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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苓全集》之言情小说《邂后在你怀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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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9
第一章

  “真的很好玩,我不骗你!”
  “嗯!”
  “我看好多人都喜欢往那里跑……”
  “是男人!”
  “男人?什么……”
  “月儿,只有男人才会往那里跑!”
  “管他男人、女人!反正据我发现呢,不快乐的人进去,出来后会变快乐;那快乐的人进去后,就更快乐了。可见那一定是很有趣的地方!”
  秀丽典雅的闺房里,一名年约十八、九岁,明显看得出是接受礼教熏陶、端庄贤淑的美丽女子正坐在椅子上极其优雅地喝着茶,一双美目随着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一个娇小身影移动。
  而那显然坐不住的少女,有着一张精致绞美的小脸蛋,双眸正亮着兴奋无比的光芒,身上洋溢的活泼气息,与坐着的那名女子形成强烈的对比。
  “有趣!”美丽女子露出一脸可怕的表情。
  少女转过身,颈项上的新月形象牙练坠也随之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她笑脸酣的,彷佛连额心那一点朱砂痣也在朝人笑着。
  “是啊!这是我近来的新发现,难道你不好奇吗?谁规定只有男人才可以进去啊?”
  那少女语中有某种诡异气氛正逐渐地形成。
  “你来找我就是要告诉我这个?”美丽女子小心翼翼地盯着少女。
  天晓得每次她杜小月用这种“有趣”的辞令时,代表的会是她方映色一连串灾难的开始!
  方映色全身戒备,可没忽略她语气里某种危险的预警。
  “没错!”杜小月的回答干净俐落。方映色就怕她这种语气,她才不相信她会只用“没错”两个字来结束这件“有趣”的事。
  “所以……”
  “我打算进去玩玩看!”杜小月亮莹莹的双眸映着兴趣已极的光芒。
  “什么?你——”方映色一口茶差点呛住,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而且,为了怕你无聊,我决定带你一起去!”彷佛赐给她天大的恩惠般,杜小月神气地宣布。
  方映色一脸不可置信的怪异表情……天哪!她就知道没好事!
  “不行!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那种地方……那种地方……”她咬着下唇,粉颊掠上一抹羞赧的神色。这怎么向她解释嘛?!
  杜小月反倒莫名其妙地瞪住她。“说什么我也要去!那种地方?你以为说‘那种地方’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就不敢去了吗?人家房子都取了那么好听的名字,‘万花楼’、‘迎香楼’、‘百花楼’……什么的,说不定里面种了许多花啊草的,大不了蜜蜂多一些而已,连这个你也怕?胆小鬼!”
  方映色哭笑不得。
  哈!花草?蜜蜂?是啊!青楼妓院里花是很多;相对地,那些围着花嗡嗡叫的蜜蜂也不少。她当真以为“万花楼”是种花的地方哩!
  方映色望着她天真、好奇的脸,不由感到啼笑皆非。
  打从认识杜小月以来,她就被她精力旺盛、爱冒险、好奇的精神给吸引住。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这些特质更加有增无减,只要让她感到好奇、新鲜的事,她非要问个清楚、看个明白、玩个过瘾,想令她打消对这事的注意,除非你能找得到另一件更吸引她的事。
  杜小月停在方映色身前,表情有些不耐。“我决定趁今晚我师父她们做晚课时溜出来,你不去的话,我就不来你家接你了。”
  方映色捉住她的手,睁大眼睛问:“今天晚上?!老天!你真的打算今天晚上去……
  去妓院?!”
  杜小月灵活的眸珠瞟了她一眼,知道她不会去,却也不免奇怪地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我连地点都选好了,就去最大的那间‘迎香楼’,怎样?”
  看她一副势在必行、非去不可的模样,方映色知道谁也阻止不了她的决心;就算阻止得了这次,她还会有下次、下下次,直到满足了她的好奇心——这就是杜小月!
  以往杜小月就算出再难的点子,她通常是配合到底,只要她办得到;可是,天哪!
  逛青楼妓院?她这次的主意未免太……太惊世骇俗了吧!现下的正经姑娘家,有哪个敢大胆到往青楼逛?那是只有男人能做的事。
  “月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稍长她一岁之龄,方映色总觉得有义务保护她。也许有人会觉得以她城中首富千金的身分,却和一名道姑收养长大的孤儿相交,甚至成为好朋友是一件怪事,可两人就是如此天经地义般的结为闺中密友。方映色从不因自己的身分看轻她,而杜小月也不因自己的身分而自卑。她常往方家跑也只因为方映色,否则以她自由惯了的性子,见这些大富人家繁文褥节的排场,她还觉得很烦呢!
  杜小月一点也不羡慕方映色的身世,反而替她感到可怜。大家闺秀要学习三从四德,生活过得一板一眼,又要琴、棋、书、画、女红、烹调样样精通,没事就待在闺房里刺绣、弹琴解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像她,虽然师父、师姊管得严,还爱逼她念那些别口的经文,可她总有机会溜出来玩。这样的生活快乐多了!
  杜小月坐了下来,喝了口茶。“难不成你知道?”
  “那是……专让男人玩乐的地方!”方映色好不容易找出一句辞儿,虽然深居闺房,偶尔也会听到一些下人讲外面的事,所以大概也能猜出青楼是在干嘛的。
  “玩什么?”杜小月睁圆了她那双大眼。
  “玩……嗯……喝酒……听曲子……嗯……这个……那个……就是……”她讲得舌头都打结了,这……这教她怎么说嘛?!
  杜小月奇怪地盯住她涨红的脸。
  “啊,就是这样!”最后方映色终于松了口气地做结论。
  天哪!她到底在说什么?!杜小月一点也听不明白。
  “就这样?”
  “对!没错!”
  “好!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准备?!等等!你晚上不会真的要去……”
  “难不成你以为我在说笑?”
  “可是……”“就这样了,我明天再告诉你结果。”
  杜小月一溜烟地跑了。只见方映色一脸欲哭无泪的神情——
  ※※※
  热闹的城镇,熙来攘往的人群忙碌地穿梭着。
  时近晌午,太阳渐烈,人们的脚步渐渐移往就近的客栈。
  东街那头突地传来一阵闹烘烘的斥喝声。
  “站住!别跑……”气急败坏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
  一个乞丐模样的中年男子飞快地跑在前面,两个人追在他后面大喊。
  路人纷纷自动让道,并且投以好奇的眼光。
  “站住!小偷,把钱包还来!”
  中年乞丐身手矫健,后面的人追得辛苦。
  一听是偷钱包的乞丐偷儿,几名路人立刻见义勇为地加入追逐的行列,一时之间将中午的东街弄得热闹滚滚,只见一行人追在乞丐后面跑。
  “这么好玩哪!”甜美如莺的声音出自一名娇俏貌美的少女口中。
  少女原本静静地站在一旁观战,她一出声,不免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向她瞧去。
  一如以往,少女出尘脱俗的面貌、灵秀清新的气质立时摄去所有人的视线,而她眉心那一点朱砂痣,更使她凭添一股奇特而神秘的美。
  对于人们惊奇的眼光,少女显然已经习以为常,现在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眼前“捉小偷”的追逐战中,而且还看得津津有味。
  一行人正好跑过她站的地方,其中一名年轻人刚好耳尖地听到她的话。年轻人边追边回头看了少女一眼;然后,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依照刚才前进的路线又倒退了回来!
  他跑回少女身前,俊秀的脸庞亮着有趣的神情,指着她问:“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对吧?”
  围观的路人纷纷把视线投在奇怪的年轻人和美丽的少女身上。
  少女眼波流转,乍现慧黠灵光。她浅浅一笑,梨涡逗人。
  “你不追小偷啦?我看你追得好高兴哟!好玩吗?”她语含深意,彷佛瞧出了什么。
  俊秀年轻人眼睛一亮,盯着她的表情饱含惊喜;不过,当他的视线扫瞄到一旁看热闹的众人,不由恶狠狠地一瞪。
  三秒——所有识趣、不识趣的路人甲、乙、丙……统统走光了!
  少女转身就走。
  “喂!等一下!你先别走啊……”年轻人追了上来,拦在她面前。
  少女瞪了他一眼,不怎么高兴被人挡住去路。“我可没偷你的钱包,你干嘛拦着我?”
  年轻人忙不迭地摇头,看着她不悦的模样,竟有些手足无措。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啊!我叫段飞,你好……”他的语句开始混乱。
  “我管你叫什么飞!我好象不认识你嘛?!”她双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年轻人段飞深吸两口气,总算平稳下自己失常的情绪。
  “姑娘,对……对不起!我只是……”
  “少爷……少爷……”叫喊声从街另一头呼啸过来,段飞不耐烦地瞪着朝他跑来的少年。
  少年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高兴地举高好不容易追回的钱袋。
  “少爷!阿三帮你把钱袋抢回来了。你看!”他兴奋得意地笑咧了嘴。
  段飞接过钱袋。
  “你这主子玩得很高兴,却把他累惨了!”少女瞧得分明,见阿三猛喘气的辛苦模样,不由替他说话。
  段飞惊奇地看着她:“原来你真的知道……”
  少女一双灵活晶亮的眼眸瞟了他一眼。“没看过人丢了钱袋还可以这么悠闲,一点也不紧张,连追小偷也像在散步。小孩子都看得出来你是在捉弄那乞丐,装也要装像一点嘛!真是奇怪,怎么还会有人自愿陪你玩?”她不解。
  段飞的确是在戏弄那乞丐。他自认毫无破绽、表演精采,怎知竟被一名小小的十七、八岁的少女识破?!
  “我本来是想惩罚一下那偷儿,没想到被你识破,姑娘真是好眼力!”在少女彷若纯真稚子的双眸注视下,让他不由自主地承认。
  “当然!”少女理所当然地点头。“要嘛,就玩有趣一点的游戏!像你这样又费体力又花时间,根本毫无乐趣。游戏要玩呢,最厉害的是自己只要动脑,让别人去动手;其次才是自己动脑又动手……”她煞有介事地教授事宜,听得段飞、阿三两人一愣一愣的。
  少女说得上瘾了,还想再继续说下去,眼睛却不经意地瞄到远远的一个人影。
  她吓了一跳,二话不说即转身就跑!
  “姑娘!你去哪儿?喂——小姑娘!”段飞被她的举动弄胡涂,见她一脸惊惶地要离去,着急地追着她问。
  少女头也不回地答:“回家!”段飞停下脚步,怅然盯着她远去的身影,脑中乍现镶光,朝她大喊:“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回头,朝他顽皮地一笑,一下子离开了他的视线。
  段飞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脑中不期然跃过少女胸前那月牙形洁白的象牙坠子——
  ※※※
  少女摆脱了段飞的缠问,飞快地往城的另一边奔去。等她觉得应该不会被发现后,这才放慢了脚步。
  她才安心地想吁口气呢,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令她狠狠被吓了一跳!
  “月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轻柔已极的女音,却令杜小月恍闻鬼魅般。
  她猛地转身,见到面前正是刚才不小心瞥见的妙玉师姊时,心里直叫糟。
  “咦!师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陪师父到山里采药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泛开笑脸,岔开危险的话题猛打哈哈。
  老天!她以为两人要过了午时才会回来,这才溜去找方映色玩,唉——这下被逮到了!
  妙玉可不容许她打混过去!
  “出门前师父再三交代,要你乖乖待在观里,还要把经籍再诵上几遍。我和师父刚才回去却见不到你的人影,该不会我们一出去,你就随后溜出门吧?”根据以往的惯例推测,妙玉几乎马上猜出她的行动。
  果然,杜小月马上低头忏悔。天知道在从小就疼爱她、照顾她长大的妙玉师姊面前,她从来就不忍心说谎。
  “这个……嗯,师姊,师父交代的事,我真的很想做好……可是你也知道嘛!
  那些拗口又蹩脚的经文,说有多难念就有多难念……”她撇撇嘴,委委屈屈地说。
  “我不是拿了批注的小抄给你吗?”
  “我是照着上面念没错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念着念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闭上——真的!我没骗你!然后,等我张开眼睛时,又忘了自己念到哪里了……”
  虽然天天身处道观中,天天浸润在诵经声中,杜小月还是没法子把经文从头念到完。
  妙玉微笑地看着她:“所以你就跑出来了?”
  杜小月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知道妙玉师姊已经了解她“不顾师命”的原因,不由露齿一笑。
  “仙佛圣祖看我将经文念成那等模样,又是打瞌睡的,说不定早想把我抓去打屁股。
  为了让仙佛们耳根清净,我决定还是别再打扰他们的好,所以我就跑去找映色啦!”
  妙玉听得不住摇头轻笑。
  “你呀!只有你能找出这种歪理。你根本是想出去玩,还扯到仙佛身上去,要让师父知道啦,非要你再多诵几次不可!”
  杜小月咋咋舌,赶忙拉着她的臂膀撒娇:“师姊对我最好啦,才不会跟师父说这些对不对?大人不记小人过,师姊大人有大量,不会记得我这小小的人说过什么话了,是不是啊?师姊。”
  杜小月什么都不怕,就怕她师父罚她念那些拗口又蹩脚的经文。
  妙玉圆润慈和的脸不由浮现一抹怜意,温声笑斥道:“是啊!是啊!你说的都没错,反正只要你有事,都有我这个师姊替你担待!这次在师父面前,什么话我都不说,你自己去向师父解释,行了吧?!”不一会儿,两人已步入慈云观。
  妙玉下去做她的事;杜小月蹑手蹑脚的,可开溜还没成功,就被他师父逮住!
  “月娃儿,你还想溜到哪里去?过来!”洪亮十足的声音丝毫让人想象不出竟是年届七十的人所发出的。
  一身长袍道姑打扮、矮小削瘦的老者,虽呈老态,可她一脸精神抖擞的模样,仍让人无法轻视其生命力。杜小月暗叫不妙,既然被师父看见了,她可别想闪躲了。
  脑筋迅速一转,立刻站定,冲着师父就是一个灿烂的笑容。“师父您回来啦!
  刚才我碰到师姊呢。她叫我去后院帮她的忙。师父您刚回来一定需要好好地休息,我就不打扰您了……”她目标瞄准后院就想跑。
  “站住!”慧明叫住了她。
  杜小月暗暗吐舌,转过身,笑瞇了眼。“师父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吗?您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啊!就算我办不到呢,还有妙玉师姊;不然,映色也行!反正她是我的朋友嘛,我的师父就如同是她的师父一样,她也可以帮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事情就更容易成功,师父您说是不是啊……”她一口气说了一堆废话。
  “是!”慧明笑瞇瞇地点头,只是下一秒钟表情马上又严肃了起来,炯炯目光盯着她说:“不过,这件事跟任何人都没关系——除了你!”
  这小娃儿可愈来愈会瞎扯辩,慧明暗想。
  杜小月在心里也叹了口气:这师父可愈来愈精明!
  “老实招来,你一个早上念过几次经文?”
  “……嗯……五次吧……”如果她打瞌睡前没念完的那些也算的话。
  “五次?!”慧明瞧了她一眼,怀疑!
  “好吧!三次……”她嘟着小嘴,心里嘀咕:什么嘛!连这个也要计较!
  “诵完三遍经文之后呢?”慧明轻声地问她,眼睛闪着精光。
  “到后院扫地……”
  “扫地?”
  “好吧!好吧!我跑到房里睡了一会儿觉,之后到方家找映色,然后看午时快近了,就想赶快回来,在路上遇见了去买东西的师姊,才知道你们回来了!我全——招——了!”
  杜小月一咬牙,干脆坦白了。
  在她师父面前,她真的别想隐瞒任何事。她老虽老,心智可比任何人清明、聪敏。
  她只消一个眼神,就足够让人招架不住,更别谈能睁着眼对她说谎了。
  从小到大,杜小月不知暗地里捣蛋多少次,但几乎每次都被她师父识破诡计,她师父简直像是她的克星!
  不过,虽然这么说,可是实地里,她师父可也满疼爱她的;所以,有时她会忍不住跟师父玩玩捉迷藏,手痒捣一下蛋,心底儿却仍是敬重她得紧。
  慧明满意地点点头。“好!肯招认就行!乖孩子,我们现在进去把你那两遍经文补诵起来。”
  杜小月睁大眼睛,在心里惨叫一百遍——天哪!
  ※※※
  夜晚,是人们在辛勤工作了一天之后休息的时间,许多店家在入夜后,都关上门休息;不过,与一般商家店门不同的,有一种生意却是愈晚愈兴隆……
  一反白日的寂静,这条有名的花街,到了夜晚就开始热闹起来。
  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门口,莫不施展浑身解数招揽经过的男人。
  有装扮光鲜、锦衣华服的男人,也有衣装普通的男人;有像逛自家院子般自在的男人,也有畏畏缩缩活像怕被老婆捉奸的男人;有老男人,也有小男人……他们之间的相同点是——他们都是一群寻欢的男人!
  众家青楼妓院里,最负盛名的,莫过于那“迎香楼”。除了它的规模最大,布置极尽华丽奢侈外,里面的姑娘更是经过李嬷嬷的特别调教,姿色数一数二不说,琴、棋、书、画、跳舞、唱曲儿统统在行!再加上李嬷嬷的交际手腕十分厉害,连一些官家、富豪也让她套上了些交情,所以“迎香楼”会如此兴旺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名身着粗布衣衫、俊美瘦弱的少年站在“迎香楼”门外,他似乎徘徊了有一会儿了。一双大眼观察着外面娇艳的姑娘们和不时进进出出的人们,他的神情可有些不解了……
  没多久,有两、三名姑娘终于开始注意到他了。
  只觉一阵香气扑鼻而至,少年眉头皱了一下,面前立刻出现三张浓妆艳抹的脸庞。
  “小兄弟,要不要进来坐坐啊?”她们漾着最迷人的笑容,亮着美目盯着眼前漂亮得简直不象话的少年。
  这位美少年即是——杜小月!
  趁着师父做晚课的时间,她果真跑来这里,想看看这个令她好奇的地方到底是怎生的模样。既然映色说这个地方只有男人能进去,那她就女扮男装来这里观察情况,以便找机会溜进去喽!
  面前这三个女人既然这么问她了,令原本不得其门而入的她,当然乐得点头同意。
  杜小月一边好奇地盯着四处看,一边跟着一个姑娘进入屋子的大厅。
  大厅的摆设可真是极尽浮华俗丽之能事。平日杜小月跑方家串门子,自也见了不少大场面。方家属富家,家具装饰自有大富之家的气势,虽有些铺张,可也没像这大厅的摆设,眼之所及净是金碧辉煌,反而令人觉得俗气。
  杜小月可有点儿失望了。
  此时一个身着大红衣裳,一身圆滚滚,看来十分精明的中年妇人从后面转了进来。
  她一见坐在椅子上的只是个衣着普通的少年时,脸上的笑容马上冻结起来。
  “这位……小兄弟,你是来这里找姑娘吗?”
  李嬷嬷一双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的俊俏清秀可真是罕见,尤其他眉心那颗朱砂痣更点出他浑身说不出的灵气。
  对上他纯真灵黠的眼,使她不得不怀疑他来此的真正目的。
  “找姑娘?”杜小月眸光一亮。“做什么?!她会陪我玩吗?”李嬷嬷小眼睛不免稍微睁大了一点。“你知道要来我们‘迎香楼’,却不知道是要来做什么?!”
  “你们这里是不是种了很多花?”杜小月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李嬷嬷怔忡了一下——花?嗯,后院园子是种很多没错;于是她点点头。
  “像什么‘万花楼’、‘百花楼’一样吗?”杜小月只想确定它们是不是真的和这里一样。
  李嬷嬷狐疑地盯着他,开始怀疑他会不会是其它青楼派过来存心乱场的。
  “小兄弟,这是你第一次来吗?”她瞇起了眼。
  聪明如杜小月,虽对这环境还陌生,可是看李嬷嬷的神情,也知道她深含的探询意味。
  于是,她眼珠子一转,换了一个正经十足的面孔,看着她说:“你以为呢?”
  虽然一身粗布,可他在瞬间散发出的凛例慑人气质,竟也令李嬷嬷心微震骇;阅人无数的她,心里不禁猛打嘀咕。
  “小兄弟你叫啥名字?府上哪里?可否让李嬷嬷我知道?”瞧他这等气势,该不会是太子爷微服出巡吧?!
  打探身世?杜小月见她一副又期待又惊惶的表情,不免感到好笑。心思一转,不由想捉弄她一下。
  “本少爷姓杜,才刚从京城来,听里面的人说外面世道奸险,骗人的事不少,想到外边儿玩可要小心提防些……今儿个,本少爷我是看你这地方还稍微让我看得上眼,这才进来瞧瞧。怎么,来你们这儿,还要身家调查吗?”杜小月用一种很不满的眼光睨了李嬷嬷一眼。
  京城?里面?老天!他不会真是微服出巡的哪位宫廷贵人吧?!瞧他说得一板一眼像真的一样,莫非她那双眼睛看错人啦?!虽然他那身布衣很令人怀疑,可他那气质也看得出非寻常之人……在心里仔细衡量一番之下,李嬷嬷虽然不是全信了他的话,可也不愿因此而得罪了这位“也许”真是贵人的贵人。李嬷嬷当下陪笑道:“哎,杜公子您言重了!来者是客,承蒙公子不嫌弃,看上我这小地方,我更是要好好招待公子您了……”
  她转头要人唤了几名姑娘上来。
  “我们这儿的姑娘环肥燕瘦统统有,想喝酒、听曲儿,文来可以,要武来也行……
  只要公子您出得起价……”李嬷嬷暗示着。
  顷刻间,从里面飘飘然走出一排女子,真的是环肥燕瘦,清秀、艳丽的姑娘都有;迎面而来的浓烈粉香味让杜小月差点掩鼻而逃。
  杜小月皱着眉,不悦的表情让李嬷嬷误以为她对这儿的姑娘都不满意,于是赶忙笑道:“杜公子您仔细瞧瞧,要是真的不喜欢,我可以再去叫些姑娘上来……”
  “她们是在做什么的?”莫说她们的香味令她想打喷嚏,连她们简直要勾人魂魄的眼神也令她狐疑不解。如果这里真是种花的地方,那这些卖花的姑娘可真是可怕呵!
  “公子,您这是……”李嬷嬷脸色一变,几乎要失去耐心了。这位京城来的贵公子到底哪里有问题?他从方才到现在都表现得古古怪怪、莫名其妙的,她怀疑他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嬷嬷!王公子和陈老爷来了!”一名丫头匆匆忙忙跑进来报告。李嬷嬷眼睛一亮,起身就想往外面走,回头看了杜小月一眼,努努嘴道:“春花,你就替我好生招待杜公子,我去招呼一下客人!”
  这位“奇怪的贵人”暂时不要管了,先理理那两位“不奇怪的贵人”比较要紧!
  见李嬷嬷春风得意、一摇一摆地走出去,杜小月还想追着她问话呢,可还没起身,就被人拉住了!
  “公子,请随我来吧!”一个轻柔欲融的声音随着一股香气在她身边响起。
  杜小月发现自己正被一个女人拉着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喂——喂——”
  “到我房里去。公子想做什么,小女子都奉陪!”春花用着极其挑逗的声音说。一路行经数个偏厅,杜小月匆匆一瞥,里面净是些形骸放浪、觥筹交错、丝竹欢歌的男男女女,可终于让她有些明白这地方是在做什么的了!
  难怪!难怪映色老是支支吾吾地讲不出来,现在她可知道为什么这地方只有男人才能进来了!
  是啊!喝酒、听曲子,还有……
  杜小月头皮一阵发麻,面红耳赤地转头,瞟过刚才经过那间房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春光——
  天哪!笨蛋映色!竟然不跟她说清楚?!竟然让她以为这里是种花人家?!她还当她们是卖花姑娘哩!
  眼前这个女人到底要带她去哪里?房里……呵呵,精采了!
  杜小月突地一把甩开春花的手,拔腿就跑。
  “公子!公子!你上哪儿去?公子!你等等我啊……”微一怔忡,那叫春花的女子立刻惊喊出声,追了上去。
  杜小月见路就跑,遇廊则弯,还好她一身男装可以不累赘地跑得快。听春花扯高嗓音的叫声直逼她而来,连房里的男男女女也探头出来看。
  杜小月心下一慌,只见眼前一个没点灯的房间,心想应该没人,于是信手一推,将房门打开立刻闪进屋里,然后赶快将门关上。
  她紧靠在门后,倾听外面的动静——一阵匆忙的奔跑声经过后,没多久,一切复归沉寂。
  杜小月终于可以大大地松口气了,忍不住埋怨起方映色来:“这算什么朋友嘛!
  害她陷于这种窘境,明天非找她理论不可!被女人追着满屋跑?天哪!这可是她师父的专利,向来只有师父追她的!想到她师父,她这才想起要糟了!趁着师父、师姊做晚课的时候溜出来这里玩玩,现在她已经出来这么久了,说不定师父早发现她不在房里睡觉的事……喔!被她师父捉到,她肯定会死得非常凄惨!
  惨了!惨了!她现在又出不去,完——蛋——了!
  杜小月瞪着眼前的黑暗发呆。
  突地——一个奇怪的声响令她全身戒备了起来;这时她才有时间打量她身处的环境——
  这房里完全没有灯光,只从窗外映进来的淡淡月光稍微使她能看到房里的摆设。
  看情形这是间女子的闺房,一桌一椅都极为典雅而且舒适,再往里一些,一面薄纱屏风的后面,隐隐约约看得见是一张大床,帐幕垂下,也不知里面是不是有人?而刚才那突然响起的奇怪声音好象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杜小月眨眨眼,已经完全适应房里的黑暗,而且开始好奇地瞪着屏风后大床的方向。
  房里好安静好安静,静得连她似乎部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杜小月忍不住好奇地轻轻往屏风那里走,尽管她尽量放轻脚步,可她自己的脚步声在静默的房间里还是清晰得令她心惊胆跳。
  最后,她终于绕过屏风,停在床前。
  她安慰自己……也许里面没人呢!干呀这么紧张?
  杜小月可不是个能战胜自己好奇心的人,于是她伸出了手,悄悄、缓缓地掀开纱帐……
  猝不及防地,一只巨掌从帐里伸了出来,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然后猛力一拉,将她带进帐里。杜小月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的手似乎被抓住。等她从一阵七荤八素中清醒,才发觉自己的上半身正趴在一个坚硬、结实的‘垫子’上;而且更恐怖的是,那个‘垫子’还会说话?!
  “我不是说过,我不要任何的姑娘吗?为什么你还进来?”一个低沉的、懒懒的男性声音从上头传来。
  男人?!老天!是一个男人睡在床上,那么她趴着的这块‘垫子’是……杜小月低呼出声,忙不迭地要从他身上爬起来,没想到她腰际一紧,一只手臂已经压住她的腰。
  而她的手还被他抓得牢牢的。
  “放开我!我……我不是这里的姑娘!喂!你快放开我……”她惶然不安地挣扎着。
  在黑夜中,她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貌,倒是他那双眼睛简直如火炬般,竟在黑暗中发亮似的盯着她,杜小月被他瞧得背脊一阵发寒。
  男人似乎没有放开她的打算,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蓦地出声。“你不是这里的姑娘?”
  “我不是!我说我不是!你……你到底放不放手?!”杜小月耳根一阵烧红。
  她竟然……竟然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这要让人知道,她的名节不就全毁了!
  男人继续用他亮如火焰的眸光打量她。
  杜小月则用另一只手试图要扳开他的手;只是她在这么做之前,男人突然放开了他的手。杜小月正感奇怪诧异之际,他那只手却已绕到她身后,扶住她的后脑,稍一施力,她的脸蛋立刻距离他的脸不到三吋,两人之间气息相闻。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他开口,一股男性特有的气息钻进她鼻间。
  “我……我……”她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连脑袋里也呈现一大片空白。
  这可不是平日的杜小月呵,她竟然被这男人搞得失去思考的能力?!
  靠得太近了!这个男人靠她太近了!
  她无端地脸颊发烫。
  “你已经扰了我的休息……”他的声音轻柔得简直要将她催眠。
  “呃……”她呆呆的。
  “既然被你吵醒了,我不介意和你共享这张床。”那含意可再明白不过了。“什……
  什么?!”杜小月真的不明白。
  男人手上稍施压力,她的头不由往下降,而她的唇正巧落在他的唇上……他的唇哦,老天爷!
  杜小月立刻瞪大了眼睛,张嘴想抗议,而那男人竟然趁机将舌侵入她的口中,他……
  他到底在对她做什么?!
  她用力甩着头。甩开他的唇,似乎明白了刚才他对她做的亲密行为是什么了!
  忿怒加惊惶的心情使她全身生出一股力量,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大力将自己推离他的制箍。
  只是,她可没想到她身后还有一方纱帐,她才一站起来,立刻被那纱帐绊了一下。
  她大叫一声,然后一个重心不稳地往地面跌倒,她只感到后脑勺一阵疼痛,眼冒金星……
  她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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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10-29
第二章

  痛!
  杜小月意识苏醒后的第一个念头,只觉得痛——
  不知道什么东西正轻柔地滑过她的面颊;那温热而厚赏的触感,似乎引导她从黑暗朝那一点光明前进。
  她睁开了眼睛,盯着头顶的轻纱薄帐,杜小月转头观看,四周全然陌生的环境让她茫然不解为什么她会睡在床上,这里是……
  奇怪?她的头怎么会传来轻微的痛……等等!
  杜小月猛地坐起身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倏然间想起发生什么事了——她好奇地闯进“迎香楼”,被一个女人追着跑,接着是房间、黑暗……男人……
  男……男人?!她被一个男人抓住!杜小月惊呼一声——因为她转头时,冷不防地看见窗边正静静伫立着一个高大的影子。
  “你终于醒了!”
  那充满磁性的男子声音令杜小月心口一紧,这……这个声音……
  那身影从黑暗处移到床前,于是杜小月这次终于清楚地看见他的模样……那是一张十分英俊的脸庞,只是他现在嘴角含笑的表情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杜小月突地紧张得低下头,然后,拼命深呼吸。
  “怕我侵犯了你吗?”男人倾身,以一种绝对威胁性十足的气势压迫着她,唇边的笑意简直是邪气的。
  她的脸蛋掠过一抹嫣红,只是她拼命地迅速镇定住自己。
  “我不是这里的姑娘!”注意到他那双炯炯如火的黑眸,她知道他就是刚才那个抓住她的男人。
  “看来的确如此。你不会是要来这里找女人的‘男人’吧?!他意味深长地用眼睛上下扫瞄了她全身一遍。
  “男人?”她微怔忡,一下子会意过来,有些尴尬地说:“不……不是,我只是……
  嗯……”
  那男人正低头看着她,而他那副似乎觉得好笑的神情,令杜小月不由地生出一股闷气。
  “你管我!你是什么人?我干嘛跟你说这个?”她睁直了眼,突然跳下床往门的方向跑。
  看他一身上好衣衫及掩藏不住的那股傲然气势,肯定非普通之人。他有钱有闲来这里休息也就算了,睡就睡嘛,干什么要吓她呢?还害她撞到头昏倒!哦,更还误会她是青楼姑娘……还不知羞耻、罪大恶极地……亲了她的嘴!天哪!她的头皮一阵发麻,恨不得插翅逃离这里,然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外面好象有人在找你……”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凝视着她快夺门而出的身影,只懒懒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那身影因他这句话而猛然煞住去势时,他英俊的脸庞不禁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听到他不经意的话,可使杜小月想起她是为何而躲进这里,于是她惊醒地停下步伐,迟疑地看着眼前的门。
  她突兀地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
  “笑什么?!你觉得这件事很好笑吗?”杜小月忍不住转身,怒气腾腾地瞪着那个实在没礼貌的男人。
  他的笑声好象抓到她什么把柄似的嚣张,这令她更恼了。
  男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大笑,却仍有零星的嗤笑不小心泄露出来。
  “明明是姑娘家却做男儿郎打扮,你该不会是好奇地混进来,想知道男人和女人能做什么事吧?”他的语气有些吊儿郎当与揶揄的成分。
  杜小月双手环胸,哼了一声:“哼!我只是好奇,为什么男人总喜欢往这里面跑?
  现在我可明白了,原来男人是来这里做下流的事!你也一样!”
  虽然她不是很清楚男女搂搂抱抱地在做什么,可是这在她看来,已经是逾越礼教规矩了,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她是懂的。刚才他以为她是这里的姑娘才对她动手动脚,饶是如此,她可不打算原谅他!
  再加上他什么地方不好睡觉,竟会选这种地方,根本是他心存不正经嘛!这随便一点,就够她在他身上加注一个“坏人”的记号了。
  她从头顶到脚底没有一处不发出强烈鄙视他的讯息,而那男人接收到了;他十分洒脱地一笑,一径走向她。
  “男人喜欢亲近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我也不例外!今天原本放弃了这个念头,只不过现在的情况要改变了……”他的笑容实在是太邪恶了!
  杜小月心里已经响起警钟,只是她的倔气不容许自己在他面前退缩。
  她抬头盯着已经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脸庞上,扁扁嘴说:“我讨厌你!”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捏她秀气的下巴——
  杜小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然后像拍苍蝇似的一掌拍掉他的手。身子向后退了两大步,背已抵在门板上。
  “我警告你,不许乱碰我!”杜小月气得喊他,更加确定他是无耻之人,没错!
  男人毫不在意地轻笑出声,一个大跨步又逼近她身前。
  “凭我一表人材、相貌堂堂,外加温柔、体贴,我可没听过有哪个姑娘对我不满意的,现在竟然听你说讨厌我,实在令我伤心……”他的语气里只有半分认真,其它全是轻佻,一手又向她的脸蛋侵袭,为了看她因生气而嫣红美丽的脸蛋,他竟然想逗她!
  杜小月咬牙切齿,截住他的禄山之爪。“我说不许碰我!”
  “我连你的小嘴都吻过了……”他盯着她的檀口。
  “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也羞得无法回嘴,于是双手握紧捶向他,嘴里咒念着:“卑鄙、无耻、小人!”
  她微红的眼,让他的神情煞时温柔了下来,他轻而易举地握住她捶打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那男人凝视着她,柔声道。
  如果让映色知道她竟然被一个男人气得想哭,她一定会笑得翻过去!
  杜小月努力逼回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鼓着腮帮子倔强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看你穿得这么体面,原来是个专门欺负人的大恶棍!我才不上你的当!”
  她无法挣脱他铁箍般的箝制。他的嘴角微弯,勾勒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慵懒、略带邪气的模样,竟然让她的心跳紊乱了一拍——这是什么怪反应嘛?!杜小月在心里一阵嘀咕。
  “将你误认为这里的姑娘是我的错,不过你将我看成大恶棍,这点我可不同意!
  月牙儿……”
  “月牙儿?!我不叫月牙儿……你不但是个大恶棍,还是个无聊的人……喂!
  还我……”他松开手,杜小月正想舒口气,没料到他却一伸手攫取她胸前的月牙练坠把玩;杜小月一怔,马上从他手上抢回来。
  男人毫不在意地一笑:“我倒喜欢这名字!月牙儿,这名字很适合你,纯洁娇俏如初生新月……”
  杜小月脸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随即一想,却哼了哼声地睨他。“满口甜言蜜语,又老没正经的。我看你这些话一定对女人说习惯了……”
  他咧嘴露出漂亮的牙齿,气沉神定地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点、美处,能发掘别人的美,不管是外貌和内心的美均给予适时的称赞,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以为我是随便赞美人的吗?小丫头!”
  杜小月哼了他两声。
  “现在都打三更了,你一个姑娘家还在外面逗留,家里的人不担心吗?”她的反应男人似乎早料到,他潇洒一笑,话题一转,提醒她地问道。
  经他这一提,杜小月马上想起自己的处境。
  她脸色一变,转身打开门就要往外冲。“糟了!糟了!师父一定发现我不见了!
  天哪!我一定要赶快回去……”
  她是看明白青楼是何等地方了,可也惹来一身祸事!被一个不要脸的男人轻薄戏弄了不说,竟还忘了要赶快趁师父没发现她失踪前快溜回去了事。
  都是他啦!杜小月不禁埋怨起他来。
  男人倏地伸手扣住她的臂。那突如其来之势,令原本己经一脚跨出门槛的杜小月硬是被“抓”回来。“你——你放手!你抓着我做什么?!”杜小月莫名其妙地又被他抓住,不免又惊又怒地瞪着他。
  而他仍是一派悠然闲适,不慌不忙地嘴角噙着微笑。“你就这么跑出去,不怕被他们发现吗?你刚才溜掉所制造的混乱还未平静下来,相信李嬷嬷和那些姑娘们还记得你。
  如果还没满足你的好奇心。想知道她们会在房里如何招待你,你现在大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他不着痕迹地放开箍制她的手,双手环胸站在她身前。他浑身透露出卓尔不群的傲然之气,与一种放荡不羁的随性之质;他凝视着她的眼眸里,正有一抹莞尔兴味的光芒。
  经他一提,杜小月想到刚才的情景就头皮发麻;可她一回神见到他揶揄玩味似的神情,不由板起脸,负气道:“看人家落难,你好象很高兴是不是?我就好奇她们要如何招侍我,我就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我就不相信她们能把我怎样?哼!”
  既然进得来,她就不相信出不去!瞧他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好象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她才转身,一个影子从她身旁掠过,杜小月愣愣地看着已经站在门外的那个男人。
  “走吧!我带你出去!”他只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管她是否跟来便大步向外走去。
  杜小月只在心里挣扎了一下,对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便朝他身后跑去——
  ※※※
  “唉呀!”过午时分,后院传来一声尖叫,伴随着一种物体坠地的砰然巨响。
  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美妙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妙玉苦笑着摇头,一脚跨进后院——果不其然,她一眼就瞥见那狼狈地趴在地上,正挣扎着爬起来的杜小月。“月儿,你还好吧?”她扶起杜小月,关切地直问。
  “没事!没事!”杜小月拍拍一身的灰尘,揉揉屁股,挤眉弄眼地朝她作鬼脸。
  “天天摔,我已经习惯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有床不睡你偏爱睡在树上,你呀!以为天天从树上摔下来就能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是不是?”妙玉没好气地道。
  “树上凉嘛!师姊你都不知道,坐在上面可以看到蓝蓝的天空,听听鸟儿的叫声,还有和风轻轻地吹来……哇!好舒服!舒服得让人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地睡着……唉!”杜小月一脸陶醉地轻叹口气。“你都不肯相信我的话,上去感受一下,要不你也会像我一样喜欢上那里的……”她长长的眼睫毛煽了煽,灵活的黑白大眼热切地看着她师姊。
  “这些美景留给你享用吧!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摔……对了!师父‘听到’你午睡醒了,要你把这些草药送去给大街的王婶。”妙玉看到手上的东西才猛然忆起来找她的目的,被她这一搅和可差点忘了!
  杜小月接过那一袋药草。“我知道啦!”她接过东西,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月儿。你可别只顾着玩又忘了!”妙玉不放心地追在她后面交代着。
  “放心啦!”杜小月说罢便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自从那天晚上从“迎香楼”回来被她师父逮到后,她已经整整被禁足了五天。
  呵!说起那晚可精彩了!
  那男人宣称是她的主人,她呢?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书僮。书僮耶!若非身处劣境,她瞧那李嬷嬷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滑稽神情,一定会大笑出来。
  送她到门外,那男人炯炯然的黑眸盯视着她,低低笑了起来:“多么有趣的一个夜晚!”
  “才怪!”杜小月一出大门,马上跳离他十来步远,跟着小嘴冷哼道:“要是你没出现,那才会有趣!”他凝然深眸的光芒竟又让她心怯,这到底是啥怪反应?他优雅的语调、温柔的笑意不因她的嗔怒而改变。“对救命恩人这样说话,不怕我再把你丢回去?”
  “救命恩人?!”杜小月一脸嫌恶的神情,嗤道:“你这也算救命恩人?就算你现在没带我出来,我也会自己想办法出来!我可还没同你算帐呢,你倒先跟我讨起恩情来……”
  想起在房里的那一幕,她不由一肚子火,外加一点脸红心跳——这可恶的男人!
  男人似乎从她恼怒的脸上瞧出了什么,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异样光焰。
  他双眉一扬,淡然而笑:“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嗯?”他的语中有某种危险挑弄的气氛;他的笑容简直像抓到耗子的猫一样,诡谲而得意。
  杜小月全神戒备,却仍不忘反讥回他:“你用哪一只耳朵听见我要你带我出来的话啦?明明是你自己多管闲事,我可没要你这么做!”
  男人缓缓踱近她身前,浑身散发宛如柔风的优雅气质,似乎能让人放下所有戒心;而他的笑容更如阳光般灿烂耀人,足以吸引人们目光的流连。
  他看起来应该是全天下最没有威胁性的人;可不知为何,杜小月却不敢小觑眼前这个男人。她总觉得这男人的来历不凡。在他洒然自如的外表下,一定还掩藏了些什么……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危险!
  “在想什么?丫头!”
  温热的气息在她面上吹拂。低沉的男性嗓音近在她的耳畔。杜小月猛然回过神。
  才发现一张男人的面孔正靠她的脸不到几吋。
  她被惊吓得大叫一声,往后面蹬退了三步,瞪圆了大眼,惊魂未定地指着他道:
  “你……你干嘛这样吓人?”
  “我起码喊了你三声,你都像没听见似的,我的‘美貌’如此吸引你,能令你看得失魂落魄吗?小丫头!”他轻扬眉毛,面露促狭意。杜小月娇颜上倏地染上一抹嫣红,天哪!她竟然为这男人……
  门前有些姑娘正用奇怪、诡异的眼光往这边瞄,还不时低头窃窃私语。
  杜小月羞极反忿地狠狠踩了下脚,怒视了他一眼。“都是你啦!你真是可恶!”
  她转身就跑。
  “再见!月牙儿!”他的声音隐含某种坚定般的传来。
  “永远不见!”她头也不回地喊,身后传来他朗朗的大笑……
  回到观里,她被师父逮住!她没敢说出跑去青楼玩的事,借口去映色家;结果她那身男儿装扮仍被精明的师父一阵质疑,后来她只好招供好奇去青楼之事。当然,那自大、无礼的男人自动变成隐形人,她是怎么也没提;于是,她从那晚开始被禁足了。
  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杜小月简直要高兴得大叫。
  从小到大,天性静不下来又爱冒险的她,已数不清有多少次因为爱玩、好奇而闯出不该闯的祸,被她师父处罚。可是罚归罚,根本也改不了她蠢蠢欲动、喜爱玩闹的性子,所以,她几乎三天两头地被罚抄经文、面壁思过、禁足……这些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之事。
  她明白师父这么罚她是为她好的心,而且通常她是理亏的一方,所以她并没有埋怨她师父,只要处罚期一过,又可以看见她活蹦乱跳的身影。
  她很少会去忏悔被罚的事,而且很快就忘掉不愉快的事,所以她过得快乐又自在—
  —这是她师父对她又头痛又欣赏的一点!
  杜小月一获得自由,简直像飞出笼的鸟儿,开心得四处跑,压根儿忘了师父交代要将东西送去给人的事,那包药草竟不知被她随手搁在何处了?!
  这会儿她逛了一圈城中最热闹的市街,津津有味地看了卖艺的江湖人耍杂技后,这才想去找映色。转过街角,她远远就瞥见一个似乎颇有印象的人影。
  杜小月想了下,几乎立刻就想起来,眼珠子一转,她慢慢朝那方向踱去。“……你能三、两下就将那群人制服,武功这么厉害,心肠好又见义勇为,说什么我也要交你这个朋友!”
  “……”
  “我叫段飞,你叫什么名字?”
  “……”
  “咦……喂!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一名朗气俊秀的年轻人有些急切地挡在黑衣人身前。
  那黑衣人,是一名年约二十三、四岁,高硕、英俊的男子,脸上淡漠得没有任何表情,而他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凛例寒气,再衬以一身乌衣,似乎能将周围三尺以内的空气冻结成冰;连杜小月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透出的冰寒。
  又是一个诡异的人!和这人一比,杜小月竟不由自主想起那个老是笑容满面的男人——
  哦!那个可恶的坏男人!奇了,她怎么会想到他?!她根本不可能再见到他……不对,应该是死也不想再见到他!
  她甩甩头,把那男人邪气的笑脸甩出脑海外!
  眼前那自称段飞的年轻人,正是杜小月前几日遇见“抓小偷记”的男主角。是同一人,没错!她可是对他记忆犹新哪!杜小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而且看情形,他又在发挥他锲而不舍、热烈的精神,只可惜碰到个“大冰人”不领他的情。
  段飞正在努力挽留这位令他欣赏不已的大侠时,不经意瞥见一旁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少女,微怔忡,他立即惊喜地叫出声:“是你!”
  俏皮美丽、大眼灵黠、额点朱砂,还有颈项那月牙型练坠……她不是他那日偶遇的淘气少女?!杜小月知道他也认出了她,不由唇角一扬,露出一抹捉弄的笑容。
  “上次是抓小偷,这次是抓什么?我看你还真是忙!”段飞笑咧了嘴,搔搔头。
  “没有没有啦!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啊!你怎么走了?”
  黑衣男子自始至终神情都是一样的冷淡,彷佛根本就不曾注意到段飞的存在,半句不吭地大步离开。
  段飞赶忙又追上去。“大侠你要去哪里?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黑衣男子停下步子,如寒星般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面前的段飞,讳莫如深的神情令段飞有些茫然地傻笑着。
  “他是哑巴!”一个娇脆甜美的声音恍如平地乍起的一声雷,杜小月丢下这句爆炸力十足的话。
  杜小月看段飞那热情的模样,而那个“大冰人”却仍然一副冷漠不可一世,连理他一下也不肯时,她不免替段飞感到忿忿不平,似讥似笑地睨着“大冰人”。
  段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黑衣男子。“不……不会吧?!
  你怎么知道?”
  黑衣男子将目光移向杜小月。从他眼中射向她的奇寒眸光似乎想让她当场冻结成冰。
  杜小月毫不畏惧,挑战似的昂起下巴,双眸睁大瞪了回去——比酷?!谁怕谁呀?
  一旁的段飞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一双眼来往在两人脸上梭巡。
  “路藏千!”沉稳平淡的声音陡地自黑衣人的口中传出。杜小月、段飞皆不由呆愣了一下,却见他举步就走。
  “这是你的名字吗?路藏千。”杜小月泛开胜利的笑脸,追着他的背影喊。
  一个看来冷淡如冰、倔傲怪异的男人,和之前那个看似温和,却危险性十足的男人……
  唉!她最近怎么老是碰见一些怪人?!
  黑衣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严苛冷峻的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但他仍闷声不语地转过头,一径走远。
  他在笑!杜小月发誓,他刚才那个神情是在笑!
  他一定很少笑,或者根本不知道怎么笑!为什么?这样冰冷的人,她可是头一次碰到;而且,她直觉在他冷寒的外表下,似乎有一抹愁郁……真是一个奇特的男人呵!
  “原来他叫路藏千。你真有办法,一下子就问出他的名字,刚才我问了那么久,他连呼吸声也不让我听到。”直到看不见他的人影,段飞这才吐了口气,对杜小月道。
  虽然他们才见两次面,两人却似乎已相识甚久。
  杜小月顽皮地狡狯一笑:“以毒攻毒、以冰还冰你懂吧?你这块‘大火炭’碰到这种‘千年寒冰’,想一下子将他融化,恐怕反而被冻伤……喂!你怎么会认识这个‘大冰人’?”
  段飞听她将路藏千喊成“大冰人”,不免感到好笑,却觉得贴切极了!
  “我刚才经过这里,看见三、四个恶汉在欺负一个卖菜老伯强索地盘费……”
  他一想起刚才的事,不禁义愤填膺、忿恨难平的,他最看不惯强势欺凌弱小的事了。
  “我当然看不过,而且过分的是,竟然路过的人看见了也不帮忙,任凭那可怜的老伯被四个恶人欺负。所以我就冲过去找他们打了一架……”
  杜小月现在总算知道,他脸上那块乌青是怎么来的,笑瞇了眼看他。“以一敌四,你好厉害哟!”
  段飞性子直爽,不是哪种夸虚自已,贬抑别人的人。
  他搔搔头,有些腼腆地道:“没有啦!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四个,后来路大侠突然出现,三、两下就将他们摆平……他才真正叫厉害!”
  “看他冷冷淡淡的样子,原来他还满有正义感的!”杜小月点点头。
  段飞看住她,陡地自刚才的事中醒来,指着她。“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上次没有告诉我!”
  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杜小月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抿嘴笑道:“好象每次遇见你,你都很忙碌的样子。你那位小跟班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呀?我要他先回去了。在外面玩了两个月没回家,我爹一直不管我,可是昨天突然接到他的信要我回去;我看他啊,准又叫我回去跟着他学做生意那些烦死人的东西!
  我对那些实在没兴趣。偏偏我爹一直不肯承认我是这方面的白痴。在家里被他逼得惨兮兮。我只好偷溜出来……”说到这里,段飞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想到被我爹发现后,他竟然一改常态地要我在外面好好玩……”
  杜小月灵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唇角一弯,颊边梨涡浅浅逗人。
  “所以你觉得事情不简单,是不是?”
  “没错!”他丝毫不觉得跟她说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在杜小月坦率真性的眼神下,他一股脑儿地说:“以前他巴不得我时时刻刻跟着他,没想到这次竟然能放任我在外面流浪这么久?!”
  “也许你爹想让你在外面多历练历练;更也许,他想你若是在外面受了挫折就会乖乖回去……”她沉吟一下,帮他推测。
  段飞摇摇头,径自决定:“反正我现在还不想回去,管他什么目的、企图,所以我才把阿三赶回去,让他去应付好了!”他突地笑开了,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道:“哎呀!我怎么会跟你说这种烦人的事?我们别谈这个。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是这里的人吗?可是自从那天以后,我在这里逛了好几天,都没遇见你!”
  拋开那烦事,段飞又恢复了精神。
  “我是住在这儿没错,只是这几日我忙了些,没时间出来……”
  唉!那几日她根本是被禁足!太丢脸了……
  ※※※
  “忙?我看你是忙数蚂蚁吧!?”一阵嗤笑声从温柔婉约的方映色口中传出。
  正荡秋千玩的杜小月哪听不出她话中调侃的意味,她不慌不忙地回她:“我会沦落到在家里数蚂蚁,还不是因为某个没良心的人。眼看好友即将误蹈‘红粉陷阱’,竟不施加援手,哎呀!我杜小月怎么会交上这种‘好’朋友喔?!”
  好个杜小月,三、两句就将仇报回来。尖牙利嘴、贬人利己之功力令方映色自叹弗如。
  杜小月被禁足的期间,方映色去慈云观看了她几次,杜小月是将去青楼的情形说给她听啦;可那男人的事,她却草草一笔带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提到他。哦,那可恶的男人!
  杜小月才将来她家之前的事说给她听,惹来方映色那句捉弄的话,没想到立刻让杜小月忆起被罚的事。
  “这怎能怪我嘛?你说要去那种地方,我不是一直阻止你吗?”方映色如果知道还有更精采的内幕,非逼她说出来不可。
  “你没告诉我原因!”杜小月肯定。
  “没有吗?”
  “唱歌、听曲子……你还让我以为那里是卖花的地方!”杜小月大眼怨怪地瞟向她。
  “我可没说那是卖花的地方,是你自己以为取个‘百花楼’、‘万花楼’就该是种花的地方,自始至终我都没点头耶!小月!”方映色为自己喊冤。
  杜小月从秋千上跳下来,一下子坐在她身旁,挨着她。“要我原谅你?行!后天晚上城里的庆典你要跟我一起去!”
  方映色睁大美目。“你是说‘龙王神’诞辰的庆典?”她摇摇头。“那么拥挤、喧闹的地方,不用说啦!我爹一定不肯让我去……”
  平日,她连踏出大门都是件极困难的事,更甭说不顾大户人家小姐礼教地去跟人家凑热闹了,这就是大家闺秀与寻常人家之不同。富家千金通常是深居简出,躲在闺房里刺绣、弹琴,能出门的时机大概只有找去寺里上香的借口了。饶像方映色结交上杜小月这等不受束缚、自由逍遥的分子,不时接受她灌输的自由念头,可她也不敢太放肆。杜小月笑嘻嘻地道:“既然要你跟我去,一定有办法让你出来,你放心啦!这么好玩、热闹的事,难道你不想去瞧瞧吗?”
  整天关在家里,不病死。也闷死了!真亏她们这些所谓的千金小姐忍受得了。
  杜小月有时真看不惯了。就会想办法将方映色“偷渡”出去舒口气、玩一玩!
  怎样?够义气了吧!
  方映色有些心动——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10-29
第三章

  今天是城里守护神“龙王神”的诞辰。
  白天热闹过后,入夜更是喧哗腾天,整个城里充满着欢庆吵闹的声音,街上到处都是人潮,到处都是燃亮的火炬,将整个城点缀成美丽的不夜城。
  火炬、灯笼将城镇点缀得亮如白昼,镇里的居民涌到龙王神庙,庙前的大广场上早有一班班的戏台子在唱着戏。人们将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一名俏丽的少女正和一名端庄的绿衣女子兴奋地凑在人群里玩赏;俏丽少女拉绿衣女子不时地跑上跑下。
  “快呀!映色快过来。这里有好漂亮的灯笼……”眉心一点朱砂,美丽俏皮的少女在几个摊位兜了一圈,立刻锁定一个卖灯笼的摊位,伸手招呼绿衣女子过来。
  鱼儿、花儿、蝴蝶……各式各样扎得栩栩如生、绘制精美的大小灯笼摆满了这个小小的摊位。
  绿衣女子显然也被这些精致的灯笼吸引住,倒也仔仔细细欣赏了一番。
  “映色,你看!这只鱼儿漂不漂亮?我买这个了!”一番挑选之后,少女终于高兴地选了一个鱼儿灯笼。绿衣姑娘方映色看了看,自己也挑了个蝴蝶灯笼。
  “热闹的夜街、热闹的活动、热闹的人群……还有这么多好玩、好看的东西,你要是错过了,不是很可惜吗?老是待在房子里,闷都闷死了!”杜小月眉开眼笑地玩着自己的灯笼,一面对她说道。
  方映色紧跟着她,以防两人在人潮中失散。她可不大习惯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哪像杜小月。简直滑溜得像只小鱼儿!
  “小月,我们得在三更之前回家,我怕春菊那丫头被我娘发现就糟了!”
  “你放心啦!只要她乖乖躺在你的床上伪装就行了,说不定你明天回去还没有人会发现呢!”
  “但愿如此!”方映色用颇为无奈的语气说。
  杜小月拉着方映色跑东跑西,还介绍新鲜玩意儿让她看,逗得原本担忧不已的方映色渐渐放松了心情,跟着她玩起来。
  愈入夜,庙前广场、大街更形热闹。杜小月玩兴大发,一眼瞧见远处那一个个高高搭起的台子正有戏子在唱戏、耍花样时,她眼睛一亮,招呼了一下方映色,脚下立刻往那里冲。
  “映色,快!我带你……咦!映色……”杜小月冲了两步,回头才发现方映色不见了!
  杜小月愣了一下,马上往回跑——糟!不会走散了吧?!
  她着急地往刚才经过的地方找,拥挤的人潮几乎将所有地方挤得水泄不通,别说找人了,连喊叫声都淹没在巨大的声浪里。
  她急得满头大汗,手中的灯笼早也不知丢到那里了。天哪!映色是个千金小姐,可不像她……她实在不敢想象她一个人在人潮中落单的模样!
  笨蛋!知道人这么多,应该要更小心拉住她才是……她这么柔弱,要是被人欺负……
  杜小月不敢再想象下去,慌忙地排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意寻找方映色的身影。也许……
  也许看不到她,她会自己先回去!也许她已经回家了!找了好久,仍没发现方映色,杜小月如此安慰自己。
  她有些疲累地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她现在置身何处——是偏离闹区的一条大道,凉风徐徐吹来,这才让她察觉自己已经脱离那不时贴着人走路的闹街。
  她转头望了一眼,发现所有人都退到两边,只有她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
  她有点迷迷糊糊。
  “喂!姑娘,走开啊!快走开!”
  “走开!会撞到……”
  旁边的人在大喊,对着她喊,而且她似乎还听到如雷鸣般的“达达”马蹄声正朝她过来。
  杜小月脑子还塞满刚才那些吵闹的欢庆声,耳朵还在噬噬作响;再加上为了找方映色,累极、慌极的她此刻的反应根本已经降到“迟钝”的阶段。
  所以,当她转回头,看见前方正有马车笔直朝她而来时;老实说,她只是把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嘴巴稍微张大了一点,然后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马车冲驰而来。
  两旁的路人根本在来不及救她的情形下,俱都不忍地闭上眼睛,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场面。
  就在马车驰近杜小月,几乎快撞到她时,一个影子以快得不能想象的速度,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将她带离了路中央。
  马车“奔驰而过”——
  “她没事了!”一个淡淡的声音突地插进她空白的思绪。
  杜小月发觉马车冲过来的那一刻,她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完了!她根本跑不了。
  那马车近到她似乎都感受得到那马的鼻息,她想她一定死了;于是,她干脆眼睛都闭上等死。只是,突地,她感到腰间一紧,身边一阵强风飒飒,如惊雷般的马蹄声逐渐远去,然后她听到了那个淡淡的声音。
  她张开眼睛,迷惑地盯着面前那张冷而英俊的脸孔。她第一个反应是——我到了地狱了;第二个反应是这张阎王的脸她好象见过?!
  那冷得让人发寒的男人转过身去;而另一个笑容满面、俊逸不凡的男人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你?!”杜小月一看到他,马上叫道,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倒退了一步。
  “很高兴你还认得我,月牙儿!”男人轻笑着,脸上的神情轻松愉快极了。
  这个男人,竟然是她那晚夜闯“迎香楼”碰到的那个自大、狂妄的男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心里头直犯嘀咕。
  “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啦!”杜小月立刻推得一乾二净。谁不好碰,竟会让她在这里碰见他?那晚的回忆排山倒海地涌上来,更让她确定再次遇见这种自大、狂妄的人是种错误。
  他摇头,露出白森森的牙。“对救命恩人说这种话,不怕遭天打雷劈?要是我再晚一步,你现在已经成为车下亡魂。你刚才是存心找死吗?”一抹异样危险的神情掠过他深黝的眸底凝视着她。
  刚才?!陡地想起刚才之事,杜小月不由打了下冷颤。她简直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了,若非是他所救……咦!他……
  “是你救了我?可是那个……路藏千!”她突然叫了出来,因为她想起刚才那张阎王面孔是谁了……他,就是路藏千,前天她在城里遇见的那个“大冰人”!她呆呆地看着面无表情站在男人身后的路藏千,他们两个怎么会碰在一起?
  男人眉毛一挑:“你知道他?!”杜小月奇怪地看了看两人,反问道:“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在一起?路藏千还有你……”
  他们看来绝对不会是兄弟,那么应该是朋友吧!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却灿若朝阳,多么奇特的组合!男人朗声大笑,显然看清她困惑的眼神。
  “你有一双不会掩饰心事的眼眸,月牙儿!”他伸手温柔地捏捏她的下巴。
  杜小月忙不迭拍开他的手,气呼呼地瞪他:“我警告你不准乱碰我!你这人真是可恶,随随便便对人动手动脚的。你以为你是谁啊?”男人毫不在意她的怒意,反而神采逸逸地笑了笑,抬手晃了晃手上的东西,有些莞尔。“除了聪明、睿智、成熟、稳重……
  可没有人将‘可恶’这辞儿加在我东方贺身上,是因为我‘碰’你吗?”他故意加重语气。
  杜小月惊觉他拿在手上晃的东西是一只月牙练坠时,她低头一看,立刻证实那原本在她身上的练坠不知为何竟在他手中?!
  杜小月无暇理会他话中的调侃,一把往他手上抓去:“练子还我!”
  男人只消将手举高一点,以杜小月的身高根本只够在他面前跳脚。
  他低头,笑瞇瞇地说:“我叫东方贺,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将它还你!”
  杜小月恨得牙痒痒的。她到底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干嘛他非要整她不可?若说第一次见面她坏了他的休息,可她也吃亏不少啊!该报仇的人是她耶!怎么竟老是她被捉弄?这太没天理了!
  “这坠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他虽然笑着,但是杜小月发誓,他那种眼神绝对是在威胁她。
  “这东西又不值钱,你拿它做什么呢,对不对?我相信你要的话,弄它个十七、八条也没问题。而且还可以比这个更美、更贵重,所以你干脆把它还我!”她一口气道完。
  “名字?”他不为所动,只用两个字轻易止住她的长篇大论。
  杜小月咬牙切齿地瞪住他。“反正我们又不会再见面,为什么非要知道名字不可?”
  “世事难料,那可不一定!你再不说,我可要走了……”他一贯微笑,举步欲行。
  “杜小月!”她急地喊出来。
  让他知道又何妨!可这月牙练子是她从小戴在身上,而且师父千交代、万交代不能丢的东西,若是失去了,可比被这男人戏弄还严重。
  东方贺凝视她急切的小脸蛋,神情不禁柔化了下来。“杜小月、月牙儿!”他将她拉近身前,不由分说地替她重新戴上练子。“我上次不是说过,我们还会再见吗?只是我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你总能带给我如此大的惊奇,下次见面说不定又是个有趣的景象……”
  他的语气毫不掩饰宠溺,而此刻他那浓得化不开的温柔眼神竟让杜小月一阵心慌与无由地悸动……
  怎么回事?!
  她的心跳第二次在他面前失控、不稳,他的眼神好象闪过一抹古怪的光芒。
  杜小月陡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瞪大眼睛,深吸好几口气,藉以稳定快无法负荷的心跳速度。
  远离他近距离的压迫后,她总算能正常发声了。“我……我其实应该要谢谢你们救了我……”
  那路藏千不知何时失踪的,她只忙着应付东方贺,倒没空注意到他的行踪。
  想起之前惊险的那一幕,她现在还能完整无缺地站在这里,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他们,毕竟他们真的救了她一命;只是看见救她的人其中一个竟是他时,难免有些不平衡的心理罢了,倒非说她真是个不知感恩之人!
  还有,这个叫东方贺的男人,她下次是决计不再碰的。莫说他爱捉弄她,就是他种模样也令她难以忍受。他的笑容简直可以勾人魂魄,可是她就讨厌他对她笑的神情,好象“什么事情都掌握在他手中”似的骄妄傲然,连她也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每次遇见他,她就觉得像生病了似的,浑身不对劲!她才不要再遇见他呢!
  “下次别再莫名其妙地站在路中央,那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若非我正好经过这里看见,要藏千出手将你救下,你这条小命早没了!”东方贺表情阴霾。
  “我才不是莫名其妙!我找映色找得实在累惨了,根本不知道有马车过来!映色她……
  对了!映色?天哪!映色她人……我……我还得赶快再去找她……”杜小月这时总算想到自己就是为了找寻失散的方映色,才险些命丧车轮下。被这男人搞得晕头转向,都差点忘了这件重要的事。
  她急忙转身就跑!
  只是,杜小月可谓准确无误地撞进一具胸膛里,然后她的手被扣住,上头那熟悉的男性声音再度响起:“这么晚了,你还不准备回家?才刚说而已,你就又在做危险的事!”
  是东方贺!没错!
  杜小月猛力挣扎要甩掉他的手,只是仍挣脱不出,于是抬头,怒视着他。“我必须找到我的朋友,她刚跟我失散,你再不放开我,要是晚一步她发生了什么事,我就跟你没完没了!放开我——”
  她又怒又急,深怕方映色发生事情,偏这男人……
  东方贺一扬眉,显然立刻明白发生的事,并且迅速做了决定。
  “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特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他并不多说废话。
  “你要帮我?!不!不用了!我自己……”杜小月直觉反应地拒绝。
  “你在浪费时间!”他盯住她似笑非笑的。
  回答他以后,杜小月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奇怪,她为什么要跟他说?她已经打定主意绝不再跟他有任何牵扯,可他似乎并不这么想……
  路藏千简直像鬼魅似的无声无息地消失,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她眼皮最多才眨了两下,就惊觉他已经出现在东方贺身前,彷佛不曾离开似的,杜小月都看傻了眼。
  东方贺轻声对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微点头;路藏千连眉毛也没耸动一下,那如面具般无表情的脸依然不曾显出任何七情六欲。他一旋身,如影子般迅速掠走。
  杜小月不由咋舌:“好快的身手!”
  东方贺拉着她就走。
  杜小月扯着他的手,莫名其妙地喊:“喂!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她永远搞不清他出其不意的举动。
  “找个好地方休息。”他握得不紧,但很牢,她别想挣脱。
  杜小月干脆耍赖地硬不肯举步。“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跟你说了我必须去找映色,跟你‘找个好地方休息’,就找得到她啊?你以为她会这么厉害地跑到‘好地方’找我吗?”
  “相信我,她会这么做。”根本不容她抗拒,东方贺搂住她纤细的腰,浑若无物轻易地带着她走。
  “你……放……放开我……”杜小月没料到他会来这招。甩掉他不成,反被他抱走。
  这……这成何体统?虽非光天化日之下,可两人这等亲密的举动,也够引人侧目的了。
  她红透了脸,努力推他。如此贴近他的躯体,竟令她头皮一阵发麻,只求尽快摆脱他。
  东方贺反而一脸惬意,低头对她一笑便又抬头,搂着她,脚下不停地向前走。
  “只要你的朋友还在这里,藏千就有办法找到她。你以为凭你的方法、身手要如何在失控的人群中找到她?你没先被人压扁就算不错了!丫头,莫非你还有意见?”
  他没错过她噘起的小嘴,直盯着瞧。
  “难道你的办法就比我强?”杜小月被他挑起了好奇心,暂时忘了还在他“手上”
  的事,不服气地道。
  他的声音透着笑意:“有没有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这句话的定义是这样的:当你有钱呢,就会有人替你办事。有钱、有人还怕找不到?这方法向来很有用!”
  脑筋一转,向来聪明的杜小月这时当然不笨。“你不会是要重金悬赏吧?”
  “聪明!”他笑捏了一下她粉嫩的脸颊。“散播消息出去。只要有人看到她或知道她下落的,在重金诱惑下,一定会把她带来,除非她现在已经回家了!”
  为了难得一见的庆典,街市仍是一片热闹,商家是家家开张,未见歇息,宛如白昼般。
  东方贺直接带杜小月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酒楼,店小二将两人带上二楼一处垂着帘幔自成格局的雅座。
  待殷懃的店小二上了一些酒和小菜告退之后,终于只剩两人独处。
  “我们就坐在这里吃喝,然后等消息?”隔着一桌食物,杜小月终于有机会开口问坐在她对面那男人。
  “没错!难道你想坐在店门口喝西北风?”东方贺浅酌一口酒,凝视着她。
  杜小月不让自已在他的眼神下畏缩,脱口而出悬宕在心里很久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出人意表的,他竟夹了一口小菜凑到她嘴前,慢吞吞地、轻柔地道:“嘴巴张开。”
  杜小月瞠直了眼,差点从椅子上弹出去——他到底在干嘛啊?喂她吃东西?!
  当她没手吗?
  “你还没回答我!”她看他笑得贼贼的样子,更加肯定他是在捉弄她,否则好好地做啥要喂她吃东西呀?!而且他竟又出现那种古怪的眼神,活像要把她……吃了似的!
  “吃下我再告诉你。”他的语音温柔,却有不容置疑的霸气。
  “这什么怪条件……”杜小月咕哝着,不明白那是种男女间甚亲密的举动,想想似乎无害,皱了皱鼻头,张口将它吃了。
  他的表情看来十分满意,更有某种她不解的怜惜。“喂!我吃了,你快说!”在他绵长、一瞬也不瞬的注视下,她差点被那口菜梗到。顺利咽下那口“要命的菜”,她大难不死地赶快追问。
  东方贺好整以暇,又露出那邪邪的笑容。“你有没有听人说过:‘欠人人情,一辈子也还不完’这话?”
  她一呆——很好!他就是要这种效果。
  “我救了你两次,外加这次帮你找人,总共三次!我这人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所以呢,你欠我的当然也得还……”他瞇着眼看她,意味深长地道。
  这话听在杜小月耳中,传到脑子思考,自动变成这样——你欠我的要三辈子才够还!
  哇!勒索,简直是勒索!就说嘛,她每回看到他就浑身不对劲,早知道他是那种会趁火打劫、十恶不赦的坏蛋了!刚才还以为他诚心要帮她,对他的印象才好一些,没想到他一下子露出狰狞的面目——原来,他一开始就有目的!
  杜小月立刻跳起来,横眉竖目地指着他:“你——你这个无聊、自以为是的坏人!
  我自始至终可都没要你帮我,是你自己爱多管闲事,我没嫌你啰嗦就不错了,你竟然敢大言不惭地向我催讨恩情。你到底存何居心?有什么目的,直说好了!”
  不将她的怒气当回事,东方贺仍不急不缓地轻啜了口酒,看着她,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又没要逼你做坏事,以你的条件,绝对还得起……”
  “我没钱!”她瞪着他。好吧!她满不甘愿地承认他刚才是救了她一次。
  “我不缺钱,丫头。”他嘴角噙笑,眼眸亮得吓人,活像想到什么好诡计。
  “你不会要我帮你洗衣、扫地、劈柴、煮饭吧?!”这也许没问题,只要尽快还完救命之恩,摆脱他就行,省得他老是将这事挂在嘴上,好象她不杀身以报就对不起他似的!
  他摇摇头,继续用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看着她,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她全身进入警戒状态。“就这样?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下次再告诉你!”他宣布。
  “什么?!”杜小月大叫。下次?!他的意思好象笃定他们一定会再见面似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鬼主意?
  东方贺早料到她会有这等剧烈的反应,连眼皮子也没撩一下。
  “你站着不累吗?要不要坐下来休息?”
  “我就喜欢站着,你管我!”她挑衅地哼了哼。
  “哦!”他发出一个浓浓的鼻音,然后缓缓站起来。
  即使隔张桌子,杜小月仍有快窒息的压迫感。这男人隐隐有足够吓人的气势,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展现他天生自然的威吓。即使他仍然盯着她笑,那感觉却像是会在出其不意间吞噬人的狮子般有致命的危险,呵——她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需要我陪你站吗?月牙儿。”他温言说道,深黝黝的眼睛凝视着她。
  “你——”杜小月不可置信外加狼狈地盯着他。
  东方贺挑挑眉,用温柔而难得一见的正经语气道:“没关系,你喜欢站,我愿意陪你站!我们就这样站着说话,站着等消息传来,你认为如何?”
  他绝对是个聪明的男人,不慌不忙地大用心理战,更兼将她的想法弄得一清二楚。
  他只消轻描淡写地一激,保证她一定反其话而行——毕竟她早在他身上贴了“坏蛋”的卷标。
  果然,杜小月瞄了他一眼,得意不凡似的坐了下来。
  “我现在就想坐下来。要站你自已去站好了!”
  她话还没说到一半,东方贺早已气定神闲地重新坐下,惹得杜小月给他一个大白眼。
  聪慧如她,乍时想通了他的诡计,在心里直呼上当!东方贺浑然无事,这回夹了块江南糕点到她盘子里。“吃!”
  “你真是奸诈!”她撇撇嘴。
  “哦,是吗?”他眨了下眼,笑意恬然。“那真是糟糕,原来我在你心目中,不仅是恶人、坏人、讨厌的人,还是个奸诈的人,看来我简直是一无是处了……”
  她笑瞇瞇地说:“最后那句可不是我说的,不过,你似乎还满了解自己的嘛!”
  这是她的明褒暗贬之计。
  看她一脸捉到他小把柄似的得意状,东方贺依旧不慌不忙、优雅淡逸地笑了笑:
  “是啊!聪智过人、才高八斗,再加上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简直就是个旷世奇才!像我这么优秀的人,世间难得,你一定没见过——”
  “是啊!我真是没见过比你还厚脸皮、还自大的人……”旷世奇才?!杜小月翻翻白眼,亏他说得出来!
  “不对,这叫自信!”他对她摇了摇一根手指头,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娃儿,仔细耐心地道:“许多没有实力的人为了突显自己,才会不惜夸大言辞、名不副实,那种人叫自大;而相信自己做得到,且已经具备这些条件的人,那叫自信!懂吗?
  小丫头!”
  “我才不小哩!‘老伯’!”他竟然真当她是小娃儿般的对她训话?听到后来,杜小月忍不住扮了个大鬼脸给他。
  东方贺嗤笑一声,冷不防地一手越过桌面,轻捏了下她俏挺的鼻。“这么急着想长大吗?月牙儿,当大人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我看你过几年再说吧!我呢,不介意你喊我的名字,可就是别这么敬老尊贤地喊我‘老伯’,我不想折寿!”
  又捏她?!他当她的脸是面粉做的啊!
  杜小月这次准确地抓住他那只“罪魁祸手”,得意、恶作剧地斜睨着他。“我说过,你再乱碰我,我就要你好看!我可是警告过你了哦!”说完,她低头张口朝他手掌狠狠咬了下去。
  东方贺的眉头只小小地皱了一下,竟没把手抽回任她咬。杜小月没听到预期的喊痛声。不禁有些失望地偷眼瞧他,却见他正一脸莫测高深地盯着她。这会儿害她报复的快感一下子散了大半,放开他的手掌,她看到一排清晰的齿痕。
  她不满意地噘嘴道:“你不怕痛?”
  他收回手,看了看手上那一排玉贝般小小的齿印,揉了揉,漫不在意地说道:
  “你让我咬咬就知道痛不痛了!如果摸一下就得让你咬一口,我这两只手大概还不够你印齿痕……”他语含深意,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小嘴。“这样吧!你改咬别的地方,我不介意……”
  嘿!嘿!杜小月还以为他不怕痛哩!这下总算报了仇;只是怪了!他干嘛又开始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他是不是在想些什么捉弄她的主意?!
  “你又想做什么?”她狐疑地看着他笑容满面的神情。
  “我只是想提供一下让你报仇的‘地点’,下次我要是不小心又碰了你的话,你只消告诉我一声,我就会自动把嘴凑过去让你处罚……”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威胁性十足地向她靠过来。
  杜小月瞪大眼睛,吓得往旁边闪。“你……你这个无耻之人!大色狼!”她再笨也明白他的意思。
  卑鄙、无耻、下流、龌龊……没错!原来他就是这种人!刚才她应该再用力些咬他才对!
  东方贺蓦地朗笑出声,惹得杜小月又急又怒地瞪视着他。
  “东方!”一个淡然轻微,却让人听得仔细清楚的声音突然接在东方贺的笑声后出现。杜小月诧异地转头,看见那彷如幽魂般来去无踪的路藏千正站在入口。
  “找到了?!有人找到映色了吗?!”顾不得被东方贺取笑之事,杜小月看到路藏千立刻急着问消息。路藏千双眼直视着东方贺,对他报告又像在回答她:“一刻钟前她已经回到家了。”
  “回家了……”听到这消息。杜小月不禁松了口气,还好她没事!她一抬头,瞧见东方贺笑笑地盯住她的神情,没来由的,她头皮一阵发麻。直觉告诉她,他一定又在动啥鬼主意了,而且对象绝对是她……
  杜小月才不是怕他,只是不喜欢他一副“大事已定”的诡异模样。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东方贺瞇起眼,将她悄悄往门口移动的脚步瞧的分明,柔声道。
  “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杜小月好不容易能摆脱他,更何况已经知道方映色的消息,她不快溜才怪!
  不管他是什么人、什么身分,最好别再跟他有任何关联。报恩?!嘿嘿!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没错啦,不过下辈子再报也不迟吧?!反正她可不打算再有这种踏出这个大门口,还会再倒霉地遇见他的事。这男人有混乱她听力、视力、思考力的能力,这实在大危险了!随便将这男人往她的生活一摆,可预见绝对会是个好玩得不可收拾的局面—
  —她可不喜欢“失控”这辞儿!
  杜小月逃难似的转身跑开!
  “明天见,月牙儿。”他的声音悠哉适意极地从她身后传来。
  “谁见你?!哼!”杜小月转头给他个大鬼脸,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以为他是谁呀?她就不信他如此神通广大,说明天见就明天见?最好都别再遇见他了,这可恶的男人!
  在她身后,一双饱含深意的炯然目光一直送着她出门。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10-29
第四章

  看来昨晚方映色出去之事一定被发现了,否则杜小月去方家找她,怎么守门的阿仁、阿勇说小姐被禁足了,什么人也不能见……呵呵!实在有点对不起她!
  方老爷的处罚方式跟她师父可真像,依照以往的惯例,这下她大概又是好些天不能见方映色了!昨晚她溜回去,幸好没被师父发现,不然她的下场也会跟映色一样。杜小月不禁偷偷佩服自己愈来愈厉害的偷溜伎俩。
  今早师父又带着师姊去替人看病,她在观里闲得发慌,两人出去没多久,她就跑出来了。找方映色不成,她脑筋一转,便蹦蹦跳跳往城外跑——
  碧波万顷的大湖在三面隔山的环绕下,更衬得景致宜人;湖山相映成趣,湖面一望无际,湖畔杨柳低垂,径为美景更添上诗意。
  一个娇俏的影子不时在柳树林中钻进钻出,翩翩穿梭简直像只忙碌的蝴蝶。咯咯开心的笑声时而传出,粉衫少女活泼生动、自得其乐的模样,不由令一旁那一直静静观察着她的高硕男子微微而笑。
  浑然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全落入男子充满深意的眼中,杜小月此时跑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而那一大片垂柳形成的天然的屏障,像极了一个安全隐密的空间。她惬意舒适地撩起裙摆,将绣花鞋、白袜脱了,迫不及待将一双白玉般小巧的脚浸润在沁凉的湖水中,美丽的小脸泛开了一个灿烂满足的笑容。小脚在水里晃啊晃,似乎又让她玩起了兴致来,于是手脚并用地开始拍着水玩,畅快悦耳的笑声不时从柳树下响起。
  没一会儿,她终于玩腻了。穿回鞋子,便就地往柔软的草地一躺——凉风轻轻吹拂。
  舒服得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风徐徐吹送,柳枝款款摆动。碧绿湖面乍起阵阵涟漪。
  杜小月睡得酣然,恍然中似乎被一股温暖包围,让她在睡梦中不禁叹了口气,下意识将身子更往那温暖处紧靠。一种舒服、安全的感觉在她混沌的意识中蔓延,一抹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脸……
  她醒了,睁开眼骤然迎上一张熟悉带笑的英俊脸庞时,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地怔怔看着他。
  “醒了?”那张脸遮住她整个上空,低沉富磁性的男性嗓音伴随着他的气息夺去她所有的注意力。他展开一个眩惑人的笑容:“看着你的睡容可真是莫大享受,嗯?”
  “东方贺!”杜小月大叫一声,令她更面红耳赤的原因是,她躺着的那个舒适、温暖的“垫子”竟然是他的腿!
  东方贺!这个老是阴魂不散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而她竟会浑然无知地靠他?!太诡异了!
  她忙不迭地从他身上爬起来。离了他几尺远,这才得以喘口气,眼珠子一瞪,忿忿地咬咬牙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东方贺舒服地伸长着腿,露出愉快的笑容看着她。“这里的风景很美,不是吗?
  我在这里的理由就如同你的一样……”
  她才不信!双手环胸防御似的狠狠盯着他,哼了哼:“少来了!这里又不是你家院子,而且我要是相信你的目的只是这里的风景,那我就是个大傻瓜了!”
  “你当然不是!”他的眼睛注视着她娇俏的嘴角。“事实上,是你把我带来到这里……”
  “我?!”她惊讶地睁大眼。
  “应该这么说,我一直跟着你,从你跨出城门开始,我一直在你身后……”
  杜小月眼睛睁得更大了。“怎么可能?!你……你一直跟着我?!”她怎么不知道。
  天哪!他竟然……竟然跟踪她?那么她的一切举动,莫非他也瞧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一层,她不禁又羞又气!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气咻咻地指着他喊:“你这个坏蛋!无赖!我是哪里得罪你?
  为什么你每次都非这么戏弄我不可?你这次玩跟踪的把戏,到底又想做什么?
  我就说嘛,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原来你一直偷偷摸摸地跟在我后面,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干脆直说好了!”
  东方贺缓缓站了起来,高硕的身躯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他的神情变得异样的柔和与难得的正经,踱步向她;而杜小月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退缩,饶是他的模样诡谲得让她想转身而逃,但她坚决不服输的骨气使她没有如此做。东方贺在她面前站定,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他的眸子深幽地望进她的眼睛深处,以低柔的声音道:“我只是想要向你求婚而已,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这个‘坏蛋’、‘无赖’?月牙儿!”
  好了!她的脑子一定是被他气得烧坏了!她竟然听到一段求婚的话……他向她求婚?
  呵呵,怎么每回遇上他,不是她的心有毛病,就是耳朵、脑子出问题?
  他温柔地微笑着,她则一脸的茫然。他可不要这种反应。于是东方贺低下头吻住她的唇。杜小月睁大眼,蓦地惊醒,才发觉他温热的唇正紧贴着她的!她吓了一跳张口欲叫喊,他却趁机将他的舌溜进与她的纠缠……
  第一次遇见他,他就偷袭了她的唇,而现在。他竟敢再这么做?!
  杜小月奋力地抵抗着他、捶着他,试着分开两人的距离,但那没用!他的唇丝毫未离开她的,将她拥抱入怀,反而更加深这个吻。
  一个窒息、缠绵得令人几乎透不过气来的深吻,让渐渐不再反抗的杜小月差点昏迷在他的怀里。
  他结束了这个热吻,她脚下一软几乎滑下去,东方贺立刻抱住她的身子。
  杜小月将头埋在他怀里喘着大气,心里懊恼着:天哪!她一定疯了!她竟然被他侵犯得有一点儿……兴奋!而且还……响应他?!
  她双颊倏地一阵燥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低头梭巡她的小脸,嫣红与迷惑腼腆的表情一如他预料中的。轻抚她红酡如醉的粉颊,东方贺眼神异样柔和地凝视着她:“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之吻。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月牙儿!”
  杜小月才从一场震惊中醒来,却又立刻陷入另一个。东方贺轻柔的语气却不隐藏坚定的意图令她不由抬头看他,被怒气淹没的她,竟忘了自己还被他环在他的怀里。
  “我不是你的人!你以为你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指定我成为你的人,你不觉得你太自大了吗?”杜小月总算发现自己正被他以十份亲密的方式搂住,不争气地又红了下脸,试着推开他。
  “而且你不该……不该偷袭我……喂!你快放开我!”她怀疑他的手臂是钢铁做的,使尽力气要推开他也不成。她不禁气得要跳脚,直朝他吼叫,更想抹掉他一脸贼似的笑!
  他好整以暇、充耳不闻她的抗议,对着她露出白森森的齿,黑眸一闪奇异的光芒。
  “你的事呢,我全清楚,既然你是你师父抚养长大的,等会儿我应该去见见你师父,同她提提我们的事。订亲的事在这一、两日内就可以办好,给你师父一个交代,也算给你一个保证。等你成为我的未婚妻之后,我立刻带你回京城,在那里采办东西比较方便,婚礼就在京里举行,我要让你成为最美丽的新娘……”他低头温柔地啄了下她的小嘴。
  “你会是我最美丽的妻子!”他的语气彷佛宣誓着最神圣的诺言。
  杜小月听得目瞪口呆,怒气被全然的困惑与茫然取代——这男人,她只见过三次面的男人要娶她为妻?!为什么?
  然而他轻柔细腻的碰触使她心神荡漾,她仰起头注视着他深沉乌黑的眼睛,发现那真是一双令人可以为之神魂颠倒的眼睛——
  “你疯了!”她叹了口气,只能说出这句话;看着他的眼真是一大诱惑。
  “我清醒得足够把刚才的话再一字不漏地重复一次!”笑意再次燃亮他英俊吸引人的脸。
  “你疯了!”她这次肯定。而且感到奇怪,现在她好象不怎么在意让他搂着?
  她承认被他搂着的感觉很舒服,她的手指正隔着他的衣服,感受到他节奏稳定有力的心跳,这种感觉可真是奇特!
  “好吧!”东方贺又迅速偷了她一吻,咧嘴笑了起:“那你愿意嫁给一个疯了的人吗?”
  “为什么要?”她真的不解。几天前她还不知道世上有他的存在;而现在,他却向她求婚?!一个只见过她三次面的男人,而她除了他的名字外,对他根本一无所知……
  好吧!她私心下承认他有时是可恶得很,可是她明白自己并不讨厌他,甚至喜欢他对她笑的神情、他拥着她的感觉、他亲吻她的热度……可是这些能代表什么?
  她压根儿没想过会跟他在一起,会嫁给他的念头!
  他看起来是个随和、和善得宛如轻风的男人,可是他不会是个就这么简单的男人!
  在他不拘无束的笑脸下,绝对有足够摧毁一切的力量,只要他想这么做——他真是一个无法令人忽略的男人!
  “为什么不要?”他问。
  从她脸上的表情,他读出她所有的想法。这个揉合天真、慧黠、好奇于一身的小丫头恐怕还不知道,能令一向游戏人间的东方贺兴起娶妻的念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他阅人无数,看尽多少红粉佳丽,喜欢美丽的女人,也享受她们的温柔;那是一种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游戏,他投入游戏,却不陷入。女人是值得让人欣赏、呵护的小东西,在她们还未破坏游戏规则前,她们的确是可人的;只是当她们想永远栓住他的意图开始显露后,他便会毫不留情地离去!
  他一向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有他看上的女人才有资格永远留在他身边,而当那个女人出现,她只会是他的,他会将所有给她!
  而今,她出现了不是吗?只消第一眼,他就知道他要定她了!嗯,虽然是一个满奇特的相遇记,可不正符合她的性子吗?
  他潇洒地对她笑着,攫住她的视线。“就算是你还我的救命之恩好了,你昨晚不是说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威胁我!”她如触电般嚷起来。
  “不对,这叫利诱。”他唇边带戏谑的笑容。“其实不管你答不答应,你还是会成为我的妻子,你将会有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丈夫,你是我的!”他又低头寻找她的唇。
  杜小月张嘴想抗议,却被他的吻封住口——
  异于方才的温柔,这次他径以暴如狂风,却热烈缠绵的吻加深他的誓言。她无力反抗,也无心推拒地任他亲吻,任由他唤起她身子一股无可言状的异样炽热……
  “我也是你的……”
  她模模糊糊地听到耳畔有一阵低喃,等她终于从那狂热的意识中清醒,她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而他男性成熟充满热力的躯体正半压在她身上——他在轻咬着她的耳朵,那是只有情人之间才有的亲昵举动!
  她脑子响起一阵警钟,羞红着脸推他。“你……你在做什么?放……放开我!”
  天哪!不仅是他的身体,连他那句轻喃出的话语都能令她的心产生一种无可言喻的悸动,这太危险了!
  东方贺将脸逼近她面前,语气中仍有浓浓末褪的情欲,而且似乎还不准备让她起来。
  “你现在已经有足够的魅力诱惑你丈夫了,想不想提前练习一下。嗯?”他邪邪笑着,其实他已经恢复了自制力,只是看她嫣红羞赧的模样,忍不住想再逗逗她。
  两人之间息气相闻,杜小月发现她的心跳速度已快超过负荷,再这样下去,她非累死不可!
  “我根本没答应这门亲事,从头到尾全是你在说话,我才不要嫁给你,更不想诱惑你……明明是你先偷袭我,你快放开我!”几乎快窒息了,她别开脸深吸口气。
  他怜爱横溢地轻捏她的粉颊。“要!你要嫁给我,只能嫁给我!嫁给我的好处可多着呢。不愁吃、不愁穿,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她哼了哼,咕哝着:“听起来真像是在养宠物……”
  东方贺听得真切,嗤地一笑,手往草地上一按,坐起身来,并且顺势一把将她拉起。
  “我可不希望你变成小猫、小狗的。”他十分自然地抬手整理下她凌乱的发。杜小月坐,看眼前这令她困惑的男人,他温柔的动作似乎已触碰了她心底某个柔软未解的情绪。
  她不语,怔忡地盯他。
  他立刻注意到她异于往常的静默,坐到她身前,一手支起她的小脸蛋,审视着她,然后唇边漾起了然的微笑。“你有问题。而且是关于我。是吗?”
  杜小月眨眨眼,下巴差点掉下来。“你怎么会知……”
  “我说过你有一双不会掩饰心事的眼,记得吗?”而且他了解她。“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骗人!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还会说话?不过,她此刻没心情探究这个了,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睛“不说话”地看着他。
  “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娶我?”她问。
  “因为我想娶你!”他简单地答道。
  “就这样?”她才不信。哪有这种理由?
  “没错!”他露齿一笑。
  “你骗人!”她指控他。
  “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有什么理由?”他的笑容扩大。
  “你根本不喜欢我,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杜小月不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最在意的就是这点,自然而然地诘问他。
  “我没说不喜欢你。而且是比喜欢还喜欢。明白吗?”他含意深远。
  “不明白!”她撇嘴,站起来,向后退。“我不想明白,而且我不嫁给你。我不嫁!
  不嫁!你没有任何理由强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
  “我们又回到老问题了。”东方贺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四肢,牵动着唇角轻叹口气,看着她一副又要逃跑的模样。“好吧!我给你三个选择……”他摇摇修长优雅的手指。
  杜小月怀疑地看着他,忍不住好奇。“哪三个选择?”
  他笑得灿若朝阳。“第一,我娶你;第二,你嫁给我;第三,我们成亲!”
  杜小月听得只差没吐血,扯着嗓门叫道:“骗人!那还不是一样!”
  她气咻咻地瞪坐在那里笑得很得意的东方贺,“只有这三个选择,很简单的。
  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你喜欢哪一个?”他的神情有三分认真,七分轻佻揶揄。
  杜小月从没见过比他厚脸皮、可恶、无耻、无聊的男人了!他以为他是谁啊?
  就算强盗、土匪也没他的霸道、自大!她为什么就“该”嫁给他?“只能”嫁给他?
  哼!她才不信!
  “我发誓,我绝对绝对不要再见到你!”她对着他忿忿地喊,然后转身——第三次在他面前逃跑!
  听到身后那霍然传来的大笑声时,杜小月跑得更快,将那似乎隐藏无限诡计的笑声远远拋在后面。
  不知为何?杜小月十分明白,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他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他想要的东西似乎没有要不到的;包括她在内!
  杜小月强烈地预感到他们一定会再见面,而这感觉令她背脊发寒……
  ※※※
  “你要娶月娃儿?!”慧明瞇起了眼,一脸精明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一会儿前,这个男人来见她,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那让她着实愣了一下,这才细细观察了他——这小伙子一望即知是个来历不凡的人,仪表出众、潇洒自如的态度很容易诱惑人的心。静明第一眼立刻察觉出这小伙子绝对是无法令人忽视的人物。
  怪了!月娃儿何时跟他认识的,还弄得这个叫东方贺的男人非娶她不可?!有趣!
  “没错!”东方贺知道眼前这位老者在打量他,而慧明也毫不掩饰她极高度的兴致与好奇。
  他微微而笑,如他得到的消息显示,慧明师太虽已七十高龄,但其精神奕奕、豁达乐观可不输年轻人;而今他的观察如果没错的话,她还是个深具十足智能的老人。
  “而且我想,月牙儿一定从没向您提过我!”
  “的确没有。”慧明点点头。这小伙子的气度确实少见,她可不记得城里有这号人物的存在。“你到这里做什么?”她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半是谈生意,半是游山玩水。”他回视着她,黑眸炯亮,笑了。“现在我最想做的事,只是把我要的女人带回家。”
  “小伙子,你可真坦白!”慧明眼睛一亮。他知道自已要什么,而且有从容不迫的自信得到他要的?!嗯——她喜欢他!
  东方贺知道自己已赢得慧明师太的信任。取得她的信任是他的第一步。他有不下十种带走杜小月的方法,可是她肯定不会喜欢。依那丫头的脾气,即使她已经喜欢他,若强行带走她,她还是非闹上一阵子别扭不可。他要她嫁得心甘情愿,所以现在只好放慢些脚步了。
  “在师太面前,我不必拐弯抹角,而且您是月牙儿的师父,有权利知道一切。”
  他一派舒泰自然。
  “你不怕我不答应?”她眼神露出一丝笑意。
  “我会很遗憾!”东方贺直直看着她,用一种异常优雅、温柔的语调说:“事实上,不管您答不答应,我是要定她了;只是,我相信她一定希望得到您的允许和祝福,毕竟是您扶养她长大的……”
  冷静、聪明!慧明点点头。对他的评价满意度持续升高。她替他斟了杯茶,不急不缓地道:“月娃儿是个孤儿……”她含意颇深。
  “我要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身世。”东方贺连眉毛也没抬一下。接过茶浅啜一口,神色闲适。
  “也许你愿意告诉我,你和月娃儿是怎么认识的?”静默了一下,慧明突然以一种轻松却坚定的语气说。
  东方贺唇角一弯,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
  “月儿!快醒醒,有人找你了!”半梦半醒,杜小月知道那是她师姊的声音。
  杜小月咕哝了声,迷迷糊糊地翻身——
  “哇——”翻身落空,她才陡地想起自己正睡在树上,她这一翻正好翻下树。
  杜小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享受一下腾云驾雾的感觉之后,那硬梆梆的地面肯定又会让她疼上好一会儿。
  照道理,接着她的会是硬梆梆的地面;可是,她正准确无误地落入一个宽阔强壮的怀里,同时她的耳边响起一阵戏谑熟悉的声音——
  “午安!你醒啦?”
  杜小月从呆愣中醒来,定眼一看,不由惊呼:“是你!”
  那轻轻松松抱住她的竟是东方贺!天哪!她才为他的事烦了一个中午,好不容易将他拋出脑子,没想到一觉惊醒,张开眼见到的人又是他。她肯定是在做梦!
  “虽然我很想好好享受一下软玉温香,不过我怕会把你师姊吓跑了……”他低低地说,无限惋惜似的将她放下。
  杜小月气鼓着嘴,一把推开他,大眼一瞪,正想斥喝他时,她师姊妙玉突走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并且问:“月儿,幸好东方公子及时将你救下,你还好吧?”在她师姊面前,她只好强忍怒火,偷瞪了他一眼,言不由衷地笑道:“我没事!
  没事……”
  东方贺悠哉已极地站在一旁,含笑盯着她;那专注的眼神令她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慌。
  “他是谁呀?我不认识他!”看他又现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杜小月立刻想起今早的事,心下一乱,巴不得逃得他远远的,干脆决定装作不认识他。
  老天爷!他又想做什么事了?他竟然出现在这里,该不会……该不会他真的去找师父?!
  他对她说的话可是言犹在耳,而且,看他这一派自在的神情,她的警觉心陡然升高起来……
  “你不认识东方公子吗?可是他说要找你啊?师父要我带他来找你……”妙玉的话成功地将杜小月的脚步硬生生地拉回。
  杜小月转身,直直盯着东方贺,暗暗咬牙地问:“你真的去找我师父?”
  东方贺一耸肩,回视着她又惊又怒的俏脸,眼光深遂而莫测,他牵动着唇角缓缓地说:“你猜!”
  他没去找她师父,她师父会请妙玉师姊带他过来?哼!她用手指头想也知道答案。
  看来她这回似乎没得逃,也逃不掉了。
  妙玉师姊才离开,杜小月便恨恨地一跺脚,声音拔高地对着他喊:“你是个无赖!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你为什么偏偏要找上我?如果你是穷极无聊得想寻人开心,那这个玩笑也该开够了吧?!”
  “丫头!从向你求婚那刻起,相信我已将事实向你表达得很清楚。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而且是今生今世唯一的一个,我不以为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他的眸子又温柔又锐利地凝视着她,认真闲定地说;而他异于以往,严肃、谨然的模样不由令杜小月怔了怔。
  杜小月盯着他。“你跟我师父说了什么?”奇怪,看着他一脸恬然,她激动的情绪竟慢慢平稳下来,同时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了上来……这是什么心情——呵?她似乎又陷入他所织布出来的层层情网中。
  “你想知道?”东方贺俊脸又浮上熟悉的笑意,似捉弄又似怜惜,缓缓地走近她。
  “哼!你一定对我师父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她扁扁嘴,看着已经在她面前的东方贺,实在有点不大想承认在他高大身形的威胁下,她真的想逃!
  彷佛从她脸上读出了什么,东方贺倏地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甜言蜜语可不是能对一般人说的。丫头,既然是甜蜜的言语,自然只能对情人说。
  你不会以为我对你师父有兴趣吧?我只是让她明白我们要成亲的事实!”毫不理会她的挣扎,他拉她就要住门外走。
  杜小月一不注意又被他捉住手,抗拒不得之下,只好被他带走。她早就了解他是个霸气十足的男人!
  “我师父答应你了?!”她听清楚他最后那句,不免尖声问道。
  东方贺的嘴角露出一抹细腻的、柔和的微笑,转头看了她一眼。“她没有答应我……”
  说完,他调头又望着前方。
  杜小月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竟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难以自禁、微妙特殊的失落感……
  “她也没有拒绝!”不让她有思考的时间,他第二句接下去说道。
  杜小月停下,偏头盯住他英俊的侧面。
  东方贺也停下脚,一把将她揽到身前,低头凝视着她晶莹的双眸,一个温柔的笑浮上他的嘴角。“你师父实在是个睿智而且圆融豁达之人。在她面前,我根本无法掩饰任何事。我想她也看透了一些事,真真假假她看得很清楚。你一定明白你师父,如果你师父相信我,那你也能相信我吗?”
  相信他?相信他是真心想娶她为妻?杜小月看着他柔情万千的面孔,秀眉微蹙。理不清此刻纷乱的心情。
  东方贺将她烦乱的神情看在眼底。嘴角一咧,笑了,俯下首轻柔地吻着她的唇。
  “丫头,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比较喜欢你笑着的模样?”他附在她耳畔低问。
  被他偷亲了一下,杜小月的小脸迅速红到耳根。这次她竟想也没想,娇羞不胜地将头埋到他怀里。
  “你这个无赖,我叫你别乱碰我,你还……”她低叫道。
  杜小月不解为何她的心中涨满了纯然喜悦、放松的情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方贺的手臂爱怜地搂着她,似乎早已明白她的心情,深思地微笑着。“我知道!
  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指着我的鼻子警告我了……”他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直视着她,炯然双眸闪耀着异样的光芒。“可是我愈来愈喜欢碰你、吻你,怎么办?月牙儿!”
  他露出白森的齿。
  杜小月的脸色在他的注视下又蓦地绯红。心跳猛烈而急促,她把头紧埋在他胸前,直觉要躲过他窒人、热烈的眸光。他宽阔的胸怀似乎成了她的避风港,而她感受到一种无可言喻的安全与舒服——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的胸膛可以让她靠得这么舒适与温暖,多么奇妙而特别的发现啊!杜小月怔怔地想。
  东方贺根本不容她躲藏。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攫获住她的视线,声音低沉而有力地问她:“如果现在我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你会怎么回答?”
  杜小月迅速扬起睫毛来,直视着他,一触碰到他黑黝深幽如乌潭般的眸子,心竟又漏跳了一拍,不由垂下眼,改盯住他的下巴。“我……如果我说不愿意……你还会强迫我吗?”她语音轻颤。
  “你值得当我东方贺的妻子,”他静静地说。
  杜小月注意到他的嘴唇是薄而坚毅,倒真像他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敏智锐利的处世态度。她的双颊又渐渐红酡起来,因为她陡地想到他的吻,至于他说了什么,迷迷糊糊的她倒没听清楚。
  东方贺见她一径愣愣盯自已,而粉颊嫣然如羞,他眉峰一扬,轻捏她的下巴问: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杜小月眨眨眼,倏地推开他,低头急急就走。天哪!打死她也不能说她在想他的吻。太丢脸、太……羞人了!而他的眼神、语气像什么似的,弄得她心跳不稳,外加头晕目眩,再多待在他身边一会儿,她非昏倒不可!
  她走得太快,差点收势不住地撞到从转角走出来的人。
  “月娃儿,你又赶着去哪儿?”一个浑圆雄厚的声音响起。
  “师父!”杜小月站住,惊讶地喊出声。
  那微蹙着眉,责怪地看着她的人,正是杜小月的师父慧明师太!
  “我告诉你多少次,走路别这么横冲直撞的,要是我没闪得快,我这把老骨头不全让你撞散了?!”慧明板起脸,轻斥着她。
  杜小月咋咋舌。
  “师太,我正要带她出去逛逛。”
  东方贺经松惬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杜小月惊觉她的腰陡地让一只手臂给圈住,被带进一个温热强壮的躯体旁。
  杜小月自然明白是谁的杰作,又羞又忿地要挣脱他。他竟敢无耻大胆到当她师父的面做这种事,好象她真的已经属于他似的!
  “我才不想和你出去!放开我……放开……师父!”挣扎不开。杜小月赶忙向她师父求救。
  慧明师太一派闲适,反而笑容满面地看着两人。
  “方才东方施主跟我说了,他要带你出去,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杜小月睁圆了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师父。连她也被东方贺收买了去吗?瞧师父对他一副热络的神情,杜小月不禁怀疑师父是不是将她卖了?!
  ※※※
  这一、两天,除了躺上床睡觉,东方贺几乎是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带着她游山玩水,每回都快半夜才将她送回来,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又带着她出去;而她师父却对这事不闻不问,似乎和他之间存在某种默契。
  东方贺带她去游湖,带她去爬山……杜小月发现他真的是少数懂得享受玩的乐趣的人。至少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悠哉于“玩”与“乐”之人;而他仍然爱逗弄她,每回非弄得她羞红脸,他才肯放过。
  有一次她被他捉弄得干脆将头埋在他胸前放声大哭,竟使他慌了手脚之后,杜小月就这么发现了他的弱点——原来他怕她哭!哈!哈!后来招招屡试不爽。每次她只要往他怀里一趴,肩膀再抽动个几下,保证他的态度马上软化。
  跟他在一起这两天自在又快乐,而且有一种快被宠溺了的感觉;虽然他绝口不再提亲事,可是她很清楚这事根本已经定了,他早也将她当成他的未过门妻子。
  他的妻子?!当东方贺的妻子到底是怎生个情形……唉!她近来竟开始幻想,也许当他妻子还不错,他幽默、体贴……嗯,而且还跟她一样爱玩!她愈来愈喜欢他待在身边,虽然那种心跳加快、面红耳赤,再加上他一靠近就让她头晕目眩的感觉,令她大感不解与诡异,可是她还是决定把那些奇怪的感觉归之于睡眠不足!
  她只知道东方贺从京城来,是个商人,其它的一概不知,而且她也没兴趣懒得去问他。只有在他为她买了一堆东西,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出手之豪阔实在令她怀疑了一下他的身分外,她倒没再多想什么。
  今天一早,天还没亮,杜小月就偷偷溜出门往方映色家跑。
  “一大早就来我家把我吵醒,你别告诉我,你只是想来和我挤一张床。”方映色还没清醒地睁着半迷蒙的眼,盯着趴在她身边的杜小月,不客气地警告她。
  她用半梦半醒的眼睛也看得出杜小月此刻一副闷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可不像平日的杜小月!
  杜小月用灵活的大眼瞟着她。“你那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
  映色懂得比较多,也许可以帮她看看是怎么回事,关于东方贺……不过,她还是先知道一下她那晚的情况好了。映色应该没事吧?有事的是她……“哦!”方映色漂亮的眼睛这回可完全睁开了,映着一抹盈盈眸光。她坐起身子,似真还假地幽幽盯着杜小月。
  “你说那天晚上啊?那天晚上我被一个人救了回来……”
  这回换杜小月吃惊了!她倏地坐起,急问:“救回来?!莫非那天失散后,你发生了什么事?映色!”
  “那晚的人好多,我根本没办法找到你。我试着从人潮中挤出来。决定自已先走回家……”她直说重点:“没想到在西城边遇到两个喝醉酒的登徒子对我纠缠不清。后来幸好有人帮我赶走了他们,他还护送我回来。他说他叫段飞——”
  “段飞?!”杜小月突地一怔:“该不会是……”
  “没错!”方映色抿唇一笑,杜小月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他就是你口中那个又迂呆又有正义感的段飞!很巧吧?当他告诉我名字时,我真的觉得好惊讶!”
  “他就是会做这种事!”杜小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竟是他救了你!”
  “我告诉他,我知道他是谁时,他的嘴巴张大得简直可以塞下两颗蛋;然后他就这么一直傻笑地看着我,直到我说出了你,他才恍然大悟……”方映色现在想起他那副模样,仍不免觉得好笑。
  杜小月可以想象得出段飞当时的表情。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方映色突然问起杜小月那晚她的去向。
  蓦地,杜小月静默下来,然后将东方贺的事絮絮叨叨地从那夜在“迎香楼”直说到昨天……
  方映色听得屏息凝神、目瞪口呆。
  “……就是活样,所以我才一早跑来你这里,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在道观里等我了!”
  她吐了一口长长的气息。
  如果东方贺发现她一大早就不见了,不知会怎么想?嗯,她打算跟他玩捉迷藏。被他拐了两天,好象什么都被他掌握似的;不过,现在她竟然还有点儿想念他……
  唉!再这样下去,她可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了,她可得好好想想……
  “想不到你那晚跑到‘迎香楼’去,误打误撞地遇见他,现在他竟然坚持要娶你为妻?!”方映色瞇起眼,若有所思地笑了。
  “听你的语气简直像在幸灾乐祸嘛!”杜小月警告地瞪了方映色一眼。
  “既然他这么喜欢你,你干嘛不嫁啊?!”
  “如果有人喜欢我,我就要嫁,那我这一生不就要以嫁人度日?你在说什么笑话?!”
  “可是你不也喜欢他吗?”
  “我哪有?”杜小月叫出来,坚决否认。喜欢他?不可能!不可能!就算她喜欢,也不可能喜欢到嫁给他啊?!“他简直像强盗、土匪一样。被人胁迫成亲,你愿意吗?”
  方映色看着杜小月红润的脸蛋及闪着光炽的大眼,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唉!
  看来她对感情这事的反应,还真是迟钝得可以!
  平时一向灵精聪明的杜小月,遇到这种问题时,根本变成白痴一个。她这旁观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瞧她提到他时那副掩不住眉角轻扬的模样。还有那特异的语气,还脸红心跳、头晕目眩哩!什么睡眠不足?哈!亏她想得出来!
  天哪!她还真是佩服东方贺,竟然有办法应付这个迟钝的家伙。
  看方映色笑得一脸开心,杜小月忍不住恼怒地瞠视着她。“看你这么高兴,怎么你不嫁他?”
  “他要的是你,又不是我!”方映色笑瞇瞇地回她。
  杜小月气呼呼的。“朋友有难,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取笑我,你真是没有良心!”
  方映色下床,坐在铜镜前梳发。“谁教你不听我的话硬跑去‘迎香楼’,要是你没去,不就没事了,又怎会遇到他呢?这次可是你的好奇心惹的祸。总不能怪到我身上吧?!”
  她心里暗笑,这回杜小月可遇到对手了——一个治得住她的男人!
  杜小月跳下床。“你好象巴不得我立刻嫁给他似的!你也不想想,我要是嫁人,你要见我就难了,京城耶!你想想,京城那么远,那家伙是不是打算把我孤立起来,让我见不到亲朋好友,见不到师父、师姊还有你……哇——我才不要!我才不嫁给他!”想到京城离此千里远,要离开她最爱的师父、师姊,还有映色,杜小月更多了一个拒绝嫁东方贺的借口。
  方映色也想到她如果这么一嫁,可能难再见到她,不禁有些黯然,可又想到她会过着更幸福、快乐的日子,愁绪于是冲淡了些。
  女孩家最盼望的莫不是遇到一个美好的归宿。听起来那位硬娶她的东方贺是个不错的男人,以她的直觉判断,他绝对会好好地疼惜杜小月。
  “只不过是京城嘛,又不是不能回来,要是你想念我们的话,可以要东方公子带你回来呀!”她浅笑吟吟。
  “总之,你巴不得我嫁他就是了?哼!”杜小月重重哼了声。
  方映色把脸转过来面对她,神色严肃异于以往。“相信我,小月!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欢你,就不会娶你为妻,而且我相信他会好好珍惜你!”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杜小月有些别扭,映色好象很了解他似的,竟还替他说话。
  她微微一笑:“我是没见过他,可是从你的描述听起来,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了!
  而且,小月,好好听听你内心真正的话,其实你并不讨厌他对不对?你不喜欢做的事,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你从小就是这样,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东方公子,你根本不会让他接近你,就算他用强的,你也不会屈服。小月,你一向很聪明,就是遇到这事迷糊了些……”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10-29
第五章

  杜小月在外游荡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回道观去。
  早上映色的一番话让她一直想得头昏脑胀,左分析右分析之下,她竟然发觉自已真如映色所说——她不喜欢的,别人强迫她不来;也就是说,她根本是喜欢他的!
  一且承认了这个事实,一切疑问豁然解通。她的脸红心跳、头晕目眩只是因为他。
  或许,她心底深处早就知道喜欢他的事,只是因为他的霸道,不顾她意愿的强攫行为才令她想反抗,令她下意识地掩盖这事实:其实她喜欢他!只是,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唉!真是莫名其妙呵,她竟然喜欢上他?!
  躲在外面一天,天色也已经晚了,她不得不回去。他不可能还待在道观吧?
  杜小月从后门溜进去,经过后院,却吃惊地瞥见大树下的石桌旁,有两个人正聚精会神地下着棋;而那两人竟是她师父和东方贺!
  瞧他们一派悠闲、心无旁骛的模样,杜小月吐吐舌,正打算悄悄从旁开溜,没想到一转身就撞到一个结实的躯体,害她哀叫出声。
  那人迅速扶住了她,冷淡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杜姑娘,你还好吧?”
  杜小月立刻瞧清楚那堵肉墙是“大冰人”路藏千!然后,她发现原本下棋的两人正转过头盯着她。
  被发现了!她瞪了路藏千一眼,气呼呼地说:“不好!你没事站在这里干嘛?
  当自已是朽像啊?”本来她还可以偷偷溜走的,都是他害的啦!
  她偷眼瞧见东方贺正一脸高深莫测地看她。而她师父已经站起来住她这边走来了。
  “我一直站在这里。”路藏千退了一步,淡淡地说。
  杜小月还没机会找他吵架,她师父已经走至她面前。
  “你今天一整天不见人影,又跑哪儿去了?”慧明盯着她问。“去找映色嘛!”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一大早?天还没亮?”慧明师太可不打算放过她。这孩子,她还会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吗?
  “嗯……这个……早起空气好,顺便散散步嘛!”她打混过去,哪敢说出是为了躲东方贺,而且他现在人又正在这里……
  “是吗?”慧明轻笑一声。
  杜小月咬咬下唇,知道她师父根本就不相信她。旁眼偷瞧一下东方贺,却见他正含笑凝视着自己;而他眼底似乎了然的神情,不由令她呼吸为之一窒,双颊有些发热地赶紧别开眼,不敢再瞧他。
  她抬起头,嘟小嘴,忸怩地、低声地说:“师父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问人家。
  师父好讨厌哦……”
  慧明笑了,精神耀烁的脸上布满慈爱轻松的笑意。“既然你明白我什么都知道,早就应该说实话了。你这丫头,还想瞒过我呢!”
  杜小月挨慧明撒娇,压低声音:“师父帮外人不帮我。你不疼月儿啦?”
  “撒娇也没用!你这任性的孩子,人家已经等了你一整天了,把他丢在这里,自己半声不响地开溜,你以为这种耐性是任何人都办得到吗?”
  “我又没教他等我……”杜小月噘嘴。
  “可是你知道他会来!”慧明替东方贺说公道话。
  “好嘛!好嘛!我是故意的,行了吧?”杜小月讨饶不迭的。
  慧明总算满意地点点头。“乖孩子!”
  她转身向东方贺,向他眨一眨眼,然后缓缓踱步离开。
  临走前,慧明不忘交代杜小月:“等会儿记得带东方公子过来用晚膳。”因为路藏千又不知跑哪儿去了,所以院子里只留下两人。
  “今天玩得还愉快吗?”东方贺仍然坐在椅子上,突然问起。
  杜小月看他。“除去早上去找映色,其实我自已一个人闲逛了一天,一点都不好玩!”
  她摇头承认。
  “嗯。”他静静回视她。
  “我想一个问题想了一天,想得我头痛,都是你害我的!”她末了指控他。
  “我?!我到底是怎么害你的,丫头?”他好笑地说。
  “原来你就是害我莫名其妙心悸、头晕的罪魁祸首!我想了一天,才终于想明白,映色告诉我的没错!”
  东方贺眉峰一挑,倏地站起来,疾步至她身前,握住她的小手问:“你生病了?
  什么时候的事?你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还头晕吗?”他边说边将手覆上她的额。
  杜小月一呆,连忙抓住他宽厚的巨掌。“你又想害我病情加重是吧?”
  东方贺皱眉。
  杜小月深吸口气,抬头用大眼直视着他,双颊陡地浮上两抹淡淡的嫣红。“你说你……
  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你有疑问?”他有些搞不清这丫头要做什么,又伸手摸向她的额头,关切地问:
  “你说你心悸、头晕……”
  杜小月愈显娇羞,而她脸蛋异常的酡红更令东方贺担心,看来她似乎病得不轻呢!
  “唉呀!我现在头更晕了!”她干脆整个人藏在他怀里,他的胸膛又大又温暖。
  而他身上散发出男性特有的气息,让她有安全的感觉。喜欢上他似乎不是件坏事嘛!
  她偷偷这样想。
  东方贺那对黑眼睛深遂地凝视着怀中的杜小月,伸出臂膀环住她。“我去请大夫来看看你。”
  “大夫?!干嘛?你生病吗?”她从他怀里抬头看着他,迷糊得大眼眨了眨。
  “你不是说你头晕、心悸……”
  “我什么时候说我生病啦?”她翻了翻白眼,翘起了小嘴,娇嗔之态尽露无遗,“我只不过是……是因为……”在他炯然双眼的注视下,她竟羞得说不出口。
  “是因为什么?”东方贺的神情渐惭柔和了下来,温声问她。他似乎也瞧出了什么,眼底蕴笑意,缓缓扩大。
  杜小月的双颇泛娇艳醉人的红潮,垂下眼躲过他的凝视,手指玩弄他胸前的衣襟。
  “没……没什么啦……”她支吾着。
  “真的?”他轻声一笑,低头轻啄她的唇,逗着她。“现在心跳有没有加快,头是不是又昏昏沉沉?嗯,告诉我……”他吻她的颊、她的耳垂、她的颈项,在她耳畔轻声呢喃。
  被他说中了!东方贺轻触她肌肤的地方彷佛像着火般异样地炽热。
  杜小月突地摇着头,将螓首紧紧埋在他怀里,模糊颤抖的声音传出:“你是不是又在捉弄我了?”
  东方贺霍地朗声大笑。
  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因大笑而产生的起伏,杜小月有些惊奇地伸出小手摸摸它。
  他的笑声嘎然而止。急喘了一口气,忽地捉住她好奇的手。“丫头!男人的自制力可是有限的。再这样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杜小月眼波流转,睁大眸子天真不解地看他。
  “该死!”东方贺低声诅咒,蓦地低头狠狠地吻住她。
  ※※※
  那晚,在东方贺提出正式的求婚及慧明师太的答应下,杜小月的身分变成了东方贺的未婚妻。在两人一搭一唱,无视于她存在的情形下,她的抗议无效!
  虽然对于成为他未婚妻之事,她的心底涨满了喜悦,可她觉得事情进展得太快了,东方贺竟然决定两天后要起程带她离开这里,前往京城,然后两个月后成亲!
  她坐在那里干瞪着眼,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起码她也是主角耶!竟然没人理她?!
  而她师父那兴高采烈的模样,简直巴不得她快滚似的,丝毫也不表现出一点留恋她的样子。她好象没想到杜小月这一离开是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可不是到隔壁而已,搞不好他师父早就想把她丢给别人,而东方贺正好出现,解决了她的麻烦!
  哇呜——她好可怜喔!
  “月娃儿!”夜里,杜小月正要上床睡觉,她师父突然在门外唤她,然后推门而入。
  “师父!”杜小月诧异地赶忙搬张椅子让她坐。
  慧明坐下,微笑看着她。“我想你一定以为师父不要你了,是不是?”
  杜小月想起方才的事,噘嘴道:“因为我老爱惹师父生气,不听师父的话嘛!
  师父已经受不了,当然巴不得将我早早送走!”
  “傻丫头!”慧明笑着轻斥一声。“你这小脑袋瓜里诡计多端,就会钻牛角尖。
  照你这样说法,我早该在你小时候皮得让人受不了时就把你送走,哪还等到现在?
  你再这样想,我就罚你不准看小抄念十遍的经文。”她半真半假地道。
  杜小月就怕这个,闻言不由咋舌。
  “你呀!”慧明看着眼前她所疼爱、扶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叹了口气:“傻丫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只要有相聚,就会有别离,难不成你要一辈子待在这里?我看得出你和东方贺有很深的缘分,才答应他提亲之事;而且你也喜欢他不是吗?
  你以为师父会不顾你的幸福和你的想法、意愿就将你随随便便许配给人吗?”
  “师父!”她软软地叫了声,眼眶没来由一红。
  慧明慈祥地拍拍她的手,无限感慨地道:“记得我刚从河边把你抱回来时,你才一岁大呢;现在你已经十八岁,长得亭亭玉立,而且就要嫁人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我不要离开师父,我要留在师父身边嘛!”杜小月哽咽地看着她平日最敬爱的师父,内心充满了酸楚与不舍。
  慧明听闻杜小月稚气却流露真性的话语,心中不免感动,只是她毕竟是有修为之士,心霍地一放,看得更开。
  她摸摸杜小月的头,微微而笑。“这里是你的家,想回来的话,你随时可以回来,又不是去了天边,还担心看不见师父吗?”
  杜小月鼻子酸酸的,泪水沿着面颊流下。
  “虽然你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可是你过得比他们更自在快乐!月娃儿。幸福跟快乐要靠你自已去掌握,什么事多往好处去想就是快乐,明白吗?”
  这是慧明一向教导她的观念,所以杜小月从不因自已是孤儿而悲伤,因为她还有疼她的师父、师姊。她不能拥有所有的快乐,但她珍惜她所拥有的快乐。这是她生活的哲学。
  她转眼一想,倏地擦干泪,点点头。
  慧明欣慰地拍拍她的肩,眼神触及她胸前的月牙练坠,目光不由一沉。“月娃儿,这练坠你可得好好保存。也许有一天你可以藉由它找到自己的父母,虽然这事得靠因缘巧合,不过总是有机会……”
  杜小月对这事并不怎么积极,只是为了让师父放心,所以她答应了。
  除了没爹娘喊,杜小月并不觉得有爹娘又会有什么差别。她有师父疼、有师姊爱,还有什么不圆满的?她有时也会想象爹娘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儿?在做什么事?为什么要丢下她……可是她怎么想也没用,因为她不知道他们是谁?现在在哪里?
  所以她不在乎这个,就像她师父常说的一切靠缘分!
  ※※※
  “我也要喝!”声音出自一名美丽娇俏的少女口中;她睁着明亮晶莹的大眼,看坐在她对面那男子手中持的酒,噘嘴要。
  俊逸潇洒的男子一派悠闲,瞟了她一眼,摇摇头。“你不会喜欢,你还是喝茶好了。”
  说完,他又轻啜几口。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我看你喝的一脸陶醉,分明是好喝得紧。不管,我要喝!”
  少女一张小嘴翘的老高,非喝到不可。
  “你真要喝?”男子嘴角渐渐扯出一丝笑意。
  “要喝!要喝!要喝!”她一迭连声,一副快渴死的样子。
  男子东方贺笑得诡异。不再说话地倒了一小杯给她;而那满心好奇的少女自是杜小月。
  三天前杜小月随东方贺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地方,挥别了师父、师姊及方映色。
  她从不轻易流泪的,可是那天她着实哭了好一阵,抱着她们差点不肯离开。
  而这会儿她已经随着他离开了三天,沿途的新鲜事渐渐冲淡了她离别的愁绪,再加上东方贺在身边,倒觉得没那么难过了。她现在已经接受成了他末婚妻的事实,也习惯于他在身边的事实,而且她觉得和他在一起这样的生活,两人似乎愈来愈自在契合,既像朋友又像情人!
  杜小月泛开灿烂的笑脸,忙不迭地就喝那杯好不容易“求”来的酒,狠狠喝了它一口——
  “咳……咳……哇!咳咳……这什……什么……咳……”预料中的声音传出,杜小月几乎立刻被喉中那又辛又辣的味道呛得咳了好半天。
  东方贺早移到她身边,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无奈又好笑:“所以我说你还是喝茶的好!也不知味道是好是坏,哪有人第一次喝酒就猛灌?你呀——”
  杜小月咳了老半天才恢复正常,而肚子里此刻好象被点了一团火似的烧灼。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东西喝起来会这样?你——你真是坏心!”她鼓着腮帮子,用手推他。
  东方贺文风不动,倒杯茶要她喝下。
  “就算我说了,你还是会喝,因为你有最强烈的好奇心!”他用了解的声音说。
  她喝下茶,感觉好一点了,却仍忍不住拿眼瞪他。“你可以先告诉我,起码让我有心理准备,我会慢慢喝啊!”
  东方贺嗤地一笑,拿起她只喝了一口的酒轻酌。“我不是警告过你吗?而且酒呢,偶尔轻尝小酌即可,喝多了伤神、伤胃。神志清醒的时刻,人是有点理智不敢胡作非为。
  但有的人三杯下肚后,借酒壮胆,平时不敢做的坏事也做了,等到清醒,一切皆成定局才后悔莫及。其实酒还是少沾的好……”末了他正色道。
  “你跟我师父说的可真像!她只要看人喝酒就皱眉头,非要劝到人戒酒才肯罢休,她说酒是万恶的泉源。很多男人都以为喝酒才潇洒,没想到你跟我师父看法相同……”
  杜小月咋咋舌,发誓再也不碰那种东西一口。
  东方贺轻扬眉,似笑非笑道:“男人用酒来代表潇洒,那不叫潇洒,正确地说法应该是‘装疯卖傻’!”
  杜小月笑着,拍手点头表示同意。
  高兴地吃着午饭,她突然轻咦了声。“奇怪!路大哥刚刚明明跟我们上来的,怎么又不见了?”她现在才想起来。
  夹菜到她碗里,然后东方贺就这么看她吃,表情尽含宠溺。“他想出现自然就会出现。现在你好好吃,吃饱回房里睡一下,我们再上路。”
  “我又不倦!”杜小月亮着眼,转移话题:“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和路大哥是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认识的?”她已经好奇很久了。每次路藏千总是冷冷淡淡、神神秘秘的,保护东方贺不像他的职责,反像比他的生命还重要似的;而他对东方贺的态度不像主子,也不是朋Page129缺洞’的地方从未出来过时,我才知道为什么他会跟一般人不一样的原因。这一年来,他虽然变得跟常人无异,不过个性倒是没什么改变。”
  东方贺给了她答案。
  杜小月睁圆了好奇的大眼。“原来他一直住在洞里啊?又叫‘寒冰’的,难怪他像个‘大冰人’。咦!那他姊姊呢?他是不是觉得住在里面太无聊了,所以把他姊姊丢下,自己一个人溜出来?”
  东方贺摇摇头。“事实上,是他姊姊把他丢下。他的武功是他姊姊教的,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和他姊姊住在‘寒冰洞’里;但有一天他姊姊突然失踪。为了找她,他才从‘寒冰洞’出来。”
  “到现在都还未找到?”
  “他跟我也走遍了许多地方。人海茫茫,搜找一个存心躲着他的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语露玄机。
  “你又怎么知道她是存心躲他?她为什么要躲他?路大哥又没做什么事!”杜小月立刻反驳。
  “年纪相近的一男一女独处孤室十几年,况且又不是亲姊弟,这种情形下,就算没有爱情,也会有感情;而藏千对她的感情早已超出了一般,所以他才会在一次冲动下亲近了她,第二天他姊姊就失踪了……”他嘴角含笑,盯着她不以为然似的小脸蛋。
  “才亲了她一下就失踪?路大哥一定是很粗鲁!”她下结论,抬头却见东方贺正一副贼笑表情凝视着她,她不由嘟起嘴:“难道我说错啦?”
  两人坐在客栈二楼一角的位置,是一个隐密雅静的地方,根本不愁被人看见,所以东方贺毫无顾忌地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我的月牙儿,我才不想只是亲吻你的小嘴,藏千当然也不是亲了她一下而已。
  月牙儿,你想不想试试……”他在她耳边低喃,浊重的呼吸搔弄她的颈项。杜小月模模糊糊地似乎听明白他更深一层的含意,双颊倏地染上两抹胭脂似的,娇羞不胜地赶忙将他推开。
  “人家在同你说正经事儿呢!你真讨厌。我……我不理你啦!”
  “嗯……”他握她的手。轻吻她的手指,唇边带着戏谑的笑容:“你明白藏千做了什么事吧?现在,你还有疑问吗?”
  她哪还敢有疑问,忙不迭地摇摇头,连手也不敢要回来。
  “那……他姊姊也喜欢他吗?”她根本藏不住问题,忍不住又开口问他。
  “当然!”他玩弄着她的手指。
  “你怎么知道?路大哥告诉你的?”
  “他才不会说这个,而且他姊姊肯定也没说。你想想,他的功夫既然是他姊姊教的,她自然比他还厉害,她怎么可能不爱他而任由他侵犯呢?”
  “可是她为什么要离开他呢?既然两人相爱,就在一起嘛!”她真的搞不懂。
  “这个答案我看只有她能解了。”
  “喔!难怪路大哥看起来有些忧郁的样子,原来……”她叹口气,不知道他姊姊现在在哪里?但愿他能找得到她。
  路藏千时常神神秘秘、来去无踪的,看来就是为了找她!原来在他冷冷的外表下,还藏一颗挚情、炽热的心哪!
  一阵吵杂的声音将她从恍惚的太虚神境拉回。
  “咦!发生什么事了?”杂闹的声音似乎是从外面传来的。
  “大概有人在吵架。”东方贺淡淡地说道。那种事他自是见多了,光用耳朵听也知道。杜小月可不是那种“光用耳朵听”就能满足她好奇心的人,所以她还是掀开竹帘往外面看去——
  原本熙来攘往的街道登时有些混乱,在另一边的街角处围着一群人,闹烘烘的不知在争论什么,更多似乎是凑热闹的人也跑过去。
  杜小月落脚休息的客栈正面对着他们,所以吵闹声听得格外清楚。她实在看不出他们到底在吵什么,皱皱眉头正想放下竹帘时,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面孔却突地使她惊讶出声。
  “怪了!他怎么会在这里?”杜小月放下竹帘就想跑出去。
  “怎么回事?”东方贺及时拉住她,眉峰微拢,不知她慌慌张张做啥。
  杜小月揽住他的脖颈,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眨眨眼,有些心不在焉地笑道:
  “我下去找人。马上就回来!”说完她迅速跑开。
  ※※※
  段飞?!她竟然看到段飞在下面?!她没眼花吧?!
  杜小月下楼便朝外面那一群人挤去,那巨大的声浪差点让她窒息,费力地推过重重人墙,终于让她挤到中间了。
  一名健壮打着赤膊的中年人正和一个年轻人吵架,而那年轻人正是段飞没错!
  他的身后还站了一个面貌枯瘦、满脸病容的老人。
  中年人和段飞在争论,而四周的群众也不落人后地互相讨论谁是谁非,这到底怎么回事?
  “……谁看过我拿药给他了?明明是他到别的地方吃错药来这里诬赖我,他病死、毒死是他家的事。跟我没有关系!你这小子是他什么人,干嘛替这老骗子出头?”中年人大声吼,面上青筋都浮现出来了。
  “老人家才不会随便说谎!他说是你卖药丸给他,而那药丸根本是假药,他吃了你的药,病得差点下不了床!”段飞理直气壮,看不过中年人的跋扈,大声地跟他对喊。
  “他本来就是快死的人了,自己乱吃药却赖到我身上,要是每个吃药有事的人都来找我,我就不用做生意了!”中年人吹胡子瞪眼,还是不肯承认。
  “公子,算了!算了!”那老人突然拉了拉段飞的衣服,低声委屈地道。
  “怎么可以算了?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段飞横眉竖目,打算教训这卖膏药的奸商。突然,有人拉住他,同时一阵熟悉顽皮的声音响起:“怎么每次见你都是老样子?你好忙哦!”
  段飞一怔,回头看见那正冲着他笑,灵精美丽的少女时,他高兴忘形地握住她的手,眉毛挑得老高地叫道:“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能在这里,我当然也能!我看你好象有麻烦了……”杜小月看见那中年人正怒气腾腾朝他们走来,赶紧提醒他。
  段飞急忙转身,及时喝止他的来势汹汹:“你做什么?”
  “我要找老头子当面对质,看是他说慌,还是我说谎!”他停住脚步,瞪着段飞,粗嗓门喊。
  “好!”段飞转向一直躲在他身后的老人,放柔声音说:“老人家你就跟他说,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你说吧!大家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老人畏畏缩缩地摇头。
  “哼!我看他是心虚,怕被人揭穿了谎话!怎么样,敢不敢站出来跟我当面对质啊?”
  中年人打从鼻子里哼气。
  “这里到底在做什么?月牙儿!”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突地响起,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名英俊挺拔、气度迫人的男子已经站在众人中间,他看着杜小月。
  杜小月没想到东方贺也来了。她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事,只得耸耸肩,苦笑;而那老人似乎吓了一跳,低头,嘴里喃喃地不知念着什么,突然往外面冲去,众人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喂!老人家,你快回来!你别走啊……”那是段飞的声音。
  “你再不走,下次被我碰到,我就将一整灌药塞到你嘴里!混蛋!竟然诬赖我卖假药……”中年人更是冲着老人跑走的方向骂。
  老人一下子不见人影,现场一片混乱,没了主角没戏唱,围观群众一下子散光,剩下仍感莫名其妙的几个人。
  “你匆匆跑下来就是为了看人吵架?”东方贺盯着段飞和那中年人,眼神有些锐利。
  “才不是!”杜小月指着段飞。“他是我朋友叫段飞,路大哥也知道他的,不信你问路大哥。”
  段飞一眼即知两人似乎关系匪浅,而这个气势非凡的男人展现出的卓尔不群风采让他打从心底赞叹,一听说他认得路藏千时,可更为惊奇,不由睁大眼。
  “路大侠是你的朋友吗?路大侠上次拔刀相助救了我,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谢他。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东方贺直觉喜欢这小伙子的直爽,缓缓露出了一抹揶揄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
  “他不就站在你后面?”
  段飞吓了一跳地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竟不知何时悄悄多了一条人影——正是一脸酷像、面无表情的路藏千。
  段飞还来不及表现他的惊讶,那一直站在一旁喃喃咒骂着,即刚才为了那老人和段飞争执得猛烈的中年人突然叫了一声,指着东方贺惊异地道:“你已经身中剧毒,再不医治就来下及了!”
  众人一阵错愕。
  中年人突地从腰袋里掏出一包小布包,迅速打开,里面正排着几根长长的针。
  东方贺眉头一蹙,脑子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杜小月听了中年人的话,莫名其妙心悸了下,转头看东方贺,却被他煞青的神色吓了一跳;而他轻晃了那一下,更让她惊骇得本能地立刻扶着他。
  “你……你没事吧?”天哪!他的身子好热!
  “他真的中毒了!”段飞叫了起来。
  中年人立刻捉住东方贺的手,拉起他的衣袖。众人惊见在他右手腕处肿起一个殷红的肿块。以肿块为圆心,一条黑线正缓缓往手臂上爬升。
  东方贺陡觉意识开始模糊。由右手臂传来的阵阵刺痛、炽热的感觉让他想起刚才被那老人撞了一下,手腕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莫非……
  “该死!那个老人……”他诅咒地低喃,然后整个人突然倒了下去。
  段飞立刻帮忙扶撑住已经浑无知觉的东方贺,中年人用快得不能想象的速度,一只手在他手上来回移动,东方贺的手臂马上多了几根针。
  “找个地方让他躺下,最好再准备些热水和毛巾!”中年皱着眉,急声吩咐。
  杜小月被东方贺的情形弄得一时慌得没了主意,赶紧请段飞背着东方贺,带着他们往对面的客栈去。
  唯独路藏千没有跟上去;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比寒冰还冷酷的光芒,黑色身形一闪,疾速往刚才那枯瘦老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
  段飞将东方贺放在床上,中年人解开他身上的衣衫,熟练地在他身上又扎了几针。
  杜小月现在可顾不得害羞了。听从中年人的吩咐,用热毛巾一遍又一遍擦拭着东方贺烫红的躯体。段飞则帮忙捧来热水,又忙煎药,现在的他可半句不敢吭声,刚才误会了人家,还当人家是骗子,看来他才是被人骗的傻子!唉——
  从东方贺的手臂上逼出了一盆子的黑血,而他的体温也渐渐降下来之后,那中年人似乎才敢松口气。“还好!还好及时发现,否则现在躺在这里的可能是一具尸体了……”
  他慢慢取出东方贺身上的金针,声音里有丝轻快。
  杜小月半跪在地上,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地盯着床上面孔毫无血色、昏迷不醒的东方贺。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听到中年人的话,不由全身一阵冷颤!
  她小心翼翼、微带颤栗地低语:“他没事了……他现在没事了,对不对?”
  从他出事的那一刻起,她整个心就像被狠狠纠住了般,又疼又痛又怕!老实说,她怕极了,真的怕极了会失去他!这种惶然不安的情绪一直在绞扭着她,她只知道守住他,一定要守住他!
  经历这段可怕的事后,杜小月才明白,对她来说,东方贺是这么地这么地重要!
  他不能出事,她还没亲口对他说喜欢他,他怎么能不听她说?!她的泪水一直簌簌地往下流。
  “他应该已经没事了,可能还会再昏迷个一、两天。这几天要好好照顾他,别让他染了风寒什么的,那样会很危险。喏,这药单我写给你们,一天照三次煎服,直到他好得差不多了再停止;还有,这株人参也顺便送他好了!”那中年人递给杜小月一张单子、一株大人参之后,转身就要走。
  对于救命恩人,杜小月哪敢怠慢。她立刻擦了擦泪,振作起精神,站起来拦住他。
  “您的大恩大德感激不尽,还不知道您的尊称?”
  “我姓牛,人家都喊我牛老大,其实我只是行走江湖的半郎中而已。这位公子中的毒,我恰巧在苗疆那一带看过,那是种只产在苗疆深山里的植物。这种植物的叶子长着尖锐的勾刺,而且勾刺上还分泌着毒素。被它刺到不立刻处理的话,毒性蔓延到心脏就没救了。苗疆人时时在深山活动,自然有防备这种植物的方法,我那时刚好救了一个苗疆人,为了答谢我,他才将解毒的方法告诉我,想不到今天竟然再碰巧让我遇上这种苗疆之毒……”牛老大向她解释,末了有些不解地说。
  “难道施毒之人是从苗疆那地方来的?!”杜小月皱皱眉。“谁跟东方贺有如此深仇大怨,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她又担心地回头看了东方贺一眼。
  牛老大耸耸肩,提他的药箱子就要走。
  “牛老大你等等,我拿些银子给你,这人参……”杜小月赶忙要拿钱给他。牛老大十分潇洒地挥挥手。“我又不是为了银子才救人,就当是他让我练习练习医术好了!”
  他大脚一跨,快步走了出去。
  杜小月怔了一下,最后只得叹口气又回到东方贺身边。没多久,段飞小心翼翼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进来,两人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将那碗药让东方贺喝下。
  “谢谢你!幸好有你的帮忙……”杜小月这时才松了口气,笑着对段飞道。
  “这哪有什么?朋友有难本来就该互相帮助的。幸好他也没事了……其实真正救了他的,应该是那位牛老大才对,我也没做什么……”段飞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
  “你进来时遇见他啦?”杜小月在心里一阵窃笑,她很清楚之前两人的冲突,看来段飞这次可得为他的热心肠却搞错对象愧疚一番了。
  段飞露出一副无奈又羞愧的模样。“我实在太盲目、太冲动了!那位老人家找上我,我也没问清楚就跑去找牛老大理论。还说他卖假药害人……刚才我跟牛老大道歉,还好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我……”
  “有时候好人坏人很难分辨,坏人要装模样骗取你的同情,你防也防不了,这就是要让你记取教训嘛!”在这方面她是鬼灵精一个,还有模有样地说给他听。
  段飞想了想,了解地点点头。
  “对了!我还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人,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眼光接触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男人,突然醒起似的问她。
  杜小月说了东方贺的名字及他是她未婚夫之身分。段飞不由笑开了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两人一直聊到他那夜救了方映色的事,直到一个黑影倏地开门进来——
  “路大哥!”
  “路大侠!”
  杜小月和段飞两人同时回头,见那进来之人正是刚才忽然不见踪影的路藏千时,皆不由诧异地喊。他们还看见他手上抓一个人——竟然是刚才肇事的主角,那个满脸病容、瘦削的老人!
  此刻他正闭眼,全身直打哆嗦,看来更形可怜。
  “路大哥,你带他来做什么?”杜小月甚感奇怪地问路藏千。
  路藏千眼神酷寒地看着老人,嘴角微微牵动:“他下毒!”
  杜小月心猛地颤动,差点跳起来,不可置信地指着老人。“你是说,他就是下毒害了东方贺的人?怎……怎么会是他?!”
  段飞更是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是他?!”
  老人额上开始冒汗,抖得更厉害。
  “东方说的!”路藏千硬声道。
  “他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到?”段飞不信地叫了起来。他一直都在东方贺身边,为什么他没听到他有说这句?
  路藏千瞟了他一眼,表情变也没变。“我有听到!”
  段飞搔搔头。
  杜小月站在老人面前,目光阴沉地看他。“你是苗疆的人吗?你为什么要下毒害他?”
  老人倏地张开眼,目露凶光。杜小月猛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路藏千手一紧,扣住老人的衣领,让他差点窒息,老人这才又颓丧无比地垂下头。
  “我确是从苗疆而来,可是我要下毒对象不是他,我是一时失了手……”
  “你说你毒错人了?!笨蛋!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一个无辜的人?!亏我还这么相信你,浪费我那么多力气找人吵架!”段飞忍不住冲上前抓住他的衣襟,开口大骂。
  “你才是我要下手的对象。”老人盯着他缓缓说。“什……什么?!”段飞的反应是一呆,杜小月也吃惊地看着老人。
  “原来我是要对你下毒,没想到他突然出现,结果毒针刺到他,你反而逃过一劫。”
  老人实说。
  段飞跳了起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害我?”
  老人默然不语。
  路藏千手上力道又紧,老人痛苦得急促喘气,冷汗直冒,这才惶恐地、断断续续地说:“是……是有人托我……这么做的……他给……给了我……好多钱……
  要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你……”
  那个人是谁?你快说!段飞急切地问。谁会这么想要他的命?他想,他又没跟人结过什么深仇大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小月也皱着眉。
  “我……我不知道……我另一位伙伴……他也被委托要……要对一个叫……叫段殷扬的人……”
  段飞在听到“段殷扬”三个字时,陡地倒吸口气,眼睛睁得老大,大力摇着他叫:
  “你没搞错吧?!你确走是段殷扬?!”
  老人被他摇得开始头昏脑胀,只得道:“他是这么说的。”
  “天哪!那是我爹的名字!那是我爹!”段飞大喊一声。
  “原来有人在打你们家的主意!”杜小月吐了口气,也被这消息震撼了住,看样子这事好象不简单呢!
  段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得赶快回家看看,我爹现在说不定……”
  虽说他常不听他爹的话,还跑出来晃荡了好几个月,可其实他还是很敬重他爹的。
  这下知道他可能遭遇危险,也许已被人毒害了,怎不令他慌又急呢?“对!你现在赶紧回家,可以的话,顺便请牛老大跟你回去,说不定需要他。”
  杜小月脑子一转,建议段飞。
  段飞点点头就要跑出去,眼睛一瞄到那老人,问:“他怎么办?”
  “哦!你别担心,相信路大哥会有办法处理。你赶快回去吧!”杜小月向他挥挥手。
  ※※※
  杜小月这两日就忙着照顾一直昏迷的东方贺。直到第三日夜里,他突然清醒了过来。
  “月牙儿……”
  蒙眬似梦间,好象有人在喊她。杜小月被这两日不眠不休照顾东方贺积压的疲倦,弄的头一靠床就睡了。那轻唤声并没有让她醒来,只是睡梦中的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轻细、温柔的爱抚,好舒服呵……让她陷入更深、更沉的梦境……
  杜小月醒来,发现日已当中,而自己好好地躺在她的房里时,她愣了一下,然后跳下床,往隔壁东方贺住的房间跑。
  床上的东方贺正半坐着,路藏千在喂他喝药,两人低声在谈着什么,听到撞门声,一齐把视线转向那一路冲进来的杜小月。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来了?!路大哥你怎么没告诉我?!”杜小月如连珠炮般的迭声问,末了还责怪地看了路藏千一眼。
  “我昨夜就醒了,看见你睡着,才没要藏千告诉你。”东方贺的脸色看来好多了。
  他凝视着杜小月,眼神尽是温柔与怜惜。
  杜小月从路藏千手中接过那碗药,开始喂他。“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你应该叫醒我嘛!”
  路藏千的表情似乎闪过一丝笑意,然后悄声离开。“藏千说我昏迷了两天,你也不眠不休地照顾了我两天,你的确应该好好休息才对。”东方贺抬手轻轻拨去她颊边的发丝。
  “路大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啦?”她浅浅一笑,能再次享受他温柔的感觉真好!
  看他似无大碍,她的心情也跟着愉快了起来!
  东方贺点头,眉峰微拢。“看来段飞这次真的有麻烦了……”
  “嗯!希望他爹没事才好。牛老大这人还真不错,段飞对他如此无礼,他事后还能原谅他,并且随段飞回去救他爹……”喂完最后一口药,杜小月将碗搁在小桌上,自然而然地拿出手绢细心地为他擦擦嘴。
  东方贺握住她的手,轻吻着她的手腕。懒懒地、诱人地露出微笑,专注地看着她:
  “我看得出你很喜欢段飞那小子!”
  “当然!”她看得出东方贺也喜欢段飞,因为段飞是那种又热情又坦率的年经人。
  她笑得无邪,忽地环住他的腰,将头枕靠在他胸膛上,娇羞地说:“我也喜欢你呀!”
  “嗯!”上头传来他隐含笑意的轻哼声。
  “你不相信?”杜小月迅速在他怀里抬起头,亮着晶莹的双眸看着他,轻噘小嘴。
  东方贺低头凝视她,眨眨眼,嘴角掠过一抹隐隐的笑。
  “我喜欢你,比喜欢段飞要多出好多好多……我最喜欢你了!”终于说出来了。
  杜小月却不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这是她的真心话,她一直都想跟他说的。
  “我知道!”听了她的告白,东方贺咧嘴笑了,在她粉颊上啄了一下:“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不过我很高兴终于听你亲口说出来了!”
  杜小月本来还有些羞赧,可她眼珠子一转,唇边弯出一个顽皮的笑容,双手勾揽住他的脖颈,拉下他的头,小嘴淘气地在他唇上点了一下,又迅速移开。东方贺一扬眉,邪邪似的一笑,倏地一手圈住她的腰肢,一手扶住她的后脑稍施压力,立即攫获她的唇,印下一记绵长而略带惩罚的深吻。
  “讨厌!你……你怎么可以赖皮?!”喘着未平的气息,杜小月羞红着脸藏在他怀里嗔声道。
  “明明是你先赖皮……”爱煞她因娇羞而绯红的脸蛋,东方贺忍不住低头在她颊上轻轻一吻,笑逗弄她。“所以事实证明,你亲爱的相公逃不过娘子的魅力。
  你只要眼神一拋,就足以诱惑我了……”
  “是吗?”杜小月用手指刮刮他的脸,嗤地一笑:“根本是你定力不够、耐心不足,要是别的女人也这样,你不就被迷得晕头转向啦?”想起第一次遇见他时他置身的青楼,杜小月就不免泛起阵阵醋意。
  “你猜是不是……”他捧着她乌黑的发丝把玩,唇边带着戏谑的笑容。
  她突地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又要我猜,我找路大哥问去!”
  “他现在没空理你,你问我不是更快些?”他长臂一伸舒,又将她拉回来。
  杜小月嘟着小嘴。“你就只会欺负我。哼!”
  “傻丫头!我疼你、爱你都来不及,哪舍得欺负你?”东方贺轻捏她俏挺的鼻,黑而炯亮的眸珠看着她。“我的月牙儿是天底下独一无二,唯一值得我爱的女子,没有任何人比你重要……”他的手臂爱怜地搂着她,“能把我迷得晕头转向的,也只有你这丫头办得到。怎么,对自已没信心吗?”
  “你把我哄得晕头转向才是真的!”她撒娇,把头埋入他的臂弯里。
  东方贺蓦地朗声大笑。
  杜小月迷地看他因笑意而燃亮光采又吸引人的脸庞。
  “在这里耽搁了两、三天,回去的时日也慢了,丫头,明日我们就起程回京城去……”
  东方贺含着笑搔搔她的头。
  “可是你的身子还没完全好……”她关切地说。“想不想坐船?”他摇摇头,柔声问她。
  “坐船?!”杜小月一愣。
  “你不是一直想坐船吗?我已经请藏千去找船家,明天我们就坐船回去;一来满足满足你的心愿,二来走海路快些,我们可早几日到家……”
  杜小月听得开始兴奋地雀跃不已。“真的?!你真的要带我坐船?!我们明天要坐船回去?!喔!好棒!”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六章

  杜小月的兴奋一直持续到坐上哪艘美丽坚实的大船。从未坐过船的她,倍感新鲜、好奇地待在甲板上到处瞧、到处逛,看到正在船边滚滚翻动的白浪和一望无际的水面,差点没开心地大叫。
  连船大哥都被她忙碌活泼的身影逗笑了。
  “船上风大,不披件衣衫可会凉的!”一件斗蓬罩上她的身子,杜小月立时感到一阵温暖,微转头,东方贺正站在她身畔。
  杜小月仰头细细瞧他,不由握他厚实的大手。“你的脸色好象还有些苍白,身子还没完全好,你应该待在里面好好休息……”
  “丫头,你真把我当赢弱不堪的病人啦?”东方贺嘴角噙着一抹有趣的笑,自信潇洒的态度可真没一丝病人该有的样儿。“我不过受了点伤,失了些血,早恢复得差不多了,瞧你这紧张的模样……”
  杜小月翘起嘴:“人家是担心你呢,你却取笑人家!那这样,下次你再有什么事,我不管你,行了吧?”她赌气地转过身。
  东方贺笑着,蓦地将她揽入怀。“那怎么行?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东方贺未来的妻子,天底下也只有你能管我,难道你希望别的女人替你做这事,嗯?”杜小月哼了哼,握起小拳头捶他,嗔道:“我才不稀罕你,你尽管找别的女人去。要管,把你管死好了!”
  抓住她的小手,东方贺低下头,俊脸逼近她忿忿而怒的小脸蛋,亮着乌眸盯住她:
  “可是我稀罕你!别的女人没有你的勇敢,没有你的纯真,没有你的热情,没有你如此吸引我爱上你的特质,你要我再上哪里找另一个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杜小月呢……”
  他的眼神愈发认真、凌厉,紧紧地看她,杜小月想别过脸,可眼睛却像被胶着似的移不开。她从未见过如此严厉、峻苛的他,杜小月心狂跳着,出神地回视着他。
  东方贺见她怔怔不语看着自己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不由叹了口气,神情柔和了下来。“傻丫头!”他低喃,在她小巧丰润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杜小月眨眨眼,偷眼瞧见有几个船大哥正有趣地往她这边瞄,不禁红透了脸,将头往东方贺怀里藏,不依地低叫:“哎呀!你怎么可以在这里亲我?!被他们瞧见啦!好丢人哦!”
  那些船大哥偷偷地朝东方贺竖起了大拇指,眨眼,无声地大笑着;东方贺也朝他们眨眼。
  “答应我,不许再想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然我就再亲你一下,懂吗?”
  他趁机威胁她;不过,他倒比较喜欢后面的主意。
  她那敢摇头说不懂,明的抗议不成,她只好在他怀里偷偷扮鬼脸。
  ※※※
  在无大风大浪,经过数日的航行下,船倒也平安顺利地驶近目的地。
  “为什么要我坐马车?不管,我要骑马啦!”杜小月表示不满。
  早在下船时,路藏千就通知人准备交通工具过来,所以当杜小月看见眼前两匹高壮精硕的马儿时,便蠢蠢欲动地就想跳上去玩。没想到东方贺眼皮子也没撩一下,手指指向静待在一旁的马车,要她乖乖坐上去!虽然她从没骑过马,可也看过人家骑着马踞在上头威风凛凛的样子。她好遗憾一直没机会骑。现在好不容易让她逮到了马,马耶!嗯——虽然这两匹马看起来实在高大得像能一脚将她踹开似的,可她的恐惧早被满满的好奇心取代,她要骑马,要!要!要!
  要不是因为还不了解马的习性,怕被那两匹马一脚踢开,杜小月早抱着马腿不放了。
  “改日我再带你骑马,可今天不行,今天你得乖乖坐马车!”东方贺不想泼她冷水,可京城里不比别处,一个姑娘家骑马拋头露面总是不宜。
  不容她有反抗余地,他倏地将她抱上马车。
  “可恶,大坏蛋!你不让我骑马。我就跳马车给你看!”杜小月气嘟嘟的。
  “你敢跳,以后就别想再有机会看到马!”抓住她的弱点,东方贺似笑非笑地道。
  “你——”她咬牙切齿。
  轻抚她的颊,东方贺缓声道:“我想等会儿街旁的好玩事儿,一定会让你好奇地忘了马儿的事;而且坐在马车里,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到家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说完,他便放下布帘。
  杜小月唉叹口气,明白他说得到做得到的个性,只好忍着点,乖乖坐在马车里了。
  马车没一下子就向前动,马车里的布置像个活动的小型卧房般舒适,可她倒觉得不如在外面吹风的好。她掀开前面的帘子,见车夫正专注地驾着马车,前方两匹骏马坐的正是东方贺和路藏千,那帅挺昂然的马上英姿可又让她羡慕、嫉妒极了。
  她注意他们正往人愈来愈多的地方前进。没多久,她看到倨傲壮阔、高耸在前面的城门,她呆呆地看,直到他们通过了城门,她才将张大的嘴巴合上。
  进了京城,那热闹、繁华的景象真的使杜小月开了眼界,而个个衣鲜光履的人们更教她惊讶!这里可真比她住的地方稀奇上十倍不止,她真的暂时忘记她要骑马的事了!
  许久以后,马车终于停下。
  帘子被掀开来,东方贺毫不讶异地看见累得已经躺着睡着的杜小月。
  “到家了。丫头!”他探进去,摇摇她。
  杜小月被摇醒,还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做啥吵醒我……嗯,好困哦……”打了一个哈欠,她又要躺下去睡,以为自己还在船上呢!
  东方贺倍觉好笑,只好一把将她抱下马车,扶着她站好。“这么多人看着你,你还睡得下?”
  杜小月踉跄地两脚踏在地上,她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摔死,只好睁开蒙眬的睡眼。
  这一睁开,可吓得她转身就往东方贺后面躲。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人?!”这下她不醒也不行了,她竟然看到大约一、二十个人就这么排成两列站在她面前看她,她能不被吓醒吗?
  她现在终于想起她已经进城的事。那么这里……是东方贺的家吗?杜小月偷偷打量那气派恢弘的大门,而那似连绵不绝、高大的界墙也令她咋舌不已。
  东方贺将她拉出来。“我没要他们出来,肯定是富伯搞这些;不过,既然他们都在这里了,让他们见见你也好!”
  “小姐好!”他们齐声恭敬道。
  杜小月眨眨眼,总算平稳下心来。“你们大家好!”她暗暗吐舌,就算映色家,也没这种排场!
  东方贺带她进去,一路走来,四周陈设尽显富者之家有的堂皇气派,方家跟这里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进了大厅,立刻有一名老者捧着茶上来。
  “主人、小姐请用茶!”他瞇起眼盯着杜小月看,那似评量,又似估计的眼光令她觉得有趣。
  “富伯,外面那些人是你弄的吧?”东方贺气定神闲,接过茶,一杯递给杜小月,一杯自已喝。
  “主人离家在外许久,好不容易回来,又带回未来的夫人,大家都想看看,也算是欢迎主人和小姐!”富伯嘻嘻一笑,老顽童的性子立刻表现无遗。
  东方贺睨着他,哪不了解这老管家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分明是你好奇想看看才是真的!”
  富伯笑瞇着眼。“主人一直游戏人间,未曾对任何姑娘认真过,更别谈带进家里来了。我们一直以为盼不到一位夫人呢,没想到主人这趟出去,可终于让我们等到了!”
  他转头认真地又看了杜小月一眼,笑得更开心:“而且小姐生得如此标致,活鲜鲜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眉心还有颗朱砂痣,这可是贵人像呢,难怪主人会带小姐回来!不知道主人是在哪里找到小姐的?什么时候要办办喜事?”
  杜小月被他的快言快语弄得一愣一愣的,东方贺唇角微扬,闲闲定定地开口说道:
  “等会儿我再找你商量这事,现在我要你先找个丫头可以伺候月牙儿的……”
  富伯下去后,杜小月忍不住“叽”地一声笑出来:“我看那富伯好象快被好奇心撑死了!原来他就是你说的那位精力旺盛、不服老的老管家啊?!”
  东方贺曾向她稍提过家里的事,而这位富伯从他爹娘在世时便服侍着他们。到现在东方贺当家,富伯依旧帮他总管府中一切大大小小事务。富伯虽然年已届六十,但他那乐观进取的心可不输给年轻人。东方贺尊敬这位老管家,可有时也被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而今日杜小月首见富伯,也立即被他爽朗的直性子逗笑了!
  东方贺点点头。“我看你的样子也倦了,等一下富伯找个丫鬟带你回房休息一会儿,晚膳的时候我再叫你。”捏捏她的颊,他体贴地说道。
  “不要!不要!刚才我已经休息够了!”杜小月拉住他的手臂缠着他。“现在天色还早呢!你也不带人家参观参观一下这里,这地方看起来这么大,要是我迷路了怎么办?”
  这很丢脸耶!
  “明天!”他摇头,坚决地对她说道:“明天我再带你参观,今晚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才会有精神,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她看起来真的是一副急切需要床的样子吗?杜小月明明觉得自己现在精神百倍、活力十足,根本不需要什么休息嘛!
  “我说不要嘛!你看我,像是又倦又累的模样吗?”她不满地噘着嘴,努力地将眼睛瞪大,凑近他面前。
  东方贺神色闲逸,一手支起她的下巴,微笑地说:“我只怕等会儿你头一沾上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了。听我的话,我先带你回房去休息,等你睡醒了再说,好不好?”
  他是笑着说啦,可杜小月听得出他语中不容置疑的坚决。当他决定这么做时,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这是自从认识他后,杜小月深刻的体验……最好是乖乖听他的,口水还可以少浪费一点。
  杜小月颓丧地垂下眉,转过身。
  陡地,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她身后将她整个揽进一具宽阔的胸膛里,她的脸颊印了一个怜惜的吻,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地在她耳边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快乐的情形下,清清楚楚、仔仔细细地参观你未来的家、我们的家。在外奔波了好些天,我知道你不觉得累,可我还是希望你让自己躺在舒服的床上,好好地休息,嗯?”
  被他说服了,杜小月弯唇露出一个巧笑。
  此时富伯领了名丫鬟进来。“主人,就小云了!这丫头性情乖巧,做事勤快、细心,伺候小姐最合适不过了。”
  “主人!小姐!”小云恭身问好。
  东方贺颔首,一手扶在杜小月纤腰上,揽着她往屋后走去。
  沿路长廊每隔几柱便有掌灯,所以杜小月还能看出庭院的大概。一会儿,他们跨进一座园门,一栋精巧美丽的阁楼立即出现在眼前。
  停在门前,东方贺看着杜小月道:“等会儿晚膳我再过来。”他倾身在她唇上点了一下,便转头对小云吩咐:“好好伺候小姐,不许有任何差错,明白吗?”“是!”
  ※※※
  进了房,小云立即倒杯茶给杜小月,然后又马上整理着床铺。
  杜小月仔细打量这房间——高贵简单,又不失雅致,布置、摆设显然十分迎合她的个性。
  她从小就住在观里,跟着师父、师姊过着朴实而简单的生活,过得自在又快乐,虽然有富家千金朋友方映色,但她可不曾羡慕过衣食无缺、华宅锦服的生活。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显然她要嫁的人似乎不是普通人,光看这房子就知道他岂止有钱而已!
  是啊!嫁给他,她会不愁吃、不愁穿。可这是不是意谓着这大屋宅将限制住她的自由,就像映色一样!杜小月出神地盯着前方想着。
  “……小姐……小姐……”一阵唤声努力要将她的意识拉回来。
  杜小月猛回神,终于注意到她面前的小云。
  小云有些腼腆地看着杜小月,轻轻地说:“小姐,你……你在想什么?小婢唤了你好几声,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间房?”
  “不是!不是!”杜小月赶忙摇头。看她一副赧然害羞的模样,她竟觉得好玩,盯着她笑问:“你叫小云?”
  小云点点头,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她主子,却也不免在心里为她活泼灵秀的美及隐隐显露的高贵气质再次赞叹。不知道主人怎么找到小姐的,她和英俊风趣的主人可真相配!
  杜小月嗤地一笑,可惊得小云红脸赶忙收回眼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小姐,对不起!小婢……”
  “对不起?我还要感谢你哩!我从来不知道有人能看着我的脸发呆成这样,如此可证明我长得还可以看嘛!”她笑弯了眼。
  在杜小月的长相分类法里,只有两种:一是“可以看型”,也就是让她一看就顺眼,没让她心里产生不良印象的面孔;另一种是“耐看型”,也就是让她必须忍耐着看的那种。
  “才不只是可以看,小姐美得简直像仙女下凡!”杜小月的笑让她稍敢说话,小云真心地赞美道。
  “哦!莫非你见过仙女,她跟我长得一样?”杜小月黑黝的眼睛正慧黠地闪亮着,噗哧地笑了出来。
  小云睁圆了眼,歪着头疑惑道:“我想仙女应该都长得跟小姐一样美,不是吗?”
  杜小月握住她的手,看她。“其实每个人都是仙女,都跟仙女一样美。你看我像仙女,可我看小云也像仙女呢!不然小云仔细去照镜子看看,你是不是也是仙女?”她的话语充满无可描述的智能。
  小云乍红了双颊,亮眼。她秀丽的脸现在不正因杜小月称赞的话,而散放出格外吸引人的光采吗?
  她摇摇头,浅浅地一笑:“小婢相信小姐说的,小婢不用去照镜子。”
  小云勤快地扶着她步至床的方向。“主人要小婢伺候你休息,这会儿,小婢将床铺好了,小姐你也应该上床了。”
  “你怎么跟你那主子一样,我又不累……”杜小月又好气又好笑地坐在柔软的大床上。
  小云轻巧地帮她解开发辫,笑着说:“小姐不累,那躺一下也好啊!舒舒情绪、松松筋骨。等会儿小婢会记得把小姐喊醒。行吗?”
  “好吧!我只躺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杜小月叹口气,那粉红色满是淡淡馨香的大床诱人地招唤着她,她和衣躺了上去,闭上眼。
  唉——舒服!她翻了个身,心想:只要躺一会儿……
  ※※※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碰见面前俯视她的那张熟悉男性脸庞时,她还有些迷迷糊糊。
  “睡得还好吧?嗯?”东方贺嘴角扯着一抹笑意。
  杜小月眨眨眼。
  东方贺将她揽起身,手指点点她的俏鼻。“你睡了快十个时辰,现在的时间是你到家的第二天中午,醒了吗?”
  第二天中午?!她才一闭眼就睡了这么久,不会吧?!
  杜小月一见窗外阳光普照,这才不得不信。
  看他精气神爽,一派悠闲的模样,她忍不住一手扯扯他的衣襟,努着嘴,存心找碴。
  “你怎么没把我喊醒?”
  “我有啊!只是你睡得那么熟、那么沉,我才决定让你继续睡。”东方贺仔细地看看她,笑了。“你现在看来气色好多了……”
  “有吗?”杜小月摸摸自己的脸颊。好吧!她承认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而且现在全身上下好象充满了活力,看来她真的是需要这个睡眠。
  “有!”他认真地点颐。
  杜小月爱笑的唇角一弯,一下子溜下床,回头拉着他的手。“好吧!我听你的话,休息也休息够了,你说要带我参观参观这里的,不许赖皮!”
  “这么急呀?”东方贺忍不住摇摇头,笑她。
  她挽住他的手臂,半娇半嗔:“你不是说以后这里也是我的家,我当然迫不及待想瞧瞧,你到底带不带人家去嘛?”
  等到东方贺带着她参观浏览完整个东方府,日又已近黄昏。东方府是个豪府巨宅,一砖一瓦、一雕一琢、房厅摆设,乃至花园建造,都显示出主人的身价不凡,而其隐隐透露的傲然气质正说明主人的个性。
  “你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坐在亭子里吃着可口的点心,杜小月仍不忘用一双充满狐疑的眼光盯着坐在对面那个怡然含笑的男人。
  “商人就是商人,还分什么普通跟不普通吗?”他又夹了一块莲子糕到她盘子里。
  “那当然!普通的商人怎么可能住这种房子?就是映色家也没这么夸张!老实说,你到底在做些什么生意。该不会是……”杀人、抢劫,还是地下钱庄专放高利贷……脑中闪过这一连串坏勾当,杜小月不由瞇起眼,用可疑的眼光注视着他。
  东方贺哪会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眉头一扬,一个近乎戏谑的表情浮上他的嘴角。
  “既然你是我的妻子,以后这些打家劫舍、放火、抢钱的事,我会记得算你一分;但是你看来如此娇弱,大的肯定做不来,为了体贴娇妻,我看你在外面把把风就行了……”
  杜小月眼珠一溜,冲着他甜甜浅笑,天真地说道:“你别小看我,我可是很有力气的!挑水、砍柴、爬树我都会了,保护你一定没问题!把风这种小事留给其它人就行,你说好不好?”
  东方贺蓦地朗笑出声,又敬又佩又怜又爱地揉着她的头。“你呀!你这天真的小丫头……”
  杜小月捉住他的手,嘟嘴抗议:“讨厌!你又把人家头发弄乱啦,不许再摸!”
  他故意逗弄地用另一手扯扯她的发辫。“我喜欢你才摸你,要是别人,我连碰也不碰呢!”
  “喜欢就摸,你把我当宠物啊?!”她又捉住他另一手,瞪眼道。
  他诡异地一笑,倏地倾身向前在她唇上印了一个吻,又立刻坐回去。“不止这样,我还喜欢亲亲你可爱的小嘴……”
  杜小月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弄得一愣,明白他做了什么事后,粉嫩的双颊不由浮现两朵红晕,忙不迭地放开他的手。
  “你……你又欺负人!”她红着脸娇嗔着,她可比不上他的厚脸皮。
  “我才不止想欺负你的小嘴哩……”东方贺邪邪一笑,看她因娇羞而嫣红的脸蛋,不禁又想捉弄她。他威胁地将脸逼向她,低低沉沉地道:“我还想欺负你全身每一吋肌肤……”
  杜小月有些着迷地盯着近在眼前他那张英俊而吸引人的脸庞,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伸出小手往他脸上摸去。眨眨眼,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似的大叫:“耶!有疤!
  你的额头上有一条好细的疤耶!”
  东方贺一扬眉,不由摇头一笑:天哪!这小丫头……
  杜小月拨开他额上的发,将脸贴近他。张大眼盯着他额头近发处那一条浅浅细细,几乎瞧不出来的疤痕。
  “怎么会有这道疤痕?这是刀痕吗?”她很好奇这疤痕是怎么来的。
  “没错!”东方贺握住她好奇摸索的小手,神情爽朗。“这是刀疤,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跟人家打架?!”杜小月兴致勃勃地问他。
  东方贺干脆将她揽到身前,让她坐在他膝上。
  “是别人找我打架!那时我年少轻狂、血气方刚,打架是常有之事,连我爹娘也没法管我。有一次我见义勇为救了一个被老板虐待得很惨的少年人,结果被那个老板找人修理了一顿,留下了这道疤;要不是富伯找了几个勇壮的家丁来救我,那时我肯定没命。
  事后那老板知道他找人打得半死的人,竟然是东方府的人后,吓得差点没命……”回想到那时情形,他也不免觉得好笑了。
  “东方府的人有这么可怕吗?”她疑惑地问。
  “那时我爹还在朝为官,位高权重,没有人不识得东方大人的;打伤了他的独子,可想而知是件多严重的事。只是他不知道我爹早对我没办法,恨不得我受点教训,好生收敛一下血性,所以并没有找他麻烦;倒是那老板吓得收拾家当,连夜离开京城,听说还足足病了一个月不能下床……”
  杜小月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
  “原来你以前也是很让爹娘头疼的人物哪!那个老板还真可怜,他要是知道他是代你爹教训你,我看他一定亲自下去多踹你几脚……”
  他叩叩她的额头,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还好他不知道,否则你现在就没相公啦!”
  杜小月狡黠地一笑:“这么说来,我还得感激那个老板手下留情,让你活命至今,否则我杜小月就变成没人疼、没人要了,是不是?”
  他朗朗而笑,搂住她:“是!是!是!我说,小丫头……”东方贺声音蓦地转为低沉、慵懒,低头盯视住她,缓缓地说:“再一个半月,你真的得开口喊我相公了,如何?”
  “嗯。”杜小月还有些迟钝地看他。
  “昨夜我与富伯商量的结果,下下月初是个好日子,我们成亲就在那时间。”
  “成亲?!下下个月?!”杜小月低呼了声。
  “怎么,你认为太久了?”东方贺眉毛一挑。
  杜小月吐了口气,皱皱鼻,瞥了他一眼。“我觉得好象太快了……一个月耶!”
  她摇摇头,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央求:“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快?成亲不是很麻烦吗?
  又要准备东西又要招呼人,一个半月一定不够,我看再久一点好了”“你在害怕?”
  东方贺凝视着她,静静地开口截住她不怎么有说服力的理由,直接说道。
  闷了一会儿不答话,杜小月终于叹着气,攥眉蹙额,有些沮丧地说:“我是害怕嘛……”
  东方贺乌黑的瞳眸里慢慢露出和暖的温柔,手上一缩,更加揽紧了她,无言慰藉的举动,不由令杜小月心头一暖。她主动偎着他的胸膛,低声却认真地说道:“我喜欢你,能和你在一起是世上最快乐的事;可是,当你的妻子就不一样呢!我刚才知道你是官家之后,而你本身又善于经商,身分地位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比得起的,我要和你生活一辈子是不是?
  可我怕我自由自在惯了,恐怕不能适应大富大贵之家的规矩,学那些名门望族出身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静静待在闺房刺绣、抚琴;若真要出门,还得有一堆行头、禁忌,不准这个,不准那个……这些我可不会,我做不来!我不是她们,我怕我不能合乎你们所谓‘大家闺秀’的标准,我怕我根本当不好你的妻子,只会让你丢脸……”
  东方贺眼中深情浓得化不开,忍不住低头又吻住了她。
  “傻丫头,你这傻丫头……”手指轻抚那被他吻肿的唇瓣,那娇艳醉人的羞赧神情令他又爱又怜。“我就是喜欢你活泼自然的真性子,如果你真变成那些个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姑娘,那就不可爱了!我就是要这样的你,率性而天真!我不会限制你太多,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尽量做,想玩什么就尽量玩,你是这里的女主人,我也相信你自有分寸……”
  “你真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将你的房子全拆了?”杜小月原本腆然的神情在听完了他的话后,不由转为顽黠,黑白分明的大眼淘气地看着他。
  东方贺一手摩挲她的颈项,眼神柔和,嘴角掠过一抹宠溺的笑意:“我知道你有这种本事,不过你要拆它,至少也得等我们成了亲后……”
  “为什么?”
  “我们成亲后,我要带你游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等我们玩累了、玩倦了再回来。
  那时被你拆了的房子应该也整修好了;所以为了避免我们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你现在就忍着点,好不好?”他半是正经半是逗弄地哄着她。
  杜小月眼睛一亮,只听了他前半段的话就已经让她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了!“真的?!
  你要带我去玩?玩很久很久,玩很多很多地方?”
  东方贺早料到她的反应,一指点点她的鼻,无奈又好笑地轻叹:“说到玩,你就这么开心!那现在一个半月后成亲,你还会不会嫌太快,嗯?”
  杜小月泛开笑颜,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无辜似的眨眨眼看着他。“我的理由在你眼中都不是理由了,就算我反对,你还是会在那一天押着我拜堂,反正我非听你的话不可了,快不快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又能怎么样呢?”
  见她充满慧黠与得意的神情,东方贺不由扯开嘴角大笑了起来。“是啊!是啊!
  有我这强盗、恶棍押着,你现在只能乖乖等着当新嫁娘……”他突地敛下笑意,凑着她耳畔低低地问:“那你还愿不愿意,让我这强盗带你去玩哪?”
  杜小月哼了哼,才不管他的取笑,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噘着小嘴,双目怒瞪他。
  “你要是敢反悔,我现在就把你的房子拆得一根柱子都不剩!你信不信?”
  ※※※
  嗑着瓜子,杜小月一边用大眼盯着静静站在栏杆旁的路藏千背影瞧。
  “你站了那么久,不累吗?”看他站了那么久,连动也没动一下,杜小月怀疑他是不是站着睡着了,忍不住开口道。
  路藏千黑色的背影看来如此孤傲不群,可也令人感到一股独然的苍凉……可杜小月知道在他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颗最善良的心。
  他兀自伫立,竟也没晃一下,声音却淡淡、清晰地传来:“不累。”
  “累了你也不会说出来。”
  杜小月将瓜子壳扫到一旁,站起来,一下就跳上亭子的栏杆安稳地坐着,小脚在裙襬下晃啊晃。黑白分明的灵活眼睛看着路藏千,浅浅一笑。
  “你是不是很爱她?”
  东方贺去忙着婚事,她倒有闲情逸致在花园里嗑瓜子。东方贺要路藏千看着她,杜小月也想找他探探事情,嗯,这时机倒刚好!
  路藏千不语,乌黑若深潭的眼神却微起波动。
  “你不说就是啰?”她俏笑着,眼珠子转动,继续说:“你的事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可我是同情你的!为了你姊姊,你不惜千万里地追寻,如此痴情至性的人,我想世上没几个;只是天地广大、茫茫人海,你想找一个人可不大容易……”只有在提到他姊姊时,路藏千淡漠的神情才会暂时舒缓,出现一缕温柔,甚至还有一丝的疼痛。
  他的模样,杜小月全看在眼里,不禁替他感到高兴,却也难过。
  唉!真不明白,既然她姊姊爱他的话,为什么又要离开他?如果她知道路藏千为了找她所受的痛苦与折磨,不知她是不是还会忍心离开?
  “我一定会找到她!”路藏千声音低低地、坚定地说。
  杜小月点点头。“我也相信路大哥一定能找到她……对了!路大哥,你姊姊叫啥名字?长什么样儿?有没有她的画像什么的,让我瞧瞧、认识一下,也许我也可以帮你注意啊!”她想帮他。
  路藏千摇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也没有她的画像。”
  “那她的模样你总可以形容吧?”杜小月可以理解,连路藏千这名字还是东方贺将他带回来之后才替他取的,在那种环境下,他们根本不需要名字。
  “她……是世上最美的人……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的模样深刻烙在他的脑海里。
  情人眼里出西施是没错啦!可他说了也等于没说。天哪!这……这要怎么找?
  总不能一看见姑娘家就问她是不是“寒冰洞”出来的?人家不把你当疯子才怪!难哪!
  唉——路藏千的情路还真不是普通的坎坷!杜小月没辙地皱皱鼻头。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七章

  在这里过了近一个月,杜小月可快乐极了!
  除了在府里溜达,东方贺也不时会带她出去逛逛。而在愈接近成亲拜堂的日子,她竟愈没去在意;反正一切有东方贺在打点,她乐得逍遥自在。她实在也怕弄那些麻烦事,光看府里下人似乎随着日子接近,益加一团忙乱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又庆幸。
  今天一早,东方贺带着几名下人要到行下的钱庄去处理一些事情。杜小月想跟着去凑热闹,竟被他拎着领子丢回屋里,还特地吩咐富伯要好好看着她,杜小月只差没气疯!
  “为什么不许我去?你做你的事,我又不会防碍到你!”
  “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你跟着去一定会觉得无聊。你早上就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了,再带你出去郊外骑马,好不好?”东方贺柔声哄着她。
  “不好!”她嘟嘴瞪眼,骑马的机会多得是,她现在就是要跟着他。
  这两天他老是在外面忙,把她丢在家里不能出去,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她哪肯放过!
  东方贺眉峰一蹙。
  “好啦!带人家去嘛!我发誓、我保证,绝对绝对不会干扰到你的正事。你可以把我当作不存在,如果我不听话,你随时可以把我赶回家……”她改变策略,黏在他身上撒娇。
  他伸手拍拍她的背,深思地微笑着。“乖乖,别淘气了!你没看富伯、藏千他们都在笑你了……”
  杜小月转头,果然见到富伯正站在她身后,笑得一脸贼贼的模样,连一干仆从不敢光明正大笑的,也低着头忍笑地抽搐着嘴角;而在东方贺身后的路藏千依然没啥表情,不过他眼里闪过的那一丝笑意,可刚好让她捕捉到了!
  她目光在他们脸上遛了一圈,便又转头盯着东方贺。“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嘛!
  除非他们保证以后不会再见到我,他们要笑就让他们笑去!”
  话一出口,所有唇形向上弯的人立刻往下垂。
  “月牙儿,你把他们都吓到了!”东方贺哪不清楚这丫头有足够捉弄人的本事,想必这些人都尝到了苦头。看富伯那光滑不见往日美髯白须的下巴,可想也知是她的杰作。
  “咦!我吓到他们啦?莫不是他们做了什么事,不然怎会被我区区这三、两句话吓到?”她佯装无辜。
  东方贺摇摇头,一手轻柔地拂开她颊旁的发丝;此时仆从已将他的座骑牵了过来。
  “你乖乖待在家等我回来,不许随便乱跑,下午我带你出去玩,明白吗?”他的话轻柔,但不容否定。
  “我要跟你去嘛!”杜小月做最后努力,挽着他的臂膀央求。
  “嗯——”他哼着鼻音,一对锐利而深沉的眸子盯视着她,那乍现的严厉神色令她心猛地一跳,竟有些慌乱地垂下眼。
  东方贺叹了口气,神情不禁又柔化了下来,低头在她粉颊上亲了一下。“我不想要你去那里枯坐着陪我,那对你而言是件残忍的事,在家里有趣多了!今天回来我会带一件东西给你,你一定会很喜欢。”末了他说道。
  他决定的事真的别想他会改变心意,杜小月在心里咕哝着。听他说了最后那两句,她不免看着他,有些好奇。“什么东西?好玩吗?”
  东方贺神秘地笑了笑,突地转身坐上高大的骏马。“回来你就知道了!”
  ※※※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呀?小姐!你快出来……”一阵呼唤声从前厅传到后院,然后又向阁楼的方向去。
  这闹烘烘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东方府未来的女主人、东方贺未来的妻子杜小月姑娘失踪啦!打从主子出门至今不过三刻钟,在丫鬟小云寸步不离的伴陪下,杜小月竟然能在下人一个转身不注意时就不见人影,这等功力不仅令众人又惊又骇,更令他们又慌又急。原因无它,只为东方贺出门前就交代众人好生看顾着她,不许有任何闪失;而今,杜小月竟然在他们面前失踪,整个府里上上下下遍寻不着!这下可使众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怕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大伙儿可得吃不完兜着走。于是,富伯指示众人将目标朝向府外,若杜小月果真是在府中被坏人劫走,那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坏事了!
  而杜小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唉!”一个懒懒的叹气声从园子里那棵大树上传出。
  树上有人?没错!而且那个人还是此刻让大家找得团团转的杜小月!
  翻遍了全府上上下下,竟然没有人想到杜小月会在树上,而且还躺得十分安稳惬意呢!
  杜小月不是存心要让他们紧张,只不过想透透气,就爬到树上来坐坐,没想到竟然造成他们的大恐慌。有人在她脚下走来走去,竟然也没要抬头看看;还有人猜测她是被坏人绑走了呢!
  这倒令她觉得好玩了,想看看他们会不会找到她,于是她更安心地躺在树上乘凉;最后,竟有人开始往外面找。奇怪!怎么就是没人想到她在这里?可害她有点儿失望了。
  等一个家丁又从树下走远了后,想了想,杜小月从树上跳了下来,趁四处无人,便以最快的速度往门外跑。
  好!既然他们在里面找不到她,那她就到外面让他们找好了!杜小月坏心地想。
  想到今天一早东方贺不让她跟着去的事,她不免兴起反抗的心理,将他的话拋置脑后,脑筋一转,嗤地一笑。便蹦蹦跳跳地往街心跑去——
  连逛了好几条街,看人家卖膏药、玩杂耍、舞刀弄棍的,杜小月可看得津津有味、乐不知返。她手上拿着甜食吃,脸上那甜得腻人的笑容,在在说明她此刻高兴已极的心情。
  杜小月可浑然未知自己已悄悄成了众人注意的焦点。美丽无瑕的脸蛋,衬以眉心一点朱砂,浑身散发着神秘天真的气质,无邪宛如仙子,却时而流露出刁钻慧黠的古怪,莫怪乎她能吸引众人的目光。众人莫不暗自疑惑,这是谁人家的姑娘,竟生得如此标致?!
  时近晌午,杜小月停在一处卖字画的摊位前。瞧这一个小小角落,硬是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字迹、画像,摊位主人是个书生打扮、削瘦的中年人。
  中年人见一名美丽的粉装少女站在一幅画像前颇为仔细地盯着瞧时,他的眼睛不由一亮,热心地招呼:“小姑娘要买画吗?或者要画像?小生这里有为人写字,也有为人画像,看小姑娘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杜小月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指着她面前那幅画像问:“这画是你画的吗?”
  画像里是一名白衣女子,出尘脱俗之貌令人疑为天仙下凡;惜面容神色尽现冷淡冰寒之情,那彷佛看透世俗的神情令望之者心惊,却仍不免为她吸引住而移不开眼。
  杜小月一开始就看到这画,画里的白衣女子栩栩如生,引得她驻足细看,不由好奇世上真有看来这么美,却也这么冷的人吗?还是画者凭空想象画出来的?
  “你说这幅啊?”中年人摇摇头。“这是一位朋友送我,并不是我画的。小姑娘对这幅画有兴趣吗?”
  “我很好奇这白衣姑娘是谁,这是根据真人画的像吗?”杜小月不知为何很想知道这些,这画可勾起她莫大的兴致了。
  “我那朋友一年到头随着商队往丝路跑,这张画是他在天山那地方偶然得到的,后来他送给了我。听他说,这画里的姑娘是真有其人,可他也不清楚这白衣姑娘是什么人,见画美得紧,这才送我。我将它挂在这是因为觉得好看,倒从没想过要卖它……”中年人向她说这画的来历,笑了笑。
  “你这画不卖啊?”杜小月单单就对这画有兴趣。
  “我这里还有其它好多不错的字画,小姑娘何不再看看。”中年人语气有些惋惜。
  “我只喜欢这幅!”杜小月执意地说道,他愈不想卖,她就愈想买了。脑筋一转,恍然大悟地笑了,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笑嘻嘻地看着他。“我这张跟你换这一幅画,行吗?”回想刚才卖画老板那副痴呆的表情,杜小月忍不住嗤笑出声,引得一旁路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杜小月哪管得别人侧目,她径自笑得开心。
  一百两换一幅画?!那老板想她一定是疯了!有一百两她想买个几百幅画也没问题,而她竟然拿一百两买下一幅藉藉无名的画?!
  人生在世过得快乐就好,杜小月对钱财一向不甚在意。没钱的人想拼命有钱,有钱的人想拼命更有钱,有了利还要名;于是你虞我诈,花招各出,伤神劳累,这又何必呢?
  只要不挨饿、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就是最好了。所以杜小月不觉得多了一百两,少了一百两对她有何影响,反正东方贺钱多得花不完,她也算好心地帮他做做善事,跟人结结善缘啰!
  抱着那画轴,杜小月心情愉快得不得了!想了想,她决定回家;也许富伯他们还正为找不到她而心急。她玩也玩够了,心情舒坦畅快,这才大发慈悲心地决定回去解除他们的慌忙。
  于是方向一转,杜小月兴匆匆地往回家的路上跑。转过街角,不意街的那头,轰隆隆地响起一阵纷乱杂沓的马蹄声,此起彼落的惊叫声不绝于耳。
  杜小月奇怪地停下,只见远远正有数匹载有人的马儿往这一处奔来;其中一匹马儿似乎拗了性情,发狂地四蹄乱放,骑士控制不住,以致引得两旁路人深怕被踏踩到而纷纷避走,大街呈现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混乱局面。
  那马又是跳又是奔跑,上面的骑士被折腾得手忙脚乱,其余座骑围跟着,深怕出了意外。
  杜小月见那些马儿过来了,赶紧往远处走,她可不想被这疯马踹死哦,最好离他们远一点安全!
  她是这么想啦!没想到,那匹疯马头一扭、方向一转,竟然往她们这群人多的地方冲来!所有人大叫着逃命,连杜小月也跟着赶快跑;可非常不幸的,在众人一阵慌乱的推挤下,她不小心被人撞倒了!
  杜小月一跤跌跪在地上,膝盖传来一阵尖锐刺痛,让她不禁皱深了眉头,眼泪差点流下来;而更要命的是,她听到由身后传来彷佛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时,想站起来却没力气。回头瞥见那狂奔向她,已近在面前的马时,她的脑袋竟呈现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盯着笼罩着她整个上空的死亡黑影,然后她的意识似乎短暂地暗了一下。
  恍惚中,她听到众人的惊叫声,还有一个如雷乍起的大喝声,之后,一切静了下来,没有马蹄声,没有人们的呼喊声,没有没有任何声音……时间彷似就此停留住了——
  只是没一会儿,吱吱喳喳、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又不死心地钻进她的耳朵、钻进她的脑子。她觉得好吵好吵,吵得她头痛死了!那些声音愈来愈大,几乎要汇成一股洪流将她淹没,她想大叫着教他们住嘴……
  突地,她的嘴唇传来一阵沁澈的清凉,她吞下了,知道那是水。
  “姑娘……姑娘,你醒醒……”她感觉自己正被摇晃着,耳边有一个声音。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眼前会是一片黑暗?谁?是谁在摇着她?
  杜小月终于睁开眼。等她适应了那刺目的光芒后,她看到了一张皱着眉的男人脸庞。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姑娘,你没事吧?”那陌生英俊的男人眉峰一舒,似乎松了口气,低声地问她。
  “我……”杜小月瞪着他。“你是谁?”突然,她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而且被那男人半搂在怀里,四周还围了一大群人。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她吓得一把推开他,想站起来却被脚下传来的疼痛狠狠地纠了一下,差点又跌了下去,若非那男人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恐怕她非再受伤不可。
  “姑娘,你的脚受伤了……”男人一脸歉疚。
  杜小月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看他身后那几名服饰一致的随从及旁边牵着的几匹座骑,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刚才就是你们骑的马是不是?就是你们害我的脚受伤!马呢?你们那匹笨马、害群之马在哪里?我要不好好踹它几脚,我就不姓杜!”脚痛得要命,连带影响杜小月的心情,就连马主人也看得不顺眼。
  “杜姑娘,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幸好及时将马拉住,可是让你受伤也算是我的错,为了表示歉意,这马儿任凭你处置,就算要杀了它才能弥补过错,我也不介意!”男人转头,命人将肇事的马儿牵过来,而那温驯乖顺的模样,跟刚才的暴烈可真是有天壤之别。
  杜小月瞪着面前那高壮威武的棕马,别说踹它了,她别被踹就不错了。算了,算了,当她自己倒霉了!谁教她爱看热闹,谁教她跑得不够快,唉!
  “算了!算我倒霉遇到你,还好是我,若是小孩、老人家的,他们有个什么闪失,你可惨了!我说你在这人多的地方骑马未免也太危险了,这种事我看以后还是少做的好……
  喂!地上那画轴帮我捡起来一下。”杜小月着实教训了那男人一番,眼尖地看到静静躺在地上的画,顺口要他帮忙捡起来。
  “放肆!你竟敢……”他那些随从突然跨上前,同口一致地斥喝道。
  “你们统统退下!”那男人威棱棱地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道。
  那些人像奉了圣旨似,低下头乖乖退回原位。男人弯身将她要的东西拾起,然后交给她。
  “这是你的东西吗?”他微笑着,刚才那威严的神情彷佛不曾出现过。
  杜小月接过,点点头。“他们干嘛那么凶?”她不解地看了他们几眼,耸耸肩转身就要走。
  不理这些怪人了,赶快回去要紧!瞧她这副狼狈样,要让东方贺看见了,非骂她一顿不可。她可得赶在他回家之前回去梳洗干净,千万别让他瞧出破绽。背着他出来玩已经很惨了,还弄个凄惨落魄的样回去,不行!她可不想被他关在家里直到拜堂成亲那天……
  她的路被挡住——是那男人!
  “姑娘!我已经差人去请轿子来,府上何处,我让他们送你回家,让大夫在府上候着医治你的伤,你现在先别走动,伤口会疼的!”男人与其说扶着她,倒不如说是阻止她再前进一步。
  “我不疼,我现在就可以自己走回去,你别扶我了。”杜小月皱皱眉,推开他一跛一跛地向前走,而那疼痛……哦,老天!真不是盖的痛!虽说是他害了她,可她也没必要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安排;况且看他们透着一副古古怪怪的神秘样儿,直觉告诉她,还是少接触的好,说不定他们是坏人呢!要是她真坐上轿子,那更糟!还是靠自己的好,没错!
  “杜姑娘,别逞强伤了自己……”男人早注意到她覆着膝盖的罗裙微染血丝,再看她咬着牙忍的模样,再不医治怕只有疼得更难受了。
  “我说不要紧就不要紧嘛!你真是多管闲事……”嫌他碍手碍脚,杜小月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年头想当好人还会被人骂多管闲事?!男人苦笑不已,这小姑娘不仅活泼机伶,更倔强固执呢!
  “小姐……小姐,我们可终于找到你了!”一阵惊喜的大喊声突地自杜小月右方响起,然后有两团人影直直往杜小月的方向冲去。
  男人显然有高危机意识,怕她出了意外,很自然地将高大的身躯往她面前一挡;而又很自然的,他的那群随从也怕主子出事,应变能力十分迅速地变换身形,层层将他和杜小月护卫在中间。
  于是,那显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唉哟!”两个人很整齐地被弹平在地上,同时惨叫一声。
  “咦!是你们!”杜小月硬从那堆高大的人墙中挤出一颗头,看清楚摊在地上的两人时,不由睁圆了大眼,惊呼出声。
  “杜姑娘,这两人你认识?!”男人眉毛一挑,诧问。
  杜小月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扁扁小嘴:“他们是我家里的人,我怎会不认识。
  喂!可不可以麻烦你们让我过去,你们当我是夹心饼任你们夹在中间啊!”
  男人微一颔首,那群人立刻让出中间一条道。“富伯,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没事吧?”杜小月十分艰难地举步走向他们,问道。
  阿忠年轻力壮,早将富伯扶起来,富伯忙道:“没事……咳……我没事!”
  “富伯!怎么会是你?!”杜小月还来不及开口,身后那男人突地出声,并且一个大跨步立刻站在富伯面前,惊讶又高兴地看着他。
  富伯好没容易挺直了腰杆,咳了两声,抬头一瞧,亦是又驾又喜的神情。“小王爷,是你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最近才回京,听说东方也回来了,今晚才想去见见他。刚才我在这儿出了些意外……富伯,这位杜姑娘是……”男人满是歉意地轻拍了下富伯的背,疑问地看看他又看看杜小月。
  杜小月没想到两人竟是熟识,而且他似乎跟东方贺相识很久般,富伯还喊他小王爷,他是小王爷?!她蹙着眉,脚下再也撑不住地一软,跌在地上。天哪!她的膝痛死了!
  众人一惊,那小王爷——康宁立刻弯身将她整个人抱起。
  “喂!放……放我下来……”杜小月没料到他竟会做出这种事,又怒又骇地捶着他。
  “小王爷!我们小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富伯担忧地问。
  “她受伤了,必须立刻医治!路上我再告诉你,现在是不是要带她回东方府?”
  康宁不理会她的挣扎,将她硬塞进一旁早为她准备好的轿子里,一边对富伯说。
  杜小月原本想跳出来。可脚上那痛楚又一波波地袭向她,令她不得不投降地坐着不敢乱动。
  ※※※
  不久,终于回到家。
  疼得直冒冷汗,疼得腿麻了的杜小月瘫坐在轿子里不想动。只听外面一阵乱糟糟的声音,然后她轿子的布帘一掀,她就像娃娃似的又被抱了出来。
  “是……是你!你回来啦?!”杜小月觉得有够丢脸地一直不敢抬头,只是突然察觉到这怀抱好熟悉好熟悉……所以她立刻抬头,一瞥之下,看清了她正被东方贺抱着往屋里走时,她的惊异是可想而知的;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现今的危险处境时,心中惴惴难安,垂下头不敢看他了。
  “哼!”东方贺给她一声低哼,告诉她他正在生气,只是他脚下仍不停地往里面走。
  杜小月悄悄转头,看见富伯正对她挤眉弄眼作暗号,手还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糟了!她惨了!
  她暗暗吐舌,鼓起勇气回头看着东方贺此时正乌黑灼亮、讳莫如深的眼,轻轻地、心虚地问:“你都知道啦?”
  他点头,犀利深幽的眼光停驻在她脸上,沉声道:“我该为这事好好打你一顿屁股!”
  “对不起嘛!我不该不听你的话跑出去,可是原本我也没有要出去的打算啊!
  要不是因为他们跑出去,我也不会跟着跑出去……”她为自己辩冤。
  “你是说,你会跑出去是因为他们?那他们回来了,怎么你还在外面,嗯?”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这个嘛……既然出来了,我就顺便逛逛嘛!”她有些不好意思。
  “逛街还逛到脚受伤?”东方贺表情沉凝,抿紧了唇。
  “还不都是因为那个什么小王爷的,骑马不好好骑,弄得大家怕被他的马踏到,大家才挤成一堆,要不我也不会跌倒,也不会受伤,才不关逛街玩儿的事呢!”
  将她安置在她的床上,小云和大夫早在一旁候着。
  杜小月跌伤的膝盖因为刺进了些小碎石,血迹斑斑,加上这么久才处理,伤口早有些化脓,在处置上可有些困难,费了不少时候,待将碎石全部取出,敷抹好药,包扎好伤口后,杜小月可也痛得泪流满面了。
  东方贺擦了擦她满脸的泪水,为她心疼极了。
  小云将煎好的药汁端上来,东方贺接过来喂着她喝,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来,乖乖把药喝完,然后再躺下来休息,好不好?”舀了一匙药汁,细心地帮她吹凉了些,凑到她嘴边,东方贺柔声轻哄着她。
  杜小月皱皱眉头,一脸嫌恶。“可不可以不要吃药?好苦哦!”
  “不行!”东方贺冷锐的眼神冷飕飕地扫向她。“是谁不听话跑出去玩才会受伤的?
  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倒敢喊起苦来?!”
  杜小月刚才疼得要命不打紧,现在还要被他凶,心头不由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最后干脆“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她这一哭,东方贺只得无奈地低声一叹,表情软了下来,将药搁在一旁,揽她入怀,轻拍着她的背,温言安慰。“别哭!别哭啦!我不过跟你开开玩笑,其实我哪狠得下心打你屁股?哪狠得下心让你受痛?只是你这小丫头……”
  他愈说,她哭得愈凶。
  东方贺将她搂得更紧,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手指揩去她的泪,凝视着她水汪汪的眼,声音意外的低沉、温柔:“我知道你不爱受拘束,喜欢玩儿,所以我也尽可能地不去限制你自由的空间。你可以自在地游戏、自在地玩耍,可是我希望你在玩的时候同时也能注意自己的安全,像你今早一个人出门,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没有告诉富伯,还让他们如此费心地找你,他们是怕你出了意外,知道吗?若是你平安回来也就罢了,可我刚才一进门就听人来报说你受伤的事,你可知我有多么焦急吗?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听到我受伤了,你会怎么想,嗯?”
  杜小月渐渐止住了哭泣,将他的话全听得明白,不由有些惭愧。听他末了的假设,脑海里浮现的景象令她不寒而栗。
  回视着他深情的眼眸,她仍不断地啜泣着,脸颊上满是泪痕,摇着头道:“不要……
  我不要你受伤……”东方贺的嘴角飘过一抹隐约的微笑,一手轻抚过她的长发。“现在你都明白了吗?”杜小月伏在他身上,以双颊摩挲着他的衣服,藉以擦干泪水,抽抽噎噎地低喃:
  “对……对不起……我……我不应该……让你……你这么担心……”
  他终于笑了,将那碗快冷了的药拿过来。“好,既然你也知错了,我就不罚你,可是你得把这碗药喝了。”
  杜小月皱着鼻头,赶忙拉着他的衣襟撒娇:“人家不喝行不行?”
  “嗯?”东方贺盯着她。
  “那……一半好了……”瞧他神色又开始不对,她忍痛加了半碗。
  “一碗!”没得商量的语气。
  杜小月翘起了小嘴。
  东方贺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舀起一口喂她喝。“哪有人喝个药还要讨价还价的?
  要你喝药是希望你的脚伤能赶快好,又不是要你喝毒药!”
  知道这碗药决计是喝定了。既然早晚都要喝完,那好吧!杜小月痛下决心,干脆将碗整个拿过来,然后一手捏着鼻子,三、两下将药喝完。
  眉梢子一扬,东方贺看着她,嘴角略微上弯地笑了。
  “真难喝!”杜小月吐出一口长气,怀疑是不是大夫存心整她,哪有药苦成那样?
  恶!
  “喝完药了,现在躺下来休息一下。”接过碗放好,东方贺注意到她略显苍白、困倦的面色,于是温言道。
  拉着他袖子,杜小月不依地摇头。“不要,人家还有事情要问你呢!”
  “小丫头,你又有什么问题啦?”东方贺知道若不满足她的好奇心,她绝不肯乖乖闭上眼睡,搔搔她的发,他懒懒地问。“就是那个叫什么‘小王爷’的,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认识你吗?我看他跟他的随从都古古怪怪的,怕让人接近,又防人防得紧,只要有人靠近他,他那些随从就紧张得围过来。哼!我猜他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怕被人修理才请这么多保镳?嗯,看他一副仪表不凡的样子,原来是个坏人哪!师父说的没错,看人真的不能只看外表!”末了,杜小月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表示慎重。
  被杜小月这一路曲曲折折地一番猜测下来,那位小王爷由原本神秘古怪的好人,变成了坏人,最后还被她引证了一段她师父的话以加强效果。
  东方贺嗤地一声,爆笑不已,笑得前翻后仰。
  “老天爷!康宁要是听到你这段话,他一定会很后悔他为什么还要‘好心’地把你救回来!”
  “是他害我受伤,本来他就该负责的耶!你真讨厌,竟然这样说,难道我哪里说错啦?”她不满地瞠着眼,嗔道。
  良久,东方贺才止住了大笑,转为低低的笑意,捏捏她红润的颊,语带戏谑地道:
  “‘他就该负责’这句你说的没错,其它的你倒是没猜对!”
  杜小月亮着眼,露出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有趣神情。
  “他是当今圣上的侄儿,是小王爷没错!他的身分尊贵,安危自是容不得疏忽,所以他那些侍卫才保护他保护得那么紧,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到这儿,东方贺不由轻笑一声,瞧她一脸专心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在她唇上点了一下,这才又继续道:“因为那时我爹位列高官,所以我才有机会认识他。我们算的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一起玩、一起翻墙、一起打架,我爹还常常担心我将他带坏了!”
  杜小月笑弯了腰:“看来你真的是很令人头痛!”
  东方贺也笑了。“其实康宁他也常常奈不住王府的枯躁烦闷,反而是他找我的时候多;等他可以自立了,他更是时时往外头跑,几乎很少有时间待在京城。像这次他离开有一年了,我也是今天才得知他刚刚回来的消息,我们有一年时间没见面了。”“他不是有跟我们回来吗?”杜小月一愣。
  “他有事先回去,不过他交代富伯他晚上要过来。”东方贺解释。
  杜小月嘟起了小嘴:“我会受伤,可完全是他害的,我非要他负责赔偿我不可!”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八章

  夜晚,康宁果然如约前来,而东方贺早吩咐厨子在花香醉人、清风徐徐的花园亭子里摆了一桌酒膳候着他。
  小云扶着现在行动有些受制的杜小月慢慢走到亭子,许久不见正聊得开心的两个男人马上停止谈话。东方贺站起来,撑着她的腰,带她到椅子坐下。
  “方才我见你睡的正沉,所以才没喊醒你,现在还疼吗?”他体贴地问。
  “不怎么疼了。”
  杜小月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灵黠的光芒一炽,转头向一旁的康宁,丢给他一个灿烂而又诡谲的笑。
  “托小王爷之福,本来我的脚还疼得要命,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小王爷要来之后,它就不疼了耶?!小王爷你说奇怪不奇怪?”
  她根本是在提醒他,她可还没忘记他是罪魁祸首之事;可还真奇怪,她老觉得对这位小王爷的感觉好怪?!那感觉说不上来的奇异……好象认识他许久似的……
  康宁笑了笑,总算再次见识到东方贺的未婚妻子慧黠而又顽皮的一面。
  “真是非常对不起!今晚除了和东方聚聚,其实主要也是要对杜姑娘表示深深的歉意……”他说着,从身上取出一样东西放在她面前。
  “做啥?这又是什么玩意儿?”杜小月盯着那东西,又看了看康宁,狐疑满腹地问。
  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檀木盒子,盒面雕刻着细致美丽的花纹,就不知里面是放了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康宁笑着朝她点头。杜小月古灵精怪的小脸上又是疑惑又是好奇,偏头询问地看着东方贺。东方贺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并且示意她打开。
  杜小月将檀木盒子放在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它——只见木盒子里正放着一颗约莫桃核大小、黑黑不起眼的珠子。她只觉得这颗黑珠子圆滚滚的好玩,将它取出来放在手心,却发现一股暖气似乎正从珠子渗进她的肌肤。
  “这要给我玩吗?”她大觉有趣,将珠子反复把玩。
  “这叫‘黑灵珠’,是西域使节进贡我朝的珍品,不论身中何种剧毒,只要将这珠子放在清水中,然后再将清水喝下便可解毒。西域大使献了两颗进宫,我有幸蒙陛下恩赐一颗,现在它是你的了!”康宁吐露了黑珠子惊人的来历,神色愉悦地道。
  杜小月可没想到这不甚起眼的黑珠子,竟有如此来历,作用如此神奇,不禁张大眼再仔细盯着瞧,却不觉得它的外表有何稀奇,不过黑不溜丢嘛;不过放在手上还温温的耶!可待她听到康宁最后那句话时,她仍忍不住错愕惊疑地猛眨着眼。
  “我……我的?这东西要送我?!”杜小月诧异得手上的黑珠子差点滑下去。
  “除了弥补对你的亏欠,也算是送你的见面礼。”康宁温文尔雅地微笑。
  杜小月忙不迭地摇头,将东西放回盒子,推回给他;不是怀疑它啦,只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了!她受伤是受伤,可也没尊贵到用这种东西来补偿吧?!她原本的计划不过是想设计让他也尝尝苦药的滋味而已,他这一番举动反而让她觉得不好意思!
  盯着摆在他面前,那道她早偷偷吩咐厨子张叔特地加了“好料”的汤,杜小月有些惭愧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康宁还道她不好意思,将盒子又放到她面前,笑容更见温和。“你尽管收下,说不定以后用得着,东方他也答应了!”
  东方贺笑着开口道:“既然是他的心意,你就收下吧!他家宝贝多得是,对他来说,这件还算普通,所以你也不用替他心疼。”
  “是吗?!”杜小月诧然问,只是头仍垂得低低的。
  康宁点点头。
  杜小月只好收下,既然如此,她的愧疚也减轻了一点点。“谢谢你!”她真心谢他。
  “你肯收下我就很高兴了!”康宁总算松了口气,微笑地说。
  “好了,说了这么久。肚子想必也饿了。来,用饭!”东方贺替两人夹菜。
  气氛逐渐热络起来,三人边吃饭,边聊天赏月,颇惬意的,直到“呃”喝了一口看来美味无比的汤,康宁原本笑着的表情突然转为古怪。
  好没容易将那口苦苦黄连的汤吞下去,他马上抓起手边的茶狠狠灌了一杯。
  杜小月看他喝汤,已经来不及阻止,只好歉疚地低下头,咋咋舌。
  东方贺看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老天!这汤简直跟黄连差不多,是不是厨子放错调味料了……”康宁一连又喝了两杯茶,这才冲淡了些味道,但仍忍不住低叫着。
  杜小月明白怎么回事,手抖了一下,差点将饭喂到鼻子里。
  东方贺似笑非笑地在杜小月脸上梭巡了一圈。“是啊!这厨子未免太胡涂了,竟然将汤味弄得跟‘苦药’一样,想必这大厨是怕有人不知苦药滋味如何,才加了这些特别的料……”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被发现了!杜小月暗道糟,好象什么事都逃不过东方贺的眼睛耶!
  ※※※
  夜深了,康宁告辞回去后,杜小月也赶紧溜回房。“小姐,你要休息了吗?”丫鬟小云倒了杯茶给她,边问。
  她已经睡了一个下午,哪还睡得下?她摇摇头:“夜晚了,你回去休息,我自己来就行!”
  小云要出去前,突地醒起似的,走到梳妆台前将一幅画轴交给杜小月。
  “对了!小姐,这是中午你回来时掉落的东西,小婢将它拾起,可一直忙着忘了交给你……”小云不好意思地说,将东西交给她后便退下。
  杜小月一直忘了这事,如今见这画,才猛然想起。
  将画轴展开,画中白衣女子淡然神情依旧,瞧着瞧着,杜小月脑子里不期然闪过另一个神色几乎与她相仿的人影——路藏千!
  杜小月撑着下巴,悠悠地叹了口气。
  怎么世上竟还有如他一样的人,可不知这画中女子又是怎样的身世?也许跟他一样,正在找寻她的爱人……
  第二日和东方贺一起用早膳。
  “昨晚睡得还好吗?”东方贺的神情平静地凝视着她问。
  “你还在怪我捉弄小王爷的事?”瞧他表情,就知道昨晚那“苦汤”事件他可没忘。
  “怎么会?昨晚的菜肴都是张叔亲自烹调,有差错也是张叔的事,你怎么会说是你捉弄了小王爷?”他唇角一弯,露出愉快却隐含某种揶揄的笑。
  “那根本不关张叔的事,是我要他在汤里加黄连,你要处罚就处罚我,张叔是无辜的!”杜小月义正辞严,一人做事一人当,既是她做的,怎能连累旁人受罚?
  东方贺笑得邪恶:“既然你肯乖乖承认是你做的,那就安心接受惩罚吧!”
  杜小月眼珠子一转,扁扁嘴,白眼瞪道:“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捉弄他,就要惩罚我。
  不公平!”“为了他害你受伤的事?!”他攫住她的视线,有些失笑地说。
  “没错!他害我受伤,我让他吃吃苦,这下不是扯平了?!所以你要处罚我是很不公平的!”她得意地露出编贝似的皓齿,一笑。
  “谁说不公平?”他慢吞吞地开口,声音异样的温柔:“小王爷不是送你东西赔礼了,你竟又捉弄他,这已经是两回事了……”
  杜小月噘着嘴。
  “所以我还是要罚你。”看她忿忿不满的小脸蛋,东方贺不禁又爱又怜,只是表面仍得板着面孔,严肃地道:“罚你在成亲前,不许踏出大门一步!”
  杜小月的脸马上垮下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咬牙瞪视着他叫着:“不要!你是不是存心把我闷昏在家里?离成亲的日子至少还有半个月,你竟然要把我关在家里半个月?!”
  东方贺缓缓站起身来,霎时浑身散发出窒人的气魄,让杜小月的心猛地一惊,差点在他逼人的气势下畏怯;可想到他这简直没天理的处罚,她的勇气就倏然加倍,大眼一瞠地直视着他,这可关系到她未来半个月的幸福与快乐耶!她可不能退缩!
  “反正成亲前这段日子你就乖乖待在家里不准出门,而且你的脚还伤着,在家里养伤休息不好吗?半个月的时间你有异议,不然将成亲的日子提前也成!”嗯,这个主意似乎不错!东方贺看着她,若有所思地微笑。
  杜小月吓了一大跳,又慌又气又羞地直跺着脚,结结巴巴地差点说不出话来。
  “说……说什么呀……哪……哪有人这样……”
  东方贺咧嘴一笑:“既然你不赞成,那这半个月你就乖乖待着好了!”语中颇有一丝遗憾。
  什么嘛?!他根本是在耍她!杜小月气咻咻地指着他叫:“你——”
  一把握住她伸得长长的手,东方贺气定神闲地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吃饭!”他简洁明了地告诉她,并且立刻动手帮她盛了碗粥。
  “我不——”她的话突地被塞回,东方贺正亲手喂她吃饭,饭菜堵住了她的嘴。
  “你不什么?”他笑瞇瞇地接话,又喂了她一口。
  “我自己来!”杜小月跟他抢碗。她又不缺手,他干嘛老爱喂她?要被她师父看见,一定教训她是条大懒虫!
  “你不自己吃,自然是我来帮你!小宝贝,来,张口……”护着碗,东方贺又舀了一口凑到她嘴前,似乎将喂她吃这档事当作享受了。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让她丢脸的事?
  “你自己为什么不吃?”连被他喂吃了好几口,又是在他绵长的注视下,瞧他笑得古古怪怪,杜小月更觉不对劲,于是不服气地道。
  他笑得更邪异了,舀起一口,自己张嘴就吃了。
  杜小月双颊倏地染上两抹嫣红。
  东方贺自己吃了一口,又要喂她,杜小月脸红得厉害,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吃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地变得异常亲密,在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之下,一碗粥不久即见底。
  “还要不要再吃一碗?”他微笑盯着她。
  杜小月摇头。
  细心地擦擦她的嘴,东方贺揽住她的腰往外面走。“为了你好,我才要限制你的行动。你现在脚伤未好,若不听话地乱跑乱跳,伤口愈合处不怕犯疼了,到时吃亏的可是自己。想要玩,等成亲之后,我会带你去玩了,你还怕玩不够吗?嗯?”
  知道她还未完全释怀,东方贺低头审视着她优美的脸蛋,嘴角勾勒出一朵诱人的笑意,轻轻道。认真地想了想,杜小月这才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好吧!看来这半个月她只好乖一点了。带她漫步至书房,东方贺突地神神秘秘地对她说:“昨天我出门前不是说要带一件东西给你……”
  他不说,她倒忘了还有这事。杜小月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期待地盯着他问:
  “是啊!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带回来了吗?”
  东方贺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吻,露出迷人的微笑。“带回来了!现在,你先把眼睛闭上……”
  “不能现在就瞧?”渐渐高涨的好奇心让她开始兴奋起来,追着他不满地问。
  “先把眼睛闭起来,一下子你就能见到的。”
  杜小月只好如言闭上眼睛。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一会儿他终于同意她张开眼。
  杜小月睁开眼,被她面前那景象弄傻了——
  一名身着粉衫、俏丽活泼的少女,正开心地坐在一棵大树上。精灵般的黑白大眼淘气十足地看着前方,嘴角还向上翘地带笑着,全身散发出的青春气息更令人一眼难忘……
  那神韵、气质活灵活现地开展在一方画纸上,难怪杜小月会瞧得呆楞住——因为那眼、那眉,甚至额上那点朱砂、胸前那月牙型练坠……这根本是画她嘛!
  画中少女是杜小月没错!
  “为……为什么会有这画像?这就是……你要送我的东西吗?”她语音有些颤抖,眼前开始有一片雾气形成。
  “喜欢吗?”东方贺洒然一笑,反问她。
  杜小月猛点头,喜欢!喜欢!喜欢!
  “这是我特地请人为你画的。谢师傅是京城里最出色的画师,只要让他见过一眼,他就能画出此人来。那日我请谢师傅过府小坐,你还不小心将玩儿的球丢到他身上……”
  “你说的是那天来的那位留着两撇翘胡子的老公公?!”杜小月似乎想起来了,不由噗哧一声笑出来。
  “没错!”东方贺见她欢喜得紧,神色不免也舒缓了下来。“你呀!竟然将球丢到谢师傅身上,让人家不想认识你也难哪!”他摇摇头,取笑她。
  杜小月像得了宝贝似得将画细心地卷好,笑瞇了眼:“我要是没这么一丢,他怎能记得住我,又怎能将我画得仔细?他该感谢我才是嘛!”
  东方贺坐回椅子,舒服地伸长着腿,露出和悦的笑容,看着她天真满足的俏脸。
  “咦!对了,这几天怎么都没看见路大哥?”杜小月拿着画,想起了另一幅画中的白衣女子,竟连带地想起路藏千,这才猛然发现他这几日似乎又消失了,于是问道。
  “他想出现自然就会出现,别替他担心!”东方贺开始玩弄着她的手指,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还是没他姊姊的消息啊?”杜小月觉得他好可怜,最爱的人不在身边,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看来她最幸福了!在身边有东方贺疼她、宠她,给她源源不绝的爱;她想,如果有一天两人分开了,不能在一起了,那会是怎样的情形?
  “在想些什么,月牙儿?”东方贺见她想得专注,眉头却愈蹙愈紧的一副恍惚模样,不由将她揽至他膝上坐着,一双炯目又温柔又锐利地凝视着她,静静地问。
  “我在想,我真的很幸福、很快乐……”她叹了口气,偎着他温暖的胸怀。
  “真的?”他若有所思地抚着她乌黑柔亮的长发。
  “刚才我想到路大哥跟他姊姊的事,想到有一天我若和你分开的话,我就觉得很……
  害怕!”她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寒颤,东方贺感受到了,拥紧她,将她护卫在他怀里。
  “世上的事我们无法预料,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既然如此,我们唯有把握当下的幸福,珍惜每一刻能在一起的时间,是不是?月牙儿,我无法把握会没有和你分开的一天,可是我有把握能好好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所有时间……”他的声音柔得化不开。
  吐了一口长长的气息,杜小月转眼一想,终于想通似的认真地点点头,蓦地抱住东方贺的腰,嫣然而笑。“你说的对极了!所以呢,是不是说,以后你要去什么地方,我一定要跟着你去;要出门谈什么公事、处理生意啦,再也不准把我丢在家里!你说的,要珍惜我们能在一起的所有时间……我这样说没错吧?”她眼中尽闪着顽皮的光芒。
  东方贺听得哈哈大笑,然后低头重重亲了她一下。“你这淘气的小丫头,真该好好打你屁股……”
  杜小月被他的吻弄得晕头转向,脸上红潮未褪,靠在他怀里,好没容易喘平了气息,闻言不由嘟起嘴儿,又娇又嗔地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淘气哩!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就老爱威胁要打我屁股,莫非你爱当小人?”
  手指怜爱地轻抚她玫瑰似的唇瓣,东方贺邪也似的吃吃笑着,那又低又沉的嗓音刻意要挑动她的心魂:“能对你‘动口又动手’,就算当小人又何妨?!”
  杜小月眨眨眼,差点被他打败!晶莹闪亮的眸珠机伶伶地一转,突地泛开灿烂夺目的笑容,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一张俏脸逼近他,弄上十足娇媚嗲气的声音,装模作样地说:“是啊!想当初人家与你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青楼。那儿的姑娘们不是又美又温柔吗?想必你也很乐意在她们身上动口又动手的,我这小丫头又算得了什么?是不是呀?
  东方公子!”
  “是啊!是啊!青楼里的姑娘们个个能歌善舞,又美又温柔的,哪像你又顽皮又不听话,老是让人担心,拿这些跟你比,你这丫头的确是差多了……”东方贺说着说着,还煞有其事地摇摇头,眼底却闪过一抹莞尔的光芒……
  原本要捉弄他,却又被他将了一军,杜小月愈想愈不对劲,连话都忘了回。
  东方贺见她小脸憋着的模样,心里不由偷偷笑着。
  “瞧瞧人家那些温柔的姑娘,哪像你一样,又跑又跳又爬树又冲着狗儿追的?
  你说她们哪比得过你呀?”他的语气渐渐温柔了下来,可惜杜小月正在气头上,哪注意到这个。“东方贺!”她气呼呼地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激动得忿忿地喊全了他的名。
  “我在这里!”他笑吟吟地接口。
  “我——不——理——你——了——”他竟敢……竟然这样说她?!可恶!
  “那我理你好了!”他笑得更开心。
  杜小月哼了哼。
  “生气啦?”他问。
  “……”这次连哼声也不给,杜小月转头拒看他。
  东方贺将她的头转过来,盯视着她,执意望进她眼睛深处。他唇角笑容一敛,神情霎时转为沉凝与严肃。
  “她们确实比不上你!”他一开口即如此说道。“她们是又美又温柔,可是她们没有你的自然纯真,没有你的朝气活泼;只有能跑、能跳、好奇勇敢、又爱冒险的杜小月才是我爱的,我就是爱这样不矫揉造作的你。你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杜小月,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记得我同你说过吗?”
  杜小月哪会不记得,听他如此一番话语,早也明白他从未改变的心意;而他那双会透视人心似的异样温柔眼睛,惑人神魂似的异样低沉语调,竟又令她心跳如鹿撞。
  杜小月想也没想地伸出小手,遮去他炽烈的视线,稚气嗔声道:“你别这样看人嘛……”
  东方贺轻笑出声,似也瞧出她的心情,倏地一把握下她的手,凑在嘴上轻触了一下。
  “我还想就这样看你一生一世呢,我的月牙儿!”
  杜小月红着脸钻进他怀里,羞怯之余不免认真地想:刚才竟又是被他捉弄了去,唉!
  ※※※
  “做啥买这么多衣衫?我又不缺!”杜小月在一旁瞧着东方贺指挥丫鬟将一件又一件崭新的衣裳挂进她衣柜里,忍不住开口喊。
  “谁说你不缺!这是二个月前我特地吩咐织坊替你裁制的。秋天快近了,这里的天气可不比温暖的南方,你却连一件厚衣衫也没有,所以我才要他们裁制了些。”
  他气定神闲地道。
  东方贺说的倒没错!
  杜小月稍稍瞧了那些裁制美丽精致的衣裳几眼,动容于他的用心,却仍不免问道:
  “虽然我不懂衣布织纺什么的,可我瞧它们高贵美丽得紧,想必也花费不少钱吧?”不忍拂逆他体贴、细心的美意,她走近瞧了瞧,伸手摸了摸,手下舒服的质感不由令她赞叹。
  东方贺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御丝坊’是京城最大的织坊,里面的师傅个个手艺不凡,连王宫贵族也尽寻‘御丝坊’做衣裳。因为丝织布料本身就价格不赀,再加上‘御丝坊’闻名京城,所以想请动‘御丝坊’,一件衣裳起码要上千两。”
  杜小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惊道:“一件衣裳就要上千两?!那……这些不就……”
  天哪!这里最少有二、三十件衣衫,意思是他至少花了万两做这些衣衫?!她以一种看疯子的眼光看他。
  这也难怪她嘛!想现今寻常人家几两银子就足够温饱个把月,一件衣裳就可以让他们安饱上几年,这其间贫与富的差距可真令人感慨了!
  东方贺神秘地笑笑,摇摇头;杜小月不解地看着他。
  “对别人来说,‘御丝坊’的衣裳一件要花上千两,但对我来说,可就不同了……”
  他贼贼笑着,故意吊人胃口。
  “有什么不同?莫非你认得老板,所以才算你便宜些?”她猜。“我不仅认得老板,还跟他情同手足,这些衣裳是他要送你的。”
  “骗人!我又不认得他,他干嘛要送我衣裳?刚才明明你说是你特地派人为我裁制的,怎么又变成是别人送我的?这老板到底是谁?”她可没这么容易被骗倒,不相信地说。
  “你想呢?”他又捉着她的小手把玩,语露玄机。
  杜小月可也不笨,脑子只转了一下,立刻指着他惊讶地大喊:“是你!”
  “好聪明的月牙儿!”他当是奖赏似的轻吻着她的手腕,笑得好灿烂。
  杜小月推推他,有种上当的感觉。“你故意不告诉我!”
  “‘御丝坊’闻名全京城,可少有人知道我就是幕后的老板。你真是聪明,一猜就中!”他懒懒洋洋地舒展四肢,可那充满睿智的眼光仍亮如炬烛般的在她脸上梭巡着。
  “为什么不让人知道你是‘御丝坊’的老板?”杜小月很好奇。
  “可以少掉很多麻烦,增加很多方便!”东方贺答得俐落。
  东方贺是许多大行号的老板,可是除了替他在各行号坐镇掌理的人外,几乎少有人知道他是真正的大老板。凡有事情,掌理人就直接向他报告,而有事只要向他们下达指令即可。没有人知道他的身分,他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应酬,做其它更多有益的事。
  他的头脑使他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有钱,可他不喜欢像暴发户一样地炫耀。除了小王爷外,东方贺没跟官场人物有所交往,可即使不涉足官场,东方家在京城仍有其崇高的地位。在一般人眼中,东方贺是高官之后,身世仍是不凡;可东方贺就爱做他的商人,比起官官间的逢迎巴结、勾心斗角,当商人不是自由自在得多了?
  “原来你跟我一样怕麻烦!当有钱人就很麻烦了,当有钱的官就更麻烦了!嗯,也对!如果让人知道你是大老板,一定有很多人赶着要来巴结你,那时你就很忙;既然很忙的话,一定没时间做正事,没时间玩,没时间陪我,那我一定会很无聊。
  对,我看你还是继续当你的隐形老板好了!”最后终于得到结论,杜小月差点没替他明智的抉择拍手叫好。东方贺霍地大笑,禁不住一把将杜小月纤细柔软的娇躯搂进怀里,又好气又好笑地用手指叩叩她的额头。“原来你是怕我没时间陪你玩,才同意我这隐形老板的身份哪?你这丫头!”
  “我也是为你好耶!你老是时时刻刻工作也是不行的,最好是有适当的休息,出去走走玩玩,才不会让自己精神绷得太紧,那可是会影响身体健康的。你瞧,我说的不对吗?”她反驳。
  “对极!对极!”东方贺愉快地笑着,像捧着珍宝似的捧起她的脸蛋,凝视着她乌黑若深潭的双眸,声音低而幽柔地说:“原来我的月牙儿这么关心我,对我这么好,我是误会你了!”
  眨眨眼,杜小月反倒不好意思。“不要常常就好!”她双手拦下他的脖颈,这次主动地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又害羞地躲进他怀里。
  东方贺一愣,之后嘴角浮漾出一抹感动的、柔和的笑意,手上臂力一施,更加搂紧她。
  ※※※
  就在东方贺和杜小月即将拜堂成亲的前几天,路藏千只身奔往天山,事出自然有因——
  这一日,杜小月无聊之余想到前厅帮忙,被富伯嫌笨手笨脚地赶到后面去;想到厨房帮忙,被张叔嫌碍手碍脚地请了出去——唉!想她杜小月砍柴、生火、煮饭、打扫样样精通,来到这里竟然被嫌?!嫌她碍手碍脚也就算了,竟然还嫌她笨手笨脚?!未免太污辱她的聪明伶俐了!
  好吧!不用她可是他们的损失,那她去书房找东方贺好了。
  一进书房没看见他,倒是看见他专用的大书桌上,除了放几本帐册外,中间竟摆了一张画像——是路藏千!
  画中的他一身黑衣,依旧神色淡漠,可执画之人将他的神情栩栩如生地描述于纸上……
  杜小月好奇地将画拿起来,又细瞧了一番,纳闷着:怪了,为什么会有路大哥的画像在这里?
  看着看着,她突地想起另一个同样孤冷的影子;觉得很有趣的,杜小月匆匆跑回她房里,从柜子里取出一卷画轴,然后又往书房跑。
  “哇——唉哟!”猝不及防地在转角处走出一个人,杜小月煞车不及,眼看就要撞上。
  她大叫一声,幸而来人反应极灵敏,迅速往旁边一闪——
  嘿!他闪开是没错啦,可杜小月就没那么幸运了。她人没撞上,却被脚下的阶梯绊倒,重重摔坐在地上。这还不打紧,可她前几天才受伤未愈合完全的膝,竟狠狠去“亲吻”了一下石阶!这下痛得她眼泪直流,后面那句“唉哟”声就是这么来的。
  “到底是哪个走路不会转弯的冒失鬼……好痛!”杜小月按着脚凶霸霸地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好疼哦!到底是哪个笨蛋?!其实冒失鬼是她才对!
  “对不起!”随着满是歉意的一声,一个黑色影子蹲下来在她身前,是路藏千!
  瞪着他,杜小月表达强烈的不满:“要转过来也不会通知一声,很危险的,你不知道吗?”
  转个弯也要通知,没搞错吧?!“对不起!”他还是只有那三个字。
  杜小月感觉膝盖没那么痛了,吐了一口气,正想开口舒怨气呢,却见路藏千眼睛盯着地上好象见鬼似的,然后动作如迅雷一般,一下子越过她身边,将她掉落在地上的画像拾起。
  原本冷漠的表情在见到画像上的人时,剎那间全然融化……那灿亮有神的眼睛、轻扬的眉峰、微弯的唇角,让路藏千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
  因为那幅画?!因为那画中的白衣女子?!
  忘了要疼,杜小月看着路藏千盯着画上白衣女子的神情,她陡地明白了——
  “路大哥!难道她……她就是你姊姊?!”杜小月惊讶地喊。路藏千的手微微颤抖地轻抚画中人的发,那脸上流露出久别重逢的相思与深情,看在她眼里也知道答案了。
  “告诉我,这画哪里来的?!”路藏千蓦地醒起,捉住杜小月的手急切、焦灼地问。
  杜小月将得到画的来源、经过统统告诉他后,才一眨眼,路藏千的人已经不见,连那幅画也一并让他给带走!
  杜小月呆愣了好久。
  原来她一直猜测的画中白衣女子,竟然就是路藏千的姊姊!千寻万访,怎料她竟在这一方画纸上现芳踪……想不到她在偶然之中买下的画像,竟无意间让路藏千的追寻开启了一个契机!
  而在东方贺桌上的那幅画,原来是东方贺要人为他画的,为了帮他找人,也许他姊姊看到他的画像会主动找他,所以才画了这幅画;那一个下午,路藏千就同他们告辞,迫不及待地前往天山。
  希望他可以找到她!所有人都为路藏千这么祈祷着。
  ※※※
  悠哉舒服地躺在树干上,透过枝树茂密的叶子看着顶上的蓝空,偶尔吹来徐徐清风,让她想起了以前那棵让她从小爬到大的树,更是让她想起了师父,想起了青石镇的一切……
  杜小月闭上眼,渐渐沉入梦乡,而梦里有熟悉的老树、慈爱的师父、师姊及温柔的映色……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啊……”一阵呼唤声陡地将她由甜蜜的梦境惊醒。
  杜小月张开眼睛,朝底下望去,只见她的侍女小云正往园子这边寻她,可仍未发现她的主子正安安稳稳地坐在树上。
  晶莹闪亮的眸珠顽黠地转动,杜小月按捺不住,心痒地又想捉弄她。犹不知顽皮的主子正在头上,小云停在树下,不解地喃喃自语:“奇怪了,刚刚小姐明明就在前面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她又四处张望着。
  “唉——”一个幽幽的叹息声乍然响起。
  小云猛被吓得跳起来,慌慌张张地瞄向四周。是什……什么声音?!
  “唉——”又是一声叹息,而且这次似乎更诡异了,恍如鬼魅般的悠悠荡荡回绕在耳际。
  小云骇得双脚一软跪在地上。“谁……谁……小……小姐……是你……你吗……”
  结结巴巴的声音配合着要哭出来的语调,显示她已被这莫名其妙却诡谲骇人的声音吓到了!
  大白天怎么可能有妖魔鬼怪出现?该不会是小姐又在捉弄人吧?可……可是这声音……
  “小云……小云……”那鬼里鬼气的声音尖锐地叫着。
  “哇——有鬼啊!”小云听那鬼声竟然在叫她的名字,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差点没晕过去。
  “咯咯……哈哈哈……”冷不防地,一阵大笑声从树上传下。
  那全然畅意、痛快的笑声听在小云耳中简直如雷贯耳,她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抬头往上一看……
  可不是嘛!那捣蛋成功的杜小月完全不顾自己是个姑娘家,正坐在树上笑得前俯后仰,只差没从树上掉下来。
  “小姐!你……你快把小婢吓死了!”小云有些怨怪地抬头看着她的主子。天哪!
  她还以为碰到鬼东西了……
  杜小月笑得喘不过气来,好没容易止歇了笑意,低头盯着小云,眼中仍有一抹调皮的光芒。“你不是在找我吗?我不过告诉你我在这里嘛!”“哪有人喊这种声音的?好象……好象那个东西……”小云想起刚才那事,不禁在心里叹道:又被小姐捉弄了!
  杜小月瞄了她一眼,嘻嘻一笑:“只不过声音拉长、拉高一点,要不要我再示范一次你听听?”
  小云忙不迭地摇头:“不要!不要!小姐还是留着自己听好了!”
  杜小月稳坐上头,贼笑不已。
  “哎呀!小姐,你……你怎么会到上面去?你的脚伤……”小云像突然想起似的惊喊出声。瞧她坐在高高的树上,终于知道她刚才一直感觉奇怪的地方在哪里了。
  “脚伤归脚伤,爬树归爬树”,虽然刚才费了好一番工夫才爬上来,可杜小月仍证明了以上那两句她自创的格言。
  她被东方贺勒令闷在家里限制行动已是有够难过的了,再要她不能爬到树上透透气,舒舒身手,那简直没天理嘛!
  “我的脚伤不碍事。对啦!你不是到前厅去吗?怎么又回来了?”杜小月的小脚在树上晃啊晃,笑瞇瞇地问她。
  “唉!刚才给小姐这么一吓。我差点忘了!”小云经她提醒这才终于想起,赶忙道:
  “主人说要带小姐出门去,要小姐准备一下。”
  杜小月睁大眼,高兴地泛开笑颜:“他要带我出去?!”
  这些天她使劲力缠着东方贺,无非就是想要出去玩,可他说不答应就是不答应,宁可陪她在家里下棋、喝茶,就是不让她踏出府一步。所有能溜出来的方法她可一样没放过,有一次脚尖才踏到久违不见的门槛而已,就被东方贺一路拎着回书房,被他硬逼着背《诗经》;而他呢?就悠闲地坐在一旁嗑瓜子。等他嗑完了那堆瓜子,他竟然要她把刚才读的诗背诵出来。
  天哪!简直跟她师父没两样。任她怎么耍赖、撒娇都没用,只要稍一背不出来,就被他抓着打屁股。那次下来,若非她干脆哭得惊天动地,让他不得不停止考试,要不她的屁股肯定被打得开花不可!从那次起,她就再也不敢溜跑。她是什么都不怕啦,就怕背那些东西;而东方贺就相准她的弱点加以处罚。要出去,可以!只要不被他抓到;被抓到,就把她再扔回书房背书!呵呵,她敢溜吗?
  被闷在家里几天,这会儿,东方贺竟然主动要带她出去,她哪有不兴奋之理?
  当下立刻就要溜下树,但是,她发现一件很不妙的事……她下不去!
  刚才费力地爬上来已够她绞尽脑汁了,这回要下去却也是个大问题。
  “小姐,你能不能下来?小婢去叫人拿梯子来……”小云见她坐在上面似乎要下来却下不来的踌躇模样,立刻想到她还伤着脚的事,赶忙要跑开去。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杜小月忙喊住她。嗯,这应该不是很困难,既然她上得来,就下得去。用梯子?太丢脸了!想她爬树竟然还要梯子来救命?实在有损她的威名,这怎么可以?!杜小月想到这一层,立即勇气百倍地试探着爬下树。
  “小姐!你……你在上面不要动好了,我去叫人拿梯子来给你……”小云看得可是心惊胆跳,慌张地要她不要再动。
  “怕什么?我的技术可是一流的,你别急嘛!”杜小月反倒安慰起小云,小心翼翼地撩好裙襬,又跨下一步。
  呃,她忘了她一流的技术还要为脚伤打一点折扣。
  杜小月受伤的膝盖不经意压到树干,痛得她差点直掉泪。脚下一颠,赶忙捉住树干,这才没跌下去,只是她现在的情形却是……脚下悬空,吊在半空中!
  “小……小姐!小心啊!小婢去请人来,你别动!别动啊!”小云在下面看得心胆俱裂,惊惶地叫着,急匆匆地跑出去。
  该死!可恶的伤,竟然害她吊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她的手酸死了!
  杜小月微转头,看了一眼地面,估计了一下距离……嗯,不是很高,摔下去应该没事!
  没力气了,好,跳吧!她手一松,整个身子往下坠,预计接着她的是那一片摔下去肯定还是会很痛的草皮;可她发现自己很幸运地落入一团温热结实的物体上。
  咦!什么东西?!杜小月忙地睁开眼,迎入她眼前的是一袭里着坚实胸膛的衣料,再向上看去……坚硬的下巴、紧闭的唇、挺直的鼻梁、森然乌黑的眼睛……
  “是你救了我!”杜小月看清楚了抱着她的正是东方贺时,不由高兴地惊呼出声。
  东方贺的表情可一点也不高兴。
  “你竟然从树上跳下来?!”笼罩着阴霾的语气,终于让杜小月猛地心生警觉,她抬起头来,畏怯地偷睨了他一眼。
  “我只是手酸了嘛……”杜小月看小云和几名扛着梯子的家丁又悄悄地退下去,不禁暗暗吐舌:连他们也知道要闪避台风啊!
  “手酸?手酸了就从树上跳下来?!你怎么不会飞上去?!你这个小笨蛋,脚受伤竟然还敢爬树!爬树下不来也就算了,竟然还故意掉下来!要不是我及时接住你,你现在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你存心找死是不是?”东方贺厉声道。
  杜小月咬了咬嘴唇,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干脆将头赖在他胸前,直嚷:“好嘛!
  好嘛!我错了嘛!我不该爬树,可也不是我爱掉下来啊!我只是不小心‘吊’在树上,不小心手酸了,然后不小心放手而已……我保证下次一定小心,这样总行了吧?!”
  将她放了下来,东方贺低头审视着她。“你应该向我保证,下次不再爬树了才对!”
  杜小月小嘴一撇,大眼一瞪:“你不能连人家爬树的乐趣也剥夺!你也不想想,把人家闷在家里,除了从大门门槛逛到后院,再从后院逛到大门门槛外,我唯一的消遣只有爬爬树活动活动手脚,免得被你关久了身手迟钝;而你现在竟然残忍地连树也不让我爬?!”
  说到后来,似乎全是东方贺不对了。
  东方贺看着她忿忿不平的小脸,终于忍不住霍地朗笑出声。“行了!行了!丫头,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将你闷在家里,不该不让你出去,不该不让你爬树,是不是?”他轻捏她粉嫩的颊,眼中尽是莞尔。
  “当然!”杜小月圆圆亮亮的眼珠子瞟着他。
  东方贺眉一场,眼神里有一抹好笑:“那可不可以麻烦你下次要爬树时记得通知我,我好在下面铺个垫子什么的……”
  杜小月嘟起嘴,握起小拳头捶他。“我这次不过是因为脚受伤才会掉下来,我也算得上是爬树高手耶!你竟然看轻我……”
  捉住她的手,凑到唇边一吻,东方贺洒然而笑,扶着她的腰往外走去。
  “我哪敢看轻你?只是希望你能小心些而已……”
  被他揽着走,杜小月这时才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对啦!刚才小云说你要带我出门,你要带我去哪里?出去玩吗?”她期待、兴奋地提高音阶。
  东方贺不由宠溺地揉揉她柔软如丝的黑发。“康宁邀我们去游湖赏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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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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