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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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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6楼 发表于: 2007-10-26
06
 
  我们在皇宫待了好几天,今天总算晒到温暖的太阳了。这是进入冬季后,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不对,应该说是晚秋的天气吧?
  在接受国王陛下授与的名誉称号,陛下又为我们举行了一场喧哗的庆祝舞会后隔天,我们就离开皇宫了。因为那天早上我们拿到了一份文件,致使我们决定要离开。那时,里菲·特瓦里森先生用很谨慎的态度将文件交到我们手上,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从今天起一个月内有关我们必须参加的行程,有舞会、演讲、音乐会、狩猎大会等等,小至社交集会,大至国家正式活动,无一不足。
  我们一收到那份文件,马上摇摇头,快速地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我们告诉里菲·特瓦里森先生准备要离开皇宫时,他一副非常惊讶的模样。
  “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要事吗?”
  “是的。我们有非常紧迫,急待处理的要事。”
  “到底你们有什么样的急事呢?国王陛下朋友的事,就是我皇宫内侍部长的事,有什么事情你们就说吧。”
  我们是国王陛下的朋友?哇,终于出头天了。卡尔笑笑地回答:“啊,这件事情是这样的。这是我们私人的事情,实在对不起,我们无可奉告。”
  “是要离开首都才能处理的事吗?”
  “搞不好是要离开首都才行。”
  “这样的话,让皇宫警备队员们来保护各位的安全,以免……”
  “不用了,不劳您费心安排了。就是我刚才提过的,这是我们私人的事情。”
  这位里菲内侍部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我们用“这是我们私人的事”这句话来当挡箭牌,他也就无法逼问我们,来得到更详细的理由。向来极为重视礼仪的里菲皇宫内侍部长,当然不会在当事人面前做出想要打探个人隐私的行为,因此,他在无法对我们的私事判定轻重缓急之下,也就不能理直气壮地不放我们走,所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悠哉游哉地走了出来。哈哈哈。
  里菲哭丧着脸,一路跟着我们走到庭园,在路上仍是尽力在挽留我们,说我们怎么可以不向国王陛下打声招呼,就一声不响地离开等等的话,可是那位国王的哥哥,吉西恩王子殿下一句‘我是国王的哥哥,现在他们和我同行。兄弟是彼此的化身,所以现在他们就如同和国王陛下同行一样。’就把他的嘴给堵了回去,根本留不住我们。咦,有吉西恩在还真方便呢,所以我们慰问了一下表情已经完全僵硬的里菲,就穿越了庭园。
  黛美公主也在庭园里。
  黛美公主如同往常一样,在照顾着庭园内的花草树木。我们已经走到了黛美公主的附近,而她还是没有注意到我们。她的手里拿着一根小小的细棒子,棒子上面还插了一团软软的棉花球。黛美公主全神贯注地用那根棉花棒在触碰着花朵。她在做什么?难不成她在学蜜蜂采集花粉吗?
  不久后,黛美公主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这时她抬起头来,才发现了站在她附近的我们。她先是对我们笑了笑,然后看到我们一行人都骑在马上,神情才转为讶异。黛美公主用她修长迷人的双腿走向我们,问道:“你们要离开了吗?”
  “是的,公主殿下。”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就要离开?”
  “我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两天左右了。现在是该离开的时侯了。我们也还有要事要办。”
  “啊,是这样啊。”
  黛美公主突然转头看了一下吉西恩。黛美公主用很舍不得的眼神看着吉西恩,问说:“那你下次什么时侯回来?”
  吉西恩以灿烂的笑容代替了回答。黛美公主凝视着吉西恩好一会儿,害得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开始有些尴尬了起来。黛美公主过了一阵子才开口:“那就不用说再见喽?”
  “嗯。”
  吉西恩马上就应了一声。黛美公主的脸开心了起来,然后低下了头,往刚才正在检查的花草树木的方向走了回去。我们也呆呆地一下子看吉西恩,一下子看黛美公主,看来看去了好一会儿。但是吉西恩一句话也没再说就走了,黛美公主也只是将心神全投注到她的花革上。所以我们也静悄悄地跟在吉西恩后头离开。
  卡尔说:“看来公主非常敬爱她的大哥吉西恩。”
  吉西恩笑笑地回答:“大哥比二哥还更疼她,她当然喜欢大哥喽。特别是大哥离家出走,和禽兽没什么两样……你现在不要胡闹!是呀,而且离家出走的大哥看起来比较令人怜悯,所以她才会难过吧。”
  “是啊。就算是为了你妹妹也好,没事就多回去皇宫看看她吧!”
  “要过冒险家的生活,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皇宫警备队员们看到准备要出宫的我们,吓了一跳,他们对于这一次不是要挡住从外面来的人,而是阻止从皇宫出去的人。皆感到讶异不已,但他们听到吉西恩王子殿下的一声令下,吓得赶紧退避。然后我们就顺利地离开皇宫了。
  “现在终于呼吸到一口真正的空气了!”
  卡尔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外面空气的同时这么说着。杉森轻轻地把流星的缰绳垂放下来,笑嘻嘻地说:“真的吗?贤明的骑士。”
  什么贤明骑士?哈,那个是国王陛下刻在给我们的勋章上的字句。卡尔说:“不要再闹了,费西佛老弟。对了,你的是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我的吗?唔哈哈。他说我是先锋骑士。”
  杉森对国王陛下御赐的名誉封号根本不当做一回事,所以我们就闹哄哄地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讲。国王陛下赐给亚夫奈德一个智慧骑士的伟大封号,而对于吉西恩,因为他是王子,并没有授与封号,艾赛韩德也是一样,因为是矮人的敲打者,所以也没有封号。然后给我的是……
  “你们看,修奇拿到的是弱冠骑士!”
  “你没听到卡尔叫我们不要再讲了吗,乘夜风的仕女?”
  妮莉亚对着我笑,脸色看起来好极了。妮莉亚换回原来的服装后,相当泰然自若地骑着黑夜鹰。
  乘夜风的仕女?这算什么称号呀?还好,经过卡尔解释我才知道,这个可笑到到极点的名词据说只被记载在国家正式的档案上。
  上面会写着“国王为了报答他们的忠诚,所以御赐了这些封号”这一类的句子。卡尔加了个可怕的但是,他说,万一尼西恩国王陛下要师法路坦尼欧大王,也制作本丰功伟业的传记的话,那么我们的封号将会被传记学者们拿来大量引用也说不定呢。
  “像是路坦尼欧大王身旁的八星吗?”
  “没错!尼德法老弟。”
  艾赛韩德有模有样地骑着理选,一面用一只手摸着他的胡子。
  他现在完全是认定了自己是矮人族里,骑马技术最顶尖的,所以他骑上理选的时候,一点迟疑的样子都没有。当然我们大部分人都知道,艾赛韩德能骑得这么好应该归功于理选,但是为了顾及敲打者的自尊心,我们并无意揭穿这个事实。
  这位伟大无比的艾赛韩德缓缓地说:“不管怎样,还好我们总算是离开皇宫了。要不然按照那份行程表参加大大小小的舞会的话,我可能差点儿就会被贵夫人们邀舞呢!”
  艾赛韩德话一说完,我和杉森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噗哈!配合着优美的音乐,艾赛韩德和贵夫人一起跳舞的那种场面如果真的发生了,应该是很值得一看哦!可是照昨天的情况看来,艾赛韩德根本不会去邀请别人,也不会有人邀请他跳舞。嘿嘿。卡尔说:“我也觉得很庆幸。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虽然待在皇宫里并不会让人急着想离开,但总觉得是在浪费日子。总之,我们又可以开始进行手上的计划,这让我心情好多了。”
  吉西恩笑嘻嘻地,有些语带嘲讽地说:“那么你的意思是,国王陛下御赐封号是在浪费时间,毫无价值的事喽?”
  只见卡尔淡淡地回答:“这当然是至高无上的光荣。不过除了这光荣以外,可以说是毫无价值的事。”
  这时候妮莉亚接了话:“说是这样说啦。但对我来说可不是毫无价值哦。”
  妮莉亚一面说,一面手指着挂在黑夜鹰背上的箱子。那个箱子装着妮莉亚那些美丽的洋装,鞋子,手套等等。看来黛美公主把她的那些衣服全都送给了妮莉亚的样子。杉森噗嗤一笑,丢出一句“你也会喜欢女孩子的衣服吗?”手还指着箱子的妮莉亚听了,差点就跟他翻脸。还好,骑在马上的妮莉亚没有办法很快接近他。妮莉亚嘟着嘴说:“嘿哼!那些是可以换钱的,不是吗?”
  “难,难道你是要把那些东西卖钱来填饱肚子的吗?”
  “是啊?我不卖掉,留着它们做什么用?”
  杉森做出一副懒得再理她的表情,亚夫奈德则是轻轻地笑着说:“妮莉亚小姐,你穿上这些衣服的时候非常美丽。你把这些衣服留下来,以后偶尔看看自己美丽动人的样子,不是挺好的吗?”
  妮莉亚睁大了眼睛,走到亚夫奈德身边。骑在移动监狱上的亚夫奈德马上警戒了起来。
  “你比较喜欢我的衣服,还是喜欢我的人?”
  “当,当然是妮莉亚小姐……”
  “那你不要拿衣服当借口,就承认自己是单单被我的魅力给迷住的吧。”
  亚夫奈德张着嘴点点头。真是哑巴吃黄莲,有口难言啊!
  我们一回到独角兽旅店,马厩的马僮又一次吓得嘴巴张得老大。
  自从上一次他看到吉西恩骑着公牛来之后,应该是第二次这么惊讶吧。马僮直接用凄惨的声音说:“还不只有骑公牛的骑士,现在连骑马的矮人都出现了……!”
  艾赛韩德非常优雅地下了马(我看到艾赛韩德下马的时候是在咬着牙),动作敏捷地把缰绳交给马僮,并且说道:“喂。好好喂饱它,记得帮它冲洗干净!”
  矮人敲打者一副骑术高超的骑士在说话的口吻,我们赶忙转过头,忍住不笑出来,马僮则是接过艾赛韩德手上的缰绳,一脸地错愕。
  我们才刚踏进旅馆,就听到旅馆老板黎特德忍不住大笑出来的声音。
  “你们这几位到底打算怎么订房啊?”
  难怪旅馆老板会这样问,因为我们三天前才退房现在又要订房了。三天前,正是我们去把哈修泰尔侯爵的宅邸搞得天翻地覆的那个晚上,呵呵。那不过就三天前的事吗?好像隔了好长的一段时间,竟然只过了三天而已啊。旅馆老板看我们又再次回来投宿,很高兴地帮我们带路。旅馆里的佣人和女佣们,看到再度回来的杉森和吉西恩,也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里把行李放好后,下了大厅,黎特德就端了啤酒出来,问我们:“各位这三天都在做什么呢?”
  卡尔笑笑地回答:“什么事都做了。呵呵。”
  “是这样的吗?哈哈。这就难怪了。有人要我传消息给你们。”
  “有消息要传给我们?”
  “是的。他们交代如果你们又再回到旅馆,就要转告你们。他们是大暴风神殿的修炼士,请你们务必要回一趟大暴风神殿呢!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冒险家,可以让贵族们接二连三地来找你们,连大暴风神殿都在屏息等待你们的归来呢?”
  卡尔听完他的话,一面笑笑地回答。
  “你是说我们吗?我们大概是一群正进入了魔法之秋的旅行者吧。”
  卡尔的答案似乎没错。黎特德会了意之后,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说:“啊,对了,还有一名奇怪的男子要我把这封信拿给你们。”
  黎特德马上不知往哪跑去,过了一会儿,拿了一张摺得好好的纸过来。卡尔接过之后问道:“拿这封信过来的人没说他是谁吗?”
  “是啊。他说要我把东西交绐你们就行了。”
  “我知道了。那谢谢你了。”
  卡尔打开了信。我们傻傻地看着卡尔,从他愈来愈奇怪的眼神看来,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卡尔吁了一口气,把那封信传给我们看。坐在桌子旁看完信的人,一个个表情都变得很凝重。艾赛韩德用鼻子呼了一大口气,亚夫奈德则是倒抽了一口气,在发抖着。妮莉亚在深思,杉森却笑了出来。吉西恩也同杉森一样哈哈一笑,最后那封信总算传到我这里了。
  上面的字句很简洁。
  “后会有期。N·H。”(注:涅克斯·修利哲的名字缩写)
  “真是个让人受不了的浪漫主义者。”
  吉西恩虽然是一如平常地说笑着,卡尔却是满脸愁容,他说:“忿怒的浪漫主义者是没有威胁的。真是的,他竟然这样公开地留了这封信给我们,看来他大概还没有被逮捕吧!”
  吉西恩点点头说:“他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抓到的。而且他既是盗贼公会会长,又是个企图推翻国家政权的人,大家行动要小心一点。因为他现在没有其他的事做。”
  “说得也是。那么,大家要出发前往大暴风神殿了吗?”
  ※       ※       ※
  高阶祭司一脸的倦容。
  “真不愧是你们这群冒险家啊?你们侵入了哈修泰尔侯爵的家……”
  不过几天的时间,高阶祭司竟一下子老了许多。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是由于疲倦,使得他原来隐藏的老态龙钟的样子都显露了出来。卡尔深表歉意地说:“让您操心过度了。”
  高阶祭司沉重地点点头。
  “是啊。呵呵。是我太傻了啊。我竟然一直到前不久,还不知道他有这种不可原谅的的野心。”
  高阶祭司当然指的就是涅克斯。卡尔接着说:“皇宫里追究大暴风神殿责任的声浪一定会很大。”
  “是啊。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他只是一名在家修行祭司,他的阴谋和我们没有太大的关连,虽然他以艾德布洛依之名派遣密使出去的问题会被讨论,不过没有关系的。大暴风神殿不是一日造成的。”
  “是的。国王陛下对于贵神殿处处施予恩惠之事实,他应该是很清楚了解的。”
  听了卡尔的话,高阶祭司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我们也跟着做了一样的动作。天空布满了乌云,而乌云下的大暴风神殿比起以前过去的任何时候看来更为灰暗沉重。
  “各位找寻红发少女有任何进展了吗?”
  高阶祭司突然一问,卡尔顿了一下才回道:“还没有……由于半路发生了涅克斯的事件,找寻红发少女的事还没有任何进展。”
  “我想也是。嗯哼。你们应该会继续进行这件事的吧。”
  “这是当然。所以我们才赶紧逃出了皇宫。”
  听到卡尔这样说,高阶祭司笑了起来。他忧郁地看着桌子说道:“现在的时机相当不好。绵长的战争使得民心惶惶,危机四伏。涅克斯的事虽托各位的福得以圆满解决,但是他这种叛逆的行为,不知道会不会让其他的野心者也群起效尤。”
  卡尔听了高阶祭司的话点点头,说道:“没有错。”
  “各位必须要加紧脚步了。希望你们可以尽速找到克拉德美索的龙魂使。在此惨淡时期,为了大陆和平而奔走的各位是众人的希望啊。”
  “我们知道了。还有……大暴风神殿的名誉要如何恢复呢?”
  卡尔说完,高阶祭司突然颤抖了一下。卡尔一脸和善地看着高阶祭司,说道:“我们是接受大暴风神殿的委托,才进行这个行动的。发现到这个危机的是高阶祭司,把我们组织起来去寻找龙魂使的也是高阶祭司,如果说到因涅克斯·修利哲而使大暴风神殿蒙羞的话……”
  高阶祭司茫然地看了一下卡尔,马上就微微地一笑。说:“我一点也不在乎。”
  “什么?”
  “大暴风神殿只要继续安稳地服侍艾德布洛依,就会恢复名誉的。”
  “这个我们可以理解,可是……”
  “不用说了,这样就已经够了。”
  高阶祭司斩钉截铁地一说,卡尔只好点点头。他们两人的对话每次都让人很难理解。我不安地摸着茶杯的托盘。高阶祭司刻意用宏亮的声音说道:“好了,各位,接下来的计划会如何进行呢?”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我们虽然到处打探了红发少女的消息,可是目前为止一点进展也没有。”
  “这样子吗?嗯。这样说来你们现在是放手不管的状态喽?”
  卡尔头低低地说:“是……很抱歉。”
  “没关系。我是相信你们的。只有你们可以找到红发少女。我对你们有绝对的信心,不会改变。对了,我想到了一个不是很聪明的办法。”
  “您说您想到了办法?”
  “可能是有点愚蠢的想法,不过亚夫奈德也来了,所以……”
  亚夫奈德吓了一跳,拍了桌子说道:“什,什么?您是在说我吗?”
  “是的。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亚夫奈德,希望你给我建议。是否可以请你帮我看看,我这个想法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啊,这个,我只是个半调子的初级巫师而已……”
  艾赛韩德听到亚夫奈德这么说,就大喊大叫地反驳他:“烦死了!不管你是什么东东,你的魔法都会比这个拿着摇晃的神权杖的阁楼鬼要来得好。哎呀,你不要担心。喂,阁楼鬼,你倒是快说说看啊!”
  亚夫奈德显得不知所措,高阶祭司听了艾赛韩德的话,笑着说:“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敲打者。好,我要问你了,每个巫师是不是都会有一个叫做巫师随从的朋友?”
  “什么?是啊,没错。”
  “那你也有喽?”
  亚夫奈德当然也有。我和杉森一起做出了有些嗯心的表情,亚夫奈德则不好意思地回答:“是的,没错。我的巫师随从是一只蝙蝠。”
  “而且它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哦。”
  杉森马上就替亚夫奈德做了注解,大伙开始咯咯笑了出来。高阶祭司表情转为讶异,他说道:“那么老鹰也可以成为巫师随从吗?”
  亚夫奈德吓了一跳,说:“老鹰吗?万万不可,这是不可能的。老鹰是鸟中之王。它不是一个依附一名人类的巫师而存在的生命体。”
  “那猎鹰呢?”
  高阶祭司热烈地向亚夫奈德发问。亚夫奈德歪着头说:“我想想。猎鹰的话……啊,高阶祭司您是要……”
  亚夫奈德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高阶祭司接着说:“你说说看吧!”
  “您是要把拥有老鹰般锐利眼睛的猎鹰送上天空,来寻找红发少女,没错吧?”
  “没错。那正是我的想法。”
  “哦哦,那么亚夫奈德你的意思是可行喽?”
  连卡尔也以满怀希望的脸孔说道。但是亚夫奈德摇着头说:“不,那是不可能的。”
  “你说说看为什么不可能?”
  “即使是传说里的大法师亨德列克,恐怕也是办不到的。万一你要让猎鹰来搜查拜索斯全国的话,那可是需要上百只的数目才有可能。”
  “不是的,你听我说。拜索斯的都市数目并不多,你难道不认为每个城市放一只猎鹰来搜查是有可能的吗?”
  “你说在每个城市放一只猎鹰来观察吗……猎鹰当然要在天空飞行才能进行搜查。但是要等确定的结果出来要花好几天的时间。问题是即使是巫师的巫师随从,也是要吃饭的。而且一名巫师顶多配一个巫师随从。”
  “只能配一个?那样的话……”
  “是的。若要实行这个方法必须要有上百名的巫师才行。如果要用这种方法的话,倒不如……”
  亚夫奈德突然张大了嘴。我们讶异地看着亚夫奈德。亚夫奈德握着拳头,击了一下手掌。说:“精灵!”
  “什么意思?”
  高阶祭司代表所有人急切地质问亚夫奈德。亚夫奈德非常兴奋地说:“巫师的巫师随只有一个。可是精灵是所有生物的朋友。对精灵来说,不只是一只猎鹰,而是可以拜托所有的飞禽走兽!可以拜托拜索斯全国的动物们!而且我们也认识一位精灵不是吗?
  “你是说谢蕾妮尔小姐吗?”
  卡尔说道。亚夫奈德兴奋地比着手势说:“没错。伊露莉小姐是精灵,因此她可以向无数的生物体求助。虽然这种求助不若巫师和巫师随从之间,可透过那种紧密的从属关系来做追踪的动作,但是另一方面,伊露莉小姐却可以拜托数量可观的动物们啊!”
  没错,没错。伊露莉在卡拉尔领地的时候就和乌鸦说过话,也常常和我们的马讲东讲西的。就是这样。不管别人怎么看,艾赛韩德能够成为矮人界的骑术高手,当然是归功于由伊露莉一手调教出来的理选。亚夫奈德看着卡尔说:“伊露莉小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卡尔屈指一数,说道:“谢蕾妮尔小姐和我们约定的时间是两个礼拜,那,今天是……”
  “第十天了。所以再过四天她就会回来了。”
  卡尔高兴地说着。
  “是这样吗?这样一来,嗯。谢蕾妮尔小姐回来的时候,请各位帮忙询问一下。哼嗯。这好像是个不错的计划吧。如果所有飞行的动物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的话,那么搜索就更容易了。”
  高阶祭司做了一个满足的表情。嗯。他说的没错。由在空中飞的鸟儿来找寻红发少女,是比人类要来得快多了。但是杉森微微颤抖地说:“哦,那个,可是克拉德美索苏醒的时间还剩下几天呢?”
  我们大家都看着亚夫奈德。亚夫奈德惊慌地说:“我之前是说还有一个月。现在大概只剩下三个礼拜左右了。”
  “那么时间真的非常急迫。即使得到了谢蕾妮尔小姐的帮助,发现那名少女,然后再去找她,把她带到褐色山脉的话……哦哦。关键在于我们会在哪里发现到少女。”
  “的确是。”
 
 
 
 
只看该作者 57楼 发表于: 2007-10-26
07
 
  在回去独角兽旅店的途中,我们为了不浪费时间,就在路上讨论起是不是应该再去商人或冒险家那里探听红发少女。亚夫奈德持着反对的意见说道:“不行。我只要一想到涅克斯·修利哲警告我们的那封信,就觉得我们分散行动一定会很危险。”
  “哼嗯。涅克斯那家伙真是个大麻烦。不只是他,还有首都的所有变态狂都对我们……你不要说那种话!嗯,首都盗贼公会的所有成员都在对我们虎视耽耽,我们应该这样想才对。”
  大家顿时都陷入了苦恼的深渊之中。我们总共七个人,如果分两边行动的话,各是三人和四人。这样的人数确实是很不利。然而要是七个人这么一大群一起行动,也是很伤脑筋的事。我低头看着我的手,脸色变得很不高兴。
  “我真想去抓涅克斯那个家伙。”
  “嗯,什么?啊,你是为了拿回你的OPG。”
  “是的。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亚夫奈德你怎么了?”
  亚夫奈德整个脸都亮了起来。
  “对了!涅克斯·修利哲带着你的OPG!各位,我们去光之塔吧!”
  “咦?”
  “那里可以帮我们抓到涅克斯·修利哲。抓到他的话,既可以拿回修奇老弟的OPG,而且也不必再担心受怕。我们到光之塔买一个卷轴……呃,可是价钱有一点贵……”
  吉西恩随即露出一副不必担心的表情。冒险家好像多的是钱的样子。
  “只要是需要的东西都可以买。不过,您要的是什么东西?”
  “到了那里,我再向各位解释。”
  于是,我们又再去了一次光之塔。
  可能因为亚夫奈德是巫师,所以他并不怎么惊讶,但是妮莉亚和艾赛韩德则是露出非常讶异的表情。他们一看到“光之塔——2F”的招牌,也和我们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
  “光之塔是在二楼吗?啊,大概是因为高度稍微高一点,所以才称做塔!”
  我听到妮莉亚这番呆头呆脑的话,微笑着说:“塔在那里面。”
  “在里面?”
  妮莉亚和艾赛韩德看了看我们其他人,露出了非常疑惑的表情。
  不管怎么样,我们走上那条吱吱作响的楼梯,到了二楼,仍旧还是那个好像会对我们说“已经有几千年没有人类和矮人找来这里了”的老人坐在那里。那个老人会不会一直都不曾起身过啊?他怎么和上一次我们来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姿势呢?老人环视我们每个人,然后面带讶异表情,说道:“各位是想进光之塔吗?”
  这一回,亚夫奈德开口对他说:“我是公会成员之一的巫师。”
  “证明呢?”
  亚夫奈德做出了某个手势。虽然不是什么困难的手势,但是奇怪的是,亚夫奈德一做完手势,半空中就出现了手指的轨迹。发光的一条线在空中画出了好像文字之类的东西。随即,老人点了点头,说道:“很好。请进去吧。”
  妮莉亚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很怀疑,看了一眼老人之后,又看了一眼老人身旁的门。我们上一次也曾经是这副模样。所以我和杉森决定要跟在妮莉亚后面看她的反应。
  卡尔、吉西恩和亚夫奈德往那扇门走进去之后,妮莉亚回头看了我们,然后犹豫地走到门边。她走近门边之后又再回头,对我们说:“真是奇怪!三个人都进去了耶?门后面有这么大的空间吗?”
  “嗯。是很大。”
  妮莉亚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就没有再出来了。咦?我们那时候还曾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呢!我和杉森互相对望了一眼。这时候,忽然传来妮莉亚的笑声:“我的天哪……咯咯咯咯!”
  我和杉森互相送给对方一个沉重的表情。然后,我们开始寄望艾赛韩德。艾赛韩德看到我们两个站着不进去,露出十分狐疑的表情,走向那扇门。他也走进去了,可是也同样很安静。我和杉森又再度互望了对方。
  “好奇怪耶?”
  此时,老人大声吼道:“你们为什么每次来都在拖时间啊?”
  我们赶紧开门跑了进去。
  我们一跑进去,仍然还是看到那片粉红色的天空,粉红色的天空底下有白鹭鸶群呈一条白线飞翔着,而这一次,不知为何,太阳和月亮竟在同时间圆圆地挂在天空。我一往下看,在金黄色的花朵之间,可以看得到妮莉亚正在放声大笑,蹦蹦跳跳着。她喊道:“这里实在,实在是太漂亮了!”
  我和杉森都觉得很气馁。而艾赛韩德呢?他正用谨严的姿势站在草地中间等着我们。他的后面则站着卡尔、吉西恩及亚夫奈德。
  呵,真是的。为什么他们两个人都不怎么惊讶呢?我问道:“艾赛韩德,你不觉得很惊讶吗?”
  “惊讶什么?”
  “面对如此梦幻般的景致,你不觉得惊讶吗?连妮莉亚看了也这么高兴,不是吗?”
  “这种骗术,有什么好高兴的?”
  骗术?虽然这是种幻象,嗯,我也不太知道,总之这不是现实世界……虽然如此,但不管怎么样,我尽管知道是幻象,但我还是不得不惊奇啊!亚夫奈德笑着解释:“矮人为何会看不惯魔法呢?”
  哎唷,我不知道啦。我没有回答。卡尔则是跟着解释说道:“就我所知,矮人的深邃眼睛是不会被虚幻假象所骗的,尼德法老弟。而我们人类对于眼睛所看到的,甚至还会心动。然而我听说,矮人们即使是眼睛看到了,如果他们无法置信的话,就一点也不会为之心动。我说得对吗?亚夫奈德先生?”
  “没有错。这是当然的,不是吗?!头脑是要拿来思考的,所以才会生出头脑的呀!”
  “你说得没有错,可是人类却很难做得到。”
  亚夫奈德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嗯,可是人类这样也是有好处的。”
  艾赛韩德一副觉得很可笑的表情,向亚夫奈德问道:“带着一双不理性的眼睛,会有什么好处?”
  “像文学,就是我们可以向矮人炫耀的东西。”
  “文学?那种东西可以用来做什么?”
  亚夫奈德只是微笑着,并没有回答,卡尔听完他们的对话,点了点头。吉西恩则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往那个乱七八糟塔走了过去。
  妮莉亚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跑到我们快看不到的远处,接着她大声喊叫了几声之后,才又跑回来。
  回来的时候,她那副模样可真够瞧的!她满抱着花朵,简直都快看不到她的胸部和头部了,红着脸气喘吁吁着。每喘一口气,胸前的花朵就像雪花般飘落下来。她用沙哑的声音说:“真的,真的好棒,太漂亮了!修奇,你看这些。这些都是金子耶!花瓣也是金子,花蕊也是金子呀!”
  “嗯,是哦!”
  突然间,妮莉亚用害怕的声音说:“嗯,我把这些花摘了,那些巫师们会不会生气啊?然后将我关到黑暗的监狱,只给我吃他们吃剩下的饭菜,不然把我当做实验的材料,或者用来做为禁忌仪式中的祭品,或把我嫁给怪物……”
  她丰富的想象力被亚夫奈德的一句话给制止住了。
  “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真的吗?真的?”
  “是的。”
  我努力了老半天才抓住杉森。因为他听了之后,竟然立刻做出一副热情年轻人的模样,想去为他故乡的女友摘数万朵的黄金花。
  我对杉森耳语说道:“杉森!这种东西只有在这个空间才可能存在,你不记得了吗?”
  杉森的脸上满是失望神情。我决定等一下才告诉妮莉亚。妮莉亚继续把她怀里的花朵凑到鼻子前,看起来很是高兴。
  我们经过一头正在摇摇晃晃跑来跑去,努力抓蝴蝶的龙的身旁(地面被震得轰隆作响),然后还对一位用手帕专心擦拭太阳表面擦得闪闪发光的男子打招呼(妮莉亚用近乎精神错乱的表情喘着气),她往那座乱七八糟塔走了过去。她问道:“那就是光之塔?”
  我们进到了里面。如果我预料得没错的话,从上次到现在应该有好几处天花板和墙壁已经变动过了。虽然我不是记得很正确,但是感觉上好像真的有改变。亚夫奈德把手放在中央的水晶球上,说道:“我是公会会员。我想买一个卷轴。”
  “您想要什么样的卷轴?”
  这声音即使是久久才听一次也是……令人听了起鸡皮疙瘩。妮莉亚惊讶地看了看四周围。亚夫奈德沉着地回答说:“我需要一个侦测位置的卷轴。”
  “啊!”
  卡尔吐出一声叹息声。利用这种卷轴就可以找到物体的位置吗?这是什么东西?卡尔说:“原来如此,如果找到OPG,就可以找得到涅克斯!”
  啊?这是真的吗?我又再度听到那个不知是男是女的阿露说道:“请告诉我您的修炼程度。”
  亚夫奈德突然间犹豫了一下。然后他低声地说:“……我现在是级数三的学徒。”
  “您是级数二的高手吗?”
  亚夫奈德的头低得更低了。
  “不是……我只是级数二的专家。”
  “那您是级数一的高手吗?”
  亚夫奈德用最为低沉的声音回答:“是的。”
  可能是他觉得很丢脸吧。我们每个人都努力做出“那有什么好丢脸的?”的表情。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在说的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了阿露的说话声音:“柯基先生将会与各位会面。”
  “是。”
  杉森和我立刻专心地盯着天花板看。要是那个人在我们附近掉下来,我们应该要去帮忙接住吧!因此我们两人全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就在那一瞬间!
  “各位好!”
  嗯,那位名叫柯基的巫师,从大厅旁边墙壁之间的裂缝里探出了他的头。但是他用力想从房间之间的缝隙挤出来,却就是挤不出来之后,他怒吼道:“怎么这么窄啊!真是的!”
  于是,我和杉森紧抓住那位老巫师,把他往外拉。柯基哼哼呻吟了一会儿,甚至连鼻头都红起来了,不管怎么样,我们最后成功地将他弄出来了。他拍了拍他的衣服,并且说:“哼,真是的。可恶!我要是稍不注意,搞不好会被关在连门都没有的房间里。对了,各位是要来买卷轴的吗?”
  “是的。”
  这位名叫柯基的巫师是一个身材修长,看起来很严肃的老人,但很稀奇的是他没有留胡须,下巴刮得很干净。我们觉得很神奇地看着他的下巴,他立刻稍微干咳了几声,说道:“哼嗯。你们在看什么呀?我实验到一半的时候不小心把胡须给烧了。”
  “啊,是……对不起。”
  卡尔连忙点头,我们转过头去,想隐藏我们的笑脸。柯基又再干咳几声之后,弹了一下手指头,嘴里不知念了些什么话。半空中随即就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很是坚固的箱子,并且咚的一声掉了下来。我们吓得往后退,但是柯基面无表情地说:“请问你们要买什么样的卷轴?”
  “嗯,我们想要寻找某样东西,所以希望能用侦测位置的法术来找那样东西。”
  “你的修炼度到哪里?”
  亚夫奈德干脆从最低的开始说:“我是级数一的高手。”
  “你学到哪里了?”
  “我学到级数三……”
  “级数三?嗯,那么有效距离是不会很远的。”
  “可以到多远呢?”
  “这个嘛……大约两三百肘,如果超过这个距离,应该就几乎会测不出位置。”
  “两三百肘。唉,真是的。”亚夫奈德看起来像是很困扰的表情。如果是两三百肘的话,有可能会在这么近的地方吗?亚夫奈德点了点头。
  “没办法了。我就先买二个吧。拜托您。”
  ※       ※       ※
  我们在走出来的路上引起了一阵骚动,妮莉亚想跑过去抓一只长着翅膀的青蛙,我赶紧去抓住她。她放声大笑着想去抓那只噗通噗通跳的青蛙,我们因为这样才心情好转了一些,可是要抓住妮莉亚,却费了我们一番功夫。
  妮莉亚满抱着花朵,还把鼻子凑上去,咯咯地笑着说:“真的好漂亮啊!呵,黄金花耶,黄金花!如果我把花种子拿来种的话,会不会生出这种花呀?嗯,问黛美公主,她应该会给我一些专业的答案吧?”
  我一面耸耸肩,一面回避着不回答。我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我们走完了楼梯。
  大家一个个走了出来,妮莉亚还站在楼梯顶端,惋惜地看着那神秘的光景,然后才最后一个走出来。好了,现在她出来了,那些花应该会消失了吧?嘻嘻嘻。
  果然妮莉亚走出来之后,花就消失不见了。
  “哎呀!”
  妮莉亚突然跳了一下。我笑着对她说:“哇哈哈。在那里面的东西都是幻象……妮莉亚?”
  妮莉亚茫然若失地看着自己的空手,一动也不动,真是的一动也不动。我惊讶地走近她的身旁,看到她的眼角正噙着泪水。
  “妮莉亚?真是的,妮莉亚!”
  她纹风不动,只是一直看着原本都是花而今是空空的两手。然后她眼里的泪珠又变得更加大滴了。我很紧张地说:“真是对不起,妮莉亚。你一定很失望。我应该早一点跟你说才对。”
  “虚有的……”
  “咦?你,你说什么?妮莉亚?”
  她并没有回答我,她把手垂下之后又再举起来。然后头往后仰,像是阳光刺眼似地用手遮住眼睛。
  “哈哈哈……”
  她笑了,但只是嘴巴在笑而已。眼睛被遮掩住,根本看不到。接着她就跑掉了。除了坐在书桌前的那个老人以外,其他人都惊讶地张着嘴巴。我看了一眼那个老人,只有他正浮现出浅浅的微笑。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慌张下楼去看妮莉亚。我们一走出大路,就看到妮莉已经骑上黑夜鹰,用无精打采的表情看着我们。
  “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肚子好饿。”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能说点什么话,那我真的会对他敬佩万分!
  “我们来比赛看谁最先到旅馆!”
  我该敬佩杉森吗?杉森一说完,妮莉亚就笑着骑黑夜鹰出发了。
  “好!”
  “喂!你太卑鄙了!”
  杉森也立刻出发。我当然也不能输!我很快地骑着杰米妮出发了。不对,我正要出发,这时候,要不是有听到这句话,我老早就出发了。
  “噗哈哈!在如风疾驰的矮人面前,谁敢超前!”
  我笑得无法出发,所以我让艾赛韩德骑在前面。不过,我看我们一定会被人叫成拜索斯皇城的暴走族,而声名大噪吧?
  ※       ※       ※
  回到独角兽旅店的顺序仍然还是黑夜鹰排第一。听马僮说,流星和黑夜鹰的胜负差距可以说只隔一片薄冰,黑夜鹰险胜。
  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大家决定各自轻松一下。所以我就偷溜出旅馆了。虽然我对首都的路还不是很熟。但还是可以勉强找到我要买的东西。
  我一回到旅馆,果然杉森和吉两恩已经兴高采烈跑到后院去了。
  佣人和住宿客好像也有很多人兴高采烈地跟着跑去。所以大厅很安静,卡尔和亚夫奈德各自在采光良好的位置读书,偶尔还会聊一些话。艾赛韩德则是坐在一个好位子,衔着烟斗喝啤酒。他看起来很是满足地眯着眼睛,几乎像快完全闭上似的。而在他旁边,是妮莉亚正在喝着啤酒。
  “杉森和吉西恩他们是不是又在比武了?”
  虽然光是听到后院传来的拍手和击剑的声音,就可以知道,但我还是问了这一句。妮莉亚一面点头,一面像是配合拍子唱歌似地说道:“战士们真是勤奋不懈!”
  然后她又温柔地接着说:“只要一有时间就比武,比武,比武。”
  “也不来听一听小姐的叹息声?”
  我也像唱歌似地接着说出这句话,并且坐了下来。她圆睁着眼睛,笑着说:“也不来看一看小姐的眼神?”
  这样好像是吟唱比赛哦?吟唱比赛就是指一些吟游诗人互相以即兴歌来比赛。当然,并不是像我们这样简单的句子,而是唱很长的一段之后,对方必须很流畅地把它接唱下去,吟唱自己的歌。然而我现在是很放松心情在接唱。我把从外面买来的东西递给妮莉亚,并且接着吟唱:“比起我来,战士更喜欢剑啊!”
  她一看到我递出去的一束花,眼睛睁得好大。她面露微笑把花凑到鼻子,唱了一句:“拿起剑来,和我跳舞吧。”
  “你说得如此果决,是心中有怨吗?”
  “有怨又奈何。看啊,阳光多么温暖。”
  艾赛韩德微笑着开始叩着他的烟斗。我感到愈来愈有节奏感,我吟唱着。
  “春风轻轻搔弄耳畔的三月来临时,”
  妮莉亚抽出一朵花,插在耳际,唱道:“迎春节庆里,到处可见耀眼的笑脸。”
  “落叶乘风飞旋的十月来临时,”
  妮莉亚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向卡尔,唱道:“秋收节庆里,处处听到愉快的农歌。”
  “三个月亮升起照耀世上时,”
  妮莉亚把一朵花插到卡尔的耳际。亚夫奈德转头笑了出来,我则是捧腹大笑了起来。
  “双月节让我鼓起勇气。”
  “来和我跳舞吧。看啊,多快乐呀?”
  “来和我跳舞吧。一,二,三。”
  卡尔很生硬地笑着聆听我们的歌。他好像不忍将耳际的那朵花拿下来。
  “一点也不难,战士们,看看我。”
  “握住我的手。放开你的刀柄。”
  “一点也不难,战士们,尽管跳吧。”
  “快乐地踏步,不要太在意,这才是跳舞。”
  我们一直唱到天黑。吉西恩和杉森也一直比武,直到太阳下山看不见对方时为止。
  ※       ※       ※
  吃完晚餐之后,亚夫奈德开始进行他的计划。
  他站在房间正中央,我们都闭嘴安静地注视着他。他为了要集中精神,将房里的照明降到最暗,所以现在房里只有一根蜡烛红红地燃烧着。
  他的脸孔有时会因他激烈的手势而被手的影子遮蔽住,忽隐忽现地,他的瞳孔因烛光反射而闪闪发光,黑漆漆的房里,亚夫奈德沉郁的声音像是要结束了,可是却又迟迟地不结束,而在他周围的,全都是过去一个小时内,犹如灵魂被紧抓住的人坐着看他。所有人在这种奇的光线之下,个个看起来都极度无生气。不知为何,我因为亚夫奈德的那种激动且阴郁的施法动作,而觉得心情变得很沉重……
  过了不久,一只蝙蝠从开着的窗户飞了进来。我们用惊叹的神情看着这只蝙蝠。
  亚夫奈德伸出手臂,蝙蝠立即温和地挂在亚夫奈德的手上。亚夫奈德用另一只手抚摸着蝙蝠,对它说话。哼,这一只就是伊露莉吗?
  “我忠实的朋友。不论何时,只要我一呼唤你就飞来,真是谢谢你!”
  我们也一齐感受到像是如获重生般的感觉。真是的。亚夫奈德的施法动作总是让我们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他施法时,是用非常认真的动作,倾注所有的力量。可能是因为他还不是熟练的能手吧!
  如果是能手,大概随便施施法就可以了。
  亚夫奈德附在蝙蝠的耳边说了一些话。接着他走到窗边,让蝙蝠飞走。那只蝙蝠啪哒啪哒地,就像一只黑手帕似地飞走了。然后亚夫奈德用很谨慎的手势拿出在光之塔买到的卷轴。我们准备好再次屏息,并且安静无声。
  亚夫奈德一面撕开卷轴一面念咒语。
  “Locate object!”(侦测位置!)
  亚夫奈德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他紧闭着双眼,甚至还咬紧牙关。他的手臂很生硬地被举起,慢慢地在原地转了起来。
  “在这里……是OPG。没有错……”
  我咽了一口口水,看着亚夫奈德,他则是转了几圈之后手指着墙壁。我们全都看着墙壁,然后互相露出努力看能不能看到什么东西的表情,随即立刻灰心丧气。既然亚夫奈德是说那个方向,那就应该是那个方向,可是距离有多遥远呢?一百肘?一千肘?数十万肘?
  啊,当然是不可能到数十万肘远,但是一定是在那个方向。
  亚夫奈德紧皱着眉头,说道。
  “可恶……距离……我不知道距离多远。”
  亚夫奈德已经集中精神好一段时间了,他叹了一口气,并且睁开眼睛,说道:“我已经确定方向了,可是无法知道距离。”
  “连大约的距离也不知道吗?”
  亚夫奈德低着头说:“是。正如下午的时候柯基先生所说的,我能确定位置的极限是二百肘,我现在知道位置是在比二百肘还远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是大约二百五十肘还是数千肘。”
  “是吗?那么,那只蝙蝠还可以帮我们做什么呢?”
  “可以让它监视那个方向的都市,但如果涅克斯是在房间里面,我就会无法知道位置。”
  卡尔的表情变得很惊讶,他说道;“是吗?那么为什么不在白天试而要在晚上试?”
  “涅克斯是个被通缉的人,应该不会在白天活动。而且他说过要报复我们,所以我认为他比较可能会在晚上活动。”
  “嗯。你想得很有道理。可是你为什么要买两个卷轴呢?”
  “我是要在伊露莉找到对方时用来确认位置的。但是我现在联络不到伊露莉。”
  “那么等一下你再试一次,如果还是不知道距离,那我们就轮流守夜吧。这样是不是比较好?”
  “是。好的。”
  我们决定要先等一会儿,互相聊天讲话,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之后,亚夫奈德又再次念咒语,撕开了卷轴。他歪着头怀疑地说道:“方向不一样了……嗯?在动了。”
  在动了?我们屏息望着亚夫奈德。他摇摇头,睁开了眼睛。然后紧接着就又再念起咒语。
  “伊露莉……是这个方向。一直飞过去吧。力量的强度变得不太一样……我是看移动的速度……如果有骑马就应该会走大路,到大路上留意马匹或马车吧……傻瓜!那是堆肥车呀!把苍蝇轻轻赶走,赶快飞走吧。对。不要犹豫,是这个方向……”
  亚夫奈德像是很焦急地跺脚,说道:“再找一找……马匹,马匹……他不是在什么房间里面或室内。而是骑着马……没有错……我们可以找得到。”
  他突然间惊讶地张大嘴巴,说道:“在那里!一百五十肘!”
  他指着窗户方向喊道。我们一听到这句话立刻站起来。什么?一百五十肘?亚夫奈德害怕很沮丧地说:“什么呀?怎么回事?伊露莉!为什么看不到马?一百肘?怎么可能?”
  “呀啊啊啊!”
  吉西恩的动作最为快速。他很快地跑到窗户,猛然打开阳台的门,将端雅剑伸向前去。他惊慌地说道:“大路上没有任何人!”
  “五十肘!没有吗?”
  我们全都跑了出去。因为是晚上的关系,大路上只看得到走路的人们。不管怎么看,都完全看不到马,难不成这马会在天上飞……
  在天上飞?
  “在天上!”
  “什么?”
  “啊啊啊啊啊!”
  我们的喊叫声可能连路上走着的人们也听到了。尖叫声从大路上传来。
  在漆黑的夜空里,可以看到背向月亮,在天上飞着的马和人的模样。总共有三个人。这美丽的都市拜索斯皇城的夜景上方,他们的黑影带着凶恶敌意,在天上飞着。亚夫奈德挤出了一句话:“是灵幻骏马!在天上飞!”
 
 
 
 
只看该作者 58楼 发表于: 2007-10-26
08
 
  灵幻骏马的颜色几乎和暗夜的天空没什么分别,黑色鬃毛上没有任何反射光线,马蹄在空中踩踏着,它那微徽露出乳白光晕的瞳孔,像是没有聚焦似地茫茫然地看着前方。是灵幻骏马!有三个人各自骑在三匹灵幻骏马上,他们正飘浮在夜都的上空。
  “呃啊啊!幽灵来了!”
  “他们是复仇之神华伦查的三骑士!快跑呀!不要抬头看!”
  路人们的意思是指空中的三名骑士是华伦查的时间骑士、空间骑士和意义骑士吗?管它的,说不定空中的那些骑士在市民们眼里看来就像是他们所想象的样子吧。我们是被吓了一跳,不过,骑着灵幻骏马的那三个家伙,看到我们夺门而出的样子,好像也有些讶异的模样。可是他们现在的位子占尽优势,所以是态度从容地俯视着我们。
  而位在中间的那个人竟然在冷笑。他妈的。那张脸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即使身处在这幽暗深夜,景象诡异的相遇里,我也绝对不会忘记那张混蛋的脸!
  “是涅克斯·修利哲!”
  看到涅克斯的脸便令我咬牙切齿。涅克斯的两边各有一男一女,但是我看不清那名男子和那名女子的脸孔。我差点忘了自己是站在阳台上,一度想要冲向涅克斯,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克制了下来。涅克斯冷峻地说道:“好久不见了,各位。真不愧是厉害了不起的朋友啊!本来要给你们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你们竟然先跑出来迎接了。”
  涅克斯的意思是他的突袭没有成功,觉得可惜的意思吗?什么嘛,当然要盛大地欢迎你啊。我们一行人全都上了武装,拔出武器,准备迎战。我咬着牙,吃力地拿着手里的巨剑。
  “我要摘下你的人头。要不然我也会和你同归于尽!”
  涅克斯轻轻地笑了。这时妮莉亚接着说道:
  “那是我的三叉戟,还给我。”
  在涅克斯左边的男子是那名马夫。可恶,不知道他是马夫还是什么玩意儿,反正那个混蛋就是涅克斯身旁那名沉默寡言的心腹,他手里拿着妮莉亚的三又戟。那名男子轻轻地举起手中的三叉戟,马上往我们所在的阳台丢了过来。
  妮莉亚讶异地张开了嘴。
  “哦?”
  真的就还给我们了呢?呵,什么跟什么嘛。妮莉亚头歪歪地监视着天空,一面小心翼翼地捡起了她的三叉戟。我虽然看到了那名马夫的脸,不过他仍旧还是面无表情。如果这种情况下我会乖乖地一句话都不说,那我就不叫修奇!
  “随从比主人要好太多了呢。要服从一名有偷窃惯癖的主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涅克斯咬着牙,马夫则仍是一号表情。可是在我旁边拿着长剑的杉森突然不知看到了什么,吓得愣住了。杉森瞪着涅克斯旁边的那名女子。那女的是谁呀?此时杉森嘶裂了声音大喊:“你……就是那个时候的……!”
  那名女子看了看杉森,突然领悟了什么的表情。
  “你们还没死啊?”
  “你是在发问,还是在做确认?”
  “当然是在做确认喽。你们怎么活下来的?啊,因为优比涅的幼小孩子救了你们吧。”
  她在说什么?那名女子是谁?只是一名有着一头又黑又焦的头发。还有黑得不得了的衣服,配上一张白苍苍的脸,手里拿着细剑的女子而已呀,哎,哦唔!可恶!卡尔用低沉的,近乎呻吟的声音说:“她是那时在卡拉尔领地的吸血鬼!”
  她就是在卡拉尔领地要置我们于死地的吸血鬼。可恶!那名吸血鬼女子过去是在帮杰彭当间谍的吧?这样一来,她和拜索斯的叛国贼涅克斯·修利哲在一起行动,好像也说得过去的样子——吉西恩非常岔怒地说道:“涅克斯·修利哲,你实在太令人失望了!你们修利哲家历代以来,皆受泽于伟大圣恩,你难道还嫌不够,竟然做出这种通敌叛国,藐视圣恩的滔天大罪!”
  我和杉森都很惊讶地看着吉西恩。不,不——我们是在看吉西恩手上拿的端雅剑。吉西恩也对于自己可以讲出一段毫无干扰的话,吓了一跳,他看着手上的端雅剑,说:“咦,可以不被干扰地讲完话,还真有些奇怪……”
  在我们上方,飘浮在空中的涅克斯,冷冷地笃着回答:“你说我们历代皆受圣恩吗?所以这就是你们的对待方式,不让我父亲安详地饴养天年,而是把他赶到边境的村庄角落吗?我父亲半辈子以来,不知为国家征战多少次,取下多少敌人的首级,这些数字应该在皇室里都有详细的记载。结果他的下场竟是被派去照顾看守一头龙?”
  吉西恩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是卡赛普莱吧。我对这个事件不是很了解。但是我认为你叔叔卡穆·修利哲因为不守道德羞愧而死,所以圣恩赐予你父亲挽回自家名誉的机会,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守道德羞愧而死?哈哈哈。中部林地差点被毁灭,是因为那只叫克拉德美索的龙发了疯所造成的。这种原因为何还要逼迫我们家族来承担责任呢?”
  “你的意思是说,就一个为国效劳的公职者而言,你叔叔的那种死法是对的吗?”
  “公职者?公职者中的公职者,骑士中的骑士,你们这些拜索斯的王公贵族,任意将百姓派去战场送死,这你又应如何解释?”
  “混蛋!闭上你的狗嘴!看我把你的嘴巴给缝起来!”
  涅克斯咯咯地笑了。
  “笑死人了。那个,卡尔、杉森还有修奇,你们三个都是从很远的边界赶来这里的吧?我们来确认一下。卡尔,你对拜索斯和杰彭的战争了解有多少?”
  怎么突然把话题转到我们这里来呢?我看着卡尔,不知他会如何回答。他说:“你要讨论这场战争的理由是什么?”
  “我是想要讨论对于必须听从于国王命令,前往战场送死的我们的权限,还有讨论国王有权限把我们送上断头台的这个混蛋拜索斯王国。”
  “所以呢?这样又有什么好讨论的呢?”
  “你们不觉得自己是委屈受冤的人吗?”
  涅克斯突然语气转趋平淡。我们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你们不觉得很冤枉吗?从小呱呱落地那一刻起,我们就必须肩负所谓应尽的义务,这样合理吗?路坦尼欧大王和亨德列克他们两位是靠自己的力量去追求远大的理想,进而建立了拜索斯王国,所以说他们同时完成了兼具威严与权限的力量。但是他们那些懒散成性,手无缚鸡之力的后代子孙们,只不过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他们碰都没有碰过大地的土壤,却可以很堂而皇之地叫他的老百姓们到战场上去送死。这种惨无人道的战争已不知是第几年了!”
  我觉得这些话很耳熟,不知在哪里听过。卡尔的表情有些错综复杂,他说:“你是个梦想还停留在乱世出英雄的年轻人啊。原来你是要模仿路坦尼欧大王来成就一番作为的啊。”
  “怎么样,模仿路坦尼欧大王就不行吗?不愿接受神龙王支配的路坦尼欧大王,结合了亨德列克的力量,反抗神龙王,而建立了拜索斯王国。我则是不愿接受拜索斯皇族的支配,我痛恨拜索斯的皇族。所以我要消灭拜索斯皇族后,再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一个人人不需背负上代的错误而受死的国家,建立一个真正属于人类的国家!”
  卡尔默默地看着涅克斯,嘴里发出好像在喃喃自语的声音,他说:“路坦尼欧大王是不会去踏过一个杵在马路中央的小孩,自顾自地往前走的。”
  涅克斯紧闭着双唇。卡尔用小而有力的声音说道:“我是个对国家的永续性,恢复世袭的权限等一点兴趣也没有的人。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如果想要建立一个国家当然是有可能的。没有一个国家可以永远屹立不倒,所以每一个人都有成为国王的可能。但是,但是不管你建立了什么样的国家,那个国家会是个用所有的小孩的鲜血所建立的国家。你说人人不需背负上代的错误而受死吗?这样的话,你加诸在那名小孩身上的死亡,又做何解释呢?”
  涅克斯磨着牙狰狞地说道:“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如果没有少数的牺牲,革命只会沦为梦想家的口号罢了。我没想到你是个那样不切实际的人。”
  卡尔脸上终于出现了卡尔独特的生气表情。他说:“是这样吗?这样的话,该牺牲的人是你吧?目前在国家这种纷扰的局势下,你是最适合牺牲的人选呢。你说你要接收这个已因战争而满目疮痍的国家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先考虑和平的问题,而是把个人的权利欲望摆第一呢?”
  “我最期盼的事就是和平,所以我要一次解决掉这个国家的战争以及这个国家的存在。然后我会在这块和平的土地上建立新的国家。”
  卡尔的眼光直射在涅克斯旁的吸血鬼女子身上。
  “是啊。所以你的意思是和杰彭联手一起来解决战争的问题喽。”
  吸血鬼女子静静地没有说话,冷眼看着我们。那名女子的锐利目光向四周围各个角落快速地扫射着。卡尔情绪激昂地向涅克斯说:“请你不要再说一些没有道理的话。你现在已是一无所有,再也不能替杰彭做些什么了。你原本要交给杰彭的资料已经回到国王陛下的手上了。所以杰彭也没有留你的必要。因为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涅克斯咯咯发笑。
  “你太可笑了。你根本完全不了解我这个人。”
  卡尔摇摇头。
  “你到底还能做什么呢?我是说你到底对杰彭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可言?你想尽办法要转交出去的资料,我们已经呈给国王陛下了。而且你也更别妄想得到大暴风神殿的帮助。你还有盗贼公会吗?嗯。盗贼公会能帮你多少忙还不知道。当然你现在是更不可能运用你们家族原来的势力了。我真是不知道你还能做些什么。”
  “你多虑了,多虑了。我是个精通许多事的人哦。”
  妮莉亚一听到这句话,就皱起了鼻子。妮莉亚突然向前站出去,开口说:“喂,涅克斯?”
  妮莉亚说完这句话,把她的三叉戟在空中转了几圈,然后立在她的腰旁,说道:“不要再说废话了。看谁会赢。出手吧!”
  妮莉亚一说完,杉森和吉西恩也拿起剑,站到妮莉亚的身边。而我和艾赛韩德站在略微后方,亚夫奈德和卡尔则站在最后面。涅克斯嘻嘻地笑着说:“我不是来打架的。我如果想消灭你们,是轻而易举的事。”
  卡尔一脸狐疑地看着涅克斯。涅克斯状似诚恳地接着说道:“我是个会记恨的人。但是我还有眼光去判断什么样的人是和我不相上下,能力及力量相当的人。”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打算和我合作吗?”
  “我们为了什么……要和你合作呢?”
  “如果你们要的是赌上性命才能换取的东西,我会给你们那东西。如果你们要的是牺牲生命才能完成的理想,我会为你们实现理想。说说看你们想要的是什么吧。”
  “你好像没有值得我们要的东西吧。”
  涅克斯嘻嘻地笑了。飘浮在暗夜天空中的三个人的样子,以及位在中间位置正冷笑着的涅克斯的模样,有种令人害怕到发抖的神秘诡异气息。涅克斯冷冷地说道:“听我说说看吧,卡尔。这个国家的历史已经超过三百年了。路坦尼欧大王驱赶走神龙王,建立新国家已不知不觉过了三个世纪了。
  崇高的理想一点也没留下,早已化为乌有,只剩下人类的惰性而已。
  骑士中的骑士,现在的国王陛下要的是人民来服侍他,而非他去服侍人民。贵族们只会追逐名与利,奢侈浪费,成天想的只是如何将人民的民脂民膏,饱入私囊罢了。卡尔,你认为现在的国王,也就是骑士中的骑士,是在服侍人民吗?”
  卡尔的脸突然垮了下来。吉西恩回头看看我们,皱起了眉头。
  “好吧!你的表情,是你没有办法拒绝你内心的真正想法时出现的表情。卡尔!你也已经感觉到了。你再想想!竟然还有一个名门家族,为了延续自家三百年来的繁荣,做出指使人民交配出他们所要的优良品种这种恶劣行为!我想你不会说你不知道这件事吧。”
  这一回,我们全部的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涅克斯继续自信满满地说:
  “已经太久了。像这些所有惰性的恶形恶状不可以再让它们充斥下去,我们没有更多时间了。拥有权力的人是浸湿于权力世界的,他为了保有自己的势力,会排斥并极力反对所有的改变。而他要的不变性,只会造成我们被强迫接受不平等待遇。你都知道吧!你一定都知道的!从遥远的西方夕阳余晖中,奔驰来此,让国王大为震惊的你一定都知道的,卡尔!太阳把在天空中周转一天后所照见的拜索斯所有景物,都告诉了站在西下夕阳前的你了吧。你一定都知道的。”
  卡尔的下巴在抖动着。卡尔用叹息的口吻说:“你要我做什么?”
  涅克斯放开摆在马鞍上的手,两只手臂往左右两边张开。
  “和我一起联手吧。我为那个小孩的事郑重道歉。但是你想想看。刀子必需要具有危险性地锋利,所以有时不得已也会伤害到别人。我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子。但是我要请你帮我,当我的刀柄。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手联手,就像路坦尼欧大王和亨德列克一样,在此地再一次重现他们两人的事迹,闯出一番作为吧!”
  我吞了口口水,往后看了看卡尔。卡尔一动也不动,面带忧愁地看着飘浮在空中的涅克斯。他慢慢地开口说话了。
  “你可能不知道尼西恩陛下让我生气的原因是什么吧。”
  涅克斯表情转为讶异。在他想说什么之前,卡尔抢先了一步。
  “尼西恩陛下也希望自己成为路坦尼欧大王再世,而我是他的亨德列克……和你一样。”
  涅克斯表情僵硬了起来。不过他马上就笑了一下,说:“这些话和我没有关系吧。尼西恩那样说当然会让你生气。他是为了要巩固自己的王权,才做出这种要求的。他和我完全是不同的……”
  “你们没有什么不同。”
  “你说什么?”
  卡尔长吁了一口气。
  “你们没有不一样。你为了你个人的私欲,使用欺瞒、威胁、欺压的手段,没什么两样。为什么你不将真实的自己表现出来,为什么你不想让对方知道真正的你呢?为什么你只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伟大、强势、有威胁性的人物呢?”
  “你说什么?”
  “路坦尼欧大王就是路坦尼欧大王,亨德列克就是亨德列克。所以尼西恩陛下也要活得像尼西恩陛下,涅克斯你也应该要活得像你自己啊。而且你们当中没有人可以命令我不去过我自己卡尔·贺坦特的生活。”
  “喂,喂。卡尔,我的意思是……”
  “你说通行于天空的太阳每天看见的万事万物都告诉了我,我是拥有如此丰富知识的贤者……这真是太好听了。看来你花了不少心思在想我的封号的样子。但这也是欺瞒的行为。”
  涅克斯闭上了双唇。卡尔继续说道:“我这一路的旅行途中,遇见了一位年轻人。他虽然将他自己交给了玛那成为一名巫师,但很可惜的是他学习的时日太短,技巧无法很熟练。所以他为了保护自己,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位伟大的大法师。”
  我和杉森实在是太不会察言观色了。我们马上就看了一下亚夫奈德。亚夫奈德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起来。可是卡尔仍激动地继续说。
  “他最后终于知道了。知道佯装成大法师根本不是自己的真实模样。然后他为了充实自己,放弃了所有的一切而离开。虽然说起来那位年轻人会不好意思,但是换做是我,我恐怕会做不到。”
  泪水在亚夫奈德的眼眶里打转,他看着卡尔。但是比起我和杉森,真的最会察言观色的卡尔没有往亚夫奈德的方向看去。卡尔仍然在看着空中的涅克斯。
  “还有……你的革命理论,虽然有部分让我产生共鸣,但我是反对你的理论的。”
  涅克斯的表情开始狰狞了起来。但是卡尔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我所遇见的另外一位年轻人的作为,或许可以成为我给你的答案。那位年轻人也可以说他建立了自己的王国。他为了五十名孤儿,中断了他自己的旅行,把他的人生奉献给了五十名小孩。这五十名孤儿是他的王国的子民,他们长大后会知道如何分享爱,如何去宽容别人,知道什么是慈悲为怀的道理。”
  杉森的眼睛红了起来。这只食人魔,他现在眼泪一定一颗颗掉下来了。
  “然而如果是在你建立的国家中,那些子民会认为彼此都是可以牺牲掉的少数份子。只会变成一个百姓互相猜忌欺瞒的国家。”
  卡尔像是做出结论似地说:“我无法认同这样的国家存在。”
  涅克斯冷峻地俯视着卡尔。他说:“我看错人了。原来你只是个梦想家,十足浪漫主义者。”
  “你说得对。”
  卡尔笑笑地点头。里克斯转过头去,说道:“这样一来,我就有充份的报仇理由了。希欧娜!”
  他在叫谁?不一会儿,那个吸血鬼女子就举起了双手。那名女子就是希欧娜?亚夫奈德害怕的惨叫起来。
  “她在施法!”
  “火……”
  哔咻!卡尔不知存何时射出了一箭、希欧娜受到惊吓。中断了施法,她虽然弯下了腰,但是箭却掠过了她的脸颊。我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卡尔低沉地说道:“在空中的人可以不怕箭的攻击吗?”
  希欧娜勃然大怒。她说:“你,你!”
  “Magic missile!”(魔法飞弹!)
  亚夫奈德抓紧了时问及时施了法术。三支附着白色强光的箭飞了出去。各自飞向三个飘浮在空中的人。然后卡尔马上开始不断射出弓箭。
  砰砰!咻咻咻咻!
  除了马夫外,另外两个人都被魔法飞弹击中了。涅克斯和希欧娜被击中后,重心不稳地往后退,吓到的马夫拿着剑挡在胸前,为了抵挡住魔法飞弹,用剑向四方狂乱挥舞着。真是的!飞出去的箭都被挡了下来。从下方传来了悲惨的叫声。
  “呃啊呃啊!”
  但是这三个人并没有还击。他们仍旧飘浮在空中,这样一来,由于我们不能飞上去,根本无法攻击他们。而且他们为了躲开卡尔的箭,飞到了更上空的地方。卡尔几乎是垂直地射出弓箭。但是弓箭射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他们越来越渺小,到了在暗黑的夜空里很难看到他们的地步。亚夫奈德突然忧心忡忡地说:“怎么会这样,他们竟然在施展法术!”
  怎么会这样,完了,卡尔一声高喊:“大家快进屋里!”
  “啊啊啊!”
  艾赛韩德在后面沙哑地嘶喊着,我们大家都全速地跑进了屋子里。艾赛韩德的腿短,跑慢了些,不过全部的人还是都跑进来了。但是他们堵在通往阳台的门的两边。怎么会这样,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
  “你们进来啊!你们这些混蛋!涅克斯你有种就从马上滚下来,进来跟我厮杀一场!”
  杉森也无计可施,只好对着外面大声喊叫。但是杉森一喊完话,马上就得到了希欧娜挑衅似地回应。她也大喊了一句:“Cloud kill!”(毒云术!)
  什么啊?突然瞬间从窗边渗入了淡绿色的云气进来。怎么回事,那种云气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亚夫奈德大声叫喊:“停止呼吸!那是有毒的云。”
  这时,淡绿色的云气已经沿着窗边直线式地流了进来。怎么办,要怎么躲避云气呢?人矮所以鼻子也较低的艾赛韩德非常惶恐地向后退了几步。亚夫奈德马上快速地做出了对应的法术。
  “Gust of Wind!”(狂风术!)
  从亚夫奈德的手中瞬间开始掀起了一阵强风。妮莉亚的红发在风中狂烈地飞舞着。亚夫奈德手上的狂风形成一股强劲的旋流,往窗户的方向转了过去。刚刚沿着窗边流进来的紫色毒云就被强风吹散到下方去了。亚夫奈德充满惊吓地喘了一口气,身体开始不自主地摇晃了起来。
  “连,连续施展太多……”
  亚夫奈德看起来是施展了太多次法术而精疲力尽的模样。艾赛韩德为了要抓住快要跌倒的亚夫奈德,抱紧了他的大腿,两个人差点一块跌倒。杉森及时费力地抓住了亚夫奈德。然后过了不久,我们就听到了从下面传来了悲惨的叫声。
  “呃啊!救,救命啊!”
  “没办法呼,呼吸……呃啊!”
  卡尔咬牙切齿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毒云向下飘散了!”
  哦唔,这些狗娘养的!被亚夫奈德阻挡住的毒云似乎往下面的道路飘散过去了。怎么会有这么惨的事?我们当场都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可以攻击飘在空中那三人的,就只有卡尔一人而已,而且如果往阳台跑出去的话,马上就会被希欧娜的魔法攻击。卡尔似乎准备要冲出去了,不过马上被吉西恩挡了下来。
  “你现在出去只有送死的份f”
  “那,那到底该怎么办!”
  “卡尔!请你留守在这个地方。我出去引开他们,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亚夫奈德,你还有魔法可以施展的吗?”
  “还,还有几个……”
  “那你待在这里协助卡尔!”
  吉西恩一说完,就往外面跑去。我和杉森也跟在他后面跑了出去。一下到旅馆的大厅,就看到了把头埋在地上的男仆,女仆们,还有那位为了安顿他们不受到伤害,忙到快要疯掉的旅馆老板黎特德。
  我们没有时间解释什么,只一径地往外跑去。就在我撞到吉西恩的时候。
  “Lightning bolt!”(闪电术!)
  吉西恩使劲全力地往旁边一跳,闪了过去。从空中一劈而下的闪电正巧击中在吉西恩刚刚所站的地方,现在已经焦黑一片了。地面上有一大块烧焦的痕迹,尘土和烟雾四处弥漫。原本跟在吉西恩后面的我和杉森还未踏出旅馆,双脚便已经僵硬地立在原地无法动弹了。怎么会这样,真是的!吉西恩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又站了起来,杉森则是马上再往窗户的方向跑过去。杉森往窗户的左边瞄了一下,然后开始破口大骂:“那个混蛋女人!只会躲在后面偷击别人!”
  突然一口气冲出去的吉西恩现在看起来情势很危急。但是吉西恩仍是非常稳健地举起端雅剑往空中一挥,大声吼叫着。吉西恩虽然对着希欧娜大叫他早已置个人生死于度外,尽管向他攻击等等的喊话,可是那个希欧娜吸血鬼好像也不能无止尽地使用魔法。我们趁着这档空隙跑了出去。
  一跑出去就看到了到处都是躺在路边的人们。不知是不是吸入了毒云的关系,所有的人都七孔流血,倒卧在血泊当中。连呻吟的声音都听不到,四周一片寂静。也就是说已经没有存活下来的人了。
  我们将充满了怒火的眼神投向空中那三人的方向。他们一副堂堂正正的样子俯视着我们?
  “他妈的,你们这群恶魔!
  “你们是要制造一个尸体王国吗?”
  我和杉森发疯似地对着空中大喊大叫。可是这一阵乱吼乱叫对他们来说,似乎有某种暗示的意味。飘在空中的希欧娜狂笑了起来。
  “你们的想法真是不赖呢。……Animate dead!”(操纵尸体!)
  “什么?”
  我们的后脑勺突然击来一股凉意。我、杉森和吉西恩慌张地转过身。难道,不会吧?不会是那个吧?
  尸体一个接着一个地站了起来。
  ※       ※       ※
  瞳孔出血的尸体现在看起来,就像在流着血滴般的泪水。这是一个多么容易引发怜悯之心的情景啊。可是这个怜悯之心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因为在感受这怜悯之心之前,会先感受极大的恐惧及必须攻击的战意。
  尸体们先是滚动了一下,然后再硬梆梆地站起来。死人就算是躺着也够恐怖了,更何况现在是一个个站起来,摇头晃脑地向你走过来,不被吓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他们还要再死一次吗?不要污辱死亡的人,”
  杉森几乎是嘶破了喉咙大喊的。我也大声吼叫着:“这是不可能的!这些尸体如果还没有过了相当于本身年纪的天数……”
  吉西恩咬牙切齿地说明:“那并不是祭司的神力,而是巫师运用了玛那的力量。那些如同僵尸般,一点理性也没有的尸体,只是一具具被操纵的傀儡而已。真是的,只能击倒他们了!吵死了!没办法了。就算我再怎么讨厌攻击不死生物,现在这种情形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一面发抖,一面看着那些死尸的模样。我现在已经没有了OPG,少了OPG不只丧失了我的力量,连我的勇气也一起消失了。双腿只不住地发抖。真是的,难道我只有这种程度吗?我一直引以为傲的自信,原来不是源自于贺坦特式的自信,而是来自于拥有OPG所得来的自信?不会吧!
  杉森突然做了先发攻击。他高喊着:“吉西恩!保护修奇随时注意上面的动作!”
  “杉森这小子!一个人去是不行的!修奇,你快进去屋里!”
  吉西恩一边大叫着一边把我推了进去。我被吉西恩一推,往后退了好几步,为什么我觉得我自己好可耻呢?
  杉森拿着镀银的长剑猛力挥砍,被砍到的僵尸不像是被剑砍到,反而像是被钉头槌敲打到,啪啦啪啦地碎裂了一般倒下。没多久,那些四分五裂,到处飞散,还活着的尸块,就在地上抖动着,鲜血喷出一片狼藉的惨状,令人好想吐。可是吉西恩被血溅满了全身,发疯似地大喊:“吵死了,吵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在保卫我自己。别烦我!”
  那不是吉西恩的真心。他流下了眼泪。为了这些他们也不晓得的阴谋,在某个宁静地散步的夜晚,遭受到意外身亡的人们。他们正要去赴约吗?还是有些人是正要赶回家吃热腾腾晚餐的爸爸呢?他们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去,而且还变成了流着血水眼泪的僵尸,吉西恩却成为一名不得不砍杀这些无辜市民的荒野王子。端雅剑在吼叫些什么大概可以猜得出来。
  我好像全身快散了一样,嘴唇发抖着看着天空。
  可是我的视线也带到了下方的杉森和吉西恩,他们已完全是砍杀僵尸到无法自制的地步。然后上方传来了亚夫奈德凄惨的高喊声:“Magic missile!Sleep!”(魔法飞弹!睡眠术!)
  亚夫奈德好像使尽了所有的法术。但是亚夫奈德的法术几乎没有对空中的三人构成任何杀伤力。希欧娜哼哼地笑了起来。由于卡尔不断地射出弓箭才使得希欧娜一时间无法施展法术,因为希欧娜没有充份时间为了施展法术来集中精神。但是有战斗力的战士都在下面,上面只剩下妮莉亚和艾赛韩德在抵挡涅克斯与马夫的攻击。
  艾赛韩德几乎帮不上什么忙。因为要打中在空中盘旋的二二人,他的斧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武器。剩下了妮莉亚,她用三又戟的长柄也打不到他们,只好偶尔用匕首丢向他们。
  “危险!修奇你这小子!”
  什么呀?啪!
  就在我关心着上面的情形时,有一个僵尸往我这里走了过来。我的下巴突然遭到一股重击。呵,被实实在在地打了一拳下巴,那种痛苦是不用说也知道的。我一下子就火冒三丈。你打我?
  “他妈的,我宰了你!”
  “你这小子,还不快进去!”
  真是的,吵死人了!你敢打我?像这种动作慢吞吞的对象,我应该应付得来。我奋力地挥砍我的巨剑。但是这是怎么回事?巨剑完全发挥不了平时的速度,所以我的腰和手臂都变成了慢速回转,抓不到重心。我努力不让自己跌倒,向后退了几步。
  他妈的,我没办法全力挥砍巨剑!我试着不让巨剑落下,费力地将它握在腰际间的位置。我挥不动巨剑。真是的,真是的!我该怎么办?刚刚打我下巴的僵尸现在一步步地向我靠了过来。那是一位嘴角和鼻子都流出血水的叔叔。还好他的眼睛是向上翻的。万一他可以直视我的话,我一定马上就昏倒。
  “呀啊啊啊!”
  我站开两脚,用双手把巨剑刺了出去。呃咯,巨剑只有尾端一点点的部分刺了进去。然后僵尸挣扎摆动的力量,几乎让我快拿不住巨剑了。僵尸发出了怪声,手臂胡乱挥舞着,我快速地往后一退。刺了僵尸身上一小部分的巨剑应声落地。僵尸的胸前在流血,不过那种程度的小伤对僵尸一点威胁也没有。真是的。
  上面传来了亚夫奈德绝望似的呐喊声。
  “现在,我没办法再帮得上忙了,呃呃呃!”
  “振作一点!亚夫奈德,你这小子,振作起来!”
  “艾赛韩德……对不起。我的确是一个没用的……”
  “你闭嘴!”
  艾赛韩德大叫着。我好像也听到了妮莉亚的惨叫声。我要不要上去呢?但是那个僵尸一直不断向我逼近,一步步靠过来,不知不觉间已经离旅馆入口的地方一大段距离了。怎么会这样,真是狼狈至极了!就在这个时候。
  “咦呀呀呀!”
  旅馆老板黎特德,拿着一把椅子往我这里跑了过来。黎特德先生疯了不成?黎特德从远处用椅子丢中了我面前的僵尸。僵尸匡当地应声倒地。黎特德先生!
  “呃啊啊啊!”
  我向上一跳,用尽全身吃奶的力气把巨剑刺向了僵尸的喉咙。
  脖子断掉的话应该就没有危险了吧?从刺下僵尸颈部的巨剑传来一股不悦的冲击。我闭上眼,僵尸的头就飞了出去。
  “哦,晤哦哦哦!”
  那是黎特德的惨叫声。真是的,僵尸的头往他那里飞了过去吗?
  我极力地不看下面,一径地往旅馆正门走去。我的脚趾头是不是都快断了?我一拐一拐地跑了过去。黎特德呆坐在地板上。我察看着四周。
  杉森和吉西恩像两头食人魔一样,和僵尸在疯狂地厮杀着。吉西恩用盾牌袭击对方,胡乱地敲打,杉森则是一次对付一个,砍断对方的手脚。被杉森的长剑刺中的僵尸,它们的肉好像烧焦了起来,连血水都在滋滋作响。下面在两人猛烈攻击之后,几乎没有太大危险了。但是上面的情形不知道怎么样了?
  “呃啊啊啊!”
  妮莉亚的惨叫声。我忍不住往上一看,看到妮莉亚挂在阳台边,卡尔为了救她上来,弓箭丢到一旁,紧抱着妮莉亚的情景。卡尔丢开了弓箭之后弯下腰身,紧抓住妮莉亚,但是妮莉亚却撕开喉咙,破口大骂:“你这个笨叔叔!你想死啊!你疯了吗?”
  空中的马夫正静静地拔起长剑,向他们靠了过去。不可以!卡尔看了看上方,再往下一看。卡尔无法松手放开妮莉亚,妮莉亚也在死命地挣脱。这个时候,艾赛韩德一声怒喊:“奉卡里斯·纽曼之名!”
  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阳台边不知有什么东西在转动着,射出了无数道光线。啊啊!我听到嗖嗖地转动声。艾赛韩德将斧头奋力一丢。飞出去的斧头正朝向那名骑着灵幻骏马的马夫,马夫用长剑抵挡斧头,发出了惨叫声。
  “呃啊啊!”
  长剑被斧头折断,断掉的剑身刺过了马夫的脸。马夫踉跄地再度往高处飞去。丢出了斧头的艾赛韩德马上跑到阳台边,抓住了妮莉亚的手臂。但是这个时候,涅克斯正在逼近。涅克斯毫不犹疑地向他们快速飞了过来。
  “怎么回事,不可以!”
  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涅克斯了。我要丢出巨剑吗?真是的!我根本不知道可不可以丢到那样的高度去。我以决一死战的心情,把巨剑举到了肩膀的位置。不行,这根本是以卵击石的行为!
  “伊露莉!”
  亚夫奈德传来了凄惨的叫声。正在逼近他们当中的涅克斯突然停顿了一下。啪嗟啪嗟!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到涅克斯的脸上。是那只蝙蝠。那只蝙蝠飞到了涅克斯的脸上。但是涅克斯那个混蛋带着我的OPG。那个混蛋抓开了蝙蝠,把它像纸一样地撕裂了。
  “呃啊啊啊啊!”
  亚夫奈德再次凄惨地叫着。可能是巫师随从的死,巫师本身也会感同身受吧。还好这个时候卡尔和艾赛韩德已经把妮莉亚抓了进去。卡尔大叫:“我们下去吧!亚夫奈德,亚夫奈德!真糟糕!”
  “你们给我站住!”
  这是涅克斯大叫的声音,他已经跑进阳台里来了。从旅馆大厅往上看,艾赛韩德在前面,后面是卡尔和妮莉亚扶着亚夫奈德正往下面跑来。亚夫奈德几乎是无法行动的模样。
  “修奇,你这个笨蛋家伙!”
  有谁在大叫,然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推了出去。
  是杉森吗?突然一个火球火速地降到我刚才站的位置。大概是刚才不受到打扰的希欧娜集中精神使用了法术。匡匡!
  我一直不断地往前跑。跌了再跑,跑了又跌。在地上打滚了好多次。
  全身的骨头都要散开了。砰!我跌倒在地,听到了火球打到铺路石上的声音,杉森突然掉到我的面前。
  “杉,杉森……”
  我完全是嘶哑的声音在叫他。杉森的样子不忍卒睹。他一定是为了救我,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火球。他全身都在冒烟,血流了满地。但是杉森还是眼睛张得开开的,试着要坐起身来。手臂一滑,杉森再次重重地跌躺在地上。匡!
  “呃呃呃……”
  “杉森,杉森!”
  我怎么起不来!这是我的手吗?这是我的脚吗?我努力试着要站起来,却是力不从心啊,不管我怎么使力就是没办法动。从旅馆里跑出来的妮莉亚,一面呐喊着,一面扶起杉森。她看看我,又大叫了。
  “修,修奇!”
  “我没关系,杉森,杉森呢?”
  杉森在妮莉亚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你没关系,我也没关系。”
  “那就是差点进鬼门关喽……”
  我很勉强地托着下巴抬头一看。是艾赛韩德往我这里跑来,用他强而有力的手臂把我扶了起来。无可言喻的苦痛。我费尽了力气支撑着,靠在身高不到我一半的艾赛韩德的胸前。另一边的亚夫奈德则是完全倒在卡尔的怀里。
  涅克斯与希欧娜,还有那名马夫,三个人都飞到地上来了。希欧娜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那些灵幻骏马就消失不见了。然后那三个人就各自拔出了他们的剑。那名马夫虽然脸上有一个大伤口,但他似乎毫不在乎地向我们走过来。他们现在要开始刺杀我们了吗?
  我的牙齿在霍霍地磨着。
 
 
 
 
只看该作者 59楼 发表于: 2007-10-26
09
 
  “你们不要过来!”
  吉西恩横挡在他们三个人前面。
  他不知何时已经把僵尸全部都击退了,但却换来浑身的血迹。
  他的脚微微颤抖,气喘吁吁着。然而,他还是举着盾牌昂然地横挡在我们前面。傻王子。还不赶快逃!他虽然是很够感性,但是还不够理性。
  那三个人虽然听到他硬挤出来似的威胁声之后停住了脚步,但是那只不过是让他们三个嘲笑他。他们心里好像也想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想法。希欧娜第一次开口,她说道:“首先,我真想对你们致上敬意。”
  吉西恩不说话,只是瞪着她。涅克斯虽然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但是希欧娜并不在意,她说:“后面那三个人啊,我当然认识喽!你们竟能从倒塌的洞穴里逃了出来,真是令人敬佩啊!”
  吉西恩仍旧沉默地看着她。可是希欧娜突然指着吉西恩说:“而吉西恩王子你也是,你可真有韧性。但是如今你就要死在这里了。真是奇妙啊!”
  吉西恩低声问道:“什么意思?”
  “能够逃脱八名刺客追杀的人,竟然就要这样死了,真是令人不解啊!”
  什么意思?啊,八名刺客?她是指在雷伯涅湖旁遇到的那八名刺客吗?我努力从模糊的意识之中理出一点头绪。吉西恩咬牙切齿地说:“那些家伙……是你派去的?”
  “没错。”
  “听他们几位说,你是杰彭的间谍,是真的吗?”
  “如果你想这么说,那就是了。”
  “可是你怎么有办法以国王陛下之名把我杀死?”
  希欧娜立刻爆出冷笑,说道:“哦哈哈哈!当然是以国王陛下之名,他们说的是在场的这位涅克斯。修利哲国王啊!是这一位知道敬拜杰彭之伟大的,真正的国王的人材涅克斯·修利哲,他们呼喊的是他的名字吧。”
  吉西恩的手微微颤抖着。涅克斯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着希欧娜,希欧娜则是抬起下巴,说道:“以后这个国家的名字将从拜索斯改为修利哲。”
  改为修利哲?可恶。连国名也想改掉?真该死。人在极度痛苦之中,好像反而更能快速思考的样子。吉西恩说:“原来你是所有事件的元凶啊!卡拉尔领地的恶梦,还有派人暗杀我,以及信仰虔诚的在家修行祭司成为叛徒,这所有的事都是你造成的!”
  希欧娜像是害臊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对于最后那一句话,您怎么想啊?陛下?”
  涅克斯噗嗤笑着说:“那是我自己的意志。我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
  “修利哲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国王之名的。”
  吉西恩咬牙说了这句话,但是只引来希欧娜的一阵嘲笑。然后,突然间希欧娜锐利地瞪视着吉西恩。
  “你以为不可能吗?王族的血是什么味道呢?”
  吉西恩把盾牌往前伸去,猛烈地握紧端雅剑。
  “你认为可能你就试试看!”
  可是希欧娜并没有冲过去,而是摇了摇手。
  “我不是那种意思。吉西恩王子。反正你都已经要死了,我不会威胁将死之人的。我没那种癖好。只是我想说的是,你以为你血管里流的血和别人的不一样吗?”
  “……是不一样。”
  “你以为和别人不一样,是因为你的是王族的血?”
  希欧娜凶狠地问着,但吉西恩一脸沉着地回答:“因为我流的是吉西恩·拜索斯的血。”
  “吉西恩·拜索斯的血……是吗?”
  “我的血是因为我的意志而脉搏跳动,是因我的梦而流动的。和其他任何人的血都不一样,那是我自己的血。”
  “是吗?那你的血现在救不了你自己了。恐怕你得因为那血的关系,在这里死掉哦。”
  吉西恩在夜晚巷道的漆黑昏暗之中,露出白牙笑道:“死亡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没有必要分开来。像你这种吸血鬼,用其他人的生命来逃避自己的死亡,是无法体会的。”
  希欧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张着嘴巴,像蛇一样发出嘶声。
  她露出闪闪发光的尖牙。
  “好。那么你就流着你的血死吧,吉西恩王子。如果把你们那些王族的血统除掉,那修利哲的血就会成为新的王族血脉。”
  吉西恩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正式名称上面总是会附加一个头衔,你是间谍,应该知道那个头衔吧?”
  希欧娜像是觉得很可笑似地笑了出来。
  “所以呢?那个头衔‘废太子’,代表你是一个放弃王位,被降为百姓的人,不是吗?”
  “没这回事。我从未被降为百姓。”
  “你说什么?”
  “我从来不曾为了什么而放弃什么。我放弃的都是不属于我的东西。而且因为我放弃了,才得以只剩下我吉西恩——冒险家吉西恩。”
  吉西恩的声音变得有些忧郁。我可以感受到埋藏在他声音里的那股时间的重量。这一位仰望乌云密布的天空,从尘土飞扬的道路上走来。此时站在此地的废太子。他正站在我们的前方。
  “可是那仅只于是我自己的想法吧。第一次见面的女子竟然要取我的性命,而且还不是因为我是冒险家吉西恩,而是要来取我丢弃了的身份——太子吉西恩·拜索斯的血。”
  希欧娜的嘴角上扬,她说:“你知道你们国家的亨德列克对妖精女王达兰妮安说了什么话吗?”
  吉西恩点了点头。
  “没错……人类确实是这样。”
  但是吉西恩突然把端雅剑往前一伸,直指希欧娜。希欧娜好像剑尖要抵到她的胸部的样子,愣怔着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废太子吉西恩·拜索斯还是要坚持自己是冒险家吉西恩。而且坚持要以冒险家吉西恩的身份守护自己的同伴和喜爱的人们。
  黑暗世界的女子啊,在你面前站着的人看起来像什么?是不是很像蛮干蛮勇之人?好了!你看我是谁!”
  吉西恩暂时停止说话,然后像要吐出所有内心事似地激烈地大喊:“你看我是谁啊!”
  有股刺痛的感觉传遍到我的全身。我想到了!什么呢?我从嘴里说出一句话。是我听过的一句话。
  原来吉西恩是我的国王。
  我身上的极大痛苦、一直模糊不清的视线、还有涌现出来的情感的呜咽全都消失了。他是为了我站在那里的骑士中的骑士,他很清楚他是谁,他是个创造出他自己的人物,所以堪称是我的国王。夜的黑暗、痛楚的昏暗、以及这残酷现实所带来的黑暗中的黑暗,都不能遮掩住我眼里的我的国王。哦,可恶!我觉得耳边热呼呼的。原来是这样子啊。哈哈哈。
  “你是……我的国王?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修奇。真是的,不要说话!”
  艾赛韩德的粗犷声音从我的耳边传来。不行!放开我。我的国王正站在那里。我应该要奋然起身。我不是为了起身来奉拜服侍他,而是要起身和他站在一起。我应该要和我的国王站在一起并肩作战才对。我突然感觉到自己越过三百年的时间隔阂,情感与传说中的大法师成为一体。真该死!我找到国王了,可是我却如此躺在地上。如果我不认同,那他就不是我的国王。就算是拜索斯国王,也不是我的国王。现在我应该要奋然起身才对。
  然而,身体却只是一直往下垂躺。
  希欧娜一面稍微举起两手,一面看着吉西恩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而且我也没有必要知道。我没有这种低级的兴趣去到处调查将死之人的一切。”
  接着,希欧娜拔出锐剑。涅克斯说:“希欧娜,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希欧娜答道:“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除去吉西恩·拜索斯。”
  “好吧。我知道了。”
  希欧娜向前走了过来。吉西恩则是一动也不动。他在原地站着,掩护着我们。
  “我希望你死。吉西恩王子。”
  “可是,我现在不能死。”
  希欧娜咯咯笑着,手拿锐剑在半空中挥了几下。在黑暗之中愈显冷冽的剑影,就这样被凶狠地划了出来。但吉西恩像铜像般坚立在那里,只是一直看着她的模样。这种背影我看得太多了。这是在我们故乡常有的画面啊!最伟大的人是让人看到背影的人啊!站在我面前掩护我的这身背影,不行,我厌倦了。我再也不要躲在背后。
  我要起而奋战。
  “我要起来……!”
  可是我的身体无视于我的意志,又再度无力地倒在艾赛韩德的怀里。吉西恩仍然还是僵硬地站在那里。真该死!你是我的国王!我不是已经认定了吗?赶快回头逃走吧!
  希欧娜用斩钉截铁的声音说:“现在,在这里,受死吧!”
  吉西恩摇了摇头,用力将盾牌举起。而希欧娜正要往前跑去——就在这时候。
  “请刀下留人。”
  这是谁的声音呢?
  希欧娜面带惊吓的表情,不再往前跑来,反而后退了好几步。这说话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声音乘着夜风消失了。那是很细小而且温柔的声音。我勉强咽了一口口水到干渴的喉咙里,再转头看是什么人。可是只有一片漆黑。周围很是昏暗。我闭上眼睛了吗?
  “我无法容许这种行为。”
  希欧娜收起了锐剑。吉西恩仍旧还是纹风不动地站在那里。然而听到这声音之后,两人已经不可能打起来了。希欧娜咬牙切齿地说:“我正在觉得奇怪呢!怎么没看到你的人影?我想你一定躲了起来,可是你一直不出现,我还以为你不在这里。优比涅的幼小孩子。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妨碍我的事了!”
  “真是对不起。”
  原来是伊露莉!
  ※       ※       ※
  伊露莉安静地走了出来。
  她仿佛像是劈开阴暗巷道的黑暗而出现似的,意外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她的背上背着背包,仍旧还是只在左边插着两把剑,她那随夜风飞舞的黑发正丰沛地飘逸着。从一趟远程旅行归来,她是不是面带着平安的微笑呢?但是她并没有面带笑容。她以悲伤的眼神看着我们。不是人类的她远远地看到我们人类之间的打斗,她脸上正露出悲伤的表情。
  “谢,谢蕾妮尔小姐!”
  卡尔几乎是用哭喊的声音说道。他的声音充满无限的欣喜。我听到艾赛韩德充满惊讶的呻吟声,我也在不知不觉间起身坐了起来。
  我正眼直视着伊露莉。妮莉亚也用兴奋的语气说:“伊露莉!伊露莉!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伊露……莉小姐……”
  被妮莉亚扶着的杉森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伊露莉点了点头,向我们走来。她对我们行了一个注目礼,随即立刻对希欧娜说:“你对我的朋友们做了非常残忍的事。”
  希欧娜笑了出来。她把锐剑转了一圈之后,开始用锐剑拍打着自己的手掌。
  “他们是你的朋友?哼,你到底是不是高贵的优比涅之子啊?”
  伊露面稍微低下头,眼睛往上睁着看了看希欧娜。
  “对不起,你做的事使我觉得很悲伤,所以我不得不妨碍你的事。”
  “没关系。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的出现让我觉得很高兴。”
  “是吗?”
  希欧娜好像全然没有要后退,她站在那里说:“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一次解决掉你们。”
  伊露莉摇头说道:“请你离开吧。”
  “要是我不要呢?”
  “我无法和你成为朋友。我不想和非友之人长久待在同一个地方。这就像是愤怒的江越流,憎恶的谷越深。我要让你走。”
  “你试试看呀!”
  “好。”
  伊露莉轻轻地说完之后,在胸前合上双手。希欧娜根本都还来不及愣怔,伊露莉就已经开始施法了。她的平稳动作让所有人都没能注意到,所以这种不怎么快速的动作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妨碍就开始进行了。
  “承载万物的力量……”
  “施法!你竟然在施法!”
  希欧娜挥着锐剑冲过去。但是伊露莉自己开始往后走。希欧娜的锐利攻击虽然截断了夜风,却切不断伊露莉的动作。虽然涅克斯和马夫也喊着怪声跑过去,然而伊露莉仍然自己不断往后移动,一直到完成施法。
  “在万物之下方,却在最美丽的事物之上方的您啊!经由破灭歌颂余生的力量,以破坏获取生存的力量啊!在混沌之中燃烧吧!完全消失吧!”
  噗哗哗哗哗!
  我整个人都昏厥过去了。
  ※       ※       ※
  是一片森林。
  我正走在一片森林里。杰米妮从我前方的树木探出她的头。“修奇·尼德法?”
  “杰米妮?”
  “嘿嘿。”
  杰米妮从树木后方往前猛然跳了出来。然后她踩到落叶滑了一跤。砰!我大声笑了出来。她则是涨红着脸,坐在地上直接抓了一把落叶,就往我这儿丢过来了。可是落叶乘着风飘散,落到她的肩膀和头上。
  “哈啾!”
  杰米妮的鼻子被落叶搔痒搔得打出了一个喷嚏。我咯咯笑着走近她。她紧抓住我的手,站了起来。她的头发上面还沾着一大堆落叶,对我说:“你找到国王了吗?”
  “嗯。”
  我帮她把头上的落叶拍下来。她颤抖了一下,看着掉在地上的落叶,耸耸肩,说道:“好了。国王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并没有笨到去描述尼西思陛下的模样。我对她说:“国王就是让人看他背影的人。”
  杰米妮圆圆地睁大她的眼睛。
  “背影?”
  “背影就是……走在我前面的人的模样。那个人不会对我虚伪作假,而且我会跟着他的背后走。”
  “呵呵呵。”
  杰米妮笑了,当场转了半圈。她的裙子轻轻地扬起,又再垂下。
  她只让我看到她的背,我听到她说:“那么我就是女王喽!”
  我笑着抓住她的肩膀。
  “那不行。因为你转了过去,我就没办法亲得到你了。”
  “嘎哈哈哈!”
  我将杰米妮转身。她笑着转过头来。
  面对着我的竟是希欧娜!她一头的黑发配上一个苍白脸孔。我根本还来不及惊愕,希欧娜就已经冲向我。她的尖牙咬住了我的脖子。
  “呃啊啊啊!”
  砰!咦?我的脑袋瓜感受到的是什么感觉呀?
  “哎唷,我的鼻子啊!喂,你这个混蛋小子!”
  艾赛韩德捂住鼻子跳来跳去,接着立刻就要用斧头柄把我捶下去。不过,一只白皙的手立刻阻挡了艾赛韩德。
  “请住手吧。艾赛韩德。修奇现在是病人啊。”
  那只白皙的手的主人正是有着一双长耳朵,配着白皙脸蛋的美人。她缓慢地向我靠近,握住了我的手。
  “伊露莉……伊露莉……?”
  “修奇,你没事吧?”
  房间还是很昏暗,但我总感觉应该是清晨时分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伊露莉的乌黑头发在蜡烛光影照耀下,像是红色瀑布般飘逸着。而在这昏暗的空虚之中,我的眼睛仍然无法集中焦点,只见一张透明模糊的脸孔正在看着我。
  “伊露莉?真高兴见到你。你回来了!”
  “是的。修奇。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
  我不知不觉紧握了伊露莉的手。要不是伊露莉稍微皱了一下眉头,我可能差点就没有察觉到。我赶紧放开她的手,问道:
  “啊!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样了?”
  我慌忙地环视我周遭附近。我看到房间的一头躺着杉森,妮莉亚在他的旁边。妮莉亚对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帮杉森拉好毛毯盖好。
  可是亚夫奈德呢?
  伊露莉用冷静的声音对我解释:“其他人都痊愈了。只有亚夫奈德先生,他有些令人担心。”
  “亚夫奈德?他怎么了?”
  “巫师随从的死会给予巫师非常大的打击。从某方面来说,巫师随从因为是以精神直接和他连结的生命体,这可以说是比父母或兄弟还来得更为亲密的关系。”
  “所以……涅克斯把那只蝙蝠……”
  突然间,我想起刚才那场激烈的打斗。后来怎么了?
  “涅克斯呢?那个吸血鬼呢?”
  “他们逃掉了。”
  “你把他们赶走了?”
  “是的。”
  伊露莉如此简短地回答。好像一副没有什么好说明的样子。反而是艾赛韩德,他开始兴奋地对我说:“啊,那真是太壮观了,修奇。地面一下子裂开,像是地里水脉涌出似地,火焰直冲了上来!那个吸血鬼的头发被熏黑之后,可能是太烫了,就逃掉了!呵呵呵。”
  “啊,是,那么除了亚夫奈德以外,其他人都没事了喽?可是亚夫奈德怎么办?”
  “因为他是受到精神上的打击,所以不需要另外的治疗。必须靠他自己来克服才可以。”
  “原来如此。”
  我又再看了看伊露莉。
  “伊露莉,真是谢谢你。”
  “说什么谢谢,不要这么客气。”
  “我们有性命危险的时候,你出来解救我们。”
  伊露莉的脸色变得有些惊慌。她说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笑了出来。我坐在因黑暗而显得狭小的房里,看着有些慌张的精灵脸孔,让我觉得很是愉快。
  “没错,我们当然是朋友!你把我当朋友,我把你当朋友,我因为这件事而觉得感激且幸福。”
  “啊,是这样吗?我也有同感。”
  伊露莉的表情看起来安心多了。而在一旁听我们对话的艾赛韩德开始搔着额头说:“真是的!你这种脸孔,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让人听了脸红的话哦!”
  妮莉亚从房间另一头走了过来。她圈起艾赛韩德的脖子,说道:“嘿。矮人叔叔。让你听了脸红又怎么样?所有人都平安了是多么丰福啊!”
  艾赛韩德惊慌地甩开妮莉亚的手臂,妮莉亚则是嘟着嘴。艾赛韩德一面干咳一面说:“咳呵!呃哼,咳嗯!嗯,我当然也是很感激你,伊露莉。”
  “谢谢。艾赛韩德。”
  我那时才感觉自己疲劳不已,又再躺了下来。伊露莉还帮我盖上了毛毯。我用快睡着的声音说:“解除紧张之后觉得非常地累。嗯。伊露莉?”
  “你说吧,修奇。”
  “事情都顺利办好了吗?你提早回来了哦。”
  “是的。一切都很顺利,所以我才能提早回来。嗯,其实是想早一点看到你们……”
  伊露莉对她自己说的这句话愣怔了一下。
  “啊……是。我想念各位,想早一点看到你们。所以脚程就加快了许多。”
  艾赛韩德听到之后搔抓着全身,还在床边抖了起来,妮莉亚则是遮着嘴巴咯咯地笑。我温柔地笑着说:
  “幸好你回来了……你不在的那段时间,一切事情都乱七八糟的。”
  “是。你刚才睡觉的时候,我都听妮莉亚小姐和艾赛韩德说了。”
  接着我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说了一些话。第二天艾赛韩德的表情像是觉得很肉麻似地告诉我,我对伊露莉说我真的好想念她,没有她的日子实在是好难过,一副很可怜的模样。哎呀,是真的吗?我看一定是艾赛韩德夸大其辞吧。
  ※       ※       ※
  “亚夫奈德的情况很令人担心。”卡尔用沉重的表情说道。可是我没有心思回答,因为我一望向窗外,就被市民看得我都觉得很是尴尬。
  从旅馆大厅里的窗户,可以看到首都的市民们正三五成群地站在那里看我们。我们深夜里在这旅馆发生的大事,好像已经迅速地被传开来了。吉西恩告诉我们,昨晚首都警备队就已经来了很多人。
  他们听到事情的始末之后,就派遣了一个分队来保护我们这些名誉骑士。所以独角兽旅店的老板黎特德变得很是愁眉苦脸。因为旅馆都被首都警备队员形成一个戒备森严的警戒网,对旅客造成很多的不便。
  所以吉西恩就以王子的命令把首都警备队员全都赶走了。大概也只有在吉西恩以王子身份活动时,才觉得有他真方便啊。嘿嘿。
  还说自己是冒险家吉西恩呢!不过这都是善良心意的表现,老板黎特德非常地高兴。
  首都警备队员虽然面露难色,但因为那项已经传开来的消息的威力,他们不得不撤离。那项消息主要是有关伊露莉的夸张消息。
  总之,旅馆前面的大路上留下了昨晚剧烈打斗的痕迹,所以怪不得消息会传得这么快。我今天早上看到那幕景象,确实吓了一大跳。
  大路上原本坚固地铺着铺路石,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深度达到五肘以上的巨大坑洞,在它四周的铺路石因为受到高热,都融化了。
  而且距离坑洞边缘稍远的铺路石已经变成粉末散落一地,附近几建筑物也因昨晚的炽热火花,石壁被融化,甚至还留有很明显的痕迹。
  所以现在在外面聚集了一大堆的市民,惊叹不已地看着这幅光景,甚至于有几位看起来很高明的光之塔巫师,还一面检视痕迹一面在路边讨论了起来。我们听到外面那几位巫师在激烈讨论,但是我们决定不要再去在意那个坑洞了,老板黎特德则是正在运用他高超的生意手法,在外面大卖啤酒。
  “你在胡说八道嘛,柯基!这个痕迹怎么可能是陨石群落术造成的!”
  “你这个糊涂铁匠菲力札尼渥思!那么你倒说说看是什么魔法造出这惊人痕迹的!”
  “你说什么?你说够了吗?你这个没胡子的别脚老头儿!”
  “呃啊啊啊!混蛋!我不是叫你不准再提胡子的事!”
  嗯……原来那些高明的巫师是我认识的人啊!他们其实可以用最简单的方法,也就是进来旅馆问伊露莉,可是他们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个简单的方法,而是伊露莉现在正忙于治疗亚夫奈德。
  杉森因为缠着身体的绷带而发痒难受。他看起来一副极想抓痒的表情,但是妮莉亚正无时无刻在监视着他。一直想要偷偷刮搔伤口的杉森被妮莉亚打了一下手背之后,他用很低沉的声音说:“伊露莉小姐说亚夫奈德是受到精神上的打击,那么说来他会没事吧。”
  可是卡尔摇摇头说:“这个嘛,巫师他们的精神心理层面是很细腻的。他们受到精神上的打击,和我们受到精神打击是全然不同层面的。亚夫奈德先生不是还曾经开玩笑说‘最有可能成为精神病患的职业是高阶巫师’吗?”
  “嗯。真的会这样子吗?”
  “这是有可能的。我们不是都听到龙失去了龙魂使而发狂乱奔的故事吗?巫师和巫师随从的关系也是一样的啊!在精神上强烈连结的两个体之中的一个如果毁灭了,另一个会因此大受打击。”
  “啊……原来如此。”
  杉森一面说一面企图又想去刮搔伤口部位,这一次是被妮莉亚拧了手背,他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很可怜。吉西恩搔着太阳穴,带着疲惫的声音说:“可是,这回又让涅克斯·修利哲给逃跑了。他会不会又再回来呀?”
  “这个嘛,昨晚他是来劝诱我们的,不是吗?我们已经明确地传达了我们的意思,他应该是不会再回来找我们了。”
  “他会不会来报仇呢?”
  “我们只能希望他不是一个会为了报仇,而忘记他现在是在被追捕中的笨蛋。”
  吉西恩一副有些烦恼的表情,然后又点了点头。
  “是,希望如此。其实,他除了报仇以外,应该是没有必要一定得把我们收拾掉。只要他没有贪图端雅剑……谁要贪图端雅剑啊!只要有人贪图就杀死他!什么呀?哎,咳嗯。那么我们现在可以拜托伊露莉小姐进行我们的事情了。”
  “是。可是我们得担心亚夫奈德先生的问题。”
  这时候,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不!我没事。”
  我们一转头,看到亚夫奈德在伊露莉的搀扶之下正要下阶梯。
  大家全都露出了高兴的表情,亚夫奈德则是无力地笑着走过来。
  艾赛韩德从位子上站起来,赶紧走过去扶他。嗯,虽然只能抓得到他的大腿,但他的用意是要去扶他,所以也算是有扶着他了。一等到亚夫奈德坐到椅子上,艾赛韩德就拍拍亚夫奈德的肩膀,高兴地说:“太好了!现在都没事了吗?”
  亚夫奈德对于艾赛韩德有些过于关爱的表现,摇头摇了好几次之后,用沙哑的声音说:“是。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伊露莉坐在他旁边,说道:“亚夫奈德先生现在暂时是稳定下来了,我认为采取一些措施会比较好。我听说人类的精神打击,再发作的可能性很高。”
  卡尔点点头说:“是。没有错。而且很难确定是否已经痊愈。”
  艾赛韩德面带惊讶的表情,说:“真是的。这种精神打击有这么危险吗?”
  艾赛韩德马上露出担忧的表情,亚夫奈德则是不好意思地露出微弱的笑容。卡尔点点头说:“亚夫奈德,寻找红发少女的事就交给我们吧,你尽量休息。”
  “对不起……没有帮上忙。”
  “别这样说,没关系的。”
  此时,伊露莉面带好奇的表情问道:“你们在寻找红发少女?”
  “啊,是。这件事……”
  卡尔开始向她说明事情原委。伊露莉一听到克拉德美索已经要苏醒的消息,表情十分地惊讶。然后她听到为了要找到龙魂使,就必须找到红发少女的事,她点了点头。卡尔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说明之后,做了结论:“所以,我们想请谢蕾妮尔小姐拜托动物来帮忙寻找红发少女。”
  伊露莉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拜托动物。”
  我们全都吓了一大跳。卡尔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她。伊露莉用冷静的脸孔继续说道:“冬季已经近了。我不想对动物们做过重的付托。这个季节对动物们而言,是它们自己的艰困时期。”
  “可,可是如果找不到龙魂使的话……”
  卡尔勉强说了这句话。但是伊露莉还是一副冷静的脸孔,说:“而且,我认识一个红发少女,所以更不需要拜托动物了吧?”
  “什么?”
  卡尔几乎差点就站了起来。我们都神情讶异地看着伊露莉,她说道:“各位都知道我去了戴哈帕港吧?”
  “啊,是?是。”
  “我去到戴哈帕港之后,遇到一位那样的少女。”
  “你有遇到这样的少女?”
  “是的。”
  “等等,那么,伊露莉小姐你说过是去戴哈帕见某个人,那个人就是那个红发少女吗?”
  “不是的。她是在戴哈帕港的酒店里工作的少女。她和妮莉亚小姐一样有头红色的头发,所以印象很深刻。但是我没有对这位少女仔细问过什么,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哈修侯爵的女儿,不过她确实是红发,而且看起来大约是十五到二十岁的少女。”
  我们茫然地互望着。这时候,妮莉亚拍了一下手掌。
  “好!伊露莉真是太棒了!不仅拯救了我们的肉体,还拯救了我们的精神。哈哈哈!”
  “咦?啊,是。”
  伊露莉疑惑地歪着头,但卡尔点头说道:“好了!我们终于找到第一个那样的少女。我们似乎有必要去确认。”
  吉西恩也点点头说:“是。那么我们应该要出发去戴哈帕港!可是……”
  “咦?您怎么了?”
  “戴哈帕港是伊斯公国的土地。身为精灵的伊露莉小姐或许可以,但是我们不可能偷越过国境……不是的!我是说我们应该要获得越过国境的通行许可才对。”
  卡尔随即点点头说:“如果是这件事,可以不用担心。”
  “咦?”
  卡尔信心十足地笑着。而我也在那一瞬间想到同样的事。我高兴地看了看卡尔,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有办法。好,各位去整理行李吧。我们去戴哈帕港见见那位港口的少女吧!”
  第七篇 完
 
 
 
 
只看该作者 60楼 发表于: 2007-10-26
第八篇 人类的武器 01
 
  ……大海不断地向着陆地靠近,而陆地却是不断地离海愈来愈远。资历最深的船员身上带有的那份神秘,反而是在于他对陆地的渴望吧。但是人类中有一种人是完全相反的,他渴望大海。那就是渔夫。他们今天又将自己的身体奉献给大海,而渔夫的妻子是将思念渔夫的眼泪流向大海。在浑沌初开时,世界上的第一位渔夫就是消失在大海中,渴望与海鸥之神的格林·欧西尼亚。他的太太施慕妮安因悲伤而流下眼泪,经历了数亿年的时间,泪水形成了大海。到了今天,血流般的海水仍静静地抚触着埋葬在海底深处的格林·欧西尼亚,并以波涛涌向陆地上的施慕妮安……
  摘自《在风雅高尚的肯顿市长马雷斯·朱伯烈的资助下所出版,身为可信赖的拜索斯公民且任职肯顿史官的贤明的阿普西林克·多洛梅涅,告拜索斯国民既神秘又具价值的话语》一书,多洛梅涅著,七七〇年。第三册五二七页。
  01
  “现在惟一的办法……只有小心地撤离这个地方吧,大家觉得如何?”
  卡尔十分郑重地提出这个意见,但是护卫队长的脸上马上就出现了为难的表情。卡尔静静地把手指向在我们前面排成一长条成群结队的,半兽,该死!半兽人。
  “它们的数目实在太多了。”
  护卫队长苏凯伦·泰利吉的语气有些不太赞成。他说:“我们如果走回头路的话,绕一个大圈子很浪费时间的。”
  “那么您认为我们要如何对付这么多的半兽人呢?”
  “把它们全都歼灭不就好了。”
  卡尔摇了摇头。把它们歼灭掉?哎,说点有建设性的话吧。啊,虽然他是国王陛下钦点的使节团护卫队长,是名门武将泰利吉家族第十一代子孙,有骑士素养与实践精神的苏凯伦·泰利吉,我没有资格去批评他什么,但是这也太夸张了吧!怎么会说出把它们歼灭这种话来呢!我方人员一共不过才三十个人左右,他难道不知道吗?
  但是卡尔并没有数落他的话毫无意义,而是很有礼貌地回答说:“没有必要做无意义的流血牺牲。”
  苏凯伦·泰利吉严肃的表情加上没有感情的声音,他说:“我的职责是保护卡尔先生和各位的安危。我无法接受他人侵犯到我的职权范围。”
  “我当然没有侵犯泰利吉大人职权的想法……”
  “杉森!”
  妮莉亚大叫着。
  “呃啊啊啊……”
  听到了杉森惨叫声的卡尔,当然也没把话说完。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
  在我们所站着的山坡下方的平原上,杉森突然跌倒在地。满山遍野的枯萎杂草和沙石灰尘快速地翻滚着,弥漫在秋天的平原上。然后在这片风暴前,一名身着白衣,美到令人屏息的女子舞动着一双翅膀升起。她升空后翻了个身,以向下倒插着的姿势,想用她尖锐的手指按住杉森,杉森就这样倒在地上,用长剑狠狠地挥砍着。噗噗噗嗡!
  那名女子好像是被推回去一样,顺着杉森挥砍长剑发出的气势,张开翅膀,再翻了一次身子,升上了天空。那名女子为了躲避杉森的长剑挥砍回到了空中,杉森也趁这个空档,身子一滚就站了起来。挺挺直立的杉森用凶狠的眼光瞪着那名女子。然后,然后,没两下,杉森的眼神就柔和了下来。这个没用的食人魔!
  妮莉亚再一次急得跳脚地高喊着:“杉森!你这个大笨蛋,拜托你快醒醒吧!”
  “哦,哦啊!”
  杉森一听到妮莉亚气得跳脚的高喊声,马上就醒了过来,千钧一发地躲过了往他胸前飞来的那名女子的尖锐手指。杉森差一点就没命了。所以为了不看到对方的眼睛,他只好垂下眼皮往下看,用一种奇怪的姿势站立着。那名女子一看,马上集中火力,向前一刺。
  “呀啊!”
  “嗯?”
  杉森不经意地抬头看,就在那一瞬间看到了那名女子的眼睛。
  真是的!杉森的嘴角又轻轻地往上扬了。那名女子马上用手指抓破了杉森胸部。
  “咯呃呃!”
  “啊啊啊!”
  妮莉亚一边惨叫,杉森也一并倒了下来。如果换做是别人,肋骨一定断了好几根。杉森倒下之后,在地上打了几滚,就站了起来。虽然杉森的胸前,有三道可怕的血痕在汩汩地流着鲜血,但更让他生气的,似乎是他没办法专心和对手对决这件事。
  “他妈的,不要猛送秋波频眨眼,你跟我好好地打一场吧!”
  那名女子看到杉森被她击倒后又再站了起来,而且还能那样高声地大喊,感到有些讶异,不过她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把手插在腰际,抬头看着在山坡上的我们。
  “我看这个家伙不行了。还是怪物蜡烛匠出来现身吧?”
  那名女子的后面马上传来了上百只半兽人的呐喊声。半兽人拿着大刀,向空中大喊大叫:“哇啊!吱吱吱吱吱!好啊,打啊,打断他的鼻梁!”
  “怪物蜡蜡匠!吱吱!躲到哪里去了?快给我出来!”
  “吱吱吱吱!嘿嘿!怪物蜡烛匠也是个男的!他输定了!”
  那群疯掉的混球。它们是说因为我是个男的,会打不过这个狱魔女,其实那只能算是第二个理由,重点是我现在没有了OPG,所以我绝不是狱魔女的对手。我只能拼命做出看起来非常冷酷,严峻的表情。
  ※       ※       ※
  在稍早之前,护卫队员中有两名在前方侦测的侦察兵告诉我们,草原上挤满了半兽人的军队,摆好了阵式,就等着我们过去。所以我们非常小心地绕过半兽人聚集的地方,跑到更高的山坡上,以便可以在高处察看半兽人的情形。可是半兽人的数量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多。看到了排成一列的半兽人军队,我和杉森还有卡尔瞬间爆笑开来。
  “这一次真的来了很多呢……?”
  “嗯嗯……没错啊。呵呵呵。”
  就在我和杉森像个乐观主义者哈哈大笑的时候,护卫队长苏凯伦·泰利吉还说出自己总算找到可以报答国家大恩大德的机会等等的话,令我们和护卫队觉得很是作呕。奇怪的是,那些家伙明明发现了我们在山坡上,它们却仍旧停驻在弓箭发射距离以外的地方,没有攻进来。我们正讶异地看着它们的时候,半兽人中的一个家伙走了出来,提议让我们进行一对一的对决。
  “一对一的对决?”
  “没错!吱吱!我们的数量是你们的三倍以上!但是一旦打起来,两边一定都会受伤。吱吱!”
  “所以说呢?”
  “一对一的对决!吱吱!所以我们输的话就撤退!吱吱。但是要是你们输了的话,吱吱吱!你们要交出怪物蜡烛匠和另外二个人类。”
  我这只怪物蜡烛匠和杉森、卡尔彼此看了看,互相叹了一口气。
  然后杉森抬头望着天空大笑两声之后,就威风凛凛地走下山坡。
  苏凯伦护卫队长有着优先保护我们安危的职责所在,所以他硬是要自己先出去迎战,不过卡尔只是摇了摇头,把弓箭举了起来。这是因为一对一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或许一次就可以冲过它们去也说不定。苏凯伦看到卡尔举弓的模样,也指示属下准备好弓箭射击。不过半兽人却仍是杵在射箭距离之外,一动也不动。
  已经下了山坡的杉森拿出了长剑,说道:“我先来吧。喂,你们派谁出来?”
  杉森一下到平原地,半兽人个个慌张了起来。
  “为,为什么不是,吱吱!怪物蜡烛匠先下来?”
  杉森怔了一下,然后大笑说:“什么?干嘛,你们想和怪物蜡烛匠对决啊?”
  杉森一说完,半兽人之中就起了一阵骚动。什么嘛,那些家伙们?他们以为我会当代表出去迎战吗?反正过了没多久,突然就有一只半兽人从同类堆中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是一只比其它同伴身材都来得矮小,体型瘦弱的半兽人,杉森非常地讶异。然后那只半兽人回头扫视了一圈;随后紧咬着牙,瞬间拔起了匕首往自己的心脏刺了下去。
  “它,它在干什么?”
  不只是杉森,在山坡上的我们看到了这一幕,全都吓呆了。那只半兽人刺了自己的心脏,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之后就倒了下去。
  半兽人们看着它们的同伴自戕的样子,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这一瞬间伊露莉双眉深锁了起来。
  “这股气息……?”
  然后这只自戕的半兽人身体开始陷入了地底。就好像丢了一块铜版在泥地上,土地像流动的液体般,把半兽人的身体给吸了进去。
  土地染成一片血红色,在这片血红土地的中间破了一个大口。杉森紧握着长剑,目标瞄准了那个洞口。而从那个洞口里升起了一名如同巨型飞鸟正要起飞一般,有着蓝色翅膀与红色翅膀的女子。
  那位出现在我们眼前,有着一对漂亮华丽翅膀的女子正是地狱之女,狱魔女。
  半兽人们八成是为了要抓到我,才提出一对一对决这种提议。
  它们一定是以为我会代表出战!然后让狱魔女先击退我这个可怕(呵嗯,嗯!)的怪物蜡烛匠,再采取立即突击战,把我们一举歼灭掉。
  半兽人们的想法大概是,怪物蜡烛匠毕竟是个男的,在可以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狱魔女面前,一定也会变成像个废物一样。实在是太高明的战术了。以半兽人的水准,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战术来看,真的可以称它们为天才。那些半兽人要是知道我早就没有了OPG,不会气得槌胸顿足才怪,想到这里不禁暗自窃笑起来。
  我是如何猜出半兽人的战术的呢?因为如果事实不是我猜想的那样,它们那副模样也不像是在旁观一对一的对决。所有的半兽人都在舞弄着大刀,举起来旋转着,一副准备突击的姿势;为了提振彼此的士气,半兽人们把它们心里想的话,像是“吱吱!加油!吱吱!集中精神!等怪物蜡烛匠出来就动手!”都大声呐喊了出来,我即使没有卡尔的聪明才智,这种程度的战术也大致猜得出来。
  “啪!”
  就在我的脑子还沉浸在刚才那些想法的时候,杉森又再次被狱魔女打了一拳。杉森近乎发疯似地乱叫,一面往后退。这实在是件令人头痛的事。虽然杉森打算无论如何,都要以不看对方的方式来进行这场对决,但是天底下哪有不看对方还能打赢的道理呢。
  所以伊露莉才会站了起来。
  刚才杉森因为害怕路太滑,小心翼翼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下去的山坡路,伊露莉只走两三下(应该说飞了两三下)就走完,落到平地上。狱魔女看到伊露莉,吓得向后一退,而杉森看到了伊露莉,就像见到了十年未曾谋面的母亲一般痴望着她。而连伊露莉也是一副看到儿子在夕阳西下时风尘仆仆归来的样子,深情地望着杉森。
  她对杉森说:“你休息吧。杉森。这种对决一点也不公平。”
  “伊,伊露莉小姐。那么……”
  杉森的脸上似乎写着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算了。他对着狱魔女做了一个非常令人害怕的表情,然而看到狱魔女之后,马上又转为高兴地微笑。伊露莉摇了摇杉森的肩膀,他才好不容易神智清醒一点,然后退了下去。
  半兽人们此时开始群情哗然。伊露莉是一名女子,而且还是一个精灵。这样一来引起了半兽人们的公愤。
  “吱吱吱吱!怎么可以逃跑!要打就打到底啊!”
  “吱吱吱吱!胆小鬼,胆小鬼!”
  伊露莉面无表情看着狱魔女,说道:“所谓的一对一对决,是要对决的双方都使出全力才行。你的战术是让男性的对手没有办法完全发挥他们的实力,这是不公平的。所以现在由我代表出战。”
  伊露莉真有两下子。妮莉亚佩服得张开了嘴。可是接下来还有一件更令人惊讶的事。狱魔女喘着气,用从喉咙里硬是挤出来的声音说:“精,精灵!精灵!”
  现在和刚才的情势完全对调了过来,伊露莉带给狱魔女很大的威胁感。哦?这真是神奇呢?狱魔女之前那种自信满满的态度已经消失不见,虽然她咬着牙,相当凶猛地地挥舞着手臂,但是完全没有往前跨出一步。伊露莉慢慢地拔出穿甲剑和左手短剑,两手持剑垂放在两边,缓缓地看着狱魔女。狱魔女就像碰到了猫的老鼠一般害怕。她甚至发出了像笛声般塞塞搴搴的呼吸声,全身都不停地发抖着。半兽人们也慌了起来。
  “吱吱吱吱!黑暗之女啊!”
  “吱吱!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半兽人们见到了这光景,全都慌了手脚。我把刚走上来的杉森一把拉了过来,用放心的感叹口气说:“卡尔,没事了。我们现在不必担心怎么逃跑了吧?”
  苏凯伦和讨论中的卡尔再一次走向山坡边上。他们两人讶异地看着下面的情况,不久后卡尔点了点头。
  “没错。精灵是优比涅的幼小孩子。那个既不协调也不合理的产物狱魔女看到精灵,哪有不害怕的道理。”
  苏凯伦那副表情像是完全陷入了感动,直视着下方。伊露莉虽然一直冷冷地盯着狱魔女,但是狱魔女终于受不了大叫出来:“啊啊啊啊!”
  狱魔女突然向天空升起。
  唰地一声,狱魔女把翅膀全力张开,在空中开始奋力地旋转她的身体。不一会儿,从狱魔女红蓝色的美丽翅膀里,涌出了如暴风雨般的羽毛。啪啦啪啦。
  伊露莉开始向旁边闪了过去。羽毛几乎像下雨一样,一直落个不停,要是我的话绝对早就没命了。可是伊露莉轻轻地跳开,一面开始施法。狱魔女的周围马上开始吹起风精带来的大风。那阵风吹开了狱魔女的羽毛。就在这个时候。
  “呀啊啊啊啊!”
  狱魔女趁着羽毛暴风混淆了视线之时,紧抓住时机,往伊露莉的方向俯冲过去,就像老鹰看到小鸡时,自空中俯冲下去捕捉的样子。
  由于快速的移动和风精带来的强大风势,迅速在空中形成一个漩涡,漩涡吸附了狱魔女的羽毛,卷起如巨大的帷幕一般。伊露莉己不见踪影。
  “啊啊!”
  妮莉亚和我几乎同时发出了惨叫声。不久后,羽毛慢慢地坠落下来,才让我们看到了狱魔女和伊露莉。
  “我的天啊!”
  在我听到苏凯伦这句严谨的评语之际,眼里看到的是伊露莉站得直挺挺的侧面,还有被甩得远地,落在地上的狱魔女。脸埋在地面上的狱魔女,美丽的翅膀血迹斑斑,血水凝固在羽毛上。这是一副凄惨得令人无法卒睹的景象。伊露莉赢了!我和妮莉亚开心地活蹦乱跳、手足舞蹈起来。
  但这一瞬间,狱魔女开始笑了。
  “哈哈哈哈,你们以为我输了吗?”
  伊露莉慢慢地把头转了过去。这个时候,我们才看到了伊露莉另一边的肩膀上有一处很大的伤口。那凝固在狱魔女翅膀上的血是……?伊露莉跪了下来,将自己的脸颊用手蒙住。
  “伊露莉!”
  妮莉亚一边叫着,一边打算要跑到山坡下去看看伊露莉的伤势。
  但是卡尔快速地一把抓住了妮莉亚的脚。
  “千万不要跑下去!半兽人们会一涌而上!”
  妮莉亚眼眶里充满了泪水,一面看着卡尔一面猛摇头,可是卡尔为了顾及情势,紧咬着双唇,非常严厉地不让妮莉亚下山。杉森虽也气愤地大叫,但他的呐喊声早被半兽人们的叫喊声给淹没了,根本就听不到。伊露莉跪在地上,就像铜像般动也不动。你们这群混蛋!
  “吱吱吱!你看到了没!给我出来,怪物蜡烛匠!嘿嘿嘿!”
  “怪物蜡烛匠!快滚出来!吱吱吱吱!”
  好啊,我就听你们的话出去,我说我会出去的!只要苏凯伦放下抓住我肩膀的手,我当场立刻飞奔下去!狱魔女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看伊露莉,马上就抬起头,朝我们山坡上看了过来。
  “不要再派一些不起眼的家伙来了!怪物蜡烛匠倒底是哪一个?伸出脖子受死吧!”
  卡尔对忿怒地直发抖的我们,很快速地说!
  “现在那些混蛋仍然对尼德法老弟有所恐惧,不敢随便出手。但是我们当然也不能送尼德法老弟去对决的,泰利吉大人。”
  苏凯伦用沉重的眼神看着卡尔。卡尔语气坚决地说:“男子是无法和狱魔女对决的。我们必须要逃走。你能理解吧?”
  苏凯伦用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好不容易才清掉的表情说:
  “让我出去对决吧!”
  “您也是一名男子啊!拜托您,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
  苏凯伦一听,咽了一口口水。山坡下狱魔女和半兽人们对着我们喊骂与嘲讽的声音仍旧不断传来。苏凯伦摇了摇头。
  “但是,就算我们现在逃跑也不能解决问题。那些混蛋一定会追着我们不放的。而且我的使命就是将使节团安全又迅速地送达伊斯公国,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绝对不能耽误时间。”
  接着苏凯伦用手指着下方。
  “而且下面的伊露莉·谢蕾妮尔小姐怎么办呢?”
  卡尔很惋惜地看着下方的伊露莉。苏凯伦语气坚定地说道:“让我出去对决。”
  “一定得出去吗……您也是一名男子。说不过去的。”
  “要去做了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妮莉亚突然大叫起来。
  “让我们派他去吧?”
  妮莉亚一面说一面把手指向了我们的后方。卡尔吓了一跳,苏凯伦也不例外。妮莉亚说:“他虽然是一名男子,但是有些地方有点奇怪。而且如果是要用眼神对决的话,那不是他最拿手的吗?”
  卡尔一时搞不太清楚状况,但看了一下妮莉亚之后,马上啪地击掌,领悟了什么似的。
  “对呀!我们有他啊。泰利吉大人。”
  “不可以!”
  “您别误会了,妮莉亚的话绝对没有错。我以人格担保。我们没有其他办法了。”
  苏凯伦就是一副绝对不肯妥协的表情。卡尔也等不及了,就即刻转身下了一个手势。但是护卫队员们都很惶恐地看着他们的直属长官苏凯伦。
  “卡尔·贺坦特先生!”
  “我不是在跟您开玩笑。我比您还要了解他啊。而且就算他要逃,在这个荒野上,也会遭受到半兽人的攻击,逃不掉的。算我求您吧,泰利吉大人。”
  苏凯伦看了卡尔好一会儿,又看了看山坡下的伊露莉。他的脸上虽然闪过了异常担忧的表情,但马上就显现军人的果决,不再担心。苏凯伦向护卫队员们点了点头。
  护卫队员们马上就跑向了马车。那辆马车为了运送罪犯,构造非常坚固,护卫队员们拿出了钥匙,把门打开来,发出嘎吱声。
  “快下车!”
  马车的铁门打开了,护卫队员大声高喊着,不久后,一名为了遮阳把手放在眉毛上方的男子下了马车。男子表情郁闷地看着护卫队员,护卫队员把手往我们所在的方向指了一指。所以男子就往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温柴。除了你以外别无他法了。”
  温柴面无表情地看卡尔说:“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在马车里都听到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       ※       ※
  杉森以信赖的动作将长剑交给了温柴。温柴拿着长剑挥了几下。将武器拿给罪犯,苏凯伦的脸色非常地难看,但是他仍然严格坚守着自己的威严,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用严厉的眼光观察着温柴每个动作大大小小的细节。
  温柴向我们点了一点头,马上就轻快地跑到山坡下去了。
  一直在嘲讽着我们的狱魔女,这个时候看到了一名男子跑了下来,马上就警戒了起来。狱魔女立即转身向半兽人问道:“那个就是怪物蜡烛匠吗?”
  “吱,吱吱?不,不是怪物蜡烛匠啊!”
  狱魔女用失望的表情看着温柴。我们其他人全都紧张地咽着口水,聚集到了山顶来。
  下了山坡的温柴,正瞪着狱魔女。狱魔女一副认为温柴没什么看头的表情,对着他说:
  “喂!你回去,叫那个怪物蜡烛匠出来,听到没?难道你想死吗?”
  温柴理都没理她,走向了伊露莉。伊露莉当时还是一动也不能动地跪坐在地上。温柴看了看伊露莉,用非常低沉的声音说话。在山坡上的我们要非常仔细地聆听才听得他低沉的声音。
  “原来是麻痹了。”
  麻痹了?是说中毒了吗?卡尔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着:“没错。狱魔女的羽毛会引起极大的麻痹效果。”
  温柴将伊露莉留在原地,走向了狱魔女。在适当的距离停了下来,慢慢地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温柴开始大声地喊叫。
  “喂,修奇!你告诉她,我对她的美貌赞叹不已,但对她伤人的手段不敢领教!”
  苏凯伦惊讶地看着我,我也回给他和他差不多讶异的表情。我用真的一副想去死的样子,对着山坡下大喊:“他这么说!”
  杉森开始打隔,妮莉亚对他投以心有戚戚焉的视线。于是两人彻底发挥了同袍爱,一起打起嗝来。嗝,嗝!
  狱魔女现在的表情是有些超乎纸笔可以形容的。狱魔女无力地垂下肩膀,嘴巴惊讶得大开。她看了一下温柴,再看了一下山坡上的我。狱魔女手指着自己的胸前,问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修奇!你告诉她我是在跟她说话!”
  “他这么说了!”
  狱魔女后面那群吱吱喳喳爱乱叫的半兽人,半句也不敢吭声,现场一片寂静。那些半兽人全都张开了嘴,露出了尖锐而闪闪发光的犬齿,连口水都流了出来。狱魔女大呼了一口气,镇定下来之后,说道:“那,等一下。你是不是不和我面对面说话,而是要透过那名少年来传话?是这样的意思吗?”
  “修奇!你告诉她,我本来一直很好奇,为何一位地狱之女会去答应半兽人的要求,而我现在才终于知道原来是她的眼光太差,不论是谁叫她,她都会应声好,跑出来捣蛋。”
  “他这么说!”
  狱魔女开始慢慢有了愤怒的表情出现。本来就是嘛,遇到了这样荒唐的事情,也不能责怪她不马上生气的啊。
  “你这家伙!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你告诉她,开玩笑是要和彼此水准相当的人才会开的!”
  “他这样说了!”
  “呃啊啊!什么呀,哪有这种事!”
  狱魔女一阵狂怒,马上向温柴的方向走去,而温柴也立刻拿起长剑对准了狱魔女。狱魔女看到了长剑上反射的银光,停顿了一下,但是马上就嘻嘻一笑,看着温柴。想用眼神把他给看穿。两个人如此地互看,对峙了一阵子。
  狱魔女突然往后一跳,向后退了。几步。她讶异地说:“怎,怎么会这样?”
  温柴笑得非常冷酷。狱魔女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狱魔女想要再次用眼神将温柴看穿,而温柴依旧是眼光锐利地与她对看,丝毫没有被她影响到。狱魔女万分恐惧,几乎喘不过气来。狱魔女说道:“你,你!”
  狱魔女用真的非常害怕的神情,说:“……是女的吗?”
  “噗哈哈哈!”
  最后妮莉亚拍了一下杉森的肩膀,爆笑开来。温柴则是淡淡地笑着,放下了长剑,说道:“你跟她说,她的眼神模糊而让人感到迷惑,我真的知道她的眼力非常的糟糕。”
  “他这么……”
  “够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们开玩笑!你,你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我还没说完,狱魔女就扯着喉咙大喊大叫着。温柴没有回答她,而是闭上了眼,慢慢地调整他的呼吸。
 
 
 
 
只看该作者 61楼 发表于: 2007-10-26
02
 
  突然间,温柴睁开了眼睛。狱魔女随即露出难以呼吸的表情,一屁股坐在地上。温柴像是觉得恶心似地看着狱魔女,用咆哮的声音低沉说道:“Ahn choudarii。Nanysanchee ama  Reki Jarklapi……Peeaii!”
  狱魔女好像还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吓得坐在地上。她的姿势像是介于坐着与躺着之间,一直维持着这种姿势,用苍白的惊吓表情看着温柴。突然间,温柴举起长剑指向她的胸前。狱魔女露出像是被剑刺到的表情。
  “Ahe choudarii!”
  “呃啊啊啊啊啊!”
  狱魔女开始刮着地上往后匍匐前进。我的天啊!她明明有翅膀,竟然会没想到用飞的!温柴立刻往前跑去,凶悍地挥舞着长剑。
  从银制的长剑闪现出杀气腾腾的剑光,使狱魔女感受到更加强烈的恐惧感。温柴看起来像是为了让她害怕而挥剑,反而要让她中剑的意味不大,不过这样对这个早已被惊吓到的狱魔女已经很足够了。
  她无神地往后爬了一会儿,就跌倒在地,整个人滚了一圈之后站起来,疯狂地开始逃跑。她在翻滚的时候羽毛乱七八糟地散落了一地。苏凯伦惊讶地张开嘴巴看着这一幕。
  那些半兽人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还尚未反应过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狱魔女一看到半兽人的大军挡在她前面,这时她才展开翅膀边跑地飞了起来。她好几次都没能顺利飞起,然后才岌岌可危地拍着翅膀,好不容易才没有冲撞到那群半兽人,飞上去之后立刻消失在天空远方了。
  那些半兽人呆愣地看着飞走消失的狱魔女,然后一面感到一股新的恐惧,一面看着温柴。温柴已经是长剑垂在旁边的自然姿势,有些歪斜地站着,用歪斜的眼神瞪视着那些半兽人。我可以听到就站在我身旁的苏凯伦,声音低得像在呼吸似地说:“路坦尼欧大王和罗克洛斯海岸的……”
  嗯。他好像是在说路坦尼欧大王的著名冒险事迹。可是在罗克洛斯海岸与三百多只半兽人对峙过的路坦尼欧大王,当时是处在背后有亨德列克这个强大势力支援的状态。如今却是温柴独自面对一百多只的半兽人。
  他的脚步移动了。
  温柴自己走过去,他并不是朝向敌人走去,只是像散步似地轻松走着。他就只是这样走着。但是他的可怕眼神却让那些半兽人退后。半兽人刚才看到逃跑掉的狱魔女的模样,而现在则是看到让狱魔女逃跑的人走向他们。
  接着,就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吱!眼,眼珠怪来了!”
  那些半兽人惊慌地往后退了几步。护卫队员们发出很大的赞叹声。虽然半兽人们向温柴伸出颤抖着的大刀,但是根本不敢往前走。
  其中的一个半兽人终于忍不住大喊:“吱!只有一个人!打倒他!”
  可是没有一只半兽人敢动,而且还有另外一只半兽人喊着:“不行,不行!吱吱吱!怪物蜡烛匠都还没,吱,出来!吱吱!”
  随即,那些半兽人就用敬畏与恐惧掺半的眼神(虽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想),抬头望着站在山丘上的我。我尽可能看起来很凶恶,用力发出鼻息声,肩膀使力之后抬头挺胸昂然地看着那些半兽人。妮莉亚一看到我的模样立刻闭嘴捂住往后跑掉了,但是其他的护卫队员则是一动也不动地紧拉着弓。
  如果说半兽人比较怕的是我,而不是山丘上这二十多把瞄准半兽人的弓箭,那一定可以增强我的自尊心。我实在是不了解半兽人内心的想法,但不管怎么样,那些半兽人因为对于怪物蜡烛匠和眼珠怪有心理上的恐惧,再加上对二十把弓箭有现实上的担心,所以不敢扑上来。那些家伙开始缓缓缓地、慢慢地后退了。就在那一瞬间,温柴大声吼道:
  “Peca!”
  那些半兽人叫出怪声,就都很勇猛地往后转身跑走了。
  “吱咿咿咿!”
  苏凯伦·泰利吉护卫队长应该要对他押送的犯人致以最高的敬意才对。因为这个犯人独自一个人只用眼神,就把一百多只的半兽人给击退了。虽然这种情形有些奇怪,但苏凯伦还是不失风度地郑重向温柴道谢。真是一个有风度的军人啊!
  那时,尼西恩陛下一听到卡尔说他决定担任前往伊斯公国的使节,非常地高兴。可能他是以为他已经让卡尔变成自己的人了。卡尔并没有说他是为了要去戴哈帕港见红发少女才答应出任,只是说他不想违逆陛下隆恩。
  接下来进行一连串新任证书授与、任命权状授与以及感谢祈求亚色斯的祈祷仪式,叭叭叭!叭叭叭!有些吵吵闹闹的,甚至是有些轰动,闪光耀眼,然后我们才得以在稍微阴霾的天气里从拜索斯皇城出发了。
  我们的成员很简单。根据卡尔的说法,不对,是费雷尔说的,我们拜索斯一定要守住卢斐曼海岸直到十二月,所以与伊斯公国的会谈务必要尽快才可以。而且我们自己本身也很急,克拉德美索的苏醒期限一天天地逼近。所以暂时先不讲究体面和礼貌,只求尽速行动,所以很简单地就成行了。卡尔对我们解释:“本来国家使节团不只有商人、学者、留学生,还要有音乐家、美术家、作家等各种具备艺术涵养的人员随行。这样可以提高使节的体面,同时负责促进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但是现在的事态使我们无法这么做。”
  我们的成员,首先,是一位名叫苏凯伦·泰利吉的护卫队长,以及二十名的护卫队员随行,担任我们的护卫。然后当然还有拜索斯使节卡尔,以及杉森、我、伊露莉、妮莉亚。
  亚夫奈德因为巫师随从死去,心理受到严重打击,需要休养,所以无法和我们一起去。而艾赛韩德则是留下来看护亚夫奈德。卡尔也劝吉西恩一起去,但吉西恩坚守自己说过的话,他说过他一离开首都就会有人暗杀他!所以在首都以外的地方他就无法和我们一起同行。因此我们只好跟吉西恩分开了。
  为了能够到伊斯公国之后做证言,杰彭间谍温柴也与我们同行。
  其实正确地来说,虽是押送温柴,不过那只是苏凯伦的想法而已。我们则认为他是与我们同行的伙伴。
  现在是晚餐时间,杉森和温柴还互相干杯,由此可知我们把他看成是同行的人。苏凯伦看起来像是忍不下那口气,带着僵硬的表情。
  虽然无法招待温柴好好吃一顿晚餐,但是杉森用酒替代,拿着酒杯走到马车递给温柴,就在铁窗前干杯了起来,让苏凯伦快看不下去了。
  “对犯人……不可以给他喝酒。”苏凯伦如此说道,但杉森耸耸肩,说:“喝醉酒的人怎么可能会逃跑?”
  苏凯伦简直快气炸了。
  老实说,我、杉森、妮莉亚和伊露莉都没有正式的职衔,只是统称为随行人员。所以苏凯伦对杉森根本没法确定他自己的地位,才会气成这样。苏凯伦严格说来是随行武官,但杉森的言行举止也是随行武官(嘿嘿,我好像也是哦)的样子。但是苏凯伦是正式的护卫队长,因此他也应该要护卫杉森才对。于是乎,这位军人,苏凯伦对于这种模糊不清的关系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他企图想去接近那些上下关系非常明确的护卫队员。嘿,嘿嘿。
  当然啦,可怜的苏凯伦先生不久就确定他这个长官是不可能插得进士兵们的谈笑,只好回头来找我们了。所以现在他愁眉苦脸地坐在我们围坐着的火堆旁边。
  除了伊露莉,其他人的脸都是暗红色的。
  从火堆里迸出的火花,在空中刻画出短暂的自由与极度的热情。
  火花诞生、飞扬跃动、发出热情、烧尽。如果那也堪称是一个生命周期的话,那么火花应该会认为我们人类动作慢吞吞且令人不耐烦。我一边想这些东西一边喝茶,结果这个笨想法的代价就是让茶从嘴边不小心流出来了。
  “你需不需要一个围兜兜啊?”
  妮莉亚突然爆出这一句,呵呵。妮莉亚甚至还拿出手帕帮我擦了下巴。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一个呆子。卡尔正在喝着炊事兵端给他的咖啡,他首先开口对苏凯伦说话:“泰利吉大人,您去过伊斯公国吗?”
  “是的。我去过那里。”
  “那里风景美吗?”
  “是的。凡是海风吹拂的地方,都感受得到船员的那股神秘,但伊斯公国却是那股神秘色彩特别深刻之地。”
  卡尔听到如此高深的、文学式的回答,先是吓了一大跳,呵,呵呵呵。这个军人叔叔何时变成这样的?不过,我立刻察觉到他是在背他看过的句子。因为我看他脸上没有任何感动的表情,我才知道的。
  卡尔微笑着说:“泰利吉大人您的感想如何呢?”
  “咦?”
  “您喜欢那个地方的什么呢?”
  “我……您是说我吗?”
  苏凯伦立刻沉思了起来。
  我们很有耐心地各自喝着咖啡、酒、茶,等他回答。而在另一头,杉森和马车里的温柴不知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我可以听得到杉森的大笑声。哇哈哈!在我们附近的怪物一定都逃走了,所以我们现在很安全了。妮莉亚因为编不成头发,结果手指把头发弄得纠缠在一起,就在此时,苏凯伦说:“我很喜欢他们的渔夫。”
  卡尔睁大着眼睛问道:“渔夫?您是说钓鱼的渔夫吗?”
  “是的。他们是一群和最巨大的敌人交战的人。而且他们忘记自己是在战斗,一点都不认为那是种战斗,我对这种沉默的人印象很深刻。”
  “是吗?嗯,那农夫不也是和巨大的敌人交战吗?”
  “除了老死的农夫以外,大地是不会吞噬农夫的。”
  卡尔对于苏凯伦意外地出现有才气的回答,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说得也是。哈哈哈。”
  原来苏凯伦也不是那种一定得冠着军人称号的人物啊!看看杉森,他像个警备队长吗?分明是怪物嘛。看看我,我……哎……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噗哈哈哈!眼珠怪!”
  杉森倚靠着马车,和马车里的温柴有说有笑,他又大笑了一声。
  我看到他那副样子,不禁笑了出来。卡尔拿毛毯披在身上,然后拿出了书。伊露莉立刻召唤出光精,帮卡尔照明。
  “啊,哎呀,真是谢谢你。”
  “在昏暗的地方看书有害眼睛。”
  伊露莉因为白天受了伤,在肩膀上缠了绷带,手臂则是固定着。
  但她仍然像是面无表情之中带着温暖的微笑。我想即使她被挂在悬崖峭壁,或者快被送进龙的嘴里,她也会带着近似无表情的微笑吧。
  对她而言,人生到底是什么呢?数百年的故事……不对,她说过她是一百二十几岁。那么一百二十年来有些什么回忆呢?
  对于拥有十七年的回忆的我来说,我就算问了应该也无法理解吧。东想西想了好久之后,我用稍微笨拙的语气随口问伊露莉:“对了,伊露莉你是去戴哈帕港做什么呢?”
  伊露莉转头面对我。我会不会问得太冒昧了?
  “啊,对不起,我太失礼了。”
  “不会,没有什么好失礼的。我是去那里寻找某个人的形迹。”
  “形迹?”
  “是的。”
  她好像不怎么想说的样子!我作罢,决定睡觉。要是不睡明天早上一定又会痛苦万分,所以赶快去睡比较好。啊啊,好累哦!我一躺进毛毯里,不一会儿就看到杉森回来。卡尔把杉森叫去。
  “喂,费西佛老弟。”
  “咦?”
  “我跟你说一下以后你要做的事。你听好不要忘记。”
  “啊,是。”
  然后卡尔继续说了一些话,但是我已经呼呼大睡了。呃呃。我深怕早上的到来。
  “你一定要欺负我的脚吗?”
  “哎唷,你是用屁股在跳舞啊,摇摇摆摆的。眼睛不能睁亮一点吗!”
  实在是太过分了!为什么人类向食人魔学剑术,还得听它斥骂?
  护卫队员表情糊里糊涂地看杉森示范之后,立刻对我投以觉得我真是可怜的那种眼神。而苏凯伦则是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对杉森投注充满好胜心的眼神。
  我们扎营的地方是在一片树林里面。在这弥漫着晨雾的十一月树林里,每踩一次落叶,就听到薄霜碎裂的嘎吱声音。妮莉亚像是被冻到了的小猫,在毛毯里只露出一个头看着我们,伊露莉则像平常一样,在稍远的地方看书,做记忆咒语的动作。卡尔表情认真地看着炊事兵。炊事兵有什么好看的?事实上,卡尔站在炊事兵旁边的位置,可能是因为那里最为温暖。虽然如此,你也来这里劝劝杉森吧,卡尔!
  “这是什么呀?我说过几次了?我叫你好好转!”
  “低!高!不对,更轻一点!不是,更用力一些!”
  我到最后害怕地大喊:“呃啊!拜托教我简单一点的啦!我是人啊!”
  我是人类。所以我没办法做出像食人魔那样的动作。不对,怎么可能用相同的力量上下左右地刺、切、拍打,一下子连做八次?就算有OPG也只能勉强做到,以现在的我更是不可能做到的。
  杉森对我说“你没了OPG,不可以让杰米妮还没嫁人就守寡”这一类不像话的话,还拉着我的耳朵叫我练剑。还是在故乡时向透纳学剑那时候比较好,这一回我可是死都做不来。但杉森把我所有抗议的话都当成是耳边风,继续威吓我:“接连做三次,连续动作再做一次!”
  好,我做!我来做!首先准备从肩膀上面拔剑,往前跳起来打击,往右劈,往左劈,右劈,左劈,往上之后跳起来打击,脚抽回来,再把剑拉到肩膀上端阻挡,从这个姿势,变到这个姿势,再从这个姿势……砰!哎唷,挨了一拳,他妈的。
  “反方向转过去,往后!”
  嗡嗡嗡!是杉森的示范声。是卡尔发出的声音吗?不对,是马车里面的温柴正在笑着。护卫队员则是出神地看着杉森。我狠狠地挥了剑。咦?为什么我的剑比较大,却一点也没有声音?
  我又反复做了好几次,终于好不容易可以从头到尾很平顺地做完动作。杉森随即用很平淡的表情说出不得了的话。
  “你叫我做一百遍?”
  “对,做一百遍。”
  “那今天不继续前进吗?”
  “当然要。你如果想跟我们,就赶快做一百遍!要是不行,就丢下你不管了。”
  “五十遍!不管有什么事发生,我也绝对只做五十遍!”
  杉森根本不听我说,但是我又动用了所有卑下的手段之后,才好不容易达成五十遍的妥协。我在冰冷的冬季早晨,汗流浃背地做着那个生硬的连续动作。
  苏凯伦的表情像是在沉思什么似地,看着这幅光景,他沉稳地点了点头之后,立刻大声喝斥那些在看我的护卫队员,说他们怎么这么闲着没事做,于是那些护卫队员也全都开始做枪术训练。所以我和二十名护卫队员可以说都一条心对杉森投以憎恨的眼神,我可以感受得到和他们之间的同志情谊。
  “要不要我喂你?”
  “如果可以的话,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妮莉亚随即笑嘻嘻地舀汤给我喝。我喝了之后感觉悲从中来。
  爸爸,我想到你那时候的枪术训练了。呜呜。手臂痛得都拿不起汤匙了。妮莉亚还很亲切地撕面包送到我的嘴边……结果就在我要咬下去的那一瞬间抽走了。呃。我被玩弄了,真是悲惨。妮莉亚咯咯笑着继续捉弄我,伊露莉的表情变得很讶异地看着她的模样,说:“妮莉亚,你要是不打算给修奇面包的话,为什么装做要给他面包的样子呢?”
  妮莉亚没有说什么,把面包丢到我的嘴里。我赶紧接住嚼了起来。
  ※       ※       ※
  我们横越过东部林地,朝着绵延在东部林地外围,广大的红色山脉前进。听说越过红色山脉之后,便是夹于山脉与海洋之间的伊斯公国了。
  卡尔对我说明关于伊斯公国这个国家的一些事。
  伊斯公国位于山脉与海洋之间的狭小地带,或许是因为位在战略性低落、无需并吞的地点,因此以没有军事价值这个理由而得以存活。不过还好,听说伊斯国人民是说拜索斯语的。但是听说他们也有不少人会说杰彭语和海格摩尼亚语。
  “他们是说拜索斯语的?”
  “是啊,尼德法老弟。事实上,是一些祭司和巫师不断往返,用我们很难想象得到的手段去促成,才使整个大陆大致上可以使用同一种语言。嗯,你有没有听过‘方言’这个名词?”
  “方言?那是什么呢?”
  “就是同种语言,但是因地方不同而稍有差异。”
  “同种语言也会有差异?”
  “是啊,例如在有些地方,妈妈是说‘阿母’,笨蛋是‘憨人’,这样应该可以懂了吧。”
  “咦?那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那是因为人们生活在相隔很远的地方,日子一久就会形成方言。你想想看,两个地区如果相隔着海洋或山脉而无法互相往来的话,是不是语言会变得不同?”
  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皱起眉头说:“真是奇怪的一句话。小孩子不是直接跟父母学语言吗?那语言怎么会变不同呢?”
  卡尔点点头说:“当然会变不同啊!只要日子一久,一点点的差异就会变成很大的差异!”
  “可是……在我们国家没有这种情形,不是吗?”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尽管距离非常遥远,一些巫师还是能够互相对话。祭司也是一样。而且巫师和祭司们大概都扮演着以学问或其他方式来传递文化的角色,所以我们国家才会没有方言。可是听说在魔法发达之前是有方言的。从路坦尼欧大王的传记里就可以看到有关方言的故事。”
  卡尔这番话真是怪异。竟然有方言这种东西。呵呵,真是的。
  不管我再怎么费脑筋去想还是想不通。有方言的时候,人们到底是怎么沟通的?哼嗯。会不会就互相不把对方当成人?卡尔继续说道:“事实上,有好几次,一些巫师和祭司都曾提议创造大陆的共通语言。我们虽然没有机会到外国去,但是他们却常需要用语言沟通,所以他们知道有共通语言会很方便。”
  “哦,好像不错!然后呢?”
  卡尔瞄了一下伊露莉,然后笑着回答:“结果只是发现到学问上的要求,是很难突破政治上的障碍的。”
  “咦?”
  “祭司们是为全体人类服务的人,和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都比较喜欢使用和外国人不一样的语言,也因此才能感受得到民族情感。”
  “嘿?这个我就比较懂了。哼嗯。可是伊斯公国为什么使用三国语言?”
  “因为他们的人民尽量不想和三国中的任何一国起纷争。”
  现在的伊斯公国君主虽然向拜索斯、杰彭和海格摩尼亚三国朝贡,但是朝贡的数量并不是非常多。三国都对伊斯公国不作干涉,因此伊斯公国可以对贡物有少许埋怨,或者对三国的商人偶尔课关税课得很重,他们国家对这一类事情是有其自尊心的。啊,当然三国之中的任何一国都不可能占据伊斯公国,所以伊斯公国对任何一国都显示伊斯公国的自尊心,可是会明智行动,不会触犯到对方国家的自尊心。
  “是吗?”
  “是啊。”
  “嗯,那么伊斯公国既然是没有价值的一块土地,那他们人民是靠什么过活的?”
  “靠三角贸易啊,尼德法老弟。他们买进三国各自盛产的商品,再卖给生产不足的地方。也因此他们能通三国语言。特别是最近几年,他们从海格摩尼亚和杰彭的贸易之中获得很多的利益。我们和杰彭战争,因此海格摩尼亚的商人无法通过我国到杰彭去,好像都经由伊斯公国去杰彭。”
  “哼嗯。是哦。嗯?等等。那么在伊斯公国也能遇得到杰彭商人喽?”
  “当然啦。要是真的遇上了,我们可得小心一点。那里不是我们国家,所以要小心行事才可以。”
  “哼嗯。是,我知道。”
  我和卡尔在马匹上愉快地聊了这些话。在我们旁边的妮莉亚把身体倾靠向卡尔,问他:“可是,我们还剩下多少路程要走呢?”
  妮莉亚身体倾斜得太夸张了,卡尔惊吓地说:“啊!危,危险啊!”
  “没关系的,卡尔叔叔。不要担心。我们还有多少路程呢?”
  “啊,明天就可以到了。”
  “咦?伊露莉不是花了十几天往返吗?可是我们骑马三天就到了?是因为我们骑马比较快的关系吗?”
  “啊,明天早上可以到达伊斯公国,如果要到戴哈帕港,还需要再花一些时日。”
  “嗯。那么时间就差不多喽。哇!伊露莉用走的,竟然和骑马花费的时间一样!”
  在后面跟着的伊露莉听到这句话微笑着说:“因为我是在森林中奔跑的关系。”
  “好厉害啊。”
  这时候,从马车那边传来杉森的大叫声:“喂,眼珠怪!”
  温柴并没有马上顶回去。事实上,他现在应该是在比较轻松的立场。即使他还是被监禁在马车里,但马车里既可以坐又可以躺。
  跟同杉森绑着脚踝的那时候相比,现在确实是很幸福,所以在马车里面传来了温柴有点闷的声音:“干嘛?”
  “你的那个专长,教我一下吧。”
  马车里面发出了沙沙响声,随即,温柴从铁窗探头出来。他看了看杉森,说道:“什么专长?”
  “会让人害怕的那种眼神。是不是叫杀气呀?”
  温柴冷冷地笑着说:“像你这么迟钝的家伙,是做不来的。”
  “什么呀!”
  杉森虽然瞪眼看他,但随即垂下眼皮。他是想对谁瞪眼啊?
  马车发出喀啦喀啦声,马匹发出喷叭喷叭声。东部林地在我们的脚下不停息地向后飞逝,接着我们讲入了红色山脉。
 
 
 
只看该作者 62楼 发表于: 2007-10-26
 
03
 
  “是海大耶!”
  “你说什么?”
  “不,不是啦,是大海海!”
  “修奇……”
  “呃啊,是大海耶!”
  是海呢。那个就是大海啊。哇啊,好神奇哦。海里有好多好多水哦。多得不得了。在水平线上向着港口航行的小小帆船,远远看来就像许多的小白点洒在海面上一样。实际上的小小帆船当然不小。但是从山边看下去,宽阔的海平面和点缀在其中的点点帆船,就好像在草原上开满了娇巧的小白花一般。跟在船后面,绵延不断的水痕像在水上开了一条白色道路。但是航行在这条白色水道尽头的船只,小到几乎都看不见了。朝阳升起于海平面上,阳光尽情地洒落,随着波涛翻滚,掀起阵阵浪花。呃啊,美丽的海洋!
  迎面而来的风,掺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好像是种腥味似的浓烈味道。真是奇怪了。为什么淡水鱼就不会有这种味道呢?闻到腥味,感觉好像是鱼发出来的,但却又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呢?这里吹着和草原完全不同的风。
  我和杉森对这股味道好奇地东闻闻西嗅嗅,而伊斯公国的国境守备队长和卡尔很沉着。他笑着说道:“您的随行人员们好像是第一次来到此地的样子。”
  “是的,您说的没错,这真是一幅美丽的风景啊。”
  “啊,请您说话不用太拘束。您是贵国的使节团代表,而我只是一个负责守备国境的人员而已。我已经得到上级的指令。请跟我来。”
  这虽然是山中一间小小的房子,不过仍然可以看得出来国境守备队的纪律森严。屋子里有马厩,兵器库,以及接待使节的餐厅等等,设备相当完善。简单地用过早餐后,我们在国境守备队长的带领下,进入了伊斯公国。
  从山上看到的海边,觉得距离不是很遥远,不过就是怎么走也走不到。不断地翻山越岭到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才终于到达了平地。
  “那里就是戴哈帕港吗?”
  伊露莉对我提出的问题摇了摇头。
  “不是的,修奇。要延着这条海岸线走到更远的地方才是戴哈帕港。这里只是靠近国境的一个小海港而已。”
  “啊,是这样子的吗?这里只是小港口而已吗?”
  这么大的港只称得上是小港口吗?啧啧。
  “是的。这里虽然也很大,但戴哈帕港才是更大的港口。”
  “呵呵。”
  这个渔村的名字是赛多拉斯。
  一到了村子口,就看到为了欢迎使节团,成群结队、夹道欢呼的村民们。虽然村民的人数不是很多,不过这还是一件挺有面子的事。
  村民们顶着十一月份吹得人刺痛的海风,全身裹得紧紧地,只露出冻红的鼻头,站在路旁为我们欢呼喝采。哎唷,真是承受不起呀。
  村民们好像也对我们这个国外来的使节团如此独特的模样,而感到好奇不已。使节团一行里有一位美丽的精灵,和一位骑在高大马匹上的娇小女子,这种景象当然是有点奇特了。所以村民们纷纷用惊讶的表情看看我们,然后交头接耳地在讨论着。
  “拜索斯王国好像有很多女骑士的样子。”
  “可是,精灵骑士这倒是连听都没听过啊。”
  我听到村民们的说话腔调与发音,吓了一大跳。
  刚才国境守备队长说话的时候,操着一口完美无缺的拜索斯口音。但是这些村民们讲起话来,却和我们的发音有些高低不同的腔调。啊啊!那个就是所谓的方言吗?但是其实也没什么太多相异之处嘛,反正使用的单字和文法都一样,感觉不出有任何的差异。
  村民们个个感动莫名的表情,使得整个欢迎队伍的情绪升高许多。伊露莉还是面无表情,而妮莉亚则是开心地笑着向群众们挥手。
  杉森要不是因为想要贯彻到底,坚守着他的面子,大概也早就挥起手来了。
  在赛多拉斯村民的夹道欢呼下,我们一路行走到村中大路的尽头,国境守备队长引领我们参观了赛多拉斯村一座很大的公会堂。
  不知道称不称得上是公会堂,反正就是一栋大型的两层楼建筑物,盖在沿着海边大马路再往上走一点的海岸断崖上。建筑物有一面是完全向着海而建造,内部的视野也相当不错,钉在墙壁上的厚木板抵挡住了强劲的海风。我刺一下杉森的腰,问他:“屋顶上为什么绑着绳子啊?”
  杉森也是一副不解的表情看着屋顶,然后他回说:“就是啊?啊!一定是拿来防止台风或海风把建筑物吹倒用的。”
  “啊,是这样吗?”
  这也难怪,风势真的大到吓人。我甚至觉得连狭窄的巷子里,都会有三种以上不同气流的风在窜流着。把这里叫做风之城,应该也不为过吧?
  带我们参观公会堂里里外外的国境守备队长说话了。
  “等用毕午餐后,我会带领各位前往那吴勒臣。从首都来的迎接团正在那吴勒臣等待各位。”
  “啊,是。谢谢你。”
  卡尔一脸疑惑地回答了。用午餐?哼。这是另一种客套的说法吧。你讲吃午饭我们也听得懂啊?
  公会堂的一楼是宽敞的大厅,现在整个大厅都排列着整整齐齐的桌子。我们表情不是很愉悦地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因为桌上各式各样的料理,虽然很丰盛地排放在桌子上,不过第一个抓住我视线的料理是置放在桌子正中央的巨型怪物。那是一只头长得像蜥蜴的怪物,看看它的脚,哇,那么大的脚要怎么走路啊?而且它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坚硬的盾牌。我不得不再戳了一下杉森的腰。
  “那,那个是什么啊?”
  “不知,不知道耶?为什么要把怪物放在桌子上呢?”
  接着我看了一下坐在对面的妮莉亚,不过我马上就把头转了回来。妮莉亚一脸的苍白,张着大口,屁股没有紧贴着椅子的坐姿,是为了防止那只怪物万一起身攻击时,可以抢第一时间跑掉。苏凯伦的一句话解救了大家。
  “那是海龟。”
  “海龟?”
  “嗯。伊斯公国的有名料理之一。”
  伊露莉一脸非常难过可惜的表情,看着那只海龟。我们整只都要吃掉吗?过了一会儿,服侍我们用餐的年轻女仆们都到齐了之后,我才知道那只海龟的吃法。女仆中的一位轻轻地剥开海龟背上的盾牌,里头冒着热腾腾的烟,全都是烹煮过,调了味的海龟肉。可是,可是……这种吃法实在太奇怪了。为什么要保留食物完整的原形呢?
  伊露莉脸色凝重地从头到尾没看那只海龟一眼,直到用餐结束。
  不久后,女仆们端出下一道菜,把盘子放在我们每个人的桌前。
  哎唷,我的天呀!这个地方的人是不是认为,吃东西一定要很有把握地知道自己在吃些什么?我眼前的鱼,几乎是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住它的原形躺在盘子里,还看得到它眼睛突起的白色部分。当然这是一道鱼肉已事先切割好,放了调味料,烹调得非常美味的料理。可是这只大鱼的头和尾巴都还是完整地被保留着,让我不得不去想,为什么我要和食物先来个眼神的对决才能享受美食呢?真是奇怪的癖好!被这样吓了几次之后,接下来盘子上放了一只巨大(我以优比涅和贺加涅斯之名发誓!真的非常超大!)的龙虾被端出来的时候也不怎么讶异了。那只龙虾虽然已经成为桌上佳肴,但它的外型一点也没有被破坏到。
  “这个国家的人……大概很不喜欢用嘴巴去尝味道吧。要马上看,马上知道那是什么料理吧?”
  “嗯。很有可能。”
  苏凯伦认真地为我们介绍这只海龙虾料理有多么珍贵稀有,营养价值有多高,而且特别强调其与众不同的极品美味,但是我们只能用一副快要晕倒的表情,瞪着那只龙虾瞧。妮莉亚听苏凯伦说这是一道昂贵的料理,胆怯地沾了沾味道,就开始吃了起来,伊露莉则是白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说道:“这里的人们,不只是喜欢食物本身的美味,连原生物的外观也爱不释手啊。”
  “好像是这样子。”
  杉森慎重地点了点头,说:“这也没什么嘛,我们不是也有烤乳猪这道料理吗?”
  “那个至少没有保留太多原来猪的样子了,不是吗?而且我们是整头猪都吃的吗?当然是撕下可以吃的部分来吃的喽。”
  “这有什么,他们大家都吃得那么健康,我们当然也可以吃呀。”
  杉森不愧是杉森,只简单地说一句,表示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就埋首在食物堆里了。我则是想尽办法,尽可能让别人看起来以为我不是因为食物不合胃口,而是我原本的食量小所以才剩下食物,并且很有礼貌地离开餐桌;尽可能看起来不像是吓得发抖而逃跑,而是很有礼貌地离开大厅。
  一走到外面,就是一阵猛烈的海风打在我的脸颊上。哇啊!通体舒畅,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呵。”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是盖在断崖上的建筑物的关系,房子前面有一个宽阔的广场,从那里环视周围所有的景物,都成了水平线一般地笔直。再加上天空的乌云好像没有尽头般地恣意洒开来,看起来更像是无限宽广的天与地,令人叹为观止。我被周围的景象给震慑住了,身体因而稍微晃动了一下。我向停在广场另一边的马车走去。
  马车那里坐了两名士兵。他们为了监视温柴而没能参加宴席,正坐在马车的马夫位置上吃饭。不知道是不是村民们带来的食物,他们两个吃着面包,一些蛋糕,一盘烤肉,手里拿着一瓶酒,很开心地互相把酒言欢,逍遥自在地用餐。他们看到了我,笑着问道:“哦,您这么快就用完餐了吗?”
  “请您说话不用这么客气。我是修奇。修奇·尼德法。”
  那两位并没有对我也自我介绍一番,只是一径地笑。但是他们把喝过的酒拿给我,我很感激地接过酒瓶,喝了一点。
  “你们二位还是进去用餐吧?反正马车是锁着的,不是吗?”
  “啊,这是命令啊。”
  护卫队员简短地回答,我也无言以对点了点头。把酒瓶还给他们以后,想起温柴不知道怎样了,于是绕到马车后面,透过门窗的格子往里头瞧了瞧。温柴拿着面包、一瓶酒和一盘菜,随意地吃着,突然发觉窗户黑了一边,他才看到了我。
  “让开一点,很暗,我看不到。”
  我耸了耸肩膀,就在马车后门的踏板上坐了下来。马车冷冰冰的铜铁外壁,让我的背凉飕飕的,而我的眼前是一片广大无垠的浩翰海洋。还有从水平线尽头开始,延伸到我触目所及的天空,一层叠的乌云泼洒无止尽的灰色,任它漫延着。
  “你还在那里吧。”
  在我背后,从马车里传来了温柴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的?”
  “你每动一下脚,马车就会发出声音。”
  嗯哼。这么看来,我是坐在踏板上,抖着脚的喽。
  “马车里,不冷吗?”
  “当然没有母亲的怀抱那样温暖。还有外头的乌云满布,光线很弱,很暗。”
  我把头一转,耳朵靠在马车门上,茫然地望着另一面海洋。
  “外面也不亮,暗暗的。”
  “好像快下雨了!”
  “什么?”
  温柴可能是换了一个姿势,马车晃动了一下。然后温柴的声音从上面传了过来。
  “等一下你就会看到一幕很壮观的景象。”
  我抬头一看,温柴把头挤出窗户的格子,双手则是靠放在窗沿边。会看到什么很壮观的景象呢?不过,不久后我就知道是什么了。
  嘟嘟嘟嘟下雨声、我听到了坐在马车前面的护卫队员在嘟嚷说话的声音。不过是毛毛雨嘛。然后我坐在马车踏板上,晃着脚,看到了温柴所说的壮观景象,真的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场面。
  这是冬季里,一场在海边下的雨。
  唰唰唰唰!……
  在我头上,雨水从马车屋顶,嘟!嘟!一滴滴地滴下,不过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在意它了。真是太令人惊讶了。那是滂沱大雨下在汪洋大海上的景像。起初像是从海面上升起了白色的雾气一般。涮咧涮涮……周围的景物全都糊掉了,灰蒙蒙地一片。然后雨水开始拍打海平面。海平面虽然被雨水打得涟漪不断,但是远在此处的我,看到的只是一阵阵朦胧神秘的灰色和灰色间,水乳交融般的天旋地转。
  在浓灰色的雨水之间,瞥到一眼早已没有焦聚,朦胧一片的海洋,在那宽广的水平面上,任由滂沱大雨不断坠落。数也数不清的雨水。
  触目所及之处都是白丝和银丝般的雨线,把所有的景像都笔直地切开来一般。
  掉落在海面上的雨水声整个混杂在一起。但就像是无数的竖琴,同时拨动琴弦一般,从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地传来涮涮咧涮……又畅快又忧郁的雨水声啊。下在冬季泛着灰色光影海洋上的一场雨之旋律。不知不觉间水平线已经越来越模糊,消失不见了,周围一片乳白光线的世界。我好像超脱了现实,飞到另一个有着舒适轻爽的空气晶莹的雨水坠落的世界。
  嘘嘘嘘,嘘嘘,嘘嘘嘘。
  温柴把脸挤在窗格子中间,吹着口哨,而坐在下面踏板上的我,则是看着还在下着雨的天空。温柴说道:“我的故乡是沙漠。今天这样的光景,是在我的现实世界范围以外的。”
  “你觉得幸福吗?”
  “现在觉得幸福。”
  “除了现在,不想别的吗?”
  “想了也没用。”
  唰唰唰涮……
  “我要重头开始,重新生活。”
  “是这样子吗。”
  “你的话对我有很大的帮助。虽然不知道未来会过得怎么样,但是要努力去看看。”
  “去看看什么?”
  “我的人生。”
  唰涮涮涮……
  “昨天晚上我看着营火,有了一个想法出来。如果一个火花也堪称是一个生命周期的话,那么火花应该会认为我们人类动作慢吞吞,且令人不耐烦。不知道如果比喻成雨水会怎么样?”
  “那比喻做海呢?”
  “什么?”
  “比喻做神怎么样?”
  “我无话可说了。”
  “怎么可以无话可说呢。你是人类啊,有话就要说出来。不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你和国王陛下约定好了吧?只要肯配合做口供,国王陛下会放了你的。”
  “除了我的命以外,很多事都约定好了。我一旦到了伊斯公国的首都巴拉坦以后,我只能说我的祖国是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罪恶渊薮。然后可以得到一些代价。我会把它当成是祖国给我的最后礼物吧。”
  脚的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积了一小池的水洼。马车车轮滚过的辙痕,也积满了水。然后雨滴在那些水面上画起了一圈圈小小的波纹来。掉落在水面上的水滴再胡乱地往四处飞溅出去。下在铁皮做的马车车顶上的雨滴,坠落时发出当,咯当,当当的声音。
  “还有,我会到一个不是杰彭也不是拜索斯的地方去过下半辈子。”
  “欢迎来我们的故乡。”
  温柴突然低下他的头来,俯视着我,我也将头倾斜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头发被水淋湿了,所以我一面拨着淋湿的头发,一面说:“我们的故乡虽然是在拜索斯,不过没什么关系的。是个生活还过得去的村子。而且你到了那里之后会成为一个有用又受到欢迎的人。”
  “为什么?”
  “因为我们村子里有很多怪物。”
  温柴突然笑了出来,抬起头直视着前方,所以我现在只看到他的下巴。我也低下了头,盯着脚边的雨水。温柴缓缓地向我再做了一次确认:“你是邀请我到你们家乡的意思吗?”
  “是呀,如果按照卡尔所说的话,因为有这些怪物的存在,我们的村子才会是个不错的村子。”
  温柴的表情看起来很讶异,但我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这场大雨下得很好,模糊了原来的视线,村子看起来有些透明,又有些不太透明。
  涮涮涮涮……
  温柴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了话,那些话传到我耳朵时,我已经全身都湿掉了。
  “反正,我会考虑一下那个有很多怪物的地方。不过最凶猛的那只怪物现在应该还在餐厅里吧?”
  这个时候,有人打开了公会堂的大门。我和温柴同时转头望了过去。
  “哦哦?下雨了呢?”
  原来是那只最凶猛的怪物呆头呆脑的说话声音,于是我和温柴同时一起窃笑了起来。
  雨停了。天空放晴了。白云些许,如棉絮散了几块,飘荡在午后的天空。
  国境守备队长又再次带领我们一行人出发了。赛多拉斯的村民也出来为我们送行。这不是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只不过送从其它国家来的客人走是一件礼貌性的欢送仪式。村民们认为这种欢送的方式是在适当的范围内的,他们送行之后会回到自己原来的岗位上认真工作。
  离开赛多拉斯村后,我们便一直沿着海岸线走。我回过头,往港口的方向看去。
  雨停了,一些船只马上做出准备出航的模样。那些都是一两个人就可以打理一切的小船,他们只带了必要的一些钓鱼工具。啊哈,大概是要去捕捉拿来当晚餐的鱼吧?嗯。这里的村民家门口,就有一个享用不尽的食物仓库啊。他们踏着符合拥有丰富财产的人的步伐,用满足的神情驾着小船,向大海航行而去。白云片片,往水平线的方向静静驶离远去的那些小船,现在已经变成在海面上移动的小点点了。
  我们继续沿着海岸线走,这是一个令人感到疲倦的午后。
  “啊啊……”
  妮莉亚打了一个哈欠,动了动身体。
  “吃太多了才会想睡觉。嗯呀。”
  虽然风中带着咸咸的味道,不过微风徐徐吹来,很是舒服。下过雨之后,上午和下午的天气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别。妮莉亚伸了一个懒腰,骑着黑夜鹰,往温柴的马车靠了过去。然后她一下子就跳上了马车车顶,她在车顶上对着黑夜鹰说:“你、自己也可以好好走吧?”
  坐在马夫座位的士兵们苦笑一番,妮莉亚在车顶上的行李堆里找到了一个位置,就开始打起盹来。黑夜鹰好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不过伊露莉笑笑地吹了一下口哨。
  “哔。”
  然后黑夜鹰也没有发出任何嘶鸣,就乖乖地走到伊露莉身边,和她一起行走。
  杉森和苏凯伦,他们两个人一起和国境守备队长走在我们的前面。苏凯伦·泰利吉仍旧是板着一张脸(他大概以为自己表情严肃的时候最有魅力吧),眼神锐利地直视着前方。对苏凯伦来说,现在这段护送国家使节的旅程,不仅会在他的经历上添上一笔新记录,和自己的自尊心也有很大的关系,如果要说这会是他的一项既创新又会令世人印象深刻的事也不为过,可是现在正被护送当中的使节团一行人散漫的态度,把所谓的国家使节团该有的庄重气氛都给稀释掉了。苏凯伦大概对这种情况很不满意,所以既使是自己一个人也坚持要严守着庄严正直的表情吧。
  可是这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和苏凯伦一起骑在前方的杉森,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在把玩着穿了线挂在脖子上的戒指。那是在拜索斯皇城买的那只戒指。用充满着神秘又幸福的眼神看着戒指的杉森,他那种高兴的神情和苏凯伦严正的表情恰好成了对比,把苏凯伦的心情弄得非常沉重。
  为什么我感觉这么疲倦呢?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尽管有二十多名的护卫队员和我们随行,我们竟然完全放松了紧张的情绪,这真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地疲累,燥热,还有一点点厌倦的感觉呢?
  我问了卡尔。
  “我觉得很疲倦呢?”
  “嗯?啊,因为海风吹拂的关系。”
  “是这样的吗?”
  “因为大海是永远的父亲。”
  是伊露莉从后面传来的回答。
  一直跟在后面的伊露莉,突然快步地跟了上来,骑在我们的旁边,黑夜鹰也随即优雅地跟过来。我很确定这匹巨型黑马随便走走也一定是很优雅的。因为现在妮莉亚没有骑在马上,所以这一点我非常肯定。
  卡尔笑笑地说了:“是啊。你说的是世界上第一位船员,也是第一位葬身于海底的格林·欧西尼亚吧。”
  “因为大海流着格林·欧西尼亚的血,它以无止尽的爱在声声呼唤着施慕妮安的儿子们。”
  “所以也可以说,这世界上最严格又最令人害怕的东西在向我们靠近。”
  我虽然不想打断卡尔和伊露莉极富情感的精彩对话,不过应该可以问一下他们在说什么吧。
  “施慕妮安的儿子是指什么呢?”
  “是指船员,尼德法老弟。”
  “船员?”
  “没错。不过这个称呼并不只是意指实际坐船的那些船员。因为所有人都是航行于人生这个大海上的船员。所以船员其实是一种概括性的说法。”
  这种比喻很奇怪。可是卡尔接着说道:“船员抛弃了他们的母亲施慕妮安,而奔向父亲格林·欧西尼亚。这世界上所有的儿子们都是如此的。但是一旦太阳西下至水平面时,所有的儿子没有例外,都是要回到母亲施慕妮安身边的。他们和严格又令人畏惧的大海父亲搏斗之后,心底深处的故乡还是不论何时都张开温暖怀抱,等待他们归来的大地母亲——施慕妮安啊。但是因为太过温暖,使他们无法一直待在大地上。”
  “……请你偶尔想想和你对话的人的年纪好吗?”
  “嗯?”
  “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卡尔笑了一笑。
  “那换成这种说法好了。这世界上所有的儿子,对母亲是又撒娇又爱,对父亲则是又惧又爱。在母亲面前是虽然不听话,却还是乖乖照着做的儿子,在父亲面前则是处处反对他,却又模仿他的儿子。”
  “我没有母亲,我没有办法体会。”
  卡尔愣住,看了我一眼。可是他没有对我说一些没啥用处的安慰的话,他只是微微笑着说:“对你来说呢,你就把史麦塔格小姐当做你的母亲一样……”差一点!我差一点就从马背上跌落下去了。怎么可以,你这个叔叔!
  你现在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卡,卡尔!你告诉我这种还未厘清事实,深度妄想性的奇怪言谈的意图是什么?”
  “你如果要我再说一次的话……”
  “我当然不会要你再说一次。”
  伊露莉歪着头听着我们的对话,卡尔又笑了。伊露莉表情变得很专注,她说:“是的。反正所有的人类,不,所有踏在大地上的被造生物体,都具有船员的性格,他们走向大海的父亲,觉得没有气力是理所当然的。”
  她在说什么?我把头转向伊露莉。
  “等一下。你说在父亲的身边会变得没有气力?”
  在另一边的卡尔回答了我的问题。
  “她的意思是说,因为父亲是儿子第一个遇见具有神格的对应物吧。”
  “啊啊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时间会让你了解一切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好吧,那就等吧。伊露莉往水平线方向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着:“永远的父亲……踏在大地上的我们,永远又惧又爱的大海。爱它却又害怕得不敢靠近它的大海啊。”
  真是的,连伊露莉都说了一些让人摸不着边际的话。我鼓起了脸颊,问她:“伊露莉。”
  “怎么了?”
  “你之前是去戴哈帕港看你大海的父亲吗?”
  伊露莉把头转向我这边。
  “不是的。我记得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是吗?”
  “啊,你说过你是去见某个人。还有,前几天你还说,你是去寻找某个人的形迹?”
  “是的。我是为了寻找某个人的形迹,才去见某个人的。”
  “是这样啊。那么那个你要找的正是大海的父亲吗?你到底是去找谁啊?”
  伊露莉一时间什么话也不说,所以我也不大好意思,正打算要跟她道歉。当我正要开口的时候,伊露莉说话了。
  “我是去寻找大法师亨德列克。”
  ※       ※       ※
  因为只有我和卡尔听到伊露莉所说的话,我们两人的表情都很茫然。卡尔说:“你是去寻找亨德列克的形迹的吗?”
  “是的,没错。”
  卡尔稍微皱了一下眉头,接着说:“去寻找亨德列克……我十分好奇你为什么要去寻找三百年前的人物的形迹。你愿意告诉我们吗?”
  伊露莉看了看卡尔,又再一次转过头,往水平线的方向望去。我们三人的三匹马,加上第四匹的黑夜鹰,当然对我们人类三百年前的历史漠不关心,马儿们正在写着它们自己的历史,而骑在马上的我们暂时脱离了现实世界,纵身一跃到三百年前的历史大海中了。
  “你非常了解亨德列克是怎样的人物吗?”
  伊露莉一面看着水平线一面说。所以卡尔是看着伊露莉的脸颊回答她:“是的。我对他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这样的话,你应该知道他是在大陆上的巫师之中,惟一一位绝无仅有,修炼到第九级魔法的大法师。可以使用到第九级魔法的大法师过去虽有几位,但是却没有一位是可以纯熟运用第九级魔法的。”
  卡尔深思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是的。曾经击退过一百名死亡骑士的那位彩虹的索罗奇,他虽然也使用第九级的魔法,但是他一次也没有说过自己是可以纯熟运用第九级魔法的大法师。敢这么自称的只有亨德列克一人。”
  伊露莉用小心翼翼的口吻说:“是的。而且,可以纯熟运用某一等级魔法的人,就能创造下一个等级的魔法。”
  “你是说……创造?”
  “现在所有的人类都还不知道这件事。不,正确地说,应该是即使知道了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在亨德列克之后,没有人可以纯熟运用第九级魔法,所以巫师们只对前辈们已经创造出来的魔法,加强其使用的纯熟度,也就没有办法去创造新的魔法了。”
  卡尔想了一会儿,说:“这是只有爬到梯子最顶端的人才可以做出下一格阶梯的意思吗?”
  “是的。你比喻得很好。现在的巫师只有在类似的魔法等级里稍做改造,或做变化的动作,并没有创造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魔法出来。当然,相关的研究有很多人投入。因为他们一直持续不断地在研究新的魔法。可是所谓那些新的魔法,只是在既有的魔法上做了再加工的处理罢了。完全创造出一个全新的魔法,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事了。”
  “是这样的吗?”
  伊露莉点点头说:“所以可想而知的是,亨德列克知道自己可以再创造出下一个第十级魔法。”
  “是的。我听说过他努力钻研创造第十级魔法的故事。可是并没有听到他创造成功的故事。”
  “但是也没有听到创造失败的故事吧。”
  卡尔点点头说:“是的。有关他的记录太少了,这是很难任意去推断的事。”
  “是啊,在清楚地调查相关资料之前,是无法知道亨德列克到底有没有创造了第十级的魔法:”
  卡尔一脸迷惑的表情,说:“这样的话,谢蕾妮尔小姐寻找亨德列克的形迹,是要确认他有没有创造第十级魔法的吗?”
  “是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确认第十级魔法有没有被创造出来呢?你是好奇还是为了学问上的需要?”
  “都不是。我是想要学习第十级魔法。”
  “什么?”
  卡尔又问了一次,伊露莉没有回答。她说要学习第十级魔法?
  卡尔歪着头用激动的声音对伊露莉说:“你说过不要过问精灵所做的事情背后的含意。”
  伊露莉笑了笑。卡尔也是笑着说:“我知道。你有需要使用第十级魔法的理由。你好像说过什么新的魔法对巫师来说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我好像可以理解。啊,当然喽,如果真的有第十级魔法存在的话,那些魔法你都能使用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要创造出新的魔法,是纯熟运用魔法的大法师才有办法做到的,但是已经存在的魔法,是可以直接学习后再来使用的。”
  伊露莉轻轻地点了点头。但是卡尔满腹狐疑的表情,说:“可是……你如果需要第十级的魔法……这真是奇怪。”
  伊露莉对卡尔的话很有兴趣似地看着他。
  “哪里奇怪了?”
  卡尔做了一个很专注在思考的表情。他开始喃喃自语似地说了:“亨德列克是个努力不让自己的记录留在世上的人。即使不是如此,以现有极少的资料,再加上经历了三百年的残酷风霜,还会有什么关于亨德列克留存下来的记录吗?难道会有值得去确认亨德列克是否创造了第十级魔法的资料留下来吗?”
  “可能性当然是很低喽。”
  “而且……亨德列克即使创造了第十级魔法,我们也可以确定他没有传授给任何人。谢蕾妮尔小姐刚说过,即使能力不足以创造出魔法,但却有可能学习过魔法之后再去运用的吧?因此亨德列克如果想要将它传授给即使资质比他低的人,他是多少可以传授一些魔法下去的。但是如果传授给了某人,那个魔法应该会流传到今天才是啊。”
  “你说的当然没有错。但是第十级魔法并没有流传下来。”
  “是啊。所以那是因为亨德列克没有传授给任何人的缘故。这么说来,即使他创造了第十级魔法,结果也还是失传了,不是吗?”
  “是有可能这样没错。”
  “那样的话,亨德列克创造的第十级魔法还有必要去做确认吗?亨德列克没有创造第十级魔法的话,第十级魔法当然就不存在。还有万一他创造了第十级魔法,也会因为没有传授给他人的关系而失传,就跟第十级魔法不存在是一样的意思。谢蕾妮尔小姐你说过不是要确认第十级魔法的存在与否,而是需要学习第十级魔法。那么你有没有想过第十级魔法不存在的话,要如何学习呢?”
  啊,怎么会变成这样?伊露莉微笑着点点头。
  “你的见解很正确。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没有任何的巫师会去留意亨德列克的第十级魔法这件事。不管亨德列克有没有创造第十级魔法,他们也会觉得不可能有机会学习。因为亨德列克奔驰过的原野和今天我们所奔驰的原野中间,有一道三百年的时光之河,横亘在我们和亨德列克之间。”
  “是的。这么说来,确认亨德列克有无创造第十级的那些神秘魔法,这件事虽有其意义存在,但在实质上的意义……”
  “但是如果第十级魔法真的被创造了的话,即使亨德列克没有传授给任何人,也学得到这个魔法的。”
  “即使没有传授给任何人?你是说可以期待留下的魔法符文吗?”
  还没等伊露莉回答,我就抢着说:“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我突然插了进来,卡尔很惊讶地看着我。我看着伊露莉说:“伊露莉不是常常那样说吗?只知道符文是不够的,魔法所运用的,那个,什么,复杂无比的什么,反正你不是说还有很多要传授的?”
  伊露莉点点头。我继续说:“那样的话,只有符文是不够的。万一亨德列克没有传授给任何人,那必须要有巨细靡遗,记载详细的使用方法之类的东西,伊露莉才可以学得到。如果有那样的记录本存在的话,应该就会有人把它学起来了。但是因为第十级魔法不存在,也就不会有那样的记录本了。
  “没错。”
  “那么你到底打算如何学习第十级魔法呢?”
  “向创造第十级魔法的本人学习。”
  卡尔睁大眼睛看着伊露莉。等一下,她说仟么?她说要向创造第十级魔法的本人学习?意思是说要向亨德列克学习第十级魔法吗?我吃惊地笑了笑,说:“那个,那个,伊露莉。哈,哈哈哈。你不能用精灵的角度想,要用人类的角度想才对。我们人类是没有办法活那么久的。”
  伊露莉轻轻地笑了笑,卡尔却仍是一副非常讶异的样子。他用发抖的声音说:“巫妖……你是说,亨德列克是巫妖吗?”
  “啊?”
  我也不自觉地吞了一口气。巫妖?伊露莉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卡尔非常惊讶地说:“当然,亨德列克是第九级魔法的大法师,如果他愿意的话,也是可以把自己变成不死的巫妖。但是看看他生活的态度,他所流传下来的一些话语……啊,当然,人类有时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可是亨德列克变身为巫妖这件事我无法相信。你是说他放弃了他自己本身的人性了吗?”
  伊露莉回答了。她说:“他希望他还保留着自己的人性。”
  “什么?”
  “必须这样做才……”
  伊露莉停了一下,先抚摸着她骑跨的理选的鬃毛。我和卡尔静静地等待着。但是伊露莉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她在想要怎么说吗?一会儿过后,伊露莉很快地接着说完刚才的话:“亨德列克一直希望自己永远是个人类,永远不放弃自己的人性。希望自己还记得无法遵守的约定。希望自己还记得在绿色的山里头形成一池黑色湖水的原因;还记得倒塌的塔上覆盖了苔藓的原因;也还记得和神龙王之间的盟约。”
  一口气把话通通说完的伊露莉没有一点喘气的样子,她接着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她说:“他希望自己永远是亨德列克。”
  卡尔脸上充满了强烈的疑问表情。我心里想问的事,多到数不清,连喉咙都在发痒。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伊露莉的话里有强烈暗示拒绝回答任何其它疑问的感觉。结果,我喉咙痒到最后忍不住咳了一声出来。
 
 
 
 
只看该作者 63楼 发表于: 2007-10-26
04
 
  我觉得卡尔既然要说话,就应该正面看着对方说,这样会比较好。但其实我现在也无法正面看着对方。对方是从伊斯公国首都巴拉坦来到那吴勒臣这里,等着要来欢迎我们的迎宾团。卡尔无法让这个迎宾团的人觉得他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
  他仍然还是一副侧着头看旁边的姿势,说道:“各位不辞辛劳……不辞辛劳地前来此地……愚昧的在下……嗯……深觉高兴而且感激……不尽……在阳光的普照之下……祈愿两国的未来……建立于更加诚实与善意的……”
  然而,来到那吴勒臣等待迎接我们的迎宾团团长并没有责怪卡尔的无礼。卡尔虽然没有专心跟他说话,但他依然还是对卡尔露出了微笑。他面向卡尔的脸,说道:“很漂亮吧?”
  卡尔吓了一大跳,正面看着他,说:“什么?啊,真是对不起。我失礼了。”
  迎宾团的团长微笑着说:“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先看日落再说吧。住在此地的人,也很少能在如此晴朗的天气里,观看到这么美的日落。”
  这位团长说完之后,就先行走向悬崖的方向。卡尔随即尴尬地笑着走向悬崖边。我们一行人跟着站在卡尔旁边一字排开,而迎宾团员们也笑着从团长旁边一字排了开来。
  天空真的是一片火红。
  天空犹如烧了起来,波纹极像是黄金丝线织成的绒毛毯。所有人的脸孔全都变成暗红色,每个人脸上轮廓都变得更深了。我们在那吴勒臣白色悬崖(现在就算是称做火红悬崖也不夸张)的顶端排成一列,看着即将要下沉的太阳。在东方的国家伊斯公国,能观看到落向地平线的日落景象是很稀有少见的事、不过,我们却在那吴勒臣的大湖锡奇安湖的东边山麓上观看到了。
  迎宾团的团长用柔和的声音说:“我们看到的是由海上升起、向湖面落下的太阳。也就是说,它是由水面升起、向水面落下的太阳。我并没有意思贬低其他地方,但是,我确实对于我们拥有大陆最美的日出和日落,感到自豪不已。”
  “贵国有如此美丽的日落,确实值得为此自豪不已。望着这从黄金之海升起,朝黄金之湖落下的太阳。这种生活想必一定很棒吧。”
  真的好美!我往后看了一下。后方是一片海洋。而前方则可以看到锡奇安湖的宽广的水平面。我们站着的白色悬崖是位在海洋与湖之间,仿佛是一面围墙般矗立着。在湖的这一边,悬崖四面都是白色的扁柏丛生,而海的那一边,四面则都是白松树。真是漂亮极了!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要叫做白色悬崖了。
  我吞吞吐吐地说:“真是奇观……要是没有出来旅行的话……”
  杉森也是一副感动的表情,他点点头,看着朝向西方地平面落下的太阳。在这个只见得到红色的世界里,妮莉亚的头发随风飞扬,像是一团火一样。妮莉亚的眼睛美丽地眨着,她的嘴唇很自然地张开,两手紧握在一起。她对我说:“修奇?实在实在是很漂亮吧?”
  “是啊。嗯,这景象真的好漂亮。”
  迎宾团团长咯咯笑着说:“我很高兴能让西方来的客人看到我们故乡的壮观景色。好,现在我们进去吧。太阳完全落下之后会变得非常冷。”
  我们是西方来的客人?
  我的心脏突然间猛跳了一下。为什么呢?西方,如火般的太阳。
  像是连水都快被燃烧掉的火红。
  ……真是的。
  我们表情焦急地想要再看一眼那个几乎已全部落入地平面的太阳。不过,可能因为是在悬崖上,海风和湖面的风同时吹来,真是有够冷。不对,是快冻死了。
  我们进入伊斯公国后看到的第二座都市是那吴勒臣,同样也是个一直刮大风的都市。有趣的是,都市里几座突出的尖塔上面都挂着风向计,没有一座例外。我还看到有些房子,在长长的柱子上立着风向计。坦白说,柱子上面立个风向计在我眼里看来真是奇怪不已。
  “卡尔,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柱子上要挂着一个袋子呢?”
  杉森很快插嘴说道:“哎呀。那个会不会是要用来抓鸟的?”
  “那么这里的鸟可能都活得很无趣喽!才会把自己的身体塞到那样的袋子里啊!”
  卡尔微笑着说:“啊,那个是风向计啊!风从那里进去的话,袋子就会鼓起来。它同时也是风速计。风愈强就会鼓得愈挺。”
  “然后有时候盲眼鸟也会飞进去?”
  “哈哈哈。”
  说的也是,这里的人一定得时常注意风的动向吧。这一回,因为现在是傍晚时分,都市里的人没有聚集夹道欢迎,这样反而比较好。
  但还是有一些准备晚餐的妇女们,以及被那些妇女拉着耳朵进城的男孩子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们。
  天空在刹那间变成紫色之后,马上又转换成暗蓝色。
  我们跟着迎宾团到了那吴勒臣的领主城堡里。杉森和我稍微靠在一起,开始批评城堡。
  “哼嗯,你看,贺坦特警备队长。你觉得那吴勒臣城堡怎么样?”
  “原来你也感觉到了。就陆路来看,是座不堪一击的城堡。但是我不太清楚海军战术,说不定就水路而言就不会很弱了。”
  “可是它三面临海,只有一条陆路而已,不是吗?所以就陆路来看,应该不会很弱吧?”
  那吴勒臣城堡像是挂在海岸悬崖似地,城的三边城壁都一直连结到海里,剩下的一面是和陆地衔接在一起。通向城门的那一整条路两旁种满了海松树,很是雅致。这条路并不是很窄,如果要由陆路攻击城堡的话,就一定会由这条路正面攻击。其余三面都必须从海上进攻。但杉森只是嗤之以鼻地说:“只有正面一条路,而这条路又这么容易被攻下。左边的那座山也有问题……如果从山丘上面射箭下来就伤脑筋了。站在守备的立场,它根本没有所谓高地的优势。贺滋里他曾归纳出理想的城堡需具备三要件:垂直面要高水平面要窄、自给自足。可是这座城堡首先就已经不符合垂直面要高的这个要件了。”
  “什么是水平面要窄啊?你的意思是城堡必须盖得窄小一点吗?”
  “不是。是通往城堡的路必须要窄。可是这一条简直就是大路啊。从弓箭射程外到城门,不到一分钟就可以跑完。要是我的话,士兵……”
  杉森没有说完就打住了。我跟随他的目光看去,也吓了一大跳。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迎宾团的团长已经在我们旁边,一直以感兴趣的目光静静听着我们在七嘴八舌。他说:“嗯,士兵不用很多就可以攻下这座城堡了,是吗?”
  杉森慌张地回答:“啊,不是,真是对不起。我是在开玩笑的。请原谅我的失礼。”
  “不,没有关系。您不会丢下大陆战士的自尊心吧?请您以一位战士的立场继续说。我不会做任何追究的。”
  杉森差点就讲了。我要是稍微再慢一点就大事不妙了。呼!我精神恍惚地说:“我们并非前来从事间谍或暗探军情之事。我们乃是为了和平使节的任务而来到这光荣的国家。希望我们这些无知者的戏言不会破坏更加充满善意的两国关系。我们在此郑重道歉。请阁下您原谅我们的失言,请不要再追究而让我们愚蠢的嘴巴造出更大的罪过。”
  我的额头都快流汗了。杉森要说话的前一刻,我竟能一下子讲出这么长一段话。哎唷,呼!迎宾团的团长用奇异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后郑重地接受道歉之后,就走了。卡尔一听到我这么快速反应,点了点头,随即笑着说:“好了!杉森。你欠我这一次。给我准备好好地还债吧。”
  杉森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一苍白。他结结巴巴地说:“呼。真的不管你要我做,做什么,我都无话可说。真是的。我都忘了这里是在别人的国家。喂,混蛋,你干嘛提城堡的事啊!”
  “好啦,是我提的,可是一直批评个不停的人是谁呀?”。
  “唉!可恶。”
  杉森嘟嚷着走进了那吴勒臣城堡。
  我们首先把武器和马交给城堡佣人,然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整理好服装仪容之后,被引导到大厅里。大厅里有穿着正式的骑士,和家臣们排成两列,还有一位看起来像是城主的人,坐在一张高高的椅子上。嗯,我见识过庄严大厅之后,现在对于这大厅虽然不觉得很是壮观,但也算是不错的了。
  我大概都是在观察墙上挂着的蜡烛。这里靠近海洋,应该会使用鱼类的油脂吧?鱼类油脂就蜡烛材料而言,算是较低级的。当然啦,最高级的油脂是那个叫什么来着?鲸脂!除此之外,其他鱼类的油脂都不怎么好。不过,在这里墙上挂的蜡烛火光竟然都十分漂亮。
  哼嗯,一定是进口的东西,应该是吧。
  我们一行人,也就是卡尔、我、杉森、妮莉亚、伊露莉和苏凯伦一走进去,城主大人便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我们该不该下跪呢?不对,等等。这里是在外国,所以我们没有必须表达忠诚的义务吧。果然,我们没有一个人跪下来。
  那位城主行了一个注目礼,说道:“欢迎拜索斯的使节团来到此地。我卡米安·那吴勒臣谨以友谊与信赖欢迎各位。以遍及正义之处的蔷薇祝福各位。”
  卡尔先是露出讶异的表情,但随即优雅地回答:“城主大人的温馨欢迎不仅使我卡尔·贺坦特已经忘却旅途的疲惫,更令我对贵国与拜索斯的光辉未来感到无限希望。以犹如热情花瓣般的温暖之心祝福您。”
  卡米安领主听了之后,脸上浮现出高兴的表情。那种表情就好像是从意想不到的人身上发现到友谊的样子。他走来和卡尔握手,并且说:
  “蔷薇红得令人喜爱,犹如正义受万人尊崇。拜索斯的山川确实宛如一座智慧的宝库啊!”
  “伊斯的海洋,堪称是深远智慧日复一日波涛来往之处。城主大人的福德浩翰无垠。”
  卡米安城主欣喜地看着卡尔,兴致勃勃地说:“好,能够认识拜索斯各位贤士真是太高兴了。我想认识一下各位光荣的名字。”
  于是,我们就一个接着一个自我介绍。每当有人介绍完自己,卡米安城主就会适当地给予回话答礼。可是对于使节团的成员里有少年、精灵、还有一个活泼的短发小姐,他的神情像是看不出我们是什么角色。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亲切地笑着说:“各位远道而来,在此消除一下旅途的劳顿吧。想必在拜索斯一定听说伊斯的食物很怪吧?今天我就来打破那些不实的传闻。请跟我来。”
  幸好,宴会里有许多拜索斯的食物。我本来已准备好要面对在赛多拉斯吃过的那种完全伊斯风味的食物,但这里的食物让我得以高高兴兴地走向餐桌。
  在用餐的空闲时候,卡米安城主对卡尔说:“我想明天送各位到首都巴拉坦。要是还很疲惫的话……”
  “不。我们顺着美丽的海边一路走来,一点也不会累。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了。”
  “是。其实我们君主陛下也很急着想见各位呢。”
  “是吗?”
  “是的。贵国与杰彭国的战争已经打太久了,我们身为诚实的邻国,焦急企盼两国早日结束战争。而今拜索斯既然有使节团亲临,我们君主期待此次会谈能够促成大陆和平。”
  卡尔的眼神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同时苏凯伦的眼睛有点在兴奋地闪烁着。嗯,这就是外交吗?对我来说,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是重要的话,什么是有隐含其他意义的话,但是由他们两人的态度可以看出,现在卡米安城主说的这番话是有重要涵义的。卡尔温和地说:“和平乃是非常珍贵的。可是杰彭国竟不知其珍贵,实在是令人遗憾。”
  这一次,卡米安城主的眼角稍微上扬了一下。这个呀,真伤脑筋。我来到这个国家好像很难好好享受食物哦?我和妮莉亚都用紧张的表情集中精神听着两人的对话。伊露莉还是面无表情,至于杉森则是忙着吃。卡米安城主说:“是。所以您不认为现在正是诚实的调停者出来协调两国意见的时机吗?”
  “是。如果不能为了和平而牺牲正义的话,我认为那样的调停者是不会受两国欢迎的。虽然为了维护正义,有时不得不牺牲和平,可是绝不能为了和平而牺牲了正义。否则和平就只是建立于假象与虚伪之上,等于是海市蜃楼。”
  “所谓正义……您说得没有错。但是正义不可沦为自我满足的工具吧?”
  “没错。所以在我们国家,尽管战士们的母亲和情人悲伤,他们的知己哀痛着,我们国家也不能放弃正义。”
  卡米安城主露出有些别扭的表情。他们两位后来还继续聊着,看起来像是很和气地在谈话。但其实这顿晚餐并不是吃得很温馨。
  真是的。我觉得消化不良耶!
  苏凯伦微笑着说:“我终于了解为何国王陛下一定要派您这位从荒野村落来的贺坦特大人了。坦白说,我以前护卫过的使节,都是性格温和的使节,但我认为他们都很难算是有能力的使节。”
  说得也是。他会这样说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卡尔平常都只是一副呵呵笑脸,只要一有时间就像现在这样拿着书不放,这样一个中年人,谁会认为他是一个有能力的外交官啊?卡尔仍然还是一副呵呵笑脸,他合起书本,答道:“我听了觉得很庆幸。但是一个官吏有没有能力,这是很难在当代就评断出来的。”
  “不,您太谦虚了。今天晚餐,卡米安城主隐约提起调停问题的时候,您回答得非常好。而且您还在蔷薇与正义之神欧雷姆的追随者面前,以正义为回答的主轴,真是太妙了。”
  我们现在正坐在那吴勒臣城堡内的一间卧房里聊天。伊露莉两脚平直地伸着,坐在地板上的地毯,她的表情一副很困惑不解的样子。她也和我一样,听不懂苏凯伦和卡尔说的是什么意思。其实,趴在暖炉前摇着双脚的妮莉亚也是一副糊里糊涂的表情。我把她的脚摇得更快,而且像是要把她的脚塞进暖炉似地捉弄之后,说:“卡尔。”
  “嗯?什么事,尼德法老弟?”
  “刚才晚餐时,那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谈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卡尔笑着拿起放在桌上的茶杯。他突然说出毫不相干的话:“这茶真香。是伊斯产的茶吗?”
  “卡——尔!”
  “好啦,我知道。哼嗯。其实我们并没有说到什么重要的事。不过在外交关系上,那种不是很重要的事有时候却可以演变成重大的问题,很可笑吧。”
  “哎呀!我喜欢听可笑的事。请您说吧!”
  “咯咯。嗯,我要怎么说明好呢?”
  卡尔用手敲了敲放在桌上的书本,说道:“我这样比喻吧。在某个村子里有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吵了起来。两个年轻人都势均力敌,难以分出胜负。一开始不知是为了什么而吵了起来,但是吵久了,却变成是为了自尊心,怎么也要战胜另一方。”
  妮莉亚开始好奇了起来,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用趴着的姿势,慢慢地爬近我们坐着的桌子附近,那位严谨的苏凯伦护卫队长看了则是皱起眉头。不过,卡尔继续说道:“好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再继续吵下去,两个人恐怕还得再痛苦好几个月,说不定还可能会有一方丧命。但是两个人都有自尊心,不可能会有人先认输。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当然要有个够份量的人出来阻止他们喽!”
  “没错。有人出来阻止的话,两个青年就应该会在无法打赢的情况下接受和解。”
  “好。我听懂了。那么说来,你的意思是,伊斯公国想在拜索斯与杰彭的中间做那个有份量阻止的人,是吗?”
  “好像是吧。”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要接受那种和解调停呢?”
  苏凯伦听了,用啼笑皆非的表情看我,可是我不在乎。他用低沉但有力的声音说:“你这个不懂事的小子……和邪恶的杰彭有什么好和解的?我们惟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打赢他们。”
  “你的意思是,即使会弄得两方千疮百孔、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吗?”
  苏凯伦听了我的话,真的生起气来了。他像是针对我说话似地说着:“我们会打赢的。虽然你年纪小,但是身为一个拜索斯国民怎么可以说那种话呢?”
  我又想再说话的时候,卡尔很快地说:“尼德法老弟,你听我说,这其中有好几种理由。而且,泰利吉大人请你不要责怪这个小孩子。”
  我事实上是气得脸颊涨鼓鼓的,苏凯伦则是看起来像是很火大的样子。卡尔对我说:“如果双方和解了,当然是可以暂时解决燃眉之急。而且在前线作战的士兵们也可以回到企盼他们的家人身边。但代价就是,我们国家等于是欠了伊斯公国一笔债。伊斯公国就是贪图这个,所以想要担任调停者。伊斯公国原本便是不会做那种充满爱心与慈悲之事的国家。”
  “可是,只要把它想成是一种心理上的负债,就可以了吧?”
  “是没错。但是在外交这种你来我往的办家家酒游戏上,那种心理负债却是很沉重的。简单地举一个现实的例子,他们可能会趁着拜索斯和杰彭的战后混乱而侵吞两国的商权,这或许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侵吞商权?”
  “没错。战后会需要许多物资,说不定会形成一个新的经济圈。伊斯公国会在混乱之中侵吞掉两国的经济圈。因为两国不能亏待调停国的商人,只好善待伊斯的商人,如此一来,伊斯的商人就可以从中获得很大的利益。”
  我点了点头,但同时又摇了摇头。结果弄得我的脖子疼痛。我说道:“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可是我听起来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努力不被侵吞到商权,不就好了。重要的是,在前线的人可以平安无事地回家,光是这点就很值得了吧?”
  苏凯伦好像又想说什么,但是卡尔先开口说:“你说得是没错。但是我们如果放弃可以打赢的战争,这样也是很奇怪的事,不是吗?你想想费雷尔的那些建言。”
  “嗯。说得也是哦。”
  苏凯伦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了看我们。他吞吞吐吐地说:“您,您的意思是确定可以打赢?”
  啊!他应该是不知道我们说的那些建言吧。他只是我们的护卫队长,因为费雷尔的没航路战略是最高机密。卡尔静静地点头说:“是的。我们拥有能够确保战争胜利的战略。而且我就是因为这个战略而出使伊斯公国的。因为这个战略需要伊斯公国的帮忙。当然,这是机密事项,无可奉告,请您谅解。”
  苏凯伦面带喜悦的表情,点头说道:“是,我知道。我现在才知道我护卫着如此重要的使节团。我一定不惜牺牲生命护卫贺坦特大人。”
  “啊,够了。没关系。我们明天就会抵达巴拉坦了,不用太担心。”
  “是。可是我还是不会松懈警戒的。”
  “可以不用太过警戒。只要照目前做的方式就可以了。对了,泰利吉大人你是说你没有听说我此行是负有什么任务吗?”
  “是。”
  苏凯伦简短地回答之后,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
  “军人是不必问为什么的。我们要做的是一接到任务就执行。”
  “是。应该要这样才对。因此只要照目前所做的来做就可以了。”
  卡尔微笑着说完之后,苏凯伦点了点头。这时候,我觉得脚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碰我。我低头一看,妮莉亚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爬来刺一下我的脚。
  “修奇——啊——?”
  “不要这样!你刚才听到了吧?机密,这是机密啊!”
  “哼嗯。原来真的是那时候在大暴风神殿你们指的那件事。咦,我真是好奇耶!”
  “我知道你为什么好奇想知道。所以请你了解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妮莉亚看了看我,说道:“知道了啦。”
  “很好。还有,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在地上滚来滚去啊?”
  “什么话!如果小孩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话,会被大人骂。我又不是小孩子,所以可以随我的意思翻滚。”
  我向妮莉亚伸了伸舌头,然后很快地跳起来。因为她想抓住我的脚踝。苏凯伦看到我和妮莉亚闹得这么疯,干咳了几声,一面走出去一面说:“夜深了,我去找费西佛先生回来。”
  “啊,可以不用去找他……”
  但苏凯伦还是径行往外走去。干嘛找杉森呀?他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高高兴兴地与那吴勒臣城堡的大厨在一起,要不然就是在威胁酒库的负责人吧?这时候,妮莉亚一个空翻,站了起来。她差点就踢到桌子,让卡尔吓了一大跳。
  “修奇,修奇。我们也去找杉森吧?”
  “干嘛找他啊?他才不会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呢!”
  妮莉亚把头往两边摇晃,说道:“不是不是,我是怕杉森会对别人怎么样。”
  “那赶快走吧!”
  我赶紧站了起来。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我们是使节团,不能在外国的城堡制造骚动。呵。而且我又想起今天白天和迎宾团团长的那段惊险对话。真是的,要赶快找到那家伙才可以。卡尔又一心意在读书了,我想问伊露莉要不要一起去,不过我看算了。她正陷入沉思当中……一副完全呆滞的脸孔。可能她是在苦思刚才不久前我们的那段对话吧。精灵懂不懂外交是办家家酒的游戏呢?
  妮莉亚和我各自在硬皮甲上面披了一件斗篷。冬天确实是到了,天气冷得不得了,只要一离开有壁炉的房间就觉得脖子后面都冻僵了。妮莉亚把斗篷拉到下巴,说道:“他会在哪里呢?”
  “第一个可能,占据厨房。第二个可能,偷袭酒库。”
  “他会不会在那吴勒臣城主的独生女房间窗户下面唱求爱小夜曲啊?”
  “你是说谁会做这种事?”
  谁会在十一月这种天气里唱求爱小夜曲啊?嗯,杉森应该是做得到啦。但杉森不可能会去做那种事的,他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可能都被手垢弄得黑黑的了吧。我咯咯地笑着走向厨房。
  ※       ※       ※
  果然不出我所料!可是场面比我想象的还更奇怪耶!
  “怎,怎么可以不经上面的人允许就把犯人从押送马车里放,放出来啊!”
  “这个嘛……喂,温柴,你会逃跑吗?”
  温柴沉默地指了指自己的脚踝,露出无辜的表情。苏凯伦看了一眼圈圈缠绕捆绑着的那条绳索之后,才稍微安心了下来,杉森则是张嘴笑了起来。
  那吴勒臣城堡的厨房里聚着这里的一些佣人和女佣,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见习骑士的人,他们都在和杉森、温柴一起喝着酒,苏凯伦摇着头说:“喂,杉森·费西佛!就算你有绑着绳索,但你这样做,还是侵犯到了我的权限!”
  杉森把酒瓶靠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搔着后脑勺,说道:“哎呀。泰利吉大人是护卫队长吧?”
  “什么意思啊?”
  “所谓的护卫队长就是要保护我们使节团的每一个人,不是吗?而温柴也算是某种的使节,是吧?温柴是我们拜索斯的战俘,所以现在他的安危应是由拜索斯来负责。我们并不是要把他带来留在伊斯公国的吧。所以说,在伊斯公国里即使是温柴,你也应该负起护卫责任,是吧?”
  苏凯伦睁大眼睛看了杉森一眼。杉森嘻嘻笑着说:“简单地说,有句话说:男人在喝酒的时候,连国王也不能干涉。传说路坦尼欧大王去见乌塔克和查奈尔时,看到两人在喝酒,然后就等了他们一整天。我会道歉的,你不要站在那里,过来一起喝酒吧。你在这里的话,温柴如何能逃跑呢?”
  苏凯伦面带一点固执的表情盯着杉森看,但这时候在他旁边的妮莉亚悄悄走近勾起了他的手臂,说道:“去吧,队长大人。”
  苏凯伦吓得甩开手,然后有些腼腆地笑着,最后还是被拉到餐桌那里。那吴勒臣城堡的佣人、女佣和见习骑士们都欢呼着欢迎苏凯伦。杉森高兴地笑着说:“哎呀,你们也来了呀?来这里坐着。”
  我只好摇摇头,走了过去。
  这样真是不错。比起刚才和城主的那场宴会,现在一些做属下的在一起开这种宴会确实比较适合我。杉森甚至还把脚翘到桌子上。而温柴因为杉森的关系,也不得不跟着一起翘脚,有个女佣干脆踢开椅子,直接坐在桌上,涨红着脸,用两手拿起酒杯一直喝着酒。
  结果那些佣人和见习骑士都鼓掌叫好。妮莉亚咯咯笑了起来,而苏凯伦那家伙则是用严谨的表情稍微皱了眉头。不过他在这种场合当然是不至于笨到会说这是不合礼仪、没有礼貌之类的话。
  我走近温柴的身旁,想要敬他一杯酒。
  “温柴,你是不是被杉森拉来的?”
  “是啊。这个王八蛋。他想喝酒就自己喝嘛。”
  当场,杉森用手肘撞了一下温柴的腰,温柴发出呻吟声。杉森说道:“这家伙,你这么会喝酒,就不要再罗嗦了。我把你带到这里……”“我知道,我知道啦!妈的。谢谢。这样可以了吧?”
  “好。知道我这个人好就要说嘛。”
  杉森在那边高兴嘻笑着,温柴则是使用脸部所有的肌肉,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喝着酒。妮莉亚向苏凯伦劝酒。我一面把手伸向刚才宴会的那些丰盛剩菜,一面说:“可是那些看守马车的士兵为什么会开门呢?”
  苏凯伦队长诧异地看了看杉森,说道:“对哦,是他们开马车门的吗?”
  杉森笑着回答:“是啊。他们每个人手抱一瓶酒,然后确定温柴捆绑了绳索之后,当然也就没说什么了。”
  “这些个混蛋!”
  苏凯伦队长马上就往外跑去了,我们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然后我问杉森:“是真的吗?”
  “假的啦。我是趁着那些兵暂时离开位置的空档把温柴拉下来的。”
  “你真是恶劣……那些可怜的看守兵。”
  杉森他像食人魔般地笑着,妮莉亚则是捧腹大笑着。温柴噗嗤笑着,一边倒酒一边说:“我是看守我自己的兵。我要是不想逃,我就绝对不会逃跑。”
  “其他人可能很难以相信吧。”
  “或许吧。”
  温柴轻轻地点了点头。妮莉亚从刚才就一直在玩着饼干,把饼干往上丢,再用嘴巴接起来,她一听到温柴的话,惊讶地说:“为什么你不想逃呢?”
  温柴稍微转头瞄了一下妮莉亚之后,对我说:“修奇,你跟她说逃跑对我来说没有好处。”
  我都还没有说话,妮莉亚就说:“如果回到故乡可以见到亲人,要是有情人或老婆在等他,他应该会想见他们吧?”
  温柴内心里那股难受的感觉都在他脸上浮现了。可是他苦涩地微笑着说:“你跟她说,我回去了只会对他们更增麻烦,修奇。”
  这一次也是我还没开口,妮莉亚就先说了:“喂!不要再这样了。既然你都放弃祖国了,就该连习惯也放弃才对呀!我的意思是请你直接跟我说话。”
  温柴看了看妮莉亚。他叹了一口气,干咳了几声,握了手又摊开手之后,整张脸都红了起来,然后他转头对我说:“跟她说习惯需要慢慢地改过来才行。”
  杉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在中间传话了。妮莉亚跳着跳着跑来,弯着腰站在温柴前面。温柴赶紧转过头去,但是妮莉亚跟着他转的方向移动身体,一直面对着他的脸。温柴转头转了好几次,想要避开妮莉亚的目光,结果索性把头往下低垂,说道:“修奇!问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子!”
  “看着我说话,看着我说话,看着我说话。”
  妮莉亚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似地喃喃自语着,温柴开始变得坐立焦躁不安。他生气地想站起来,但杉森不让他把脚从桌上放下来。
  不知何时起,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妮莉亚和温柴。温柴可以说是脸红到耳根了。他慌张地说:“修奇,只要你叫这个女人走开,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跟我说话,跟我说话,跟我说话。”
  “我好像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我其实也是蛮恶劣的人。温柴随即转头对杉森说:“你不是想学杀气吗?我教你。只要你让她走开。”
  杉森的眼睛立刻闪闪发光。妮莉亚惊吓着,赶紧冷酷地瞪着杉森。杉森的嘴角突然上扬,他说道:“真是奇怪耶!”
  “什么意思?”
  “用你那个杀气把她赶走,不就行了?”
  温柴弹了一下手指头。然后他开始瞪起妮莉亚。妮莉亚嘻嘻哈哈地对看着温柴。
  哼嗯。真是奇怪的一幕。温柴坐在椅子上用可怕的眼神瞪视妮莉亚,而妮莉亚则是弯着腰微笑对看温柴。两人的表情完全不一样,然而鼻子相隔不到一肘距离,他们互相无言地看着对方。
  砰!
  结果妮莉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一面颤抖着,一面慌张地躲到我背后。温柴得意扬扬地笑着,厨房其他人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我的背后传来妮莉亚颤抖的声音:“可,可怕死了……哎唷!”
  “温柴好像很难改掉数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你不要再刁难他了。”
  “可,可是也实在是太吓,吓人了。呼呼。”
  妮莉亚就连坐在椅子上也无法挺直身体。而且手还不断颤抖,根本无法拿起酒杯,只能紧握着双手。
  “真是的……可能是你对抗太久了。”
  “嗯,嗯。就算可怕,我也一直,一直撑着……”
  “你真是太固执了。温柴那双眼睛让翼龙昏过去,还让狱魔女吓得逃跑,你以为你有办法对抗得了啊?”
  “不要再说了。我现在都没对抗了,还是颤抖,抖得很厉害。”
  那吴勒臣城堡的人们都一副惊讶的表情,个个不敢再看温柴一眼。温柴噗嗤笑着拿起酒杯,并且说:“修奇,你跟她说我很抱歉。但我觉得她太固执也有错。”
  “听到了吧?”
  “这个……讨厌!你这个家伙。”
  温柴以更深邃的眼神做出一个笑容。四周围好安静,所以酒变得很没味道。
  “为妮莉亚干杯。”
  “为了我?为什么?”
  “你唱一首歌吧。爱亚·伊克利那的鞋匠米德比。”
  “咿呀嘿咻!”
  过了不久,大家全都站了起来,尽兴地唱着这首歌,还有人把酒倒在别人的头上。其中一个见习骑士和女佣跑到桌上,把盘子清到一旁,就开始跳起舞来。
  一阵狂乱结束之后,大家的衣服都被酒淋得湿透了,就在酒杯渐渐都空了的时候,有个那吴勒臣城堡的见习骑士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个诗琴。那吴勒臣的人都给予欢呼,连我们也笑着拍手叫好。
  “今天我们很荣幸地欢迎从遥远西方国度来到这个太阳升起的国家伊斯的美丽之城那吴勒臣的宾客们……”
  “哦!哦!”
  “哈哈哈。很好。我要开始了。”
  见习骑士轻轻地拨弄诗琴的弦,并立刻唱了起来:
  古老的大地上吹着新扬起的风。
  宛如随风飞扬的草籽般的人生里,
  只会出现一次的神秘之风。
  那正是魔法之秋啊!
  大法师亨德列克的秋天是多么短暂,妖精女王达兰妮安的秋天却无穷无尽。
  这是什么歌呀?还提到亨德列克和达兰妮安呢!我又再集中精神听这首歌。
  细美那斯平原上,连风也迷失方向,一颗星落下。两颗星升起。
  但是在唱着歌的歌手记忆里,有一颗逐渐暗淡的星。
  大法师亨德列克的目光是多么高昂,妖精女王达兰妮安的脚步却消失无踪。
  妖精的歌,再也听不到,他们翅膀上的闪亮光芒渐被遗忘。
  在波涛荡漾湖水下的城堡里,回忆是美好的。
  往前行进的是人类的背影。
  妖精却在影子下停住脚步。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可不可以解释一下!我满怀紧张地等着,可是那个骑士只是继续唱一些我听不懂的内容。一颗星落下?这应该是在说神龙王吧。那么升起的两颗星铁定是指路坦尼欧大王和亨德列克喽?而逐渐暗淡的星星是不是指妖精女王?她是一颗逐渐暗淡无光的星星吧?
  失去翅膀的女王也失去了光辉,失去光辉的女王背负爱情的锁链也太沉重。
  不再回头的目光,甚至连胸口的温暖也失去了。
  岁月在树上添加的是年轮。
  被遗忘的名字却只能渐渐冰冷。
  冰冷的冬风刮尽了树上的树叶,落在大地的枯干落叶之中。
  可以感受到稀微萌芽的气息里,被置之不理的爱情。
  亨德列克弯腰看了大迷宫。
  神龙王的刀刃却转为暗红色。
  突然间,厨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凄凉。那种气氛是带点严肃而且悲壮,甚至是有点恐怖的气氛。有个女佣害怕地想捂住耳朵,另一个佣人突然干咳了一声,结果被自己的咳嗽声给吓了一跳。神龙王的刀刃却转为暗红色?
  此时,突然间传来诗琴的声音。见习骑士嘻嘻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接下来的我忘记了。”
  “噗哈!真是的!”
  所有人都爆出了笑声。见习骑士尴尬地笑着,其他人大都对他嘲弄又斥责了一番,可是好像没有人因为歌曲没唱完而觉得可惜。
  为什么呢?
  我想问那个见习骑士,正想走过去的时候,突然间在厨房门那里跳进了一个黑黑的东西。那个黑黑的东西正是苏凯伦队长。他一进来就指着我们大喊:“有眼睛的就给我看这边!你们这些笨蛋!”
  随即,他身后就出现了两名看守温柴马车的士兵。他们一看到从他们手中脱逃的犯人竟坐在厨房喝酒,都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但是他们根本没机会表达难堪。因为苏凯伦很凶狠地说:“出去我再跟你们说。现在马上把犯人带回原来的地方,集合!”
  “是!”
  护卫兵甚至还对他敬了礼,于是厨房那些人都对他们投以糊里糊涂的目光。温柴叹了一口气,解开脚上的绳索。杉森则是无奈地让护卫兵把温柴带走。护卫兵一带走温柴,苏凯伦就走近杉森,说道:“听说,你是在那些护卫兵暂时离开位子的时候把犯人带走的?”
  “嗯。是的。”
  苏凯伦像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的表情,看了看杉森,然后沉重地说:“我不容许再有这种事发生。”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杉森简单地点头道歉,苏凯伦不再说什么,就往外走出去了。杉森叹了一口气,跟厨房里的人说抱歉:“好了,真是对不起!我们这样一搞,把这里的气氛都搞坏了。我要走了,各位继续待在这里吧。托各位的福,今晚过得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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