?”
  天香香哼道:“只要你答应跟我走,我便告诉你。”
  云梦秋搪塞道:“这个嘛,唔,香香,让我仔细想一想再答复你好不好?”
  天香香紧紧追问道:“你要考虑多久?”
  云梦秋早已暗中打定主意,心忖要学武功,我不会去跟霜大侠学吗,干么去拜天魔教的“魔头师父”?不过天香香逼得太紧,只得随口应付道:“这件事过段时间再说吧。你也晓得,小海被人抓走,至今下落不明,现下我怎能一走了之呢!”
  天香香灵活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转,忽道:“这样好了,我想法将你那朋友救出来,你便跟我走好吗?”
  云梦秋听了又惊又喜,又微觉头痛。
  被天香香一言提醒,他才想起身边这小美人儿是天下最大邪派的大公主,确有能力将卓海救回,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有可能变为“魔崽子”?
  忍不住道:“香香,其实我蠢笨得很,就算去了你们‘天魔教’,恐怕也没什么用处的。”
  天香香秀眉一蹙,不耐道:“你不要扯开话题,你笨不笨人家心里自然有数,你只须回答我一句,这样行不行呢?”
  云梦秋完全不明白她为何执意要自己去天魔教,想到不知生死的卓海,心中热血上涌,咬牙道:“好吧,咱们一言为定!如果你真的平安救出小海,我便做你的那劳什子什么‘阿修罗护法’!”
  天香香立时破嗔为笑,握着他的纤手一紧,喜逐颜开道:“记着啊,这是你亲口答应的,到时可不许赖皮啊!来,我们拉勾!”
  云梦秋暗暗苦笑,不过为了卓海,当前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硬着头皮伸出手指,勾住她弯曲的小指,摇了几摇。
  天香香明显心情大好,一拉他手,眉开眼笑道:“走吧!”
  云梦秋愕然道:“到哪里去?”
  天香香甜甜道:“自然是去见我大伯伯了。”
  云梦秋满头雾水道:“无缘无故的干么去见他?我不去。”
  天香香俏脸一沉,薄嗔道:“笨啊!我大伯伯打遍天下无敌手,平常最疼我了,如今你应允做人家的‘阿修罗护法’,却不会半点武功,咱们一起去见大伯伯,我正好央求他传你几手简单易学的保命绝学,也免得人家替你担心了!”
  云梦秋听得直皱眉头,天香香的神态语气,实在有些不伦不类,活脱脱就象一对新人即将去见公婆,只不过,这“小媳妇”的年龄亦未免太小了。
  天香香奇怪地连瞅了他几眼,讶道:“你干吗这样古里古怪地看着人家……哎呀!”
  秀艳无比的小脸倏地通红,媚细而长的一双美目里羞意尽露,顿足大发娇嗔道:“死小云,臭小云,人家不理你啦!”甩手朝房外急奔,显是隐约猜到了云梦秋的内心想法。
  云梦秋大窘,看着她修长婀娜的身影,心底又感到一缕莫名的甜蜜,长久以来,从未有女孩子和他如此亲昵,更别说象现下这样“打情骂俏”了。拨步追去,叫道:“香香,你听我说……”
  “轰!”
  院外大门忽被人猛力踢开,一个少女声音气冲冲地道:“死小云,给我滚出来!”
  云梦秋脸色大变,一个虎跳拦在即要冲出房去的天香香面前,颤声道:“糟了,你不能出去,小……小姐来啦!”
  天香香玉颊上红晕未消,呶嘴道:“为何不能出去?人家偏要……噢,小姐?可是经常欺负你的那个林媛媛?”
  云梦秋惶然点头。
  天香香见他两眼发直,慌惧四瞟,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儿,心中无名火起,斥道:“没出息!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好怕的?”
  “呜啪……”
  院坝里传来长鞭划空尖啸,旋即响起一阵花盆器盅撞地破碎声响。
  天香香眉间陡地浮出一层凶厉戾气,愠道:“好哇,这丫头竟敢如此张狂!小云,你让开,我这就出去杀了她!”说着伸纤手去拉房门。
  云梦秋大骇。
  这“天魔教”大公主的性情现今他已颇为了解,行事单凭喜恶,且视人命若微草,说要杀人,可不是随便讲着玩的。
  情急下拼命拽着她不放,结结巴巴地道:“香……香香,这不关你的事,我自己出去便行啦。”
  “唏哩哗啦!”
  外面堂屋里又传来一阵乱响,显然是屋里的桌椅什物亦遭了殃。
  脚步声起。
  林媛媛径直向二人所在的卧室闯了过来,怒喝道:“我晓得你就在房里,还不快点滚出来!”
  云梦秋慌了手脚,用力推着满脸霜沉的天香香到窗边道:“香香,你去外面避一下吧!”一面应道:“等一等,我……我正在换衣服哩!”
  到了现在,他仍不明白林媛媛为何大发脾气,并亲自找上门来,在她的积威下,只吓得魂飞魄散,偏偏天香香又在房中,二女一凶一泼,如若碰面,那还得了,后果真是想也不敢去想。
  见天香香高翘红唇,气鼓鼓地站在窗边不动,云梦秋大感头痛,半哄半骗道:“乖,听话,香香,你先去外面独自玩一会儿,等我把她打发走了,就陪你去见你大伯伯好不好?”
  天香香嘟着樱唇横了他一眼,飞快朝房门处一瞟,难以查觉的轻轻哼了一声,忽展身飞起,姿式美妙的几个翻跃,隐入窗外花丛中不见。
  几乎同时,“格刺刺”一声震响,房门突然弹开猛撞到墙壁上,林媛媛饱含不耐和怒气的娇叱声中,一根乌黑发亮,由人发及钢丝绞制成的软鞭发着刺耳嘶啸,刹时近临刚松了一口大气的云梦秋面前。
  “啊哟!”
  云梦秋本能抬臂侧身闪躲,头脸虽然避过,左肩处却结结实实中了一鞭,衣屑散飞中,痛得差点掉下泪来。
  大声叫屈道:“小姐,我又做错什么啦?”
  “你还好意思问?”
  林媛媛出现在房门处,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喝道:“你在外面做过些什么,害得人家寻仇上门,连我爹也受伤啦!”
  云梦秋大惊道:“有这种事?唉!唉!小姐,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
  林媛媛骂了一句粗话,突然冲进房来,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三年相处下来,云梦秋对林媛媛的禀性可谓知之极矣,对她的种种劣行更早就习已为常,心里虽然大喊冤枉,却不敢再开口说话,以免更加激怒这个小蛮女,叫苦不迭下,蜷身缩颈,连滚带爬的逃出房去。
  呜呜声猝起。
  出了狭窄的卧室,林媛媛手中的长鞭立即发威,宛若吞云吐雾的黑龙,张牙舞爪的追着云梦秋不住痛击。
  一时间劲气呼啸,衣末什物四散迸飞,时不时夹杂着一两声云梦秋的尖嚎,独处“镇远镖局”西角的这座幽静独院成了小儿女争强斗胜的战场,鸡飞狗跳,只片刻便已零乱不堪。
  令人心悸的长鞭怪啸声骤地停止,二人喘着气遥遥相对的站在满目惨淡的院坝里。
  长鞭粗有寸余,长达一丈,林媛媛虽然略具武学根基,毕竟是个年幼少女,一口气接连挥出七、八十鞭,只累得全身乏力,娇喘个不停。
  反观云梦秋,则从容多了。
  早在林媛媛鞭势甫展时,他便见机远远避在了鞭劲控制范围之外,身上衣衫虽被刮破不少,却只是手臂上,背后中了两鞭,比之以往林媛媛付诸在他身上的手段,今次可说侥幸之极。
  经过一轮发泄,林媛媛怒火消减了大半,瞪着他道:“看不出,你这小子蛮能躲闪的嘛。嘿!站着别动,我再抽你三鞭,就饶过你好啦!”
  云梦秋伤处正火辣辣的痛得厉害,闻言失声道:“什么?这怎么行?”
  “为何不行?”林媛媛提鞭一甩,嗔道:“这次如果你还敢乱窜乱逃,我便宰了你!”
  皓腕抖处,长鞭夹带尘埃落叶,嗤然朝他当头鞭下。
  云梦秋颠步急退,大叫道:“小姐,你讲一讲道理好不好……?”
  “呀……”
  林媛媛突然尖叫了一声,声音凄厉刺耳,使云梦秋亦不禁悚然。
  鞭柄扑地从手中跌落,林媛媛浑身剧颤,反掌摸往后颈,面赤如火的朝左侧看去。
  院墙耸立,除此外空荡荡的别无它物,云梦秋不觉愕然,“咦!小姐怎么了,在发羊癫疯吗?”
  心中猝地一凛:“哎呀!难道是香香……?”
  心念未息,天香香得意的娇笑声便从墙侧一株大树上传了来,“哼!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却也不过如此!喂,林丫头,我那‘附骨蚀心钉’的滋味如何!”
  丽影一闪,天香香俏生生的出现在墙头处,坐下小腿不住摇晃,娇声道:“别理她,小云。你过来。”
  只片刻,林媛媛形容又起变化,眼里疯意毕露,双手拼力抓搔颈项,露在衣衫外的白皙肌肤爆出无数细小腥红的疙瘩,喉间嘶声低吼,突然滚倒在地,剧烈翻腾摩擦。
  云梦秋吓得目定口呆,飞奔过去,手足无措的连连喊道:“小姐,小姐……”
  耳畔天香香清脆的笑声不停传来,“傻小子,别叫啦,她听不见的,嘻嘻,没有我的独门解药,她休想能好。怎么样,小云,我很厉害吧?”
  笑声甜美,极为悦耳,但夹杂着林媛媛痛苦不胜的喘息惨哼,却显得份外残酷。
  云梦秋怒火直冲上头,转首喝道:“你还有脸说,快把解药给我!”
  天香香小脸上笑容一僵,沉下脸跳下地来,走到他身旁,微恼道:“人家对你好,你反倒责怪人家,这姓林的臭丫头不是经常欺负你吗,你还这么维护她?”
  “嘶……嘶……”
  林媛媛开始狂撕身上衣衫,四肢不断抽痉,嘴角处徐徐渗出血丝,显是咬破了舌头,碎衣片片纷飞间,隐见雪肤上抓痕累累,血迹涔涔,怵目之极。
  云梦秋赶忙蹲下,使劲按住她双手,急得差点哭出来,“香香,你将解药拿出来吧,小……小姐就快要死啦!”
  “死了最好!”天香香伸足在林媛媛身上一踢,披唇道:“小云,放开手,这种人管她干嘛!嘻,看着她在地上打滚哀嚎,那才好玩哩!”
  一股侵骨寒意刹时弥漫全身,转瞬即化为滔天怒火,云梦秋怒气勃发,再亦不刻自制,蓦地站起,不加思索就甩手打去。
  “啪!”
  天香香微转了个圈,左颊上多出五根淡淡的掌印。
  二人一齐怔住,云梦秋无法置信的呆看着她。
  四目交投。
  天香香凶厉的眼神渐渐软化,抬手缓抚脸上痛处,幽幽道:“为了一个臭丫头,你竟然打人家!”
  移向林媛媛处,美目中突然爆起酷烈杀机,微微一扬右臂。
  “香香,不要!”
  云梦秋立时想起了她藏在袖里的“黄锋尾后针”,惊惶大呼,合身扑覆到林媛媛身上。
  “嗤……”
  一阵细密疾响,云梦秋只觉背心处仿佛被数十只黄蜂同时攒刺,酸麻难当,在天香香惊呼声中,体内血液鼓荡澎湃,似变成了火山熔浆,全身登时就像着火了一样。
  “唉!”
  花容失色的天香香身外不远处忽多了个气态威豪的布衣中年人,叹道:“大公主小小年纪,行事太亦心狠!”
  “霜大侠?”
  云梦秋诧然低呼了一声,迷迷登登的站起身来,猛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重又软倒地下。
  (《太平盛世卷一》·长梦深秋)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10-23
 
 
第一章 王者剑派
 
  不知过了多久,云梦秋悠悠醒转,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霜大侠怎么到‘镇远镖局’来了?”
  接着想起了天香香,“香香不知走了没有?她误伤了我,肯定吓坏啦。哼,这小魔女性情乖张,动不动就出手杀人,吓一吓她也好!”
  背上伤处传来一阵阵清凉宜人的感受,到达体内,转化为丝丝热气,沿着经脉疾迅运行,浑身痛楚尽消,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惬意。
  云梦秋这才发觉,自己赤裸着上身,俯卧在卧室里的木床上,背上厚厚敷满了药膏,房里空无一人,零乱依旧,显然昏迷的时间并不太长。
  他拭着抬了下右臂,哪知颈硬体僵,周身酸软无力,连一根小指头也动不了,索性重又闭上双眼,享受在四肢百骸循环不绝的那股暖流。
  淡淡地阳光从半掩着的窗扉透入,房外堂屋里隐隐响起说话声。
  “……霜大侠,幸好你来了,不然林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霜满天的声音传来道:“今次霜某前来贵局,原想阻止‘天魔教’的大公子凌如龙击杀唐门中人,唉!不想却来迟了一步。”
  他顿了顿,问道:“林总镖头,令嫒目下情形如何?”
  外面林威感激零泣地道:“多谢霜大侠救回小女一命,经你替她逼毒后,媛媛已经安静了下来,不过依然昏迷不醒,我已着人送她回房去了,刻下她小姨正守护着她。”
  他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道:“霜……霜大侠,小女不会有事吧?”
  霜满天道:“附骨蚀心钉名虽为‘钉’,其实是‘天魔教’的五长老‘巧手铁心’管风清用秘法精心培育出的一种毒刺,刺入人体,立即化为微小细末,凝固在血液里,中者酸麻难当,势必胡乱抓搔,如无解药,哀号三日三夜后遍体糜烂而亡,实是毒辣之至,霜某虽然运功将媛媛小姐体内的毒素硬逼在一处,使她暂时平定下来,可却是治标之法。林总镖头,令嫒究竟做了何事,竟惹恼天香香动用‘附骨蚀心钉’?”
  云梦秋听得心弦狂震,他自然明白其中原委,回想刚才林媛媛满地乱滚,嘶声惨叫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仍觉心有余悸。?
  只听林威颤声道:“这……这……这,天香香离去时并未留下毒钉的解药,霜大侠,这该如何是好?连你亦没有办法吗?”
  他早被凌如龙杀寒了心,再给他十个胆,也不敢招惹当今天下最大的邪派“天魔教”,更遑论去找天香香讨解药了。
  霜满天叹道:“天香香是何等身份,她若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强迫也不行。”
  接着沉吟道:“不过,林总镖头且放宽心,说不定霜某有法子着她主动把解药送来。嗯,总镖头有事请便,霜某想去瞧瞧小云。”
  凳椅移动声起,林威道:“如此林某暂且失陪。”忧心忡忡的去了。
  “咿哎!”
  房门推开,霜满天走入进来。
  云梦秋沙哑着嗓子叫了声霜大侠,挣扎欲起。
  霜满天抢前将他按住,道:“当心,小云,躺着别动。”
  翻开他眼皮瞧了瞧,松了口气道:“还好,你体内毒气已清,将息几日,便可以完全康复了。”?
  见云梦秋侧目朝身后敞开的房门处瞟去,明白他的心思,笑道:“我知道你醒后会腹中饥饿,着你田爷爷到厨房替你熬稀粥去了。”
  云梦秋勉力抬目上视,问道:“霜大侠,小姐真会死吗?”
  林媛媛虽然天性刁横泼蛮,时常对他又打又骂,可三年相处下来,毕竟也有些感情,这也正是他怒打天香香,又替她挡住“黄锋尾后针”的原因。
  霜满天拍了下他的肩头,道:“这就要看你了。”
  云梦秋愕然道:“我?!”
  霜满天失笑道:“真是异数!天香香虽然年龄尚幼,却是‘天魔教’日后唯一的继承人,向来颐指气使,何人放在她眼内?惟独对你,态度大异寻常,刚才误伤你时,更是急得快要哭出来,目下她虽然离去,可待我一走,定会回来看你,到时你要她交出‘附心钉’的解药,你家小姐不就有救了吗?”
  云梦秋恨恨道:“她若当真回来,我定要狠狠训斥她一通,哼,小小年纪,凭地心毒!”
  霜满天不禁莞尔。
  听云梦秋的语气,这就像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放眼天下,谁又敢“训斥”天魔教的大公主?连她“天魔教”的五大长老也不行。
  云梦秋气哼哼的低声嘀咕了片刻,又道:“霜大侠,为何香香要等你离开后才敢回来呢?”
  霜满天苦笑道:“小云,你没听说过吗,自古魔、道两者水火不容,我是白道中人,她是魔界大公主,所以一见我现身,她立时便走。说不定在天香香心目中,我这‘风霜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哩。”
  云梦秋呆住。
  怔怔望着霜满天。
  四目接触,二人忽然同时大笑。
  长笑声中,云梦秋猛地忆起一事,全身骤然出了场冷汗,抬手遍身乱摸,惊道:“糟了!信?那封信呢?”
  霜满天一把将他按住,不许他动弹,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伸展到他面前道:“你说它吗?”
  云梦秋一看下如释重负,霜满天手中所握正是那封关系重大的长信。
  霜满天道:“这封信是我适才替你敷药时发现的。小云,它怎么在你怀里?”
  云梦秋皱眉道:“这件事古怪得紧。”
  当下将此信突兀出现的情形说出,然后道:“霜大侠,当时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于是想去找你,谁知香香突然来了。幸好现在它到了你手里,那便好啦。”
  霜满天深思了一阵,道:“小云,你可有拆开过这封信么?”
  云梦秋奇道:“没有呀,我在小海家里看见它时就是这个样子的,霜大侠,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霜满天眼中异光一闪,笑道:“没什么。”
  将信揣入怀中,道:“我自会将此信交给‘潜龙会’中人,你安心调养身子。”
  云梦秋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借机问出道:“霜大侠,你是否就是‘潜龙会’的那龙头大哥?”
  霜满天微微一怔道:“小云,你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问题?”
  云梦秋傻傻笑着,满目期待的望着他。
  霜满天不忍让他失望,稍一犹豫,道:“‘潜龙会’的龙头大哥另有其人,不过我和他们全都认识。”
  云梦秋兴奋道:“霜大侠,‘潜龙会’的人是不是和你一样,都是些行侠仗义的侠士?先前你和我分手入城,就是去找他们对吗?”
  霜满天眉间倏然闪过一抹怅然,微喟道:“要想成为一个侠士,必然要付出诸多代价,或者牺牲某些美好的事物。‘行侠仗义’这四个字,说来容易,行来却难于登天,唉!魔、道两者本一隙相隔,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可真是难说得很。”
  云梦秋万不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竟引来霜满天诸多感喟,一时愕然相视。
  从第一次见到霜满天起,他便发觉这当代大侠威仪赫赫的眼神里有一种莫名的忧郁之色,纵使在大笑时,亦无丝毫消减,现下这种怆然感陡地倍增,吓得云梦秋噤若寒蝉,深恐失言。
  霜满天目光移往他处,见状呆了一呆,嘿然道:“小云,好象我还未回答你的问题吧?”
  云梦秋连忙点头。
  霜满天嘴角处笑意一现即隐,正色道:“刻下城里风云际会,‘烟雨楼’、‘长风帮’等无不欲得之你而甘心,且‘天魔教’西楼的二长老‘狼人’郑宇明和四长老公孙慕才已来到安平,如让他们得知天香香与你亲近,必定想方设法杀死你!”
  云梦秋失声道:“杀我?为什么?”
  霜满天叹息了一声,道:“不仅是你,所有‘天魔教’以外与天香香交往的青年男子,都是他们的猎杀对象!”
  云梦秋目定口呆地道:“霜……霜大侠,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霜满天负手闲眺窗外,缓缓地道:“此事一言难尽,须得从二百年前说起……”
  ******
  二百年前,天下大乱,群雄迸起,“天魔教”趁势在其教主“魔王”全胜天的统领下,兵锋直指中原,意欲争霸天下。
  全胜天乃罕见的武学奇才,无论什么武功,皆一学即会,三十余岁时便将“天魔教”的不传绝学“幽冥百合神功”练至第九重境界,仗此横行武林,其锋茫所至,无人能挡,不过三年,白道中各名门大派如“少林”、“华山”、“峨眉”等纷纷崩溃,余者更是或亡或降,一时魔焰猖獗,江湖上血雨腥风,正教中人无不自危。
  如此一来,惹恼了白道两大支柱“傲天门”的“刀圣”李牛儿,与“王者剑派”的“剑尊”赵青山,二人奋身而起,联袂挑战全胜天,相约九华山地窟内决一生死。
  听到这里,云梦秋忍不住插嘴道:“什么白道两大支柱?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霜满天道:“‘傲天门’和‘王者剑派’的武功博大精深,各以刀、剑称绝天下,非天性正直,资质聪慧之士所能修练,故此两派掌尊选择门人时近乎苛刻,每一代弟子都寥寥无几,多则三、五人,少则代代单传,加之他们行侠江湖时极少表露身份,只有当武林遭逢大变故时,才会挺身而出,排难解纷,是以江湖中除一些著名的正派邪教外,对这一门一派知之甚少。”
  言下之意,已然表明“镇远镖局”中人还不够资格,云梦秋未听他们说起亦不足为奇。
  云梦秋听得津津有味,又问:“霜大侠,那‘傲天门’的‘刀圣’怎么叫作李牛儿,听上去有点……嘿!有点……”
  霜满天失笑道:“李老前辈少时是个放牛童,因隐具先天性杀气,故被‘傲天门’先师看中,收归门下,旋而成为一代宗师。”
  他语重心长道:“小云,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自古英雄莫问出处,李老前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你明不明白?”
  看着他满含激励的眼神,云梦秋豪情迸发,重重点了下头。旋又忍不住好奇心,问道:“霜大侠,这两派的事情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呢?”
  霜满天面上浮出一丝痛苦,低沉道:“因为我就是今代‘王者剑派’的传人!”
  云梦秋恍然道:“噢,我真笨,霜大侠你自然是‘王者剑派’的剑尊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霜满天竟然慢慢摇了摇头。
  云梦秋大诧道:“啊!那么今代的‘王者剑尊’是谁?”
  霜满天眼里怆然感转浓,徐徐道:“我的大师兄,‘长风帮’帮主雷寄天。
  “什么!”云梦秋惊得差点跳起来。
  总部位于洞庭湖的“长风帮”,近年来已将湖南湖北洞庭一带收归势力之下,其影响力借着长江东西交通,几乎遍布大部分中原,又结交官府,贩运私盐,从事各种买卖,其基地所在地洞庭的“长风岛”,赌场、妓院、酒楼林立,贩商云集,胜比繁华大都会,又俨如割地称王,与西陲“天魔城”、江南“烟雨十二楼”并称武林黑道三大凶地。这样一个帮会的帮主,竟是当代最著名的大侠的大师兄,白道两大支柱之一的“王者剑派”剑尊,若非霜满天亲口说出,云梦秋真是打死也不相信。
  忍不住欺欺艾艾地道:“霜大侠,你大师兄乃是黑道中人,你却是当今大侠,不太可能吧?你怎么不去……哼……那个……”偷瞥见霜满天神情沉重,忙硬生生的将“铲除他”这三个字吞回肚里。
  霜满天眼力何等厉害,嘴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道:“世上之事变幻莫定,谁能改变?善恶本一念之间,大师兄虽为黑道巨擘,却是身不由己。当年师父……唉!……师父……”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终至不可闻,显是勾起了往事。
  云梦秋终于明白他眼中那缕忧伤所为何来,并隐隐猜到他师兄弟二人之所以一正一邪,必有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想着当代大侠竟也这般不开怀,心中不禁微生同情。
  一时二人各有心事,房里立即静了下来。
  “呃……!”
  院坝中突然响起一声闷哼。
  “田爷爷!”
  云梦秋惊呼一声,一下撑起身子,忽又后力不继,噼啪倒回床上。
  房门无风自开。
  施施然走入一个身着士服,面目青煞,木无表情的年轻人。
  霜满天微微一震,侧身看去。
  方才他虽然感怀往事,略为分神,但像此人这般欺近身侧丈余内,天下绝对不会超过十人。
  此子是谁?
  ******
  四目交击,年轻人忽然一笑。
  “造次打搅,还望霜大侠恕罪。”语音嘶涩、古怪,别扭之极。
  霜满天心里又是一凛,此人竟能运功改变喉结形状,内力之浑厚,实是可怖可惊。淡淡道:“阁下怎生称呼?”
  云梦秋嚷道:“喂!你把我田爷爷怎样了?我……我跟你拼命!”
  他放声大叫,偏偏身体动弹不得,头枕木枕背朝上,四肢胡乱折腾,瞧上去极为滑稽。
  年轻人忍不住再次露齿一笑,道:“小兄弟稍安毋躁,你田爷爷只是被我制住了穴道,暂时昏睡过去,于性命绝无大碍。”
  转头向霜满天道:“人本无名,霜大侠欢喜怎样称呼我,便怎样称呼好了。”
  霜满天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人本无名!阁下头戴面具,形貌俱变,想必是不愿让人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如此霜某放肆,叫阁下一声无名小姐如何?”
  “小姐?!”
  云梦秋吃惊得合不拢嘴,这藏头缩尾,发出如厮难听声音的家伙,竟是一个“小姐?”
  年轻人被面具遮掩,看上去奇形怪状的一双眼睛里射出惊警之色,道:“霜大侠,今日贱妾到此,乃是想与你商议一件大事,不知霜大侠可有兴趣一听?”言词之间,已承认自己是女儿身。
  霜满天默默地打量了她片刻,道:“小姐请讲。”
  女子道:“贱妾已经查明,‘潜龙会’与霜大侠关系极深,故尔希望霜大侠能劝说该会同你一道,立即撤出川境,作为回报,贱妾将指明‘大真篆印’所在,并告诉霜大侠谁是漠北‘落日马场’灭门惨祸的凶手。”
  霜满天动容道:“小姐怎知霜某前来安平,是为了追查‘落日马场’血案原凶?”
  女子道:“漠北‘落日马场’富甲一方,场主杨开泰与霜大侠是莫逆知交,人所共知。三月余前,杨家满门二百多人一夜间遇害,财物被凶手劫掠一空,霜大侠为使好友闭目九泉,这段时日单剑独人稽查凶手,足迹踏遍大江南北,故今早你进入安平时,贱妾便知霜大侠必为此事而来,至于‘大真篆印’在安平离奇出现,不过是巧合罢了。”
  霜满天虎目里神光爆起,沉声道:“小姐此举所为者何?”
  女子摇头道:“这个请恕贱妾难以奉告。”
  霜满天缓缓道:“如果霜某不答应呢?”
  女子道:“那么‘潜龙会’的秘密便将大白于天下,成为‘天魔教’、‘烟雨楼’、‘长风帮’等的首要攻击目标!唉,霜大侠,请你别逼我,我并不想结果是这样!”最后一句话,竟微露哀求意味。
  早已震憾莫名的云梦秋听得耳朵都快要竖起来,“‘潜龙会’有什么秘密,竟会成为天下三大帮会的首要攻击目标?”
  霜满天眼里惊诧之色一闪即逝,突兀问道:“卓海刻下安在?”
  女子身体微微一颤,失声轻呼道:“啊!霜大侠你怎么知道?”
  床上的云梦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破口大骂道:“龟儿子,臭婆娘,你先人板板!原来抓去小海的那个蒙面人就是你!快些把小海放了,不然……嘿!不然……”气极之下,四川脏话脱口而出,但说到最后,嘴里“不然”了半天,仍未想好该将这“臭婆娘”怎么样。
  霜满天和女子均觉笑意上涌。
  这小家伙半点武功也欠奉,却这么神气活现的大骂一个武林高手,此种情形,倒也罕见。
  女子柔声道:“霜大侠,为了表示贱妾的诚意,除了告之‘大真篆印’的下落以及‘落日马场’血案原凶是谁以外,贱妾可以放回卓海,条件是你与‘潜龙会’即刻离开安平,霜大侠以为如何?”
  霜满天皱眉道:“小姐一心想让我等离开此地,究竟有何意图?”
  女子咬着嘴唇沉默一会,道:“因为我相信你们。”
  如此出人意表,不可测度的回答,使云梦秋不禁瞠目愕然。
  既然相信霜满天和“潜龙会”,为何还要极尽恫吓利诱之能事,想方设法赶他们走?
  女子幽幽一叹,道:“霜大侠,总之贱妾绝无恶意,只要你应允我的要求,贱妾刚才所说,一定如实照办。”
  霜满天凝思片刻,道:“然则小姐何以证明你所说属实呢?”
  女子喜道:“霜大侠这是答应了?”
  她稍一迟疑,似下定某种决心,毅然道:“霜大侠清誉满天下,素来一言九鼎,贱妾便先说出,谁是‘落日马场’血案的原凶……”
  “不必!”
  霜满天忽然一挥手,道:“不错,霜某前来安平,的确是想为杨兄一家报仇,但刻下各大势力为了一方‘大真篆印’无所不用其极,眼看江湖大劫将至,霜某焉能撒手不管?杨兄英灵不远,必能知我,小姐不用说了。”
  女子呆了一呆,大失所望道:“霜大侠,‘天魔教’等恶名久著,早有独霸武林之意,火拼是迟早的事情,今次‘大真篆印’突然出现,只不过将三派敌对状态提前激化,你何苦参杂其中,独善其身岂不好吗?”
  霜满天长叹道:“小姐此言差矣!今次‘大真篆印’一事如不圆满解决,必成星火燎原之势,三帮如若真展开火拼,定会生灵涂炭,咱们江湖中人,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女子尽最后努力道:“霜大侠,请你再考虑一下好吗?”
  霜满天断然道:“霜某心意已决,小姐毋须说了。”
  听着他斩金截铁的语气,女子便知事情再无转圜的可能,视定霜满天,眼中杀意渐凝,一字一字地道:“如此贱妾只好得罪了!”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10-23
 
第二章 漫天风霜
 
  “了”字落口,女子宽大的袖口处突然滑下一柄二尺余长的短刀,在空中一亮,惊雷电掣般斜砍霜满天的左肩。
  这一刀的速度、攻击部位均无懈可击,从刀滑出,至临霜满天肩处,不过眨眼时间,特别是这一击所表现出的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更是令人悚然。
  修为如霜满天者,也不禁暗赞。
  早在女子进门之初,他便发觉此女气态迥异寻常,目中寒光时现,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肃杀厉气,而一般来说,女子与男子相比,体质略为逊色,故内力大都以阴柔为主,配以先天的灵活性及韧性,才能全面发挥优势,像现下此女这种纯以刚劲驭刀的情形,实为罕见。
  一阵啸声倏起。
  一团银茫从霜满天站立处向四周激攒射出,暴雨般扩散开来,片刻就将他和卧在床上,惊呼尤未发出口的云梦秋完全裹在中间。
  “叮……”
  一阵兵刃交击脆响。
  女子突然现形于左面墙角处,一个急旋后毫不停滞的猱身再次攻上,手中短刀幻化为千百重光影,隐挟风雷震响朝满空剑茫迎去。
  霜满天心里升起一缕感叹。此女应变之迅,内力之充沛无不达到了绝顶高手的境界。
  刚才他本意将女子手中短刀震飞,谁知剑、刀交接时,对方刀背处传来一股狂猛无匹的霸力,竟将他的剑劲尽数错开。
  此时这一刀,化拙为巧,明显已看出双方弊端所在,用意不外是想震散他密不透风的剑势,然后再施雷霆一击。
  健腕抖处,满室呼啸奔腾的剑光里突然飞出一朵眩目刺眼的剑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直刺女子面门。
  像霜满天这种级数的高手,思绪的运转,比常人快上百倍,以致为常人来说是快如电光石火的一击,在他瞳孔内就像缓慢不堪的动作。
  所以他清楚的看见:女子在运刀攻击时,先左肩微耸,然后刀势微微抖颤,从身前呈圆弧状层层推出,在此之间,面门处恰好露出一丝空隙。
  女子万不料霜满天厉害至此,攻击处正是她惟一的破绽,万般无奈下,收刀护身,铮地一声,虽将剑花挡住,平衡之势却失,打着跌旋倒往窗边。
  可怕的剑劲刹时蔓延全身,握刀的右臂立时麻软,在暴涨剑茫将要至体的顷刻,女子尖叱了一声,四肢陡然蜷缩成一团,森寒刀光绕体重重涌出,身化电茫穿窗逸逃。
  霜满天一手挽在无法动弹,脸色兴奋惊惧交集的云梦秋的腋下,如影随形追出去。
  此女来历神秘,意图不明,岂可任她就此逃脱!
  ******
  窗外是一片土丘杂草遍布的空地,孤零零的栽种着几株槐树,穿过空地,便是镖局的后墙,以前此处本是一官宦人家的后花园,因家道中落,卖予林威,成为“镇远镖局”堆放杂物之所,除了住在这里的云梦秋和田福外,平时绝少人踪。
  女子笔直朝着墙边飞驰,耳畔听见的,尽是风霜剑在空间快速移动时产生的气旋狂啸,后心处寒意浸骨,使她明白霜满天已追至背后十尺内。
  前面是两株夹峙的高大槐树,女子突然身如轻燕般飘起,足尖在离地面丈余许的横杈间一点,倏地折身扑下,使出个奇妙的手法,短刀正中风霜剑剑身,再悠然落地。
  剑茫敛去。
  霜满天搀着云梦秋立足于她面前不远处,名震江湖的“风霜剑”随意搭在肩头,淡淡地道:“树后的朋友请现身吧!”
  四个长像平凡的青衣中年人,握着四柄式样完全相同的鬼头大刀,漠无表情的从树后转出,一字排在女子身后。
  “风霜剑”比普通长剑长了尺余,剑刀即薄又窄,通体闪着渗渗寒光,在阳光照耀下,灼灼刺目,女子目不转睛的打量了一会,赞道:“好剑!”
  目光移至霜满天处,骤然变得冰冷无比,“霜大侠,贱妾最后问你一次,愿不愿意接受我的条件?”
  霜满天自然明白,她刚才故意示弱,是想引自己出房来加以围攻,仔细打量四名青衣人,微微皱起眉头。
  这四人气态沉凝之极,一副天塌下来也不在乎的样子,一身修为必定极为惊人,加上那刀法莫测高深的女子,足可令任何高手心生怖意。
  这干人究竟是谁?江湖中何时多出这么一批高手?他们前来风雨芸集的安平,又有何意图?
  口中却道:“近来在城里时常出没的那批神秘刀手,想必就是小姐等人了,不过霜某有一事不明:小姐抓走卓海,多半是因为他知道了你们诸多隐密,可为何又准许他送出一张字条呢?”
  云梦秋浑身一震,还未来得及说话,女子已冷冷道:“这个问题贱妾没必要回答吧。”
  霜满天微笑道:“那么那封信呢,小姐又为何假借小云的手转交给‘潜龙会’?”
  女子眼光复杂道:“到了现在,贱妾亦不知道此举是对是错了。唉!霜大侠,你们退出川境,于我双方都有莫大的好处,又何乐而不为呢?”
  语音轻柔,显然心情矛盾,并不想真与这一代大侠刀兵相见,以命拼搏。
  霜满天和声道:“小姐有何难言之隐,不妨直说,或许霜某可略效绵薄。”
  女子叹道:“霜大侠,我相信你,因为你是当世大侠,也正因为如此,你若不应允离开安平,我便要杀死你!”
  云梦秋听得瞠目难言。这算什么理由?亏这“臭婆娘”说得出口!
  霜满天则隐隐猜到其中玄奥。
  这批神秘人必定是近日内想在安平城里办一件大事,生怕他横加干涉,故而才一心想让他离开此地,就算与他敌对亦在所不惜。
  尘土微扬,四名青衣人不见如何动作,鬼魅般出现在霜满天和云梦秋周围,巨嵌般将二人团团围住。
  女子声音转寒道:“霜大侠,尊意何如,便请一言而决!”
  霜满天嗟叹道:“事已至此,小姐又何须再问?”
  此语一出,场中气氛立即沉凝下来,四名青衣人齐齐跨前一步,长刀斜指右上空,做出攻击姿态,眼里厉光爆起,平凡的面貌陡变狰狞,全身杀意大胜。
  女子抬手一摆,示意四人稍待,目光瞥向脸色倏白的云梦秋,淡淡道:“小兄弟,这不关你的事,你出来吧!”
  看着她眼里稍纵即逝的温柔神色,霜满天心中突然一动。
  此女为何对云梦秋如此留意?
  难道……?
  心念再动,刹那间脑海里仿佛朦胧的意识到了些什么,又好象什么也不明白。
  托在云梦秋腋下的手臂微一振动,在云梦秋还未有所反应前,已平平将他安全推送到至斜对面的砖墙上面。
  不管女子用意何在,当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小云受到半点伤害。
  至于自己——
  霜满天环目扫视杀气遍体的青衣人,淡然一笑:
  当今世上,他“风霜剑”霜满天何曾惧怕过什么人来!
  ******
  几根骨节筋突,缀着小花的枝干从墙外一株桂花树上蜿蜒进来,云梦秋战战兢兢的骑在墙头,活像溺水之人遇上块救命浮木般,死死抓住身旁一根横杈,提心吊胆的注视着下面。
  杀气凝霜。
  六人宛如石像泥塑般伫立不动,阵阵侵髓寒意从女子和青衣人的身上涌散出来,弥漫在空气中。
  这时镖局里传来阵阵杂声喧嚷,不旋踵,脸色惊惶的林威和闻人杰等三名一级镖头相续出现在对面屋顶上,看见此间情形,神态立变,面面相觑,尽皆尴尬异常。
  身为地主,于情于理,现今他们都该挺身而出,然而“风霜剑”霜满天是何等人物,竟有人找他的麻烦,自是有备而来,武功臻达顶级高手的境界,以四人的身手,又怎有能力替白道第一高手“排忧解纷”?
  杀意不断从六人站立处向外扩张,隐隐然若同有形之物,逼窒得旁观诸人呼吸困难,青衣人和女子呈倚角之势,目不稍眨地凝固在泰然自若的霜满天的身上,五把刀徐徐上扬。
  “杀!”
  一声尖叱发自于女子口中,五团强烈至令人难以睁眼的光华突然爆发,满溢空地之上,轰然震啸着朝霜满天当头劈下。
  一阵使人心跳耳鸣的兵刃碰撞声倏起,“风霜剑”忽化为无数道模糊眩目的光影,在一旁众人还未来得及闭眼的瞬间,已与对方的刀幕交击了百数下。
  人影骤现。
  女子和青衣人现形于方才站立的位置上,攻击姿式保持不变,霜满天则寸步不移的卓立在五人中间,一切都似乎与刚才一样。
  这时林威等四人才懂得喘出憋在肺里的一口粗气。
  “小云!”
  浑身微战的云梦秋身侧蓦地响起一声低低的娇呼。
  云梦秋呆了一呆,猛侧头,身体突然一僵,惊愕得差点从墙上一头栽下。
  身后的浓枝密叶间,探出一张丽质天成,肤色白腻的瓜子小脸,细长微弯的柳眉下面,一对明若宝钻的凤目怯怯的看着他,微带惶恐意味。
  “香香!你还没走吗?”
  云梦秋这声惊呼即将冲出口时,一只温软柔滑的小手突然伸来,轻轻掩在他嘴上,跟着听在天香香在耳畔压低嗓门道:“嘘!小云,别嚷!跟我走吧。”
  “哼!小魔女,拿开你的手,我才不会跟你走哩!”
  天香香的另一只手电迅伸来,在云梦秋发表反对意见前,又使他这句话胎死腹中,捏紧他后领,如老鹰抓小鸡般,一把将他揪离了墙头。
  这时身后再次爆起气劲刀剑交撞声。
  ******
  墙外是条狭深宁静的小巷,盘旋弯曲着通向远方,桂花树下站着四男二女六名年轻人,尽皆面带焦急,仰头翘望。
  六人中男子白衣胜雪,身材壮健,长像俊美,正是天香香的四名“诸天护法”,两个女郎一着黄衫,一穿绿白相间劲装,长腿细腰,体态婀娜,浑身上下曲线毕露,兼之容貌美艳,流波顾盼下,诱人无比。
  看见天香香携云梦秋掠下墙头,六人紧张的神情一下松驰下来,抢上施礼道:“参见大公主!”
  “放开我!”
  云梦秋足踏实地,立即一手荡开天香香拽在衣领处的柔荑,嚷道:“不要以为自己是劳什子什么大公主就了不起!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众男女齐齐愕然。
  这小家伙是何方神圣,竟敢对他们大公主不敬?
  天香香垂下螓首,牵住云梦秋衣角不放,楚楚可怜地道:“小云,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噢,你的伤口还痛吗?”
  六人惊诧之色更浓。
  从来未人能得到天香香如此以待,更遑论像此时这般的婉楚温柔了。
  云梦秋想起天香香先前的所作所为便没好气,怒冲冲道:“我要回镖局去了,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哼,对了,‘附骨蚀心钉’的解药呢,拿来给我!”
  天香香嘟起小嘴道:“人家已经赔过不是了,你还这样对人家……”
  瞥见云梦秋的一张脸冷得铁板也似,不敢再说,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赌气道:“拿去吧,一半外敷,一半内服。哼,有了这个,你的‘小姐’再出什么事,可怪不了我啦。”
  云梦秋斜目乜视,见她柳眉微颦,雪玉般可爱的俏脸上遍布委屈,一颗心当即软了,但他刚才太过凶神恶煞,一时又放不下脸来,只好端起架子哼了一声,恶形恶状的抓过瓷瓶,迈步便行。
  刚走一步,猛觉双腿发软,眼前直冒金星,一个趑趄,朝前便栽。
  栽入一个异香弥漫,柔绵温软的怀抱里,“公子当心。”
  云梦秋怵然抬头,入目是一张黛眉细长,俏鼻樱唇的秀丽玉容,一双似会说话的妩媚眼波正柔柔视着自己,却是那黄衫美女。
  感受到她丰满胸部的如火热力,云梦秋一下面红过耳,挣扎站稳身体,急急后退一步,手足无措道:“咳……这位姐姐,我不是什么公子,你叫我小云便行……”
  “哼!傻小子又在讲傻话了!”天香香沉着脸过来,冷冷道:“什么姐姐,她是我的贴身侍女青青。喂,青青,别理他,这家伙最懂得占人便宜了。”
  青青忍笑瞟了云梦秋一眼,垂手退至到一边。
  云梦秋大窘,脑红筋涨道:“香香,你如果再叫我傻……嘿,我就不和你说话!”
  想着他刚才那“穷凶极恶”的样儿,天香香昂首望天,披唇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好……!”云梦秋气急败坏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是又怎样!”
  天香香眼角也不向他一扫,故意气他道:“嘿,天生的一个小傻瓜,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
  侍立在一旁的青青等人看着二人斗气至此处,再亦忍俊不住,相顾莞尔。
  “轰!”
  一墙之隔的“镇远镖局”的后院里忽响起一个惊天动地的巨响。
  众人愕然侧目,只见墙内沙尘碎叶冲天而起,高达几丈,气劲呼啸和林威等人的失声惊呼中,传来霜满天的大喝道:“你们原来是‘影子杀手’!”
  众人一齐色变,云梦秋则莫名其妙,“咦!‘影子杀手’是什么玩意儿?”
  墙里忽飞起五道人影,在空中一折,流星般掠入对面鳞次栉比的屋顶间,神秘女子的声音遥遥传来道:“霜大侠,望你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地上霜。今日贱妾等多有得罪,还请你担待则个。”
  “别走!”
  霜满天雄健的身躯突然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株大树顶端,云梦秋一声霜大侠还未出口,背影已变成一个小黑点,隐灭于对面房背中不见。
  这时整个“镇远镖局”人声鼎沸,诧呼喧嚷声大作,那劲装女郎神情凝重道:“大公主,此间危机四伏,非是久留之地,咱们走吧。”
  青青接口道:“玲玲说得是。‘影子杀手’在安平突然出现,必有目的。大公主,此事不同寻常,须得赶紧回客栈禀明几位长老才是。”
  天香香瞅了云梦秋一眼,转头命令道:“青青,你和玲玲立即送小云出城;你们四个,同我回客栈去!”
  云梦秋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不,我要回镖局,香香,你自己走吧。”
  天香香长眉一挑,凶凶道:“回镖局干嘛,去送死吗?告诉你,如今打你主意的人多着哩,特别是那个姓霜的傻大个,铁定对你没安好心!”
  云梦秋怒道:“什么傻大个,是霜大侠!”
  天香香美目一瞪,似想发火,接触到他隐含怒意的双眸,突然软化下来,伸出小手,握住他的右手,摇了几摇,低声软语道:“小云,我二伯伯他们已经到安平来啦,如果他们知道咱们在一起的事情,你便只有死路一条,你听我一次好不好,去城外避一避吧。”
  垂手侍立在一边不敢插嘴的青青等六人脸上震愕之色毕露,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是天香香的贴身侍从,可谓无时无刻不与天香香在一起,但象现下天香香的这种语气表情,六人别说没有见过,便是作梦也想象不到。
  握着天香香温腻软滑的纤手,云梦秋借机问出心中的一个问题道:“香香,我们在一起有何不好,你二伯伯他们为何要杀我呢?”
  天香香呆了一呆,吹弹可破的玉颊上忽然飞起两团鲜艳欲滴的红晕,秀长的凤目里破天荒现出一抹娇羞,忸忸怩怩道:“你问这个干吗?总之人家都是为了你好。噢,小云,不如我让青青她们护送你去我们天魔教的基地‘天魔城’好吗?”
  “这怎么行?”云梦秋皱眉道:“香香,你忘了咱们早先的约定吗?你得先救出小海,我才跟你到‘天魔教’去,可现下小海不见踪影,还有我田爷爷……哎哟,不好,我得走啦。”
  天香香紧紧拉着他不放,不悦道:“一会是小海,一会又是什么爷爷,成天替别人着想,干么不想想自己?”
  想起田福被那神秘女子制住穴道,可能至今仍躺在院坝里昏迷不醒,云梦秋大急道:“唉!唉!香香,快松手,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了,我得马上赶回镖局去!”
  听他口口声声说要离去,天香香渐失耐心,寒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突然出手,闪电般拂闭他的睡穴。
  云梦秋立失知觉,仰面倒跌。
  天香香展臂将他瘫软的身子托住,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得意道:“哼,现在看你还怎么回去!”
  青青和玲玲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云梦秋接过。
  天香香吩咐道:“青青,你们即刻出发,送他去城外咱们天魔教的秘密落脚处,路上别让人发觉,尤其不能让我二伯伯他们知道。唔,这傻小子倔强的很,你们须得寸步不离的小心侍候,千万别惹他发火,更别让他跑了,还有……”
  美目猝变冰冷,声音转厉道:“小云如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在天魔城中的亲人一个亦别想活命!”
  “天魔教”的大公主可是说得出,做得到,二女悚然肃立,唯唯应喏,一旁的四名“诸天护法”也噤若寒蝉,大气亦不敢喘上一口。
  天香香侧目看往云梦秋,森寒的眼色登时柔和,抬手缓抚他的面颊,微叹道:“唉,傻小子,如果你永远都这么乖就好了!”
  六人脸脸相觑,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神态委婉,脸色温柔的少女就是他们的大公主吗?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10-23
 
第三章 天魔长老
 
  安平位于川南交通要冲,官道比直穿城而过,南来北往的客商必须经由此地,是以市面繁华,酒楼、商铺林立,尤以客栈为最,小小的一个中等县府,竟达十几家之多。
  城里最大的客店“泰和客栈”座落于城区中心,前后两个大院,分为四进,客房洁静,招待热情,兼之食用方便,环境优雅,四方的巨商豪贾们均喜住在这里。
  天魔教等一行众人便落脚于此处。
  ******
  日影渐渐西斜,遥远的天际残霞薄聚,初秋的黄昏,怆楚而又凄丽。
  街上路人行色匆忙,带着一天的劳累,略显欢欣的赶回家去,喧嚣的市集徐徐归于平静。
  天香香披着漫天霞彩,在四名“诸天护法”的拱卫下,微蹙着长眉走入“泰和客栈”。
  心里强烈地挂忆着云梦秋。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欢喜和他在一起,只觉得见到那相识不足一天的傻小子,便说不出的开心。
  唉!那恼人又可爱的傻小子,现今也应该安全的到达城外了吧?
  走过食客无几的饭厅,顺着左侧一排厢房进入遍种花木的前院,沿路不时可见眼神充沛,步履轻盈无声的长袍大汉在房前廊旁游戈,见到天香香行来,忙不迭避在一旁,齐齐躬身为礼。
  今次随天魔教诸大长老前来安平的一众弟子尽是教内千中挑一的精英,忠心耿耿,绝无贰心,每人都有几手绝学,又曾得到长老们亲自点拨武艺,实力强大至足可摧毁武林中的一个中等门派;看似随意在四处漫步,实则防范森严,风吹草动亦休想瞒过他们的眼睛,无论任何外敌入侵,也都可在短时间内将对方击溃。
  将至后院,四名“诸天护法”自动止步。里面所住便是大长老“魔掌”薛雁飞及稍后赶至的二长老“狼人”郑宇明等一众首脑,四人虽是天香香的贴身侍卫,如无传召,也不敢随意入内。天香香加快脚步,独自进去。
  院内建有一座形貌逼真的假山,其旁琼花琪草遍布,芬芳扑鼻,假山旁边,负手屹立着一个身材笔挺,神态豪猛,面目俊美无匹的华服年轻人,正悠闲眺望天边夕晖,听见步履声音,回过头来。
  天香香立时欢呼了一声,“龙哥哥,你回来啦!”飞步奔了过去。
  凌如龙冷傲遍带煞气的脸容上露出一抹微笑,轻轻搂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身,见她眉羽间微含隐愁,讶道:“香香,什么事不快活?今早欺侮你的那些唐门中人,龙哥哥已经替你去将他们全部杀了!”
  五大长老虽然互有心病,却只是观点不同而已,矛盾并没趋于激化,天香香一直居住在“北楼”,凌如龙则是“西楼”三大长老合力培教出的精英,但二人自小就在一起,相互间感情极深。
  天香香闻言下浑无喜悦之情,魂不守舍的嗯了一声,垂目下视,咬着红唇幽幽道:“龙哥哥,这儿一点也不好玩,我想回天魔城。”
  凌如龙心头微震,俊目里闪过一丝惊奇。
  他比天香香年长近十岁,可说是看着她从一个呀呀学语的孩童变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对她的性情自是知之甚深,天香香向来我行我素,任意而为,除了诸大长老和他以外,从不对人正眼相看,什么事使她改变了性情,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难道她今日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想到此处,凌如龙忽哑然失笑。
  武林虽大,可又有谁敢开罪“天魔教”的大公主?天香香不去找别人的麻烦,那人便要谢天谢地了。
  抬手摩娑她瀑布般乌黑发亮的秀发,柔声道:“香香,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回‘天魔城’去?”
  天香香心里正在暗暗盘算如何在二伯伯发现以前,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快将云梦秋骗到“天魔城”去,闻言一愣道:“唔,这个嘛……哎呀,反正人家就是想回去了。”
  话刚落嘴,忽然想起那傻小子软硬不吃,脾气倔傲地让人又好气,又好笑,要想骗他心甘情愿的离开安平,真是谈何容易。
  心中不禁一叹。
  唉!那傻小子象龙哥哥这样对我千依百顺该有多好!
  颦着修眉轻轻挣离凌如龙的怀抱,游目四顾,问道:“龙哥哥,我大伯伯呢?”
  “嘿!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大伯伯吗?”一个低沉、充满威仪的声音突兀响起。
  沙尘微扬,一个宽袍缓带,身材颀长,气态闲谈的五旬老者有如从虚无中浮现般出现在二人身畔。
  他长眉斜飞入鬓,脸型削瘦清癯,一对修目深遥不可测度,闪烁着洞察世情百态的锐利电茫,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自有一种莫可抵御的气势和风度,泛凝起无可言论的大家风范,好似高山不可弥观。
  凌如龙立时躬身,恭恭敬敬地道:“见过大长老!”
  天香香则略显怯惧的叫了一声:“大伯伯!”
  薛雁飞幽邃宁远的目光落在她小脸上,哼道:“香香,你不声不响的离开客栈,到什么地方去了?近来正值风云际会的时候,我早告诉过你,不可随意出门,你为何不听从!”
  天香香小嘴一扁,委屈道:“整天不出房门,可不把人闷死了?早知这样,人家就不来这儿了!”
  侧目朝脸色稍松的薛雁飞一瞟,忽噗哧笑出声来,小鸟依人般傍住他左臂,微微扭动着腰枝,撒娇道:“大伯伯,我知道你最疼我啦,嘻,你刚才是故意吓我的吧?”
  薛雁飞拿她无法,看着她满溢甜笑的小脸,叹了口气,沉凝的神色慢慢缓和。
  天香香抬纤手按住他臂膀,踮高足尖,凑首至他耳旁小声道:“大伯伯,你低一下头,我有话跟你说。”
  “哈,香香,有什么话儿说大声些好吗,让二伯伯也听一听!”一个沙哑干涩的嗓音忽从左侧回廊处传来。
  脚步声起,前方回廊拐角处转出两男一女来。
  最前那五旬老者秃顶华服,身体魁梧,足比常人高上大半个头,他长像凶狞,颏下留着几缕山羊胡须,腰身微弓,一双三角小眼邪光灼灼,狰恶骇人,似欲择人而噬,正是天魔教的二长老,江湖中人闻名丧胆的“狼人”郑宇明。
  伴行在他身侧的是个体态撩人的成熟美妇,她穿着一件浅蓝色套裾,身材玲珑浮凸,肤色胜似雪玉,丽容含春,媚目如丝,眉间隐含荡意,袅袅行来,纤腰款摆,耸胸微颤,举手抬足间,皆散发出令人心醉神迷的浓烈媚气,此姝在武林中大大有名,乃是郑宇明的情妇,出名淫教“诧女教”的教主,“蛇蝎美人”黄娇娇。
  二人稍后那人则体肥如猪,满身赘肉,挺着一个圆滚滚的肚皮,肿泡眼,塌鼻梁,嘴角上翘,天生一副笑像,走起路来一摇三摆,瞧上去甚是滑稽,单看其形态,任谁也不相信这臃肿痴肥的家伙竟是天魔教的四长老,以好色著称江湖的“花心笑面”公孙慕才。
  看着三人漫步近前,天香香美目内忽闪过一丝邪气,随即娇笑相迎,小嘴甜甜唤道:“二伯伯,四伯伯。”
  公孙慕才笑嘻嘻的趋首过来,装模作样的打量了她片刻,讨好道:“几日不见,咱们的大公主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没有女孩子不爱美的,天香香虽然心知肚明这肥得可笑的四伯伯奉承自己不过是想讨她欢喜,心里仍然觉得开心,表面上却娇嗔道:“嗯,我不来,四伯伯打趣人家!”
  公孙慕才嘿了一声,板起胖嘟嘟的脸颊,道貌岸然地道:“什么话,四伯伯是何等样的身份,焉有谎言哄你之理?嘿,香香,你委实越来越美啦,简直就象天仙一样,不信去问你大伯伯和二伯伯。”
  薛雁飞和郑宇明互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几十年的兄弟,他们自然明白,自己的这个四弟不仅是色中饿鬼,还是个罕见的马屁精,见着稍有姿色的女孩儿,便会涎皮赖脸的缠上去,方才所说的那番言语,二人已不知曾听过他说过多少回,不过天香香是他侄女,公孙慕才当众如此大拍马屁,于理应当,于情则稍嫌有点为老不尊了。
  黄娇娇知趣岔开话题,娇滴滴的道:“大公主回来的正好,你二伯伯正有事想和你商议呢。”
  天香香望向郑宇明,微奇道:“二伯伯,你要和我商量什么事?”
  郑宇明干咳了一声,瞧了瞧薛雁飞,欲言又止,只道:“这事待会再说吧。”
  黄娇娇掩唇一笑,风情万种的瞅了他一眼,腻声道:“你这人啊,亏得还是二长老呢,却这般不干脆,说来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儿直接说出来好啦!”
  不待面泛苦笑的郑宇明有所反应,媚目移向垂手站在一旁的凌如龙处,立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异彩,双颊绯红道:“小龙,黄阿姨送你一件好玩意,等会到我房里来取好吗?”
  凌如龙抬头,迎视着她充满情焰,渴求,让人无可抗拒的勾魂眼波,俊伟的脸容静若止水,躬身简短应道:“小龙谨遵黄阿姨所命!”
  “啪!”
  郑宇明抬掌在黄娇娇圆翘的丰臀上重重一拍,嘿然道:“骚蹄子,小龙自幼修习我‘天魔教’独门秘法,心志坚凝无比,你‘诧女教’的内媚之术对付其它男人可以,引诱他却是枉费心机,我奉劝你,还是少去挑逗他为妙!”
  “啊哟!”
  黄娇娇夸张地娇呼了一声,反掌揉摸后臀痛处,回眸半嗔半怒的横了郑宇明一眼,低骂道:“死相!”
  二人当众这般打情骂俏,众人早已司空见惯,连天香香亦浑无诧色,只有公孙慕才小眼里射出艳羡的光芒,盯着风韵醉人的黄娇娇不放,暗暗吞了口馋涎。
  就在这时,院口处响起一个弟子的声音道:“启禀大公主和各位长老,‘风霜剑’霜满天拜会!”
  听见霜满天的名字,天香香立时俏脸变色。
  咦!那姓霜的傻大个不是去追那批“影子杀手”去了吗,怎会突然来到“泰和客栈”?
  难道他早已发觉小云被自己抓了去,所以追缀而来?
  一念至此,天香香登时暗呼不妙,转目偷偷地瞥视了郑宇明和公孙慕才一眼。
  如被二伯伯和四伯伯知道了小云的事情,那还得了,傻小子必死无疑!
  怎办才好呢?
  这边薛雁飞和郑宇明交换了一个眼色,淡淡道:“有请!”
  ******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夜雾慢慢笼罩大地。
  城西郊。
  一座两进一院,普普通通的农舍里,云梦秋穿着一件崭新的锦衣,无精打彩的坐在后面天井里的一方石凳上,愁眉苦脸的不言不语,一身黄衫的青青陪侍在他旁边。
  云梦秋醒来已有许久,余毒早清,一直嚷嚷着要回“镇远镖局”,每次都被青青和玲玲二女神情恭顺而又坚决的劝阻下来,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推口说房中太闷,想到天井中散散心,实则心头所打的主意则是想察看四周环境,然后找个机会溜之大吉。
  谁知到了房外,大失所望,四下砖墙耸立,青青又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如意算盘落空不说,还得忍受夜风的侵袭。
  闷闷不乐的呆坐了一会,没话找话道:“青青姐,玲玲姐呢?”
  青青应道:“近日各方势力齐聚安平,这儿虽是城外,却也不大安全,玲玲外出巡视去了,云公子,此处风大,不如回房吧。”
  云梦秋阴沉着脸摇头,气愤愤地想:“今日我也不知招谁惹谁,无端端的困在这里?哼,都怪那个小魔女!”
  想着“烟雨楼”和“长风帮”等都是江湖中出了名的凶教,却又忍不住替“那个小魔女”担心,问道:“香香呢?”
  青青道:“大公主回客栈去啦,她发下话来,着云公子在此处好生调养,一俟她有空闲,便会来看你。”
  清澈动人的秀目如水般朝他一瞟,抿嘴笑道:“大公主和大长老他们住在一起,敝教诸位长老武功盖世,云公子不用替大公主担心!”
  心事被她识破,云梦秋一下脸红过耳,努力装出一副凶像,恶狠狠地道:“哼,我才不会担心她呢!嘿,不过――,青青姐,香香住在客栈里真的安全吗?”
  青青差点笑出声来,抬袖掩唇道:“云公子即管放心,今次咱们前来安平,已将城里最大的‘泰和客栈’整个包了下来,店里店外,都是我们天魔弟子,他们武学精深,反应机警无比,又有长老们坐镇,‘烟雨楼’等虽然势力雄厚,也不敢随意进犯,大公主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
  夜风徐来,吹动她的衣角裾结,将她凸凹分明的体态勾勒得更为惹火迷人,美目流盼下,丰姿嫣然,艳光四射,实是万中无一的美人。
  云梦秋双目一亮,脱口赞道:“青青姐,你真美!”
  青青一怔,看着他在薄暮下线条清皙的俊秀面容,俏脸一红,微微转目他视。
  异性相吸,为千古不灭之理,云梦秋的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得他真心一赞,青青心中极为欢喜,悄悄再向他一瞥,嘴角处现出一缕甜笑,心底隐隐明白了,大公主为何欢喜和这少年在一起的原因。
  云梦秋抬首观天,出了会神,收回目光道:“青青姐,你和玲玲姐二人在这儿照看我,香香身边就只有那四个诸天护法了,男女有别,不是很不方便吗?”
  青青柔声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今次大公主前来此地,除了我和玲玲外,还专门从天魔城中带来了两名一级丫环,同住在泰和客栈后院中,云公子安心养身要紧,毋须挂心。”
  云梦秋讶道:“什么一级丫环?”
  青青解释道:“大公主是咱们‘天魔教’日后的最高首领,身份娇贵无比,所住‘湖心居’内,共有大小丫环三十二人,分为警卫、起居、食膳、衣行、打扫等五级,我与玲玲是大公主的贴身警士,职属一等特级,至于那些诸天护法,只有在大公主外出时才随身护卫,平常时日,咱们‘湖心居’的大门也不准他们进哩!”
  云梦秋咋舌道:“原来香香有这么多人服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个迷了路的小姑娘呢。”
  旋即好奇问道:“青青姐,‘阿修罗护法’是什么人!能否可以随便进入你们的居所‘湖心居’?”
  青青娇躯一震,失声道:“阿修罗护法?!你怎么知道这个名称?”
  云梦秋愕然道:“是香香告诉我的,怎么啦,青青姐?”
  青青美目中射出惊奇之极的光芒,盯着他道:“大公主是不是着你做她的‘阿修罗护法’?”
  云梦秋略显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傻笑道:“是啊!本来我不同意的,可是香香硬逼着我答应,于是我就……嘿,青青姐,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青青目不稍眨地盯看着他,直至云梦秋心中发毛,才缓缓吁出一口长气,眼神复杂道:“‘阿修罗护法’乃是我天魔教弟子人人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誉,换言之,就是大公主的终生护法,一生当中,都与大公主同行同止,形影不离,权力之大,身份之尊足可和诸大长老平行,本来大公主和‘西楼’的凌大公子感情甚好,常在一起玩耍,上至五大长老,下至普通弟子,大家都以为‘阿修罗护法’非他莫属,想不到大公主却相中了云公子你!”
  云梦秋对什么“身份、权力”统统不感兴趣,听到“同行同止”四个字时,倒颇有点动心,但转瞬想起,终生和天香香“形影不离”成何体统,委实太不象话,挥了挥手道:“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嘿,青青姐,你想不想作这个‘阿修罗护法’,我跟香香说去。”
  话中意思,天魔教独一无二的“阿修罗护法”仿佛是他册封似的,而且只要经他说出,天香香就必须同意,口气之大,无以复加。
  青青瞠目以对,半晌方忍着笑道:“我只是大公主的一个随身女侍,做她的阿修罗护法是想亦不敢想的。”
  云梦秋嘿然道:“这有什么不敢想的!”
  好奇道:“青青姐,你可是不想做香香的终生侍卫么?”
  青青呆了一呆,垂下玉首,答非所问道:“服侍大公主,是我们每一个天魔教弟子的荣幸!”
  天香香在“天魔教”的地位至高无上,手握生杀大权,偏偏性情莫测多变,稍不如意,重惩立至,身为她的女侍,自然成天提心吊胆,生怕厄运降临自己头顶,但青青与云梦秋相识不足半日,纵有满腹怨怼,又怎敢诉予他听?
  云梦秋微微一怔,立时暗骂自己糊涂,天下间有谁愿意自甘下乘?况且他自身便是一个小厮,自然了解做下人的诸多辛酸,讪然道:“咳,咳!刚才那个问题,当我没问好了。呃,对了,青青姐,你们天魔教的二长老他们为何要杀我呢?”
  青青晶莹如玉的面颊上忽飞上两朵眩目耀眼的红晕,犹豫片刻,低声道:“云公子,这事说来话长,待见着大公主,你亲自去问她好不好?”
  云梦秋大奇。
  早先提及此事时,天香香亦有这种羞涩不胜的神情,寻思:“唔,这事必有蹊跷,不然香香和青青姐为何都如此古里古怪的?”
  奇念大胜,迭声道:“青青姐,你就告诉我吧!”
  青青被逼不过,遍脸红霞地垂目视地,有点难以启齿道:“二长老他们之所以要杀尽教外同大公主亲近的青年男子,都因为大公主身具魔心。”
  “魔心?!”
  云梦秋错愕不解,正待追问。
  一阵细碎急促的步履声从左前方走廊处传来,二人诧然望去,不多一会,一身劲装,脸色略显慌恐的玲玲快步从房后转出,看见二人在院中,飞步过来。
  悄悄将青青拉至一边,压低声音道:“青青姐,大事不好了。”
  青青耸然道:“怎么?”
  玲玲紧张道:“方才我在房外巡视,发现潜伏在屋周担任警戒任务的十二名弟子已尽数被人杀害,我仔细检查过了,众弟子全身并无伤痕,但死状相同,骨格尽碎,好象是被一种奇异的掌力活生生震毙的!”
  青青俏脸变色,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次天魔教前来安平的,都是教中高手,因目前城中情形复杂,除了三大长老等一众首脑率领身手最佳的一批弟子住在“泰和客栈”外,其余帮众分散潜匿城外,负责采探情报,随时候命,此处便为其一。
  十二名弟子身手了得,能一举悄无声息杀死他们的,可以想见,必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比之他“天魔教”的诸位长老亦浑不逊色。
  这时天色已然黑尽,一轮弯月冉冉升上天际,繁星满天,墙外树影摇娑,四下淡香荡溢,天地一片凄迷。
  玲玲低声道:“青青姐,看来这儿已经暴露,如今敌情不明,以我之见……”
  侧头朝满脸茫然的云梦秋一瞥,续道:“云公子的安危要紧,不如咱们立即护送他赶回城去,到了‘泰和客栈’,有大长老他们在,便谁亦不惧了。”
  青青踌躇道:“可是,二长老和四长老等‘西楼’中人也在客栈里,万一……”
  玲玲忽然一紧拽在她右臂上的纤手,惊惧道:“听!”
  天地似在刹那间变得死一样的沉寂,连院角草丛中啾啾鸣叫的虫蚁也顷刻噤声,一层诡异奇特的凛烈杀气徐徐在四下形成。
  一旁的云梦秋立时感染到了这凄怪不安的气氛,站起怵然倾听。
  忽然间,二女同时心有所感,美目齐向右墙处的花架扫去,叱道:“谁?”
  银辉照映下,遍地朱琼,以满缀繁星的苍穹为背景,一道若隐若现,周身似罩在一片虚幻烟雾里的人影幽灵般地在院角阴影中出现。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10-23
 
第四章 龙战天下
 
  泰和客栈。
  后院。
  一间烛火通明的宽大会客室里,身材雄伟的霜满天端坐客位,以“魔掌”薛雁飞为首的天魔教众人坐在他对面。
  双方默默地打量着。
  道不同,不相为谋,黑道中人和白道中人老死不相往来,在座众人谁也没想到会有刻下这么一天。
  空气仿佛凝结,直至薛雁飞低沉的嗓音响起,方将僵局打破,“霜兄惫夜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略一停顿。
  莫测高深的眼神移往霜满天身旁坐着的一个布衣年轻人处,又道:“足下仪表非凡,神清气郎,敢问尊姓大名?出自正教哪位高人的门下?”
  这年轻人和霜满天一同前来,身材矫岸,长像清俊之极,浓眉如剑,一对郎目幽遥平远,气态儒雅,行为从容潇洒,一举一动,无不隐露大家风范,故年岁虽轻,天魔教众人却不敢对他心存小觑,薛雁飞此时这一问,隐然有探究其出身之意。
  年轻人闻言下淡淡拱手道:“薛兄好说!敝姓落,草字梅凤,此厢有礼了。”
  凌如龙等人脸色齐齐微变。
  薛雁飞乃是“天魔教”的大长老,身份何等尊贵,这落梅凤年不过三十,竟敢称他为“兄”,表明是欲下他脸面。
  霜满天琅声一笑,将众人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抱拳道:“霜某这个落兄弟向来讷于言词,失礼之处,还望各位恕过!”
  众皆愕然。
  要知“风霜剑”霜满天的身份不比等闲,在白道中可谓首曲一指,比之各大掌门亦不遑多让,现下竟称呼落梅凤为兄弟,以此推之,这气度恢宏、飘逸俊秀的青年,来历必大得惊人,各人虽心中猜疑重重,胸间的不满气恼之意却也平了。
  陪坐在三大长老身侧的黄娇娇吃吃一笑,飞快向脸色宁洽的落梅凤抛了个媚眼,腻声道:“霜兄说哪里话来,落兄弟气宇轩昂,年少英俊,显非常人,咱们大伙又怎会责怪他呢?”
  这几句不伦不类又不合时宜的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啼笑皆非,“狼人”郑宇明则神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倚偎着坐在薛雁飞身边的天香香却浑没留意这些,只顾睁大一双黑漆漆的秀眸恶狠狠的瞪着霜满天。
  她早已暗中打定主意,如果这姓霜的傻大个敢当众提及小云的事情,立时毫不犹豫的将他击杀当场,就算引得二伯伯和四伯伯他们动疑,亦在所不惜,至于自己有否能力做到这一点,她却没有想到。
  霜满天的感觉何等敏锐,自是注意到了她这种奇异情态,微微偏过头去,对她一笑。
  先前在“镇远镖局”的后院里,他其实便发觉云梦秋被天香香抓了去,本待追赶,但转念思及现今自己诸事缠身,只怕难以保证小云的安全,若有这天魔教的大公主看顾,谁能动他一根毫毛,何乐不为?”
  只不知,这妍丽无比的大公主把小云藏到哪里去了!
  发现黄娇娇尤自对落梅凤频抛媚眼,郑宇明妒火中烧,再也忍耐不住,回过头来,暗暗向坐在下首的公孙慕才递了个眼色。
  二人几十年的兄弟,公孙慕才立时心领神会,肉泡眼里凶光隐现,呵呵笑道:“落公子腰间所佩长刀形貌古朴,显非凡品,不知可否借予老夫一观?”
  右足顿处,从地中传送过去一道暗劲。
  黄娇娇天生尤物,公孙慕才一直对她垂涎三尺,奈何碍着二哥郑宇明,不好形于颜色,现下见那姓落的小子一到,黄娇娇登时双目放光,玉容上媚意盎然,不禁大呷干醋,此时这一击,说是想借刀一观,实则已运足功力,存心将那小白脸生生震毙。
  霜满天和薛雁飞眼里同时神光一闪,却相对端坐不语。
  落梅凤微微一笑,不见如何作势,腰上长刀已来至掌心,淡然道:“此刀系凡铁所造,无有甚特异之处,四长老恐怕看走眼了。”突然将刀往地一插。
  噗地一声闷响。
  二人座前忽然同时裂开一道寸余宽的泥缝,疾剧朝前蔓延,到至中心点,波地一声,尘泥翻飞,双方势均力敌,两股劲气破土而出,在离地面三尺处炸开,箭般向四周扩散。
  凌如龙侧身挡在天香香的身前,一时“波、波、波”声不绝于耳,座间各人潜运功力,将袭来余劲暗暗化解。
  这一来,天魔教众人不禁群相耸动,面色齐变。
  谁曾料到,这布衣青年的武功竟达到如此地步,轻描淡写间便将天魔教四长老的顷力一击化解,尤为高明的,是此子的反击不愠不火,恰到好处,只此一手,便已显示出一身修为臻至顶级高手的境界。
  如此厉害的人物,怎么在江湖中从未听闻过呢?
  “傲天一刀!”薛雁飞眼里异茫倏地大胜,目不转睛的盯看了落梅凤手中的长刀片刻,双眼上抬,凝定于他脸上,一字一字地道:“‘傲天门’的‘刀君’莫凡重是公子何人?”
  落梅凤正视他电茫逼人的眼神,肃然应道:“正是家先师!”
  一语惊四座,郑宇明和公孙慕才等人皆是一震。
  难怪此子武学精深如此,原来是白道两大支柱之一的“傲天门”下弟子!
  “傲天门”世代单传,每代弟子艺成后均为不世高手。“刀君”莫凡重正是其上代传人,曾以“傲天门”的独门兵器“傲天一刀”纵横江湖达数十年,从未尝一败。落梅凤既是他的亲传弟子,又手持“傲天刀”的象征“傲天一刀”,武功之高自是不在话下,身份地位当然可同在座诸人并肩,刹时间,天魔教众人再不敢对他有半点轻视,连心存邪念的黄娇娇也稍稍正坐,收敛了少许。
  霜满天极快地扫视了神态各异的众人一眼,话入正题道:“今次霜某和落兄弟冒昧拜访,乃是想知会各位一件事情。”
  三大长老心中齐齐一动,相互交换了个眼色。
  能惊动“王者剑派”和“傲天门”传人的,必然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难道二人联袂至此,为的竟是那方“大真篆印”?
  薛雁飞正容道:“霜兄请讲!”
  一抹黯然之色突然出现在霜满天威仪迫人的虎目里,轻叹道:“此事一言难尽,须得从三月余前的漠北‘落日马场’血案说起!”
  漠北‘落日马场’杨开泰满门被杀,阖家财物被劫一事在江湖中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天魔教”虽然地处边陲,在座众人对此事却亦略有所闻,心知霜满天此际提起这事必有原委,静静聆听,不发一言。
  霜满天续道:“当时我赶到现场时,杨兄一家已经遇害,霜某明查暗访,终于查知事发前几日,‘落日马场’附近突然来了一批行踪可疑的不明身份人物,由此追查下来,却不料沿途接连受到几拨神秘高手的阻击,经过连番拼斗,霜某惊讶的发现……”
  突一停顿,灼灼目光掠过凝神倾听的众人,加重语气道:“这干人使用的武功竟是二十年前曾雄霸天下,无人能敌的‘龙战天下刀式’!”
  薛雁飞等人这次才真的色动,郑宇明以他独特的嘶哑嗓音道:“有这种事?霜兄,你有否看错?”
  霜满天肯定道:“此事千真万确!霜某曾与他们交手多次,虽然他们极力想隐瞒自身来历,但所用刀招凶戾厉人,气势惊人之极,一刀出手,足有令天地变色的威势,霜某漫行江湖多年,如此霸道的刀法尚是首次遇到……”
  黄娇娇嗲声插口道:“霜兄乃是武林中人人敬重的大侠,他既这么说,那就不会错了。但依我看啊,当今世上,如单论刀法,还有什么能强过‘傲天门’的独门绝学‘傲天三式’的,你们说是不是?”
  在座众人见她说话时仍不忘向落梅凤飞去一个媚眼,无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郑宇明则脸青面黑,鼻子都差点被气歪了。
  公孙慕才深知自己这个二哥醋劲奇大,忙将话题转回道:“咳!咳!霜兄的眼力自是不差了,不过,自二十年前泰山绝顶一役后,煊嚣一时的‘泰山叶家庄’已灰飞烟灭,‘龙战天下刀法’从此绝迹江湖,霜兄果真没有错认吗?”
  霜满天道:“当年叶家庄因‘影子杀手’一事遭到武林中人群起而攻。泰山绝顶一战,叶家庄全军尽灭,但霜某近日来追查的‘落日马场’血凶一案的确与‘龙战天下刀式’有关,因为今日我循踪来到安平,在城里‘镇远镖局’后院中,受到五名神秘刀手的围攻,带头者为一年轻女子。这五人内力深怖,刀式展开,风涌雷动,威力无与伦比,修为比霜某前几次遇到的神秘高手强横几倍;细察之竟象是‘叶家庄’的镇庄之宝,当年无敌于天下的‘天战刀阵’!”
  天香香听得一颗心怦怦乱跳。如任这傻大个再说下去,只怕就要提起小云了。目不稍眨地视定霜满天,右肩难以查觉地斜耸了一下,藏在袖中的“黄锋尾后针”刹时准备到了临发状态。
  突然,一直未有开言的凌如龙闷哼了一声,冷冷道:“天下无敌?霜大侠是否太过夸张?”
  霜满天一怔,虎目视处,对面郑宇明和公孙慕才等人均有不然之色,只有薛雁飞端坐如故,莫测其高深。自嘲道:“凌少兄有所不知,五十余年前,‘至尊刀’叶天龙创建‘叶家庄’以来,数十年间,叶氏子弟挟‘龙战天下刀法’威赫江湖,覆雨翻云,声势一时无俩,尤以庄中刀手五人一组的‘天战刀阵’最为著名,当世之时,无人能挡,今日霜某所遇极似此阵,被围后身受压力实是前所未有,幸好斗至中途,那神秘女子不知何故突然罢手,否则霜某能否活命,还未为可知!”
  座间一下子静寂下来,众人默然无语,脸色沉重,各怀心事。
  隔了一阵,薛雁飞低沉道:“如此说来,霜兄所遇者当为‘叶家庄’的后人了!”
  霜满天摊手苦笑道:“是与不是,可真是难说得很!当年泰山绝顶一役,叶天龙身受重围,为竭自刎,庄中刀手伤亡殆尽,无一存世,但‘落日马场’灭门惨剧与当年‘影子杀手’祸乱武林时的手法又如出一辙,不瞒薛兄,霜某现下也被弄糊涂了!”
  他仰天一叹,怃然有感道:“至于‘影子杀手’一事,想必诸位已知之甚详,霜某没必要再细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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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余年前,江湖中突如其来的出现一批神秘杀手,这干人行迹飘忽,来去无踪,专门洗劫巨富豪门,疯狂抢掠财富,作案手法血腥残暴,骇人听闻,武林中人无人知其出处,遂以“影子”相称。
  如此肆虐天下将近年余,“影子杀手”益发猖獗,东至盛产金沙的“黄金谷”,西至以奇宝珍玩众多称著武林的“日不落城”相续惨遭灭门,其余受害者更是不计其数,如此一来,终于惊动了“天下六大门派”。
  六大门派渊源流长,根深基固,门下弟子众多,高手如云,素为武林白道的中坚力量,分别是少林寺、武当派、华山派、青城派、丐帮和黄山派,历次武林动乱,几乎都由六派出面将其一举敉平。
  这次亦不例外,得知事态的严重性后,六派立即联名广布英雄帖,在嵩山主持召开以千计的武林群雄参与的武林大会,商讨“影子杀手”一事,会后,武林有史以来的罕见的大追捕行动开始了。
  穷经累月苦苦追查近两年,经过无数次的循踪匿迹,阻截围捕,终于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影子杀手”所用的武功竟是当时声名如日中天的“泰山叶家庄”的不传绝技“龙战天下刀式”!
  “叶家庄”的庄主“至尊刀”叶天龙的出身来历在武林中一直是个谜,仿佛他在四十余岁时创建“叶家庄”以前的经历是一片空白,谁也不知他来自何方,“龙战天下”又出自何处。
  但此人虽然性烈如火,为人行事却异常正直,一时间武林大哗,流言纷纷,人人莫衷一是,谁也不相信他就是残忍暴戾的“影子杀手”的幕后主使。
  六派掌门同样无法置信,一齐前去“叶家庄”查证,叶天龙一口否认此事与之有关,再谈下去,竟暴跳如雷,毫不留情面的下达逐客令。
  双方不欢而散,六派掌门怏怏下山,行至半途,忽遭百余名蒙面人阻击。所用赫然正是“龙战天下刀法”,一番剧斗,六派掌人寡不敌众,尽皆负伤,危急关头,叶天龙出人意料的突然现身,率庄中子弟击溃顽敌,救下六人。
  这样一来整个事情越发扑朔迷离,就在事态陷入僵局时,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件发生了。
  ——叶天龙最宠爱的小妾成玉真突然站出来指证说,叶天龙正是“影子杀手”的幕后主人,并当众出示证据:“日不落城”灭门时失踪的无价之宝“仙霞玉缕衣”;并说出叶天龙创立“叶家庄”以前,乃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大盗,她的父亲便是被其亲手所杀,自己之所以忍辱偷生,为的就是报仇血恨,言毕吞金自尽。
  至此真像大白,江湖中群情汹汹,死难家属更是扬言要铲平“叶家庄”,叶天龙反常的保持缄默,对六大门派提出的令其自废武功,交出“影子杀手”及解散“叶家庄”等条件不予置答,由此终于爆发了武林中近百年来最为惨烈的一场大战。
  此役直杀得风云变色,尸横遍野,“叶家庄”再次向世人证明了自身的强大的实力,庄中八百刀手面对以六派为首的各路豪杰三千六百余人浑无惧色,二百五十名刀手组成的三个大型“天战刀阵”往复冲突,大发神威,正派联军竟无法稍撄其锋,几个交错便被杀掉了四百余人,迫于无奈下,正派中人不得不采用人海战术,硬以血肉之躯挡住刀阵,终将叶氏子弟击溃。
  然八百刀手竟无一降者,直战至最后一人,与此同时,位于泰山北麓的“叶家庄”内的二千余名妇孺老幼举火自焚,尽数死节。
  经此一战,正教死伤惨重,上山时的三千余人,下山时只剩千余人,首当其冲的六大门派更是元气大伤。华山派执掌“玉洁冰清”萧素素当场战死;武当派掌门“一笑抿恩仇”玄苦道长伤重不治,其余四大掌教尽负重伤,门下精锐更伤亡殆尽,不得不暂闭山门,再无能力管理江湖事物。
  此战对武林的影响至为深远。
  正派势弱,黑道中人正好趁势壮大,尤以江南的“烟雨楼”和洞庭的“长风帮”发展最速,不几年,便由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派别双双一跃成为天下最具势力的帮会之一。
  “天魔教”虽然久别中原,但毕竟是力量雄浑的著名邪派,对发生在二十年前的这段往事自然了解甚深,现下忽得霜满天相告,当年叱咤风云的“龙战天下刀法”重出江湖,座间众人不觉心情沉闷,久久不发一言。
  默然良久,薛雁飞才缓缓道:“霜兄连夜造访,就是为了此事吗?”
  霜满天长叹一声,道:“凡事有因必有果,如今日霜某在‘镖远镖局’里遇见的果真是‘叶家庄’的后人,那‘大真篆印’突然在此地出现一事便非比寻常了!”
  天魔教三大长老一齐动容。公孙慕才道:“此后怎讲?”
  落梅凤接道:“当年参予围攻‘叶家庄’的足有上百个门派,假定叶氏一脉真有后人存世,那他们报仇的目标定是整个江湖。自古人为财死,‘大真篆印’内隐藏着一笔旷世财富,谁能得到,立时富可敌国,如叶氏后人大举报复,必然会以此为饵,诱使各方豪杰前来安平争夺火拼……”
  郑宇明冷冷截口道:“天下间谁不知道,叶天龙的七个儿子和五个女儿早已在泰山绝顶全部战死,‘叶家庄’全庄上下亦无一活命,哪里还会有什么后人!哼,落公子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
  公孙慕才拍了拍凸起的小肚子,阴阳怪气地附合道:“就算叶家真有人逃过当年那场大劫,只怕亦不会在二十年后的今天选中安平这种弹丸之地来实施他们的报仇计划吧!嘿,依我看来,霜兄遇到的所谓神秘刀手,多半是闽南‘得胜堂’中人,你们也晓得,江湖上有些家伙最喜欢故弄玄虚了!呵呵,至于‘落日马场’一事嘛,不过是巧合罢了!”
  “是啊!”天香香巴不得霜满天快走,连忙接口道:“四伯伯说得对极啦!喂,傻大……霜满天,你定是看走眼啦!”
  抬纤手虚按了一下小嘴,打个呵欠道:“噢!大伯伯,我好困哪!”
  薛雁飞爱怜道:“困了回房去睡吧。小龙……”
  “不,不,”天香香眼见弄巧成拙,赶忙补救道:“嘿,其实也没什么,大伯伯,现在我又不困啦。”
  说话间狠狠地瞪了霜满天一眼,暗骂这家伙浑然不通礼数,果然是个标准的傻大个。趁旁人不留意,突然伸舌扁嘴,双手支在耳后向他做了个鬼脸。
  看见她这种俏皮又可爱的小儿女情态,霜满天和落梅凤相对一笑。
  霜满天道:“四长老所言有理,但霜某掌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大真篆印’在安平离奇出现,是有人精心设下的陷井!”
  “有这等事?!”
  对面众人霍然色动,连天香香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不错!”霜满天从怀里掏出一封长信,道:“各位请看!”
  独光的照耀下,信封表面几行歪斜难看的字迹展现在众人眼前。
  “专呈龙头大哥亲启
  ‘羽’部弟子勒缄”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7-10-23
第五章 美人无言
 
  新月如钩,夜色似画,天地一片凄迷。
  淡烟缭绕的暮色里,一道皙长的纤影梦幻般自院角处现形。
  一件长曳及地的五色彩裾,衬托得来人修长浮凸的身形越发高挑神秘;乌黑如云的秀发被一根玉簪优雅的绾于脑后,面目隐于暗色中看不甚清,夜风吹拂间,丰姿嫣然,淡雅闲逸,宛若天上仙子。
  云梦秋三人一齐愕然,谁也没想到,来犯之敌竟是这么个风华绝世的美女。
  “你是谁?”站在最侧方的珑珑戒备喝问。
  没有半点反应,女郎幽灵般接近,倏忽来至三人身前。
  “云公子快退!”玲玲脸色大变,尖叫了一声,猱身标前,缠在腰间的一柄软剑已来到掌心,皓腕抖处,爆发出烈日般瑰丽眩目的剑茫,嗤然嘶啸着朝女郎攒刺去。
  同一时间,青青护着云梦秋急往后掠飞。
  女郎似无所觉,待狂猛森寒的剑光即将临身时,才以动人至无可比拟的姿式轻扭腰枝,白玉般晶莹剔透的纤掌双飞蝴蝶般扬起,在肉眼难辨的速度下,幻化为无数掌影,“噗、噗、噗”闷声间,准确无误的连续击中玲玲手中软剑剑脊。
  漫空光华立敛。
  玲玲娇躯剧震,身不由己的向侧跌出,心中大感骇然。
  看着月色下女郎那身彩色长裾,云梦秋心里蓦地一动,忙放声大喊道:“玲玲姐,小心,她是江南‘烟雨楼’的彩衣剑士!”
  玲玲反倒松了口长气。
  她是“天魔教”大公主的贴身女警卫,放眼天下,也可算是一流高手,彩衣剑士虽然厉害,却亦丝毫不惧,现下担心的反而是那杀死十二名弟子的特等高手,如若现身,自己和青青必然不敌。
  软剑伸处,铮地在地下一点,本已失去平衡的身子突然旋起,剑势斗盛,雨点般朝女郎洒去,一面娇声道:“青青姐,你护着云公子先走吧!”
  剑茫满空交错,如银蛇乱舞,剑光吞吐闪烁,寒冷侵人的劲流层层向外扩张,银球一样的剑影中心,隐约可见女郎似无实质的淡烟般快速移动,像再无反击能力。
  青青紧张的心情稍缓,微一犹豫,伸臂托住云梦秋腋下,觑准身后院墙,便待纵上。
  “呀…”
  身后忽响起一声凄厉惨叫。
  青青大惊回头,刚好看见玲玲在半空不受控制的往后急剧翻滚,嘴里鲜血狂喷,四处飞溅激射下,身体蓬然坠落,略一抽痉,就此一动不动。
  青青失色惊呼:“玲玲!”美目里陡然浮出一片泪雾,回目低声道:“云公子,你快走!”
  弹身顿足,咬牙向鬼魅般逼来的女郎射去。
  在玲玲掉落下地的那一刻,她便已明白,这神秘女郎绝非是“烟雨楼”的彩衣剑士,她最清楚玲玲的武功,与彩衣剑士相较,根本不可能瞬息间落败,可女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杀害,武功之高强,实是骇人听闻;青青自知刻下上前惟有送死一途,但为了护卫身后这个少年,她已准备舍命一拼。
  女郎气定神闲的看着她电闪欺近,漫不经意的微抬了下左臂,看似整理云鬓,却刚好将她攻往耳畔的一击挡住,同时右膝曲起,封死她从下方袭来的一记膝顶。
  指尖与女郎掌心一触,青青立时有如触电,可怕的劲道沿臂而入,体内说不出难受,哪还敢和她正面交锋,何况她本意便想拖延时间,以方便云梦秋逃走,突然身体往下一折,在间不容发之际,左腿向外滑开,避免了与女郎的膝撞。
  这样一来,她上半身坠地,只余右足支撑全身重量,姿态怪异之极。
  女郎随手拨开她趁势踢往小腹的左足,忽然并掌如刀,闪电般向她心脏插去。
  掌刀未到,气劲已逼窒得青青呼吸困难,幸好她早算准女郎会有此后着,蜂腰扭处,美好诱人的玉体猝然离地而起,半空中曲肘直撞女郎面门,接着左掌运劲,往她胸部拍落。
  突然眼前一暗,巨大的气劲当胸压下,女郎修洁白皙的纤掌至达右肩。
  青青大骇。
  这是没有可能的。
  一方面她清楚的看见女郎变招时的每一个动作,但她对时间的感官告诉她,所有这些看似缓慢的动作,都是一眨眼的时间内全部完成的,这两种彻底对立的快慢极端自女郎身上展现,青青不禁遍体生寒,心里升起与对方无法抗横的绝望感受。
  生死存亡的一刻,她自幼在“天魔教”里所接受的严格艰苦的武能训练倏忽发挥至极限,突然撮唇吹出一道气劲,箭般直刺女郎面门,同时身体尽力向侧闪移。
  女郎微微偏首,避过她吹来的细疾劲流,掌势稍一放缓,再加速切入,噗地印实她的香肩。
  衣片迸飞间,青青如玩偶般应掌抛飞,轰地撞中身后一堵院墙,还在空中,娟秀的五官已开始涌出缕缕血丝。
  “青青姐!”一旁早已面无人色的云梦秋惶然大呼,看着她美目紧闭,人事不知地自墙上软软滑下,一颗心吓得快要蹦出胸腔。
  二人相处虽不足半日,但青青生性温柔,待他体贴柔顺,好似一个亲切的大姐姐,现下见她卧伏地上,一动不动,云梦秋热泪一下夺眶而出,飞奔过去,伸出微微颤动的右手,往她心口探去。
  忽然间一股巨大的压抑感觉从旁袭来,女郎悄无声息的滑行到他身后。
  云梦秋骇然抬头,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他终于看清了这神秘彩衣女郎的长像。
  那是种不应属于尘世的梦幻美丽,滑若凝脂的雪白肌肤;线条优美的俏鼻樱唇;以及灵气逼人的秀丽轮廓,带着种漠视众生的清冷艳光,粉黛不施,丽质天成,配上她那玲珑凸凹,丰满诱人至使人喘不过气来的姣长身躯,宛若上天讴心沥血创造出的一座美神圣像。
  然而最令云梦秋震憾的,却是这淡丽无双美女的那双眼睛。
  在那对涌动着一层若有若无淡淡烟气的迷人大眼睛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冰凉寒意,朦胧缥缈,变幻不定,特别是它那双乌黑幽深的瞳子,表面仿佛笼罩着一层流彩荡溢的虹彩,跳跃闪耀,宛如两粒绚丽的水晶在缓缓旋动,散发出异常强烈的吸引力。
  看着这双不可寻常的眼睛,便如在注视世间沧桑;体会人类的童趣天真,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如今完美无瑕的结合在了这双眼睛里,形成一种使人心悸,又让人觉得奇幻神秘的美丽。
  四目接触。
  女郎清艳无俦的面容上突然飘过一抹惊奇。
  素手动处,不待云梦秋有所反应,一把提住他后心,姿式妙曼的翩然掠起,飞燕般投入到了院外深重的暮色里去。
  ******
  “这封信乃是‘镇远镖局’的一级镖头勒万兴所写,”霜满天解释道:“昨夜东村大火,邵志明一家惨死,勒万兴曾亲眼目睹,所以要想了解整件事情的真像,此信便是关键!”
  长信已来到“天魔教”大长老薛雁飞的手中。
  红烛掩映下,他那双名动江湖的手掌莹光流转,闪动着近乎魔邪的强大威慑力,长信表面灰黯,相衬下恰是一种鲜明的对比。
  坐在他下首的“狼人”郑宇明沙声接口道:“霜兄,此信怎会在你手里?”
  霜满天和身旁的落梅凤交换了个眼色,道:“此事一言难尽;诸位可曾听说过‘潜龙会’?”
  对面众人齐齐一怔。
  “天魔教”势力庞大,教中弟子以万计数,控制着边陲一带广阔的地区,对“潜龙会”这种默默无名的神秘帮会虽略有所闻,却一直不甚留意,但霜满天此际提起,自非寻常了。
  霜满天续道:“不瞒各位,勒万兴正是‘潜龙会’中人,昨夜他前去‘东村’,本是奉命调查‘大真篆印’一事,谁知却在‘药王庙’中被一身份不明的人物所杀,遇害前他将该信交给一名卓姓少年,托他转交‘潜龙会’会员,不想卓海今早在家中忽被人抓走,而抓他之人,正是今日在‘镇远镖局’里与霜某相斗的那批神秘刀手……”
  听到这里,倚坐在薛雁飞身边的天香香俏脸大变,一颗心突突地乱跳个不停。
  今早她在城外曾偷听到云梦秋和卓海的部分对话,回入客栈时,却绝口不谈和云梦秋交往的事情,只说自己独自在郊外游玩,忽遇唐门中人想劫持自己,现下耳听霜满天言词间渐渐涉及此事,不觉惶恐不已。
  幸好这时公孙慕才插口道:“如此说来,此信已落入那批神秘刀手的手中,霜兄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霜满天道:“此事奇怪之处便在这儿。卓海有一好友,叫作云梦秋,乃是‘镇远镖局’里的一名小厮,此信便是今日午后,突然出现于他房中的。”
  薛雁飞修目里神光爆闪,道:“依霜兄看来,那拨神秘刀手此举是何用意呢?”
  话尤未绝,郑宇明眉头一皱,略显不耐道:“老大,那么多废话作甚?拆开信来看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薛雁飞清癯的脸上异茫一现,忽展臂将信递过去,淡淡道:“你来拆吧!”
  郑宇明呆了一呆,才将信接过,嘴里突然咦了一声。
  内力运处,长信忽如刀割般从中剖开,平平伸展了下来。
  一旁黄娇娇和凌如龙等人同时注目,脸色齐齐一变。
  只见信中空无一物,绝无半点字迹,原来这令各方势力争夺的长信,竟然是封没有内容的空信。
  郑宇明翻来复去的审视信绝,惑然之色越来越浓,他身边坐着的黄娇娇扭头望向霜满天,奇道:“霜兄,这是怎么回事?你有拆开过这封信吗?”
  霜满天摇头道:“霜某可以保证,在此之前,没人拆过此信!”
  接着加重语气,道:“从这点可以看出,昨夜勒万兴必定有甚重大发现,却迫于时间紧迫,情形危急,无法将之一一记录下来,于是急中生智,留下这封无字长信,希望暗示某些事情……”
  凌如龙冷冷道:“霜大侠是否忘记了一件事情:或许此信根本就不是勒万兴所留下来的那封原信,而是那批神秘刀手在故弄玄虚,否则他们又何必大费周章将它送回来?”
  霜满天正色道:“不然。神秘刀手将信送回,不外乎两个目的,一是混淆视听,使刻下本已混乱不堪的局势更为复杂,他们好混水摸鱼;二是不愿贵教和‘烟雨楼’等继续留在此地,因为据霜某所知,那拨神秘刀手近日内想在安平办一件事情,似与‘大真篆印’并无关系,而各方势力聚集在这里,恰好阻碍他们实施计划;但不管这干人真正意图何在,有一点可以确定:神秘刀手既然决定这么做,就没必要偷梁换柱或是送回一封假信,因是之故,此信应该就是勒万兴昨夜交给卓海的那封原信。”
  公孙慕才搔头道:“可是,神秘刀手又怎知我们可以看到此信呢?”
  霜满天苦笑道:“这就要怪霜某太爱多管闲事了,如若知道‘大真篆印’一事大有蹊跷,必定想方设法知会各位,那拨神秘刀手选中在下来展示此信,也算有知人之明。”
  言词虽然含糊,在座众人却都明白他话中之意。
  “风霜剑”霜满天出道江湖以来,不知化解平息了多少武林纷争,今次事件非同小可,黑道三大帮会尽数牵涉了进来,他既亲临其会,自无袖手旁观之理。
  郑宇明阴沉沉地道:“霜兄适才分析大有见地。不过,单凭一封没有内容的信件,又岂能证明什么?”
  落梅凤淡淡道:“二长老此言差矣,霜兄先前说得很清楚,神秘刀手所用武功极似当年‘叶家庄’的‘龙战天下刀法’,他们抓去卓海,明知此信中暗隐玄机却依然将其送回,只此一点,事态便非比寻常了!”
  郑宇明马脸一僵,微怒道:“可落公子就此断定‘大真篆印’是神秘刀手布下的陷井,不嫌理由过于牵强吗?”
  公孙慕才一直对这年青俊雅的“傲天门”传人看不顺眼,趁势挖苦道:“落公子也许还不知道吧,昨夜死于大火中的邵志明正是我天魔教弟子,而我们兄弟三人之所以前来安平,也是接到他的飞鸽传书,说他无意中得到了天下至宝‘大真篆印’,嘿嘿,事实与落公子的猜想可谓大相径庭了!”
  落梅凤对他的暗嘲冷讽听若不闻,忽然反问道:“四长老等可是亲眼见到过那方‘大真篆印’?”
  公孙慕才一怔道:“这个嘛……唔,倒也没亲眼瞧见。不过,邵志明只是敝教的一名普通弟子,他若不是真的得到了那方宝篆,恐怕还不敢用纯属乌有的事情来惊动我们三大长老吧?”
  落梅凤点头道:“四长老说得是。但诸位想过邵志明是受人威胁、或者被人利用的可能性没有?而且,他一家不迟不早,恰于诸位赶到安平的前一夜突然惨遭灭门,其中不是显示出诸多疑点吗?”
  公孙慕才嘿然道:“这能说明什么问题?不过是巧合罢了。”
  落梅凤微微一哂,道:“综合各种迹象,‘长风帮’最有可能是杀害邵志明一家的凶手,而据落某和霜兄调查所知,‘长风帮’昨夜并未得到‘大真篆印’,这正好从侧面印证了在下的推断:‘大真篆印’突然在安平出现,十有八九是某些人精心安排的骗局,目的是想诱使江湖中人前来争抢火拼,以便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
  郑宇明冷冰冰道:“落公子言中的‘某些人’,是否就是指你一再强调的那批神秘刀手?”
  落梅凤正容道:“假定神秘刀手真是‘泰山叶家庄’的后人,那么落某这个猜测的可能性便相当大了!”
  “不对!”公孙慕才滑稽地板着胖乎乎的面颊,一本正经道:“如果此事真是骗局,神秘刀手就绝不会笨至将勒万兴留下的这封无字长信送回来,而且照霜兄刚才所说,神秘刀手此举有可能是想让我们离开安平,嘿,如此看来,二位所言不是相互矛盾吗?”
  霜满天接道:“四长老言之成理。但凡事都应从正反两面来看,我和落兄弟所说的似乎自相矛盾,实则不然,因为神秘刀手的真实意图何在,无人明白,或许他们计划临时有变,又或者主谋另有其人,也有可能‘大真篆印’的确曾在此地出现,毕竟霜某二人只是在这里凭空做出种种假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今次‘大真篆印’一事的复杂程度实是超乎想象,所以霜某希望,诸位在真像未明以前,可否暂息争斗,待事态明朗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郑宇明和公孙慕才齐齐闷哼了一声,心里同时升起一个念头:会否霜满天和落梅凤二人已经得到了那方“大真篆印”,故尔来此捏造事实,危言耸听,希翼自己等人失望而退?
  霜满天和落梅凤如何不明白二人心思,相对苦笑。
  若非为了武林安危,他二人又何须坐在这里,忍受别人嘲讽猜忌?
  一直静坐聆听的薛雁飞及时抬起手来,阻止脸色立沉的天魔教诸人抢先开言,眉锋攒起道:“霜兄此言所解?”
  霜满天叹道:“贵教和‘烟雨楼’、‘长风帮’等势力相当,皆是当今大派,如为此真像不明之事妄动干戈,江湖大乱自不待言,贵教自身也必元气大伤,霜某以为实乃不智之举。‘长风帮’虽然残害贵教弟子,但当前最重要的是查出幕后主谋;或等‘大真篆印’再次出现,目下还望诸位稍息雷霆,避免与‘长风帮’等正面冲突,暂时静观其变!”
  郑宇明和公孙慕才能成为武林最大邪派“天魔教”的长老,自是心机缜密,老谋深算之辈,虽然暗中仍然怀疑霜满天别有用心,却不得不承认他所说大有道理。
  薛雁飞正要搭话,衣袂掠空声忽然响起。
  接着房外传来一名弟子恭敬的声音道:“启禀大公主和各位长老,弟子有紧急事情报告!”
  天魔教众人脸上均然闪过一丝诧色。
  在霜、落二人拜会之初,薛雁飞等人便知他们必有要事相商,早已吩咐房外护卫的众弟子不可前来打搅,该名弟子竟敢违令,且语调略显惊慌,可以想见,必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
  三大长老互看一眼,薛雁飞淡然道:“进来吧。”
  ******
  “哎!”
  房门推开,一名神情紧张的长袍汉子快步入内。
  公孙慕才上下一看,道:“嘿,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弟子肃手站定,眼角斜瞟霜满天和落梅凤二人,迟疑道:“这……这……”
  薛雁飞沉声道:“但说无妨!”
  “是,是!”那弟子连忙道:“禀告各位长老,我教在城外的六处秘秘落脚点同时遭到不明身份的蒙面人的袭击……”
  “什么!”天香香一下站起,花容失色,颤声道:“城西郊外那处落脚点呢?”
  那弟子吓了一大跳,脸色煞白道:“详……详细情形属下也不清楚,只是我教弟子死伤惨重,城外频频传来告急讯号!”
  天香香一言不发,纤腰扭处,闪电般掠出房去。
  众皆愕然。
  凌如龙大急道:“香香,你到哪里去?”离座标出,几个起落,追至天香香身畔,一前一后隐入房外暗影中不见。
  屋里诸人全数面色难看。
  沉寂片刻,薛雁飞缓缓道:“霜兄,你也听见了,不是我等不肯罢手,实是对方欺人太甚,哼,当真以为我天魔教无人么?”
  声音低沉至不可闻,遥不可测的眼神中爆出令人心悸的电茫,显然这以一对肉掌威慑天下的“天魔教”大长老动了真怒了。
  “说得是啊!”
  公孙慕才奸笑接口道:“咱们三兄弟在此,竟也有人敢太岁爷头上动土,嘿!委实太瞧不起咱们天魔教了!”
  转头向神态狰狞的郑宇明道:“喂,老二,还等什么?咱们兄弟已有很久没有活动身手了吧?”
  二人齐齐爆出一声狂笑,忽如狂风般卷出房门,转瞬无影无踪。
  黄娇娇格格一声娇笑,飞身跟去,半空中仍不忘向落梅凤抛去一个媚眼,昵声道:“落公子,霜大侠,咱们有缘再会啦。”
  声音渐细渐弱,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早去得远了。
  霜满天和落梅凤惟有相对叹息。
  薛雁飞眺望着窗外那轮银月,凝沉慢慢道:“二位,请!”
  无奈下二人双双离座站起,拱手苦笑道:“请!”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7-10-23
第五章 美人无言
 
  新月如钩,夜色似画,天地一片凄迷。
  淡烟缭绕的暮色里,一道皙长的纤影梦幻般自院角处现形。
  一件长曳及地的五色彩裾,衬托得来人修长浮凸的身形越发高挑神秘;乌黑如云的秀发被一根玉簪优雅的绾于脑后,面目隐于暗色中看不甚清,夜风吹拂间,丰姿嫣然,淡雅闲逸,宛若天上仙子。
  云梦秋三人一齐愕然,谁也没想到,来犯之敌竟是这么个风华绝世的美女。
  “你是谁?”站在最侧方的珑珑戒备喝问。
  没有半点反应,女郎幽灵般接近,倏忽来至三人身前。
  “云公子快退!”玲玲脸色大变,尖叫了一声,猱身标前,缠在腰间的一柄软剑已来到掌心,皓腕抖处,爆发出烈日般瑰丽眩目的剑茫,嗤然嘶啸着朝女郎攒刺去。
  同一时间,青青护着云梦秋急往后掠飞。
  女郎似无所觉,待狂猛森寒的剑光即将临身时,才以动人至无可比拟的姿式轻扭腰枝,白玉般晶莹剔透的纤掌双飞蝴蝶般扬起,在肉眼难辨的速度下,幻化为无数掌影,“噗、噗、噗”闷声间,准确无误的连续击中玲玲手中软剑剑脊。
  漫空光华立敛。
  玲玲娇躯剧震,身不由己的向侧跌出,心中大感骇然。
  看着月色下女郎那身彩色长裾,云梦秋心里蓦地一动,忙放声大喊道:“玲玲姐,小心,她是江南‘烟雨楼’的彩衣剑士!”
  玲玲反倒松了口长气。
  她是“天魔教”大公主的贴身女警卫,放眼天下,也可算是一流高手,彩衣剑士虽然厉害,却亦丝毫不惧,现下担心的反而是那杀死十二名弟子的特等高手,如若现身,自己和青青必然不敌。
  软剑伸处,铮地在地下一点,本已失去平衡的身子突然旋起,剑势斗盛,雨点般朝女郎洒去,一面娇声道:“青青姐,你护着云公子先走吧!”
  剑茫满空交错,如银蛇乱舞,剑光吞吐闪烁,寒冷侵人的劲流层层向外扩张,银球一样的剑影中心,隐约可见女郎似无实质的淡烟般快速移动,像再无反击能力。
  青青紧张的心情稍缓,微一犹豫,伸臂托住云梦秋腋下,觑准身后院墙,便待纵上。
  “呀…”
  身后忽响起一声凄厉惨叫。
  青青大惊回头,刚好看见玲玲在半空不受控制的往后急剧翻滚,嘴里鲜血狂喷,四处飞溅激射下,身体蓬然坠落,略一抽痉,就此一动不动。
  青青失色惊呼:“玲玲!”美目里陡然浮出一片泪雾,回目低声道:“云公子,你快走!”
  弹身顿足,咬牙向鬼魅般逼来的女郎射去。
  在玲玲掉落下地的那一刻,她便已明白,这神秘女郎绝非是“烟雨楼”的彩衣剑士,她最清楚玲玲的武功,与彩衣剑士相较,根本不可能瞬息间落败,可女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杀害,武功之高强,实是骇人听闻;青青自知刻下上前惟有送死一途,但为了护卫身后这个少年,她已准备舍命一拼。
  女郎气定神闲的看着她电闪欺近,漫不经意的微抬了下左臂,看似整理云鬓,却刚好将她攻往耳畔的一击挡住,同时右膝曲起,封死她从下方袭来的一记膝顶。
  指尖与女郎掌心一触,青青立时有如触电,可怕的劲道沿臂而入,体内说不出难受,哪还敢和她正面交锋,何况她本意便想拖延时间,以方便云梦秋逃走,突然身体往下一折,在间不容发之际,左腿向外滑开,避免了与女郎的膝撞。
  这样一来,她上半身坠地,只余右足支撑全身重量,姿态怪异之极。
  女郎随手拨开她趁势踢往小腹的左足,忽然并掌如刀,闪电般向她心脏插去。
  掌刀未到,气劲已逼窒得青青呼吸困难,幸好她早算准女郎会有此后着,蜂腰扭处,美好诱人的玉体猝然离地而起,半空中曲肘直撞女郎面门,接着左掌运劲,往她胸部拍落。
  突然眼前一暗,巨大的气劲当胸压下,女郎修洁白皙的纤掌至达右肩。
  青青大骇。
  这是没有可能的。
  一方面她清楚的看见女郎变招时的每一个动作,但她对时间的感官告诉她,所有这些看似缓慢的动作,都是一眨眼的时间内全部完成的,这两种彻底对立的快慢极端自女郎身上展现,青青不禁遍体生寒,心里升起与对方无法抗横的绝望感受。
  生死存亡的一刻,她自幼在“天魔教”里所接受的严格艰苦的武能训练倏忽发挥至极限,突然撮唇吹出一道气劲,箭般直刺女郎面门,同时身体尽力向侧闪移。
  女郎微微偏首,避过她吹来的细疾劲流,掌势稍一放缓,再加速切入,噗地印实她的香肩。
  衣片迸飞间,青青如玩偶般应掌抛飞,轰地撞中身后一堵院墙,还在空中,娟秀的五官已开始涌出缕缕血丝。
  “青青姐!”一旁早已面无人色的云梦秋惶然大呼,看着她美目紧闭,人事不知地自墙上软软滑下,一颗心吓得快要蹦出胸腔。
  二人相处虽不足半日,但青青生性温柔,待他体贴柔顺,好似一个亲切的大姐姐,现下见她卧伏地上,一动不动,云梦秋热泪一下夺眶而出,飞奔过去,伸出微微颤动的右手,往她心口探去。
  忽然间一股巨大的压抑感觉从旁袭来,女郎悄无声息的滑行到他身后。
  云梦秋骇然抬头,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他终于看清了这神秘彩衣女郎的长像。
  那是种不应属于尘世的梦幻美丽,滑若凝脂的雪白肌肤;线条优美的俏鼻樱唇;以及灵气逼人的秀丽轮廓,带着种漠视众生的清冷艳光,粉黛不施,丽质天成,配上她那玲珑凸凹,丰满诱人至使人喘不过气来的姣长身躯,宛若上天讴心沥血创造出的一座美神圣像。
  然而最令云梦秋震憾的,却是这淡丽无双美女的那双眼睛。
  在那对涌动着一层若有若无淡淡烟气的迷人大眼睛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冰凉寒意,朦胧缥缈,变幻不定,特别是它那双乌黑幽深的瞳子,表面仿佛笼罩着一层流彩荡溢的虹彩,跳跃闪耀,宛如两粒绚丽的水晶在缓缓旋动,散发出异常强烈的吸引力。
  看着这双不可寻常的眼睛,便如在注视世间沧桑;体会人类的童趣天真,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如今完美无瑕的结合在了这双眼睛里,形成一种使人心悸,又让人觉得奇幻神秘的美丽。
  四目接触。
  女郎清艳无俦的面容上突然飘过一抹惊奇。
  素手动处,不待云梦秋有所反应,一把提住他后心,姿式妙曼的翩然掠起,飞燕般投入到了院外深重的暮色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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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封信乃是‘镇远镖局’的一级镖头勒万兴所写,”霜满天解释道:“昨夜东村大火,邵志明一家惨死,勒万兴曾亲眼目睹,所以要想了解整件事情的真像,此信便是关键!”
  长信已来到“天魔教”大长老薛雁飞的手中。
  红烛掩映下,他那双名动江湖的手掌莹光流转,闪动着近乎魔邪的强大威慑力,长信表面灰黯,相衬下恰是一种鲜明的对比。
  坐在他下首的“狼人”郑宇明沙声接口道:“霜兄,此信怎会在你手里?”
  霜满天和身旁的落梅凤交换了个眼色,道:“此事一言难尽;诸位可曾听说过‘潜龙会’?”
  对面众人齐齐一怔。
  “天魔教”势力庞大,教中弟子以万计数,控制着边陲一带广阔的地区,对“潜龙会”这种默默无名的神秘帮会虽略有所闻,却一直不甚留意,但霜满天此际提起,自非寻常了。
  霜满天续道:“不瞒各位,勒万兴正是‘潜龙会’中人,昨夜他前去‘东村’,本是奉命调查‘大真篆印’一事,谁知却在‘药王庙’中被一身份不明的人物所杀,遇害前他将该信交给一名卓姓少年,托他转交‘潜龙会’会员,不想卓海今早在家中忽被人抓走,而抓他之人,正是今日在‘镇远镖局’里与霜某相斗的那批神秘刀手……”
  听到这里,倚坐在薛雁飞身边的天香香俏脸大变,一颗心突突地乱跳个不停。
  今早她在城外曾偷听到云梦秋和卓海的部分对话,回入客栈时,却绝口不谈和云梦秋交往的事情,只说自己独自在郊外游玩,忽遇唐门中人想劫持自己,现下耳听霜满天言词间渐渐涉及此事,不觉惶恐不已。
  幸好这时公孙慕才插口道:“如此说来,此信已落入那批神秘刀手的手中,霜兄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霜满天道:“此事奇怪之处便在这儿。卓海有一好友,叫作云梦秋,乃是‘镇远镖局’里的一名小厮,此信便是今日午后,突然出现于他房中的。”
  薛雁飞修目里神光爆闪,道:“依霜兄看来,那拨神秘刀手此举是何用意呢?”
  话尤未绝,郑宇明眉头一皱,略显不耐道:“老大,那么多废话作甚?拆开信来看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薛雁飞清癯的脸上异茫一现,忽展臂将信递过去,淡淡道:“你来拆吧!”
  郑宇明呆了一呆,才将信接过,嘴里突然咦了一声。
  内力运处,长信忽如刀割般从中剖开,平平伸展了下来。
  一旁黄娇娇和凌如龙等人同时注目,脸色齐齐一变。
  只见信中空无一物,绝无半点字迹,原来这令各方势力争夺的长信,竟然是封没有内容的空信。
  郑宇明翻来复去的审视信绝,惑然之色越来越浓,他身边坐着的黄娇娇扭头望向霜满天,奇道:“霜兄,这是怎么回事?你有拆开过这封信吗?”
  霜满天摇头道:“霜某可以保证,在此之前,没人拆过此信!”
  接着加重语气,道:“从这点可以看出,昨夜勒万兴必定有甚重大发现,却迫于时间紧迫,情形危急,无法将之一一记录下来,于是急中生智,留下这封无字长信,希望暗示某些事情……”
  凌如龙冷冷道:“霜大侠是否忘记了一件事情:或许此信根本就不是勒万兴所留下来的那封原信,而是那批神秘刀手在故弄玄虚,否则他们又何必大费周章将它送回来?”
  霜满天正色道:“不然。神秘刀手将信送回,不外乎两个目的,一是混淆视听,使刻下本已混乱不堪的局势更为复杂,他们好混水摸鱼;二是不愿贵教和‘烟雨楼’等继续留在此地,因为据霜某所知,那拨神秘刀手近日内想在安平办一件事情,似与‘大真篆印’并无关系,而各方势力聚集在这里,恰好阻碍他们实施计划;但不管这干人真正意图何在,有一点可以确定:神秘刀手既然决定这么做,就没必要偷梁换柱或是送回一封假信,因是之故,此信应该就是勒万兴昨夜交给卓海的那封原信。”
  公孙慕才搔头道:“可是,神秘刀手又怎知我们可以看到此信呢?”
  霜满天苦笑道:“这就要怪霜某太爱多管闲事了,如若知道‘大真篆印’一事大有蹊跷,必定想方设法知会各位,那拨神秘刀手选中在下来展示此信,也算有知人之明。”
  言词虽然含糊,在座众人却都明白他话中之意。
  “风霜剑”霜满天出道江湖以来,不知化解平息了多少武林纷争,今次事件非同小可,黑道三大帮会尽数牵涉了进来,他既亲临其会,自无袖手旁观之理。
  郑宇明阴沉沉地道:“霜兄适才分析大有见地。不过,单凭一封没有内容的信件,又岂能证明什么?”
  落梅凤淡淡道:“二长老此言差矣,霜兄先前说得很清楚,神秘刀手所用武功极似当年‘叶家庄’的‘龙战天下刀法’,他们抓去卓海,明知此信中暗隐玄机却依然将其送回,只此一点,事态便非比寻常了!”
  郑宇明马脸一僵,微怒道:“可落公子就此断定‘大真篆印’是神秘刀手布下的陷井,不嫌理由过于牵强吗?”
  公孙慕才一直对这年青俊雅的“傲天门”传人看不顺眼,趁势挖苦道:“落公子也许还不知道吧,昨夜死于大火中的邵志明正是我天魔教弟子,而我们兄弟三人之所以前来安平,也是接到他的飞鸽传书,说他无意中得到了天下至宝‘大真篆印’,嘿嘿,事实与落公子的猜想可谓大相径庭了!”
  落梅凤对他的暗嘲冷讽听若不闻,忽然反问道:“四长老等可是亲眼见到过那方‘大真篆印’?”
  公孙慕才一怔道:“这个嘛……唔,倒也没亲眼瞧见。不过,邵志明只是敝教的一名普通弟子,他若不是真的得到了那方宝篆,恐怕还不敢用纯属乌有的事情来惊动我们三大长老吧?”
  落梅凤点头道:“四长老说得是。但诸位想过邵志明是受人威胁、或者被人利用的可能性没有?而且,他一家不迟不早,恰于诸位赶到安平的前一夜突然惨遭灭门,其中不是显示出诸多疑点吗?”
  公孙慕才嘿然道:“这能说明什么问题?不过是巧合罢了。”
  落梅凤微微一哂,道:“综合各种迹象,‘长风帮’最有可能是杀害邵志明一家的凶手,而据落某和霜兄调查所知,‘长风帮’昨夜并未得到‘大真篆印’,这正好从侧面印证了在下的推断:‘大真篆印’突然在安平出现,十有八九是某些人精心安排的骗局,目的是想诱使江湖中人前来争抢火拼,以便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
  郑宇明冷冰冰道:“落公子言中的‘某些人’,是否就是指你一再强调的那批神秘刀手?”
  落梅凤正容道:“假定神秘刀手真是‘泰山叶家庄’的后人,那么落某这个猜测的可能性便相当大了!”
  “不对!”公孙慕才滑稽地板着胖乎乎的面颊,一本正经道:“如果此事真是骗局,神秘刀手就绝不会笨至将勒万兴留下的这封无字长信送回来,而且照霜兄刚才所说,神秘刀手此举有可能是想让我们离开安平,嘿,如此看来,二位所言不是相互矛盾吗?”
  霜满天接道:“四长老言之成理。但凡事都应从正反两面来看,我和落兄弟所说的似乎自相矛盾,实则不然,因为神秘刀手的真实意图何在,无人明白,或许他们计划临时有变,又或者主谋另有其人,也有可能‘大真篆印’的确曾在此地出现,毕竟霜某二人只是在这里凭空做出种种假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今次‘大真篆印’一事的复杂程度实是超乎想象,所以霜某希望,诸位在真像未明以前,可否暂息争斗,待事态明朗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郑宇明和公孙慕才齐齐闷哼了一声,心里同时升起一个念头:会否霜满天和落梅凤二人已经得到了那方“大真篆印”,故尔来此捏造事实,危言耸听,希翼自己等人失望而退?
  霜满天和落梅凤如何不明白二人心思,相对苦笑。
  若非为了武林安危,他二人又何须坐在这里,忍受别人嘲讽猜忌?
  一直静坐聆听的薛雁飞及时抬起手来,阻止脸色立沉的天魔教诸人抢先开言,眉锋攒起道:“霜兄此言所解?”
  霜满天叹道:“贵教和‘烟雨楼’、‘长风帮’等势力相当,皆是当今大派,如为此真像不明之事妄动干戈,江湖大乱自不待言,贵教自身也必元气大伤,霜某以为实乃不智之举。‘长风帮’虽然残害贵教弟子,但当前最重要的是查出幕后主谋;或等‘大真篆印’再次出现,目下还望诸位稍息雷霆,避免与‘长风帮’等正面冲突,暂时静观其变!”
  郑宇明和公孙慕才能成为武林最大邪派“天魔教”的长老,自是心机缜密,老谋深算之辈,虽然暗中仍然怀疑霜满天别有用心,却不得不承认他所说大有道理。
  薛雁飞正要搭话,衣袂掠空声忽然响起。
  接着房外传来一名弟子恭敬的声音道:“启禀大公主和各位长老,弟子有紧急事情报告!”
  天魔教众人脸上均然闪过一丝诧色。
  在霜、落二人拜会之初,薛雁飞等人便知他们必有要事相商,早已吩咐房外护卫的众弟子不可前来打搅,该名弟子竟敢违令,且语调略显惊慌,可以想见,必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
  三大长老互看一眼,薛雁飞淡然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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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
  房门推开,一名神情紧张的长袍汉子快步入内。
  公孙慕才上下一看,道:“嘿,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弟子肃手站定,眼角斜瞟霜满天和落梅凤二人,迟疑道:“这……这……”
  薛雁飞沉声道:“但说无妨!”
  “是,是!”那弟子连忙道:“禀告各位长老,我教在城外的六处秘秘落脚点同时遭到不明身份的蒙面人的袭击……”
  “什么!”天香香一下站起,花容失色,颤声道:“城西郊外那处落脚点呢?”
  那弟子吓了一大跳,脸色煞白道:“详……详细情形属下也不清楚,只是我教弟子死伤惨重,城外频频传来告急讯号!”
  天香香一言不发,纤腰扭处,闪电般掠出房去。
  众皆愕然。
  凌如龙大急道:“香香,你到哪里去?”离座标出,几个起落,追至天香香身畔,一前一后隐入房外暗影中不见。
  屋里诸人全数面色难看。
  沉寂片刻,薛雁飞缓缓道:“霜兄,你也听见了,不是我等不肯罢手,实是对方欺人太甚,哼,当真以为我天魔教无人么?”
  声音低沉至不可闻,遥不可测的眼神中爆出令人心悸的电茫,显然这以一对肉掌威慑天下的“天魔教”大长老动了真怒了。
  “说得是啊!”
  公孙慕才奸笑接口道:“咱们三兄弟在此,竟也有人敢太岁爷头上动土,嘿!委实太瞧不起咱们天魔教了!”
  转头向神态狰狞的郑宇明道:“喂,老二,还等什么?咱们兄弟已有很久没有活动身手了吧?”
  二人齐齐爆出一声狂笑,忽如狂风般卷出房门,转瞬无影无踪。
  黄娇娇格格一声娇笑,飞身跟去,半空中仍不忘向落梅凤抛去一个媚眼,昵声道:“落公子,霜大侠,咱们有缘再会啦。”
  声音渐细渐弱,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早去得远了。
  霜满天和落梅凤惟有相对叹息。
  薛雁飞眺望着窗外那轮银月,凝沉慢慢道:“二位,请!”
  无奈下二人双双离座站起,拱手苦笑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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