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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苓全集》之言情小说《荷心自招惹》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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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9
第一章

  西山青落影娥池,仗外芙蓉入照时。
  薄雨未消初日晕,晓风欲语向人技。
  六宫香粉流红腻,三殿浮凉湛绿漪。
  的的夜舒人不见,集灵台畔露华却。
  ——王衡
  暖暖和风,舞带起御池内绿翻飞如浪,清荷摇曳生姿,沁香遍里。
  御池畔,丽人赛水中芙蓉,娇痴地依偎君主侧。
  仿佛,看痴了岸上卿卿恩爱的形影一双,满池芙渠粉瓣轻颤,宛如笑叹。
  那一年,皇宫御池内的荷花,开得特别娇美。
  君主独宠那一名唤水芙蓉的妃子,所以在那一年的后宫,一座专为爱妃建造的荷花池,成为佳人得宠于君主的象征。
  妃子爱荷成痴,而满池的花仿佛也能感受到她爱花惜花的心意,所以奇特地,这里的荷花总是开得特别美、特别香。不过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似乎要让爱花人欣赏个够,它开花的时间总比别处早,谢得也比别处迟。
  这番异象维持了好几年,直到,妃子被有心人陷害,香消玉殡于盛怒中帝王的一尺白绫……
  佳人芳魂何踪?宫楼独余冷寂。
  清夜,断断续续的低鸣声,在失去主人的冷宫前幽幽回荡——
  哭声,极低地仿佛要压抑下满心无处可诉的悲痛,却反而更令人心酸、不忍卒闻。
  而冷宫前。那一池的荷花,也似乎随着这阵悲切的哭声荡出叹息的风动。
  哭声,来自蹲在冷宫庭中、那一抹显得孤寂无依的小小人影——痛失至亲至爱,就连小小年纪的他,也尝到了这夹着疼楚的悲愤。
  没有人肯告诉他,他娘亲是怎么死的,可是他全偷听知道了;没有人肯带他到这里来,可是他还是偷偷地来了。
  “呜……娘……遥儿不要你走……遥儿想你……呜……
  娘……”怕被听到将他捉离开这里,他抽噎着却不能放声大哭。
  夜,清冷。这时,一阵凉香随着轻风,淡淡地薰扬了过来。
  “唉!还是来晚了一步。”惋惜的轻音跟着这熏香气息出现。
  声音、香息,就近在小男孩身畔。
  即使仍处在极度悲伤中,小男孩还是注意到了见他立刻抬起埋在双膝间的脸庞。
  哭得红肿的眼睛、因悲伤而皱紧的神情,依然掩不住小男孩眉目间的灵秀。总体来说,这是个相当好看的小男孩,可以预见的是,他将来也会是个相当好看的大男人。
  不过,此刻的他,只是个痛失娘亲的小男孩。一个才七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抬头就看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一个大姐姐正张大眼睛蹲在他前面。
  他猛地用手抹掉了脸上的泪,努力克制心里的激动板起了脸。
  “是不是秦公公……派你来的……你去告诉……秦公公,今天我要……留在这里。”即使他使出做主子的威严要赶走这个找到他的宫女,无奈刚哭泣完,他的语声里抽哽的断音,硬是破坏了他企图营造出来的气势。
  他吸吸鼻子,却闻进了一种他从来没闻过的舒服香味。
  他忍不住依恋地皱鼻循着味,然后,他发现自己直凑到了这个还没走、并且大胆地跟他对视的宫女的脸庞。
  是她身上的香气。
  他的眼睛对着她的眼睛。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竟然不怕他!
  一向在下人眼中看到主子时该有的神情,不但没在这个宫女眼中出现,她的表情竟是他看不懂的……
  她继续同他蹲着,脸上有着怜惜。
  “她们已经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娃儿,你别难过。”
  她是一个绝俏少女,一身纯洁的白衣在月色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辉,而在她肌白若雪的脸蛋眉间,那儿有着一道花瓣红印清楚地浮现,并且隐约泛出柔光。
  少女,显然不是小男孩以为的宫女;不过小男孩也显然还没注意到她的不同。
  “你……你大胆!你称呼本王什么?”除了他娘亲,偌大的皇宫也没人敢这么唤他。而这宫女的一声“娃儿”,竟忍不住又勾起他思亲的悲绪。为了怕自己在这宫女面前哭出来,他狠狠地瞪她。
  少女浑不把小小娃儿的愤火当回事,她那一双仿佛天地间最澄净美丽的眼睛仍看着他,眨也未眨。只是,她的唇畔浅扬出一朵笑,梨颊也跟着漾出微涡。
  “很好,你还有力气回嘴,那表示你还有力气活下去。
  原本我看你哭得这么难过,才想出来安慰你一下,看来好像不必了。娃儿——”似乎要激逗他,她还故意加长音唤着最后那两字。
  果然,小男孩立刻胀红了可爱的脸。
  “不许叫我娃儿!还有,也不许你胡说,我……我才没有哭!”他绝不在人面前承认这有损他男儿气概的事——就算他刚才是真的在哭。
  眨了一下眼,笑意染上她的净瞳。“是、是!你很勇敢、你没有哭,所以我当然也不能再叫你娃儿了。”
  少女轻灵地起身,面对着那一池在月光下反射出洁色光华的花叶。
  风,知灵似地轻轻吹来,空气中,立刻盈漫着一种清凉的荷香。
  少女的身后,小男孩忍不住跟着站了起来。看着那一池他娘亲最爱的水中花,鼻腔里沉入的香气,也仿佛沉入了他的记忆最深处。而这个大胆的宫女……
  突然,他转头抬眼瞪住她——
  他终于注意到,她的衣装根本不是宫娥的衣装;而她的面孔,也不是他在皇宫内苑曾见过的……
  “你是谁?”他猛地脱口问。
  少女慢慢转过脸,低首看向小男孩。她对他笑笑。
  “我?我是你娘的朋友,很熟很熟的朋友。”
  小男孩反应极快。“胡说!我从没见过你!”没错!他从不曾在娘亲身边见过她。
  少女神秘地、狡点地露齿一笑,而这模样立刻破坏了她原本高洁、不可轻犯似的形象。
  “是你运气好,连你娘也没见过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小男孩又对她瞪眼。
  少女突然用凉凉柔柔的指尖滑过他的脸颊,而那一直不一曾从她身上散去的清幽香气,也仿佛直侵袭向他的体肤,然后再窜进他的心口,沉淀。
  “我把你的泪全装进这里,所以你不会再哭了。”没哄过小孩,不过骗人的招术用在小小人儿的身上应该也同样可行……少女突然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一个小东西,放到了他手心。
  小男孩低头,看到躺在自己手心上的,是一颗青脆生鲜、浑圆粉嫩的莲子。
  “我才不是三岁小孩,我本来就不会再哭了,哼!还你!”不肯被看轻,他要把东西还她。
  少女却不伸手,只对他蹙蹙鼻,还是笑。
  “你这人间的小家伙说可爱却又不可爱极了,哎呀!”
  她突然指了指他后边的方向。“有人来找你了。”
  小男孩才转头,就果然如她所言听到一阵唤他的声音──
  “小皇子!小皇子您在哪儿?请您快出来……”此起彼落地呼唤声夹杂着阵阵脚步声,愈来愈接近这里。
  还不想离开这里,小男孩直觉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过同时他也到了身边这个莫名其妙,却也已经不知不觉陪了他好一会儿的……宫女?
  “喂!我要走了,不准你说出……”边转身,边对她下达命令,可他猛地住嘴。
  在他身边哪里还有少女的影子?
  不见了!原本和他站在一起的宫女竟然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放眼在四周看了一圈,小男孩终于确定她真的不见了。
  她是怎么走的?
  小男孩不禁惊讶地呆立在那儿。
  “小皇子……啊!小皇子在这里!你们快过来,找到小皇子了!”又惊又喜的喳呼声一下子捆到了小男孩前面。
  很快地,一群宫女、侍卫已经将他团团围在中心。
  小男孩当然再也别想躲了。
  “小皇子!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们带你回娘娘那儿去。”
  “小皇子,我们走吧。”
  小男孩沉下脸,抿紧着唇。明知他们不可能再让他待在这里,心里涌起刺痛,他昂起下巴,终于跟着他们走了。
  小男孩走到这里,他才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手一直握着──猛地住脚,他张开了自己的掌,然后,他看见那颗粉绿莲子……
  那清清淡淡的香,似乎又若有还无的盈绕在他的四周。
  那一年,他七岁。
  而自从那一年起,不但皇宫御苑的荷影从此绝迹,就连他的身边也是……
  人家星散水中央,十里芹羹菰饭香。
  想得熏风端午后,荷花世界柳丝乡。
  夏,风光明媚。
  城外,碧湖的湖面上,宽大的荷叶迎风摆动,娇媚的红白花朵也随之或隐或现。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漾着小舟的采莲女穿梭湖上,鲜活了这番热闹的景致;至于湖畔,也交织着到此处踏青赏莲的游人。
  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由此看来,世人似乎没有不爱这清香优雅的水中仙子的。不过,这项理所当然,偏偏在某个人身上失去了……
  华丽的马车,奔驰过湖畔的大道。而湖面的美丽清荷,也似乎不值得车内主人恋栈的目光,马车依旧维持过而不歇的速度,甚至连顿也没顿一下。
  马车,镶嵌着独特的标记图腾,许多人纷纷认出了这辆显得过于张狂的马车是属于何人;也因为认出了这马车的主人确实够资格张狂,所以,几乎没有人敢对马车的横冲直撞吐怨言,更追论找死地去挡下马车了。
  马车疾奔而来,众人纷纷让路。但是,就在这时,一团小小的人影却突然冲出了路旁,跑到了车道中央——是一个胖娃子在追他的球。
  “哇!有小孩跑到路上了……”有人惊喊。
  “天哪!小娃子危险……”有妇人惊呼。
  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有人想抱走独蹲在路中仍傻不
  隆咚在玩球的胖娃子,可是这时马车已经奔近——就连远远?
  看到路上有人想勒住马儿的车夫,即使技术再高超,也恐怕没办法在马儿践踏上那副小小身躯之前停住……
  “哇!““啊!”
  “嘶!”
  一阵阵惊恐不忍的大叫再加上马儿的嘶啼。湖岸这处霎时间现出极度的躁动、混乱。
  就在马儿终于在小胖娃原本蹲着的地方再往前几步之处停住后,原本以为会看到尸首异处,惨不忍睹画面的众人,却发现那块地方别说小孩子不见踪影,就连一小滴血也没有。
  小孩子呢?
  小孩子神迹似的就在车轮下消失无踪,众人不由惊魂未定,外加莫名其妙地一阵面面相颅。
  连驾车的车夫从座上跳下来,知道了竟然没辗到小孩子也吓了一跳。
  现场,一片诡静。可就在这时——
  “哇!娘……爹爹……”一个娃儿哭喊声突然在人群里震天价响地传出。
  被娃儿的哭声惊醒,众人忙纷纷找寻哭声的来源。很快地,他们找到了——
  娃儿,正是方才那小胖娃。只见他这时正张大嘴巴放声狠哭,而在他身边,多了一个牵着他的手的小姑娘。
  “小牛啊!娘的心肝宝贝……”一个急切的妇人立刻朝小胖娃冲去。
  妇人把小胖娃用力抱进怀里。看到小孩子平安无事,她放松了紧张的情绪,几乎也要跟着他哭了。
  “姑娘,是你救了我家小牛是不是?谢谢、谢谢你……”妇人抱紧孩子,总算没忘记感谢这刚才牵着孩子的小姑娘——既是她牵着她的娃儿,她当然认救命恩人就是这小姑娘。
  众人也自然而然地把焦点放在眼前一身白衣、显得清俏出尘的小姑娘身上。他们也同样认为小孩子是她救的。不过众人更疑惑的是,她到底是怎么把孩子从车轮下救出的?因为,没有人看清楚小孩子究竟是如何被及时带到旁边的……
  少女赶紧阻止了妇人的拜倒动作。
  “大婶,我只是手脚灵活了点,刚巧把娃儿拉过来,你别这样。”她用挽着花篮的另一手摸着仍在大哭中的小胖娃的头,显出受不了他宛如震雷哭声的无奈表情:“大婶,我看你还是赶快安抚娃儿好了,他再这样哭下去,会让这些大伙们以为我刚才不是救了他,而是杀了他一刀。”
  她的话让妇人的脸一红,而围观的群众则哄堂大笑。
  一场救人惊险记落幕。妇人千恩万谢抱着仍在哭泣的小胖娃离去,围观众人亦各自散去。
  霎时间只剩下这辆差点酿出惨事的马车,和救了那小胖子的白衣少女。
  “走!”一直未传出动静的车厢内突然飘出一声冷字。
  见这里已没事,训练有素的车夫早重新坐定好驾车位。
  “是!”肃容敛眉,车夫挥下长鞭。
  眼看马车就要再度驶开,一抹影子却在这时挡到了前方——是那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站在马儿前,清清丽丽的脸庞漾着浅笑盈盈。
  车夫见状及时收住鞭。“喂!你挡在那里也想找死是不是?快走开!”
  “我只是要告诉你,因为你驾快车行驶差点撞到人,而我因为要替你救人以致浪费不少时间、少做了好几桩生意,所以……”她狡俏地一挑眉,抬了抬手中的竹篮子。之垣些花你可得全给我买下才行!”
  竹篮子里,是一把宛如刚从湖里摘下的鲜荷。
  车夫可不是被敲诈大的。他黑脸一摆,瞪着这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儿。
  “去、去、去!谁理你的花,快闪开!”
  少女一色白衣如雪,而在烈日下,她的神态依然有说不出的闲散。她的五足硬是动也没动。
  “我知道,你一定是没钱。不过没关系,别人付帐也一样。”灵眸一转,少女突然把勒索对象转向车厢里的人:
  “喂!里面的公子,这把花就算他十两银子,你替他给钱吧!”
  一把花要十两银子?
  简直吭人嘛!
  车夫一听差点跳起来。“喂!你……”
  “行!”出人意料地,从纱幕后突然响起如同方才的冷刻男声。
  车夫立刻住嘴、傻眼。而白衣少女,则笑眯了眼,慢步移到了马车旁。
  她讨债似地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先拿钱来!”
  “你自己进来拿。”不掩恶意的独裁语音。?
  少女灵秀如湖水的眸子迸过一道奇异的亮度。她仿如盛开粉莲娇色的唇瓣,无畏地微微一弯。“你为什么不干脆把钱丢出来?这样不是比较省事?”
  “要钱就进来,不要就滚!”没得商量余地的霸气。
  怎么?想玩猫戏老鼠的游戏吗?
  少女皱皱俏鼻,想也知道这个被人冠以恶霸、恶劣兼恶质的男人,绝不会让她轻轻松松地赚走白花花的银子。不过,赚银子也不是她的主要目的。花才是……
  咳!谁叫她手气这么好。硬是抽到一支上上签。
  她灿烂的微笑再度闪现出来,仿佛预见自己的胜利……
  “我当然要钱。”少女边说,边跳上马车。
  身轻如燕的白衣少女根本不用车夫的帮忙,一下子便闪进车厢里。
  大、舒适、豪华,是跃进她脑子的第一个想法。
  这车厢里的空间,不但大到足够两个人在里面打滚,而里头的东西更是一应俱全,简直就像一座移动式的豪华小屋。
  啧!这男人还真是懂得享受啊!
  而此刻,她正面对这男人——
  男人,佣懒地半倚在软靠上,完美健硕的体躯毫不客气地占据几近一半的车厢,修长整洁的一只手闲适地持着玉质酒杯凑在唇边吸饮;至于他那张足堪让小姑娘昏倒、大姑娘尖叫的俊美脸庞,则是扬着一种又坏又邪的表情。
  这就是马车的主人,也就是不怀好意地叫她自己进来拿钱的男人。
  还有,更可能是关系到她未来百年荣辱的……凡人!
  少女浅荡着微笑坐在他面前,一点也不在意从这男人身上源源辐射出的独霸气,更直接对视上他那双好看得过分,却寒冽地足够将人冻毙在地、横尸当场的眼光。
  抢在他有所行动前先行动,她一手掌心朝上伸出、另一手也向前递出躺着鲜荷的竹蓝子。
  “来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呵!她可把精明的商贩嘴脸学全了。当然,她毕竟还多了一点好心。“不过,看在你也不噜嗦的份上,我这篮子就当免费奉送好了。”
  男人,仿佛第一次遇到胆敢无惧与他对视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小女人。他盯着她那张完全没显出半丝惊怕的清净素颜,寒酷的眸光移到了她的手——
  空气中,荡漫着清清花香。
  他薄冷的唇募地一勾。“过来!”命令语气。
  少女也学他勾唇,出来的效果却是笑。“看来你好像想做坏事,我觉得你还是把钱丢过来就好了。”她把篮子放下。“花我放在这里。”
  她当然不是怕他,只是不爱靠人太近。
  男人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后他用手指把玩着酒杯。看他也没有掏钱的打算。
  “滚!”眸一厉锐,他没耐心了。
  幸好,她还有一点耐心。
  “好吧、好吧!我过去好了。”她叹口气,把花篮勾了起来。“就在这里,行了吧?”近到他前面一臂的距离,够让步了吧?
  显然,还不够——
  突然,一只巨掌横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她的手,接着借由她的手,连带她的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前拖拉……
  而似乎没想到男人的动作竟然迅速至此,少女的心念才要转,便已被一具刚硬的铜墙铁壁围住。
  紧紧地,她发现自己正贴嵌进这男人的胸膛前。而,她的掌心感受到了这男人依旧不紊不乱的心跳节奏;奇异地,她竟没把这鲁莽、自大、可恶的男人一把推飞进湖里淹起来当荷花的最佳养料。
  她抬眉,眼睛对上他的。
  男人没一点热度的黑眸锁住她的视线眸光,猛地,一种仿佛源自久远记忆深处的清洌幽香,窜进了他的鼻腔。他的心神微微一恍……
  突然,锐冷再次跃回他的瞳底,他毫无预警地一手夺掠过她勾在腕上的花篮,然后,连篮带花将它们丢出车外。
  “啊——喂!你……”抢救不及,她只够捉住他那只罪魁祸“手”。
  眼睁睁看着他毫不留情地将花往外丢,她回头,对上他。昨底的神情不是怒,倒是一种深深的叹息。
  “我不相信你真的那么讨厌它……”她摇头。
  男人的眼光眸波就像两道货真价实的冰刃,就连从他体内扬散出来的气息,也寒迫地足以让普通人发抖。
  “你想知道答案?”很轻很柔地,他用手指摩掌她细嫩如丝的下巴,而他的语气,却跟轻柔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是这少女身上的香!
  他突然发现,丢了那把花之后,那勾撩他情绪的香气依然存在;然后他才找到这香气的发源点,正是眼前这少女。
  原本,他只存心给这大胆的女人一个教训,没想到这小小女人不但不怕他,还挑衅他的命令权威。而现在,她更加该死地犯上他的禁忌。
  她死定了!
  接收到了从他眼神、从他身上发散出来的强烈不善之气,少女忍不住皱了皱鼻。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她又晃蛲首。自言自语似地:“跟人这么接近就是不会有好处.我需要新鲜的空气。”
  两根坚毅的手指制在她下颚,定住了她晃动荡脑袋。
  “你说你需要什么?”他从半敛的睫间盯着她,低沉的语音微带恶邪。
  感受到更浓烈的恶质气息,少女用她那颗聪明的脑袋想也知道,此刻可不是游说的好时机。
  “我需要,跟你先说再见!”对他筑然一笑,而同时,在明白这恶霸的男人向她俯近、施行企图前,她轻瞬了一下眸,眉心乍地浮现三瓣浅红的花形印记。
  少女眉心的奇特花烙,少女那一双盈着笑意的眼睛,和一种清清悠凉的芳息,成了男人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你……”他溢出一声宛如叹息的绝句。接着,垂目。
  少女总算在他的唇才触上她之时,及时阻止了他——可被这男人碰到的唇,竟立刻产生了她拥有这具形体以来第一次的炙麻感,她微微惊愕。
  双手抵在他肩上,她慢慢推开了他,并且将已毫无意识跟反抗能力的他扶躺回枕上。
  他已经昏迷了。
  静静坐在一旁,低头看着这被她轻而易举弄昏的男人,她的葱指,忍不住滑顺过他的脸部线条,最后,停在他的唇上。
  “嗯,这男人真的硬得就像一块臭石头,不过,好像有些有趣了……”
  第一回合交手,她是失败了!可……
  她已经正式确定了,就是他!
  他——东衡遥,就是她的任务目标。
  要找到一个不喜欢花的人令其喜欢花!
  ——呵!这有什么难?
  世上不惜花爱花的人是少之又少,不过凭她的能力要达
  成这任务,简直轻而易举。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目标。
  东衡遥,当今帝王第九个儿子。他恶花的名声在京城似乎无人不晓,不过也似乎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讨厌花的原因。
  而尤其,他最讨厌的竟然就是荷花。听说,在他的府里连一朵关于花的影子都不许出现,更逞论让他最恨的水中清荷。
  东衡遥是霸道的,可偏偏他的话就是法旨,他拥有着几乎所在人都无法驾驭其上的猖狂条件……
  东衡遥讨厌什么东西都好、讨厌什么花也行,可他为什么偏偏就要讨厌荷花?
  哼!这可不好、当然不行!
  她─—身为花界的荷花神,就算不为这次比赛赢过其他花神、就算不为任务,她也不能容许这事件继续存在。
  此时,一直静候在马车外的车夫,似乎仿佛闻到一种奇异的清荷香气从身后的车厢内传出,却没有再听到里面该有的一些动静,他不禁感到奇怪了。
  夏风,轻轻吹过,带来了湖上采莲女的笑语歌声。似乎,是为了今天的荷花开得特别娇艳美丽……
  遥九府
  宽敞尊贵的寝房,却处处散发着一种冰冷的阳刚气息;而此时,列着大床的方向,轻纱帐后传出呻吟娇端,和另一种沉重的闷吼……
  许久,这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动静才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又在一会儿后,也似乎算过了时机,屋外响起两下轻叩门声。
  “爷,宝珍公主来访,您见不见?”即使知道屋里正经历过什么,屋外传送来的苍正声音依然一丝波动不起。
  屋里,帐后,不依的娇唤低荡:“爷,别理那什么公主,让雁姬再好好服侍您。”
  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男人声音,却依然从帐后传至门外。
  “姜总管,派一顶轿把雁姬姑娘送回沁香楼。”
  半刻后,一抹桀骛不驯的俊伟身影,踩着沉稳的步伐离开屋子。
  花园——
  曲桥、楼榭显出遥九府的气派。偌大的花园、苍树、绿枝、流水、假山……似乎样样俱全,并且布置得独出心裁。
  可就在这美丽的园子里,却偏偏总让人感到缺少了一点什么。
  鸟语、花香……
  花?对了!原来这园子就奇怪在这里。
  这座园子里放眼看去根本找不到花的影子,哪儿来的花香了。灌木、大树、小树、甚至苍翠被安插在这座园子一角,可这里就硬是不见红花影踪。
  等等!看到花了!各式各样颜色美丽的小盆花在这圈子的红亭上,而红亭上,在一群护卫保护下,那抹亭亭玉立的娇影显得特别突出──
  杏脸大眼、粉粒玉琢。一身宫装的小姑娘如含苞待放、娇贵美丽的花朵。
  而此刻,她正喜孜孜地一会儿抚弄这些她带来的花,一会儿又忍不住跑到亭前翘首观望等待的人出现了没?
  直到时间又过了许久,直到她的脸色、举动已有了烦躁,这时,一个影子出现在园子的入口。
  她看到了,面色一喜;可当她仔细再瞧时,神情登地一沉。原本打算跑过去的身形也住了脚。
  那头,一个白发苍苍,却仍显得精神奕奕、身强体健的老头,很快就来到了红亭上。
  “是你,姜总管!”宫装姑娘见只有他一个人来,神色已经难看下来了。“遥哥哥呢?你不是说他在府里?你没告诉他说我来了?”
  “公主,爷之前确实是在府里。”美总管早是条老姜,打起草稿来依然脸不红气不端。“刚才小的派人去传命,后来他们才告诉我,爷不久前就已经出府去,所以小的赶紧过来告诉您。”
  “他出府去了?”宝珍公主多疑地直视着总管这遥九府近二十年,几乎可算是东衡遥最亲近的心腹,姜总管。“你没骗我?遥哥哥不会是不想见我才躲起来吧?”
  东衡遥极少进宫,所以她要见到他的机会已经少之又少了。好不容易她现在找了个借口溜出宫要找他,他却偏偏不在!气死人了!
  姜总管对于宝珍公主的强烈质疑,立刻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公主!您别折煞小的了……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姜总管不住的揖身,不过在他低头下仿佛可见他偷偷笑着。“爷他现在真的不在府里,小的说谎一定遭天打雷劈。”
  呼!幸好他那主子真不在府里,否则他雨天里出门可就要小心了?
  宝珍公主也只能相信了。
  “没关系,既然他现在不在,那我就在府里等他回来。”近三个月没见到人,这回她非等到他不可。
  姜总管想苦了。他那爷就是不想见她才干脆出门狩猎去,没想到这宝珍公主还具有毅力啊!
  不过在转眼看到亭子四周堆的东西时,他的脸更苦了。
  “您这些……是要做什么?”他用颤抖的手指了
  指那些个五颜六色的?
  说到这些,宝珍公主立刻有了笑容。
  “这些当然都是我特地从宫里精心挑出来,要送给遥哥哥的!”她的手指在其中一朵粉娇的花瓣上逗留.“上回我来找遥哥哥,发现这里竟然什么花都没有,所以我才想替你们添些花景。怎么样?很好看吧。”
  “公主,你好像不知道一件事……”姜总管对那些花摇头叹气了。
  “什么事?”
  “遥九府从来不种花,也从来没出现过任何花的踪迹。”
  “为什么?”
  “因为爷不准!”
  天晴地朗。
  宽阔的林地里,吆喝声、纷踏的马蹄声不绝于耳。显然,追逐猎物之战充分展现了这群人马昂杨的斗志。
  渐渐地,这阵壮大的声势开始四散,转而各自去追寻猎物。
  日,偏中。
  宁静的山林、宁静的——小湖!
  凭着记忆与宣觉,一身黑衣、斜背长弓的男人,驱策胯下骏马转进了一条几乎被杂草烟没的小径。没多久,在弯过了一堵树墙后,一处隐密的山湖仙境就出现在眼前——
  枝树峥嵘环卫在四周,而就在绿柳成荫中,一面平静如镜的小湖在阳光下反射着金色的光圈……
  看到眼前的景致,一向酷漠、不在人前露出喜怒哀乐神色的俊健男人,此时脸上也不由出现了一丝笑意。
  下马,他稳步牵着马儿走近小湖。他决定他和马儿需要休息,而这里是最佳场所。
  到了湖畔,他放任马儿去喝水,而就在他卸下身上弓箭的同时,他突然听到了水声……
  黑衣男人——东街遥,机警地凝神眯眼,很快地,他找到了这阵原本不该有的水声的来源——
  不远处,贴着湖面下的一抹黑影在浮动,然后,黑影再次冲破水面,制造出轻微的水声和水花。
  那是一颗头。不是鱼头,是人头。
  黑发浸着水贴伏在那颗头颅上,似乎造成那颗头颅主人的极大困扰。那颗头颅用力左右甩晃了两下,水珠顺势飞溅开,接着一只玉白皓腕从水里伸出,看样子是在拨开遮住了脸蛋的发丝。
  而那脸蛋是背向着东衡遥这个方向的。
  看得出来,那丝绸似雪的纤肩、细手,是属于女人所有,不过此刻,东衡遥没有惊遇春色无边的感觉,他倒只有种被打扰到的憎烦。
  溢出一声轻脆的笑声,女人再度往湖里沉。显然她还没玩够,也显然还没发现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独享的空间。
  东衡遥轻哼一声。
  突然地,似乎察觉到了这一声响的出现,那沉下的影子以最快的速度又浮了上来。
  冒出头,水中人迅速面向声源发出的地方,一边抹开了脸上的水——
  看清了水中人的脸,东衡遥原本冷酷的眼墓地一锐。
  而湖里戏水的人,当然更对岸边的男人不陌生。
  “是你!”绝对惊喜的一句,那张清逸绝俏的脸庞出现了灿烂的笑。
  是她!
  东衡遥怎么会不记得眼前那张脸。那张——该死的脸!
  三天前,城外湖畔,就是这个大胆的女人将他迷昏。而他直到现在,竟然还不知道这女人是用了什么手法将他迷昏的。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耍诡计,到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她是第一个。
  找了她三天,没想到她现在自动游到他掌心来。很好!
  好极了!
  东衡遥邪戾着一双眼看着水里的女人。
  “是我!我好像还欠你一笔债,上次的十两银子你似乎没拿走。”他慢慢的、低低的说,可是声音里却带着令人背脊泛凉的寒意。
  三天前,和她的记忆仍强烈的存印在他的脑际,而不管他相不相信,他再次睁开眼睛回复意识已经是在遥九府里。
  据他的车夫告诉他,当他发现不对劲终于决定探进马车里,他似乎已经失去知觉地躺在里面,而那个卖花女也不见踪影。
  奇特的花烙出现在她的眉心。
  想起他的记忆,所以他相信他没错看在她眉间曾出现过奇特的花形印记。不过,此刻他却在她肌肤上找不到一丝那种花形印记。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竟会对那样的烙记特别敏感,仿佛,久远久远前他在哪里见过;还有,那一双眼睛和那一种香气,也似乎都曾在他被封尘的旧忆中留过印记。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竟然能撩动他这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的感觉?
  似乎没将他的冷眉冷眼、冷言冷语当回事,水中美人慢慢滑移到他前面——水面下的娇躯显然一丝未缕。虽然这一池碧绿湖水的透视性稍差,不过这幅若隐若现的画面反而制造出撩人的效果。
  东衡遥一向不是正人。所以此刻,他当然不会眼观鼻、鼻现心地当君子。
  “不对!是二十两!”当然没错过他的视线,她仍灿着笑颜,不过却是狡黠的。
  世间的男人啊!好像都难抵美人关。看来她当初选择女儿身的好处又可增列一项——除了可以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现在或许还可以用上美人计。
  不过,她可得先克服让人靠太近会窒息的毛病。尤其这男人,他无形中散发的浑恶之气,已经扰得她清净的灵躯稍脱了一下轨。所以,美人计啊……稍慢好了!
  东衡遥闲闲地坐在地上,一副很有时间跟她耗的表现。
  “二十两?”他扯扯嘴:“行!只要你说得出理由。”
  出水芙蓉!
  看着在水里这幅活色生香的画面,东衡遥不得不承认这溢美之词,实在很适合形容此刻的她——
  邻邻波光随着荡动拍滑过诱人的香肩,阳光在她雪似的肌肤上泛出一层金色光泽。佳人娇媚浑然、清灵天成……
  东衡遥黑瞳里募地进出两小簇奇异的光焰。
  他突然发现,他很想知道这株出水芙蓉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接收到从他身上源源散射出来的热浊气息了。她贬了一下眼,同时感受到他更沉也更烈的眸光。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从未有过的燥热感掠过了她的身子。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怎么回事?一个区区凡人的眼光怎么会造成她这么奇怪的反应?不会是她这副才用了几个月的肉身凡体的反应吧?
  或者,问题出在这个凡人身上?
  他们今天的相见真的是偶然。她只不过是因为发现了这处没混浊人气的好地方,才挑在这里玩了起来,没想到他竟自动送上门来,打乱了原本她已经想好接近他身边的下一步……
  水眸清灵灵的一转,她的身子在湖中沉了一沉。
  “你丢了我的花就是理由。”她给他理由。
  他紧凝着她的举动。“那么,你弄昏了我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这男人,光是视线就足以让凡间的男男女女误以为堕入冰极寒窟。可惜,她偏不类属凡间的男男女女。
  “我?爷可真是抬举小女子。”她迎视他的烈的视线,漾开清艳浅笑。“小女子不过是个小小的卖花人,怎么敢在爷面前耍花招?更何况小女子若果真要在爷面前耍花招,又怎能瞒得过爷的眼睛?您说是吗?”
  一番话,不但适时棒了捧东衡遥,又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她可真是高招啊!
  只不过,她碰上的人是东衡遥。
  东衡遥对她眯起了眼,眼中危险的光点浮动。
  “为什么,我却觉得你不止是个单纯的卖花女?”总归她这两次的表现,他有理由怀疑她的身分和企图。他的声音硬冷了下来:“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慢慢站了起来,一种充满风暴的压迫感立刻形成。
  如果她只是为了要吸引他的注意力,那么她是成功了!如果不是,她又想做什么?
  一个小小的卖花女不但在他面前神态自若,还能对他玩把戏。而这一次在湖边的相遇是偶然,或者又是她的精心设计?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反而必须佩服起她的未卜先知、神通广大,因为连他自己也是直到方才,才临时起意到这他已经许久不曾来的地方。
  “我?我是什么人?”她弯了弯菱形的朱艳红唇,身子开始缓缓向后飘移。“好吧!我承认我不是卖花女,其实……”她的闪亮眼睛一眨;“我说我什么人也不是,你相信吗?”
  他注意到她似有潜逃的企图。他募地邪邪勾唇,突然大步朝湖边一棵柳树走去。
  “你以为,在你没有说清楚你是谁之前,你在我面前还能逃得了?”在目标处停步,东衡遥弯身,一手便将放在树下石头上的东西勾起。
  那是一袭姑娘家的白衫裙和贴身衣物。
  她的!
  东衡遥轻而易举掌握她的弱点。
  一种清似芙叶的幽香立刻盈进他的鼻间,他随即明白清香自何处。
  湖里,那一堆衣物的主人倒没料到这男人竟能聪明地拿她的蔽体物当“人质”——喝!果然恶霸!
  如果她是平常姑娘,是不是该大惊失色,然后乖乖投降?
  她灵眸摺摺地与岸上那狡猾的男人对视。
  “我只数到三,过来!”东街遥多的是时间跟她玩——
  他突然对这株清灵灵的水芙蓉产生了极大的兴致。
  接收到他眼神,语气透露出不怀好意的邪气,她竟有了捉弄人的念头。呵!乖乖投降?别忘了,她当然不是平常姑娘:
  “你真的要数?”她笑盈盈地。
  “—……”锐眸一瞬,东街遥没错过她又向后滑开的动作。
  她当真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吗?哼!
  “二……”东衡遥向湖水跨近了一步。
  “有人来找你了。”她突然指了指他身后。
  东衡遥也听到后面一群人马杂沓朝湖这边而来的动静。
  不过他紧盯着水里人的坚决目光依然不变。
  “三。”他吐出终结的数字。
  “再见!”
  而就在东衡遥祭出最后一字寒音的同时,水里的人影也奉送了两字上岸。接着,在他的注视下,人影迅速向下沉潜……
  东衡遥看见了——
  那小女人钻下了水。只见,湖面上漾起阵阵水波。
  东衡遥气定神闲地站着未动.而他的视线扫掠过湖面——他站的位置足够一览无遗整座小湖。
  想躲?他就不信她能在水里躲多久。
  日头,已略略偏西。微风,拂掠过已归平静的湖面。
  时间,过了半刻。
  东衡遥凝视着小湖的眼神已逐渐变得犀利严酷。
  而身后,大队人马经过了多次错误的尝试,终于找到了明确的路径。数匹遥九府的人马陆续出现在湖边,很快地,他们当然也看到了站在湖岸的东街遥。
  “爷!您在这里!我们可终于找到您了!”领头的护卫赶紧放出信号。
  没看四周渐渐聚来的众人一眼,东衡遥突然沉声下了一道命令——
  “你们立刻用最短的时间,把水里的女人给我找出来!”
  没敢对东衡遥的命令质疑,即使惊讶这湖里什么时候掉进了一个女人,又跟爷有啥关系,所有人还是问也没问地立刻加入水里搜寻的行列。
  很快地,陆续追着信号过来这里的人,也跟着跳进湖中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搜索。
  没有人知道他们要救的是什么人,他们只知道,那是个女人。
  东街遥不敢署信,那小女人竟然真的能躲在水里近一刻之久——他确信,不管她从哪个地方上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那么既然她还没上岸,就表示她现在还在水里。
  那女人,该不会为了躲他而不惜做出笨事吧?
  东衡遥一想到那女人可能已沉尸彻底的画面,一向酷漠无情的心竟掠过一种类似紧张的陌生反应。
  该死!
  他倏地下颚绷紧。而他手中一直握住的东西在这时也骚动了他……
  “爷!我们已经找遍了……水里没有人。”湖里上来的护卫一个一个上来报告,而且答案都是一样。
  东衡造阴沉地看着那女人消失的湖。
  就如同上次一样,她肯定又耍了什么把戏。
  她最好祈祷,她不会被他抓到!
  空气里,淡淡的清荷香仿佛在预告他们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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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10-29
第二章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一阵娇净吟哦散漫在这翠叶粉莲竟妍的千顷荷湖中。
  此时薰风吹过,于是就真见翻飞起的大片叶浪,仿佛也正跟着低婉吟和。
  叶浪轻摆过,只见,就在这直比人高的花叶迷宫间,一双晶莹赛雪的玉足闲闲哉哉地半浸在水中轻摆。再向前,这一幅美丽的景象立刻呈现眼前——
  一色轻纱白衫的绝俏少女,正把裙摆拉高至小腿间,一双纤足就这么伸进水里嬉晃。
  少女口中精懒吟语,而在她的座下,宽大如蒲团的荷叶也应和般地轻摇。
  荷叶?!
  没错,别怀疑!让少女安稳端坐其上的既不是椅子,也不是穿梭水面的小舟,却正是货真价实的翠绿荷叶。
  风偶袭来,绿叶摆。而少女却宛如灵雀地安于其上,仿佛,她拥有完全掌控它们的力量;仿佛,她就是它们的主人……
  “主人,您的任务是不是快完成了?”突然,一种似音似律的声音传自荷香间。
  “主人,您似乎很高兴!”唧唧哝哝的高频声就只有她们的主人听得到。
  “……”争先恐后的精灵声音在一片荷间喧闹开来。
  立时,只见碧波翻滚千层浪。连穿梭在湖上的舟客们仿佛也都感受到了源自荷叶间的不寻常热烈气动。
  而身为她们的主人——也就是如今拥有凡间少女形貌体态的荷花神,依旧意度悠闲。
  “嗯哼!你们工作全做完了,很闲是不是?”只微微的轻哼声,便立刻有效地阻止影响湖面平静的波动扩大。
  荷花神眉心的三枚花瓣印盈漾出柔和的光泽,再加上她脸上微显出梨涡的笑,使得众花精们轻易读出主子情绪其实极好。
  “主人,小精们已经很努力催着花开了,您没听那些采莲女今年的歌声特别快乐?”
  “主人,我也有努力地吸引蝴蝶蜜蜂来,所以今年的莲子一定也会结得特别多。”
  “主人,我也有做……”
  “主人……”
  莲荷再次闹香遍里。
  一声加重的哼声立刻又轻易制住了闹烘烘的场面。
  “行啦!我现在知道大家都没偷懒,不过……”荷花神身子向后,舒适地以另一团叶蒲当枕靠。星眸半敛,她娇懒地用一只皓腕托着下巴。“我想知道,当今皇朝宫苑里的御用荷花池是谁负责的?”
  空气中,一阵静默。
  “是……是我。”终于,负责的花精出声了。她似乎也知道主子要问什么。
  “为什么?”荷花神更高招,她只问这三个字。
  “主子,您也到皇宫走过一趟啦?”花精的声音有些无奈。“二十几年前,主子您也知道宫里有个爱荷的妃子,所以那时候我们在那里生活得也很快活,可是自从那个妃子不在了之后,皇帝就下令所有宫苑里不准再植荷花,就算小精们努力地冒出头,也会马上被看到的下人毁掉……主子,小精们可真的是没办法啦!”她也很辛苦咧!
  荷花神眉间的花瓣红光隐隐流动。是的!她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倍受君王疼宠,却同样殇于君王之手的妃子;她也想起了荷花池前那一个独自哭泣,却也倔强坚强的小男孩……
  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个怎么样的大男人了?
  事实上,她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花神。况且凡间一切事物自有它的因果定津,她也管不着。至于那一夜她会现身在小男孩面前,也是因为对于那妃子骤逝的惋惜,以致对小男孩产生了怜悯。
  呵!那可是她荷花神第一次哄小孩呢!
  自从那一夜后,她就为了话界百年一次的聚会暂离凡间,她则未再踏临皇宫内苑,更也没再见到那小男孩了。
  她在人间的岁月又过了悠悠二十载,而距她完成任务距百年可还有几十年──对她而言,完成手中任务是轻而易举,所以人间弹指的二十年,她几乎将这任务暂时置之脑后了,直到那个凡间男人引起她的兴趣,挑战着她的尺限。
  两次交手,她不得不对她挑上的男人刮目相看——
  要说好人,他绝对沾不上边。这么冷酷坏邪的男人可是世间少见。不过,同时具备这么敏锐、聪明、狡猾的男人也不多……
  即使上头没规定不准直接对目标施术来完成任务,但,她,荷花神,可也不相信凭她的智慧改变不了他。
  “是吗?”对于小花精的答案,同样燃起她的斗志。她的纤指缓缓在一技含苞未放的菌墓上一点。只见,雪白的花瓣宛如从沉睡中被唤醒般慢慢向外开展。“看来,我可得让他们见识一下花神的真正实力……”
  盛开的雪色白莲,溢散出清凉的香气,迎风招展。就像荷花神娇颜上那一抹狡俏的笑。
  皇宫御园
  雕梁画栋的宋亭上,层层的侍卫、宫娥被摒退至亭外,而亭中只余两个对酌的人影。
  朱袍玉带、貌正、体态微福,却也气度雍容的男人,又替坐于对座的人斟了一杯酒。
  “衡遥,我们兄弟好像很久没一起喝酒聊天了,我看,若不是父皇这次召你进宫来,恐怕你连我们长什么样子都忘了。”他忍不住对这没血没泪、没心没肝的兄弟抱怨了。
  对座,那没血没泪、没心没肝的男人——东衡遥,把犀利的眼光睨向他,唇角微勾了勾似笑非笑的痕迹。
  “遥九府不过就在宫外几步远的地方,你不会忘了怎么走吧?”他淡漠地。
  他要真被东衡遥这鬼见愁的模样吓到,他就不是知他甚深的兄弟了。
  “喂喂!你以为所有人可以跟你一样,自由得没人拘得住,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看世上能这么猖狂地不把王宫礼法放在眼里的,就你一个了。”晋德太子实在有些羡慕。
  唉!谁叫他是太子。别说要出宫、想去看遍锦花美景了,他身边无时无刻都跟着一堆人.让他想独自儿喘口气都难哪!哪像东衡遥……
  不过一想到东衡遥曾经历过的,和如今父皇他深怀歉疚才放纵他至今的原因,晋德太子的羡慕心情立刻被蒸发,转变为深深的叹意。
  东衡遥的母亲容妃,在二十年前被嫉妒的另一妃子陷害,被盗怒蒙蔽了双眼的皇上未仔细明察,便下令赐死容妃;虽然没多久,被皇后点醒的皇上终于明白不对劲再调查,最后还了容妃清白,可是皇上再后悔,却也已唤不回一条香魂和东衡遥悲烈行远的心。
  晋德自小便与东衡遥亲近,他甚至还记得容妃宫前那片美丽飘香的荷花池。小时候东衡遥的聪明睿智便已胜过宫中同龄的一群皇子,他现在依然有一颗少人比得过的脑袋。
  只是,自从容妃死后,他原本开朗乐善的性子,一下变得孤漠冷酷,而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愈变得狂浪无情,也愈让人难以猜测了。
  呼!要不是靠着和东街遥小时建立的交情够深、他晋德的脸皮够厚,恐怕他不知老早被东衡遥这家伙端到哪儿去喘了,现在哪还有这等“荣幸”跟全京城最难搞的遥皇子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东衡遥举杯啜着他的酒。“我想……”他的深眸几不可察地掠过一抹戏谑。“宫里这些人,包括太子妃一定都没看过端正高贵的太子殿下噘着嘴、活像被抛弃的怨妇模样。”
  九分九刻毒的口气,只露那么一点真正的促狭让晋德捕捉到。
  他哼着气,嘴角却是笑的。“你以为我是为谁呀?还不是因为你这没良心的人!你明知道我要出宫一趟很难,而你呢?要进宫来就像踏进后花园一样简单,要不,你来当我这太子殿下看看!”这大大无忌的话,他不怕在东衡遥面前说。
  东衡遥面色不变:“没兴趣!”
  唉!东衡遥若有兴趣就好了。
  当年的容妃温婉柔情,再加上芙蓉如面、艳姿动人,所以夺得当时的皇上宠恋不已,也才种下了容妃的祸劫。或许是对客妃的思念与亏欠,在多年前,皇上甚至有意立衡遥为太子,若不是东衡遥强硬的抗拒态度,如今也不会轮到他背这重壳。
  唉!好郁喔!
  虽然自己的敦厚、品德高超没人比得过啦!可是其实他只想当他的逍遥皇子——闲来种种花、养养鸟,顺便和他的太子妃养几个小小皇子来玩玩……
  他猛得被一记冰魄寒光从太虚神境拉回现实。
  东衡遥正用他那一双足以让人误以为置身冰洞冷客的眼睛看他。
  “啊!呵呵……对了,我正想问你,方才父王找你聊了什么?不会是决定把我废掉,再推你上阵吧?”晋德努力恢复庄严的太子形象。
  半敛眸,东衡遥深沉的神情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心绪。
  “没什么……”他站起来,面对亭下的波光潋滟。“他只不过提了件跟这差不多的蠢事而已。”
  他是当今帝王之子,可是当他的母亲无端毁于帝王之手,他该痛恨或原谅?
  他选择堕浪、选择漠然。
  晋德跟他并肩站着。“我很想知道我们那位英明的父皇,能在你这百毒不侵的狮子身上打什么主意?”哇噢!看来父皇又出师不利了。
  哪听不出他语中的兴灾乐祸?东衡遥横瞥了一眼这从来不把他的脸色当回事的晋德。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他召我进宫来是为了什么事。”他的口气不善。“你最好别让我知道,这件事跟你有关系。”
  这家伙就不能偶尔笨一点吗?晋德几乎在东衡遥精锐的目光下心虚。
  “真的是为了你的婚事啊?”他聪明地把事情推给上头那个。“我只是听母后约略提过才知道,不关我的事。”
  嗯,是有一点点关系啦!不过他也是被烦得没办法了。
  唉!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宝珍那丫头。
  宝珍是安怀侯之女,因为他母后因安怀候夫人自小情同姐妹,所以连带对其唯一掌上明珠的宝珍也就特别宠爱,甚至还让他父皇封她为公主,并且长住宫中与她相伴。而宝珍虽然偶尔娇蛮任性了些,不过大致来说,她可以算是伶俐可爱的。连以他那妃子也把她当好妹妹疼。就是这样他才头痛!
  晋德想到宝珍的缠功,至今他的头仍隐隐作痛。而归结让他头痛的罪魁祸首,就是东衡遥。
  没错!东衡遥!
  宝珍那小妮子看上了皇城最难搞,却偏偏也是令皇城不论大姑娘、小姑娘都最难抗拒的东衡遥。
  自从一年前,宝珍终于在一次宫宴上遇见常常听人提过,却一直没机会碰面的东衡遥之后,她小姑娘的一颗心就全往他那儿飞去啦!只要打听到他会来宫里,她就一定找各种理由粘在他身边;甚至最近还因为等不到他久久才踏进宫,干脆自己找机会出宫亲访遥九府,而她这连番举动看在众人眼里,自然也都明白发生什么事。
  至于又多了一个头号爱慕者的东衡遥本人呢,不但一点反应也没,甚至还常让宝珍尝闭门羹。连晋德都快看不下去,想叫她干脆放弃算了。
  没想到,她不但不放弃,最近更异想天开地自认为想出-条定能教东衡遥投降的绝招──
  她要求皇上下旨赐婚给东衡遥。这下,他总不能抗旨吧?
  总算,这小妮子还有一点姑娘家的矜持,没大胆到直接找皇上开口,不过就是因此才苦到了他──她去找他那妃子撒娇说心事,而他那妃子就找上他?
  一个人的耳边如果整整三天被重复念着同样一件事,他能怎么办?晋德只好在还没被搞疯前,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他母后。
  认识东衡遥的人,大抵都能预测这事的最后结果,偏偏就只有宝珍自己满怀希望──但想来就连父皇也希望东衡遥能听他的话吧?
  果然,宝珍打错落如愿算盘。把这事当蠢事看待的东衡遥又怎会接受呢?
  此时,夏风习习,岸柳佛水。
  空气中,一种清雅淡馨的香芬随着轻风吹送上亭榭。
  东衡遥募得神情一凝──他闻到了!
  他吸嗅一口气,确定这熟悉的沁香并不是出自他的想像。他慢慢转过头,不自觉追踪香气来源……
  “咦?衡遥。怎么了?”乍见东衡遥表情怪异,又转头仿佛在追狩猎物,晋德忍不住好奇跟着紧张起来。而同时,他也似乎闻到了一种不同于御园里百花的花香。
  抿紧唇,东衡遥的脚步移到了亭子的东侧。就在这时,一阵低低的骚动在亭外的下人间传开来。
  东衡遥站在亭上,视线豪无阻碍地找到了令他起疑的来源,也同时是那些侍卫、宫女传出骚动的原因──
  只见,原本只有群鲤戏水、绿波潋滟的池塘中央,不知何时竟凭空冒出来两团蒲扇大的绿叶,而伴着绿叶,一支半开未放的白色花朵卓然傲立──
  荷花!
  柔风徐徐,翠叶轻摆,清荷生资。
  就在水塘中.那亭亭净植、犹带水珠的清丽雪花,任谁一眼都能认出它.几乎所有人都用着一种宛如见到怪物的眼直瞪着那突然出现在水中的白荷……
  “来人哪!是谁这么大胆在水里插上那一株荷花的?”
  先出声的是晋德太子。
  晋德看到水中兀立的绿叶白荷也吓了一跳。刚才他明明就没看到这花,怎么才没多久时间,水里就冒出花来了?看来唯一可以解释的是,一定是有人趁他们没注意把花插到了水里,否则这花就算是从水里长出来,也不可能长这么快吧?
  不过他更百思不解——有谁这么大胆竟趁他们还在这里的时候动手脚?而且来人还厉害到让所有人都没察觉到,这……这确实太不可思议了。况且,这人大费周章把花搬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荷花!仍旧是宫中的禁忌。为了那二十年前爱荷成痴的容妃——是为了怕触景伤情,抑或为了自己那无可弥补的错误,君王宁可让花随人去。从此宫苑百花争妍,就是偏少水中芙蓉的芳踪……
  而它,也是东衡遥的禁忌。
  晋德忍不住偷觎了身边的东衡遥一眼——人人都知道东衡遥讨厌这些美丽东西,尤其其中之最就是这荷花,可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原因。
  或许他知道——就算东街遥从不对谁透露,不过他大概也猜得到。
  东衡遥以一种无人能解的黑沉眼神,看着水中香荷。
  底下,没有人承认是做了手脚的人——不过就算有,也没人敢承认吧?
  众人一时噤声,面面相窥。守在亭畔,连他们也没发现到那荷是几时出现的,众人都只感到一阵惊异和莫名其妙。
  当然,所有人对于宫中的禁忌根值于心,立刻有人开始动作了——
  “殿下,小的们这就去把花弄掉!”几名侍卫随即奔向停在岸边的小舟。
  花虽美,无奈出现在不能出现的地方——几名宫娥低下头,眼中悄悄掩过一丝惋惜的叹息。
  而东衡遥,突地转身向亭外步去。
  “喂喂!衡遥,你不会现在就要回去了吧?”晋德可还没跟他聊够呢!
  东衡遥头也不回。“替我向太子妃问好。”丢下这么一句。
  他走了——那没血没泪的家伙就这么干脆地走人了!
  为什么?因为那一株香雪白荷吗?
  晋德忍住叹气的举动,目送东衡遥的背影消失后,他的视线立刻转回池中那娇艳亭亭的荷花,而两名侍卫已经撑着小舟接近了湖心,正准备动手将荷叶整个摘除。
  就在这时,圈子远远的那一头一群人簇拥了过来。
  晋德微眯眼,立刻认出了奔在最前方的那个人影。
  “殿下,遥哥哥他人呢?”娇俏影子很快地踏上红亭——宝珍公主张望了四处一眼,便马上把急切的脸庞宣逼向他:“我明明听人说遥哥哥被圣上召进宫来,你不是和他在一起?殿下,他呢?”
  对她眨了一下眼,晋德考虑该怎么告诉这老是追在东衡遥身后跑的丫头一件预料中的事。
  “呃,宝珍,你要不要先坐下来喝点东西喘口气,我再来慢慢告诉你。”他露出一抹亲和善良的微笑招呼她。
  宝珍现在哪有心情坐下来。“殿下只要快一点告诉我,遥哥哥现在在哪里就行了。”
  上回特地去遥九府找他,还带了花准备让他称赞一下,宝珍没想到非但一直等不到人,连她带去的花也因为姜总管透露的事而匆匆撤出遥九府……
  就在方才,她才在太子妃那里得知东衡遥进宫的消息便赶忙过来,她很怕又扑了个空。
  可恶!她不信东衡遥没有正视她一眼的一天。
  晋德对她摇摇头——反正东衡遥她现下也追不上了。那家伙就像一阵风似的!
  “方才,皇上已经把想将你赐婚给他的念头对他说了。”这才是此刻的重点。
  宝珍公主一愣,接着终于安静了下来。看着眼前含笑的晋德太子,她粉嫩的脸蛋倏地蕴出两抹红晕。
  “是……是吗?圣上……已经和他提了?没说是我的意思吧?”她也知道要害羞紧张了。一时,她忘了要追人的事,只想知道答案。
  “我想母后肯定也没向父皇泄露是谁的意思。”晋德知道他母后一定会替她顾全姑娘家的心思。
  “那……”宝珍娇颜上的晕霞更红了。 “遥哥哥的意思呢?”
  清了清喉咙,晋德这才终于开口:“我想……他是没同意。”光看东衡遥刚才的脸色,他也猜得出答案。
  宝珍完完全全怔住了。她的脸蛋由红转白——
  “难道……连圣上的话他也不听?”踩着脚,宝珍又气又恼。
  该是提醒这丫头的时侯了——晋德对眼前怀春的小姑娘慢慢凝肃起神情。
  “宝珍,我想宫中所有关于他的传闻你全都听过,相信我,那些传闻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尤其是关于他横霸冷酷,甚至不将主宫礼教放在眼中的事。你跟他接触至今也不止一两次,这些你应该都亲自体会过,所以你自己其实也该明白。”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东衡遥不喜欢、不愿意的事,就连皇上都强迫不了他。”
  宝珍的灵眸大眼渐渐地一红。“可是……可是我……”
  她知道。其实这些话,太子妃也都曾劝过她,可是,她就是管不住喜欢他的心嘛!
  “殿下,我们把花摘下来了。”这时,两名侍卫捧着从池中摘除下来的鲜荷嫩叶,恭谨地呈给亭上的太子殿下,要让他处置。
  清雅淡素的荷香立刻盈满此处。
  晋德垂目躺在侍卫手中那株娇嫩欲滴的雪姿清荷。而那一种仿佛充满灵气的缕缕淡香,也不期然地令他的心一动。
  “宝珍,这白荷就送你吧!你……先回去好好再想想。”他指示侍卫将花交给宝珍公主。
  玲珑心窍一转念,宝珍突地一咬牙,神色重整坚倔:
  “不!我不放弃!”
  仿佛为了显示自己的决心,她一手推掉侍卫递上前的花──
  立时,只见白荷被掷落,花叶散躺了一地。
  “宝珍……”连晋德都要对她摇头了——是为了她的执迷不悟,也为了无辜的花。
  “我不管!我……我一定……要!”宝珍看也不着地上的花一眼,向太子殿下宣誓她的坚持。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嗅到一阵浓郁的香气,然后奇异地,她的脑袋竟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注意到宝珍古怪的举动和恍惚的神情,晋德才在心中察觉有异之际,忽地——
  宝珍公主眼睛一闭。二话不说便往地上一躺,晋德一惊,立刻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
  “宝珍!你怎么了?”幸好他反应快将她接了住。
  惊见公主忽然倒地,身旁的宫女刹地乱烘烘成一片。
  晋德将宝珍交给宫女,终于发觉她是真的晕倒姿态。他立刻当机立断地要人将公主送回房,并且请太医为她诊疗。
  唉!这丫头不会是突然受了太大的刺激才昏倒的吧!
  晋德太子只有这个想法。
  而,被众人遗落在地上的雪艳白荷,依然独自散发出清清馨香。似有若无地,声恶作剧般的银铃笑声,同时在没人的亭上飘漾过。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10-29
第三章

  深夜——
  从“沁香楼”回府的东衡遥,立刻引发遥九府上下一阵大忙乱。
  在“沁香楼”狂欢作乐了整整三夜三天,终于想到回府的东衡遥已经一身醉醺狂浪。
  不过即使醉,东衡遥依然能够维持住一分清醒。
  下人忙着打水、上茶,为东衡遥侍候梳洗、更衣。就在众人忙了近半夜之后,他们的主子总算恢复了一身于净,舒爽地躺回柔软的大床上。
  仅留一名下人在东衡遥的房里随时侍候着,姜总管松了口气地退了下去。
  屋里,灯烛微弱。浊重的呼息声是这寂静空间唯一的响音。
  轻纱帐后,隐约可见一抹影子躺着,而这里唯一的声音便是传自此处。
  “水!”这时,帐后突然传出简捷懒漫、含着浓重鼻音的一字命令。
  立刻有只手从帐外向帐内递进了一杯水。
  接下,一口饮尽,杯子被搁出帐外。同时那只手很快地将杯子收回。
  帐后,原本粗重的呼息声渐渐趋于平缓。床上的人影翻了一下身,为自己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
  屋里,气氛凝静。帐后的人,想必终于睡下了。
  帐外,一直盯着里面.那一汉灿若明星的大眼里跃上了一层笑意。而那一种几不可闻的清洌淡香,似乎也一直未曾从这房里散去。
  “过来!”突然,原本没动静.被外面人以为已经熟睡的帐后,却在这时再度传出命令一声。
  房中,先前被姜总管点到侍候主子的人影,此刻正隐在半黯的光源后、离床稍远的屏前。
  “爷还没睡?”低低的声音有着惊讶。
  帐后,微显醺意的视线似乎正穿透纱幕直直射向那下人所在的方位。
  “过来!”第二次不容置疑的命令加入了一丝不耐。
  “爷还需要水吗?”人影移到了桌旁。
  微亮灯光中,只见原本以为没事的下女已经执起了茶壶,而她的眼睛询问他望向床的方向。
  里面传出一声闷哼。
  那下女的位置背向光,身影半笼在黑暗中。即使帐里人视力再好,也很难看清侍候他的人的容貌。而偏偏这时,酒精的效力正发挥到极致。
  一会儿后,纱帐被轻轻掀开,一颗脑袋探了进来——只见,雪白的大床上,一方薄单下罩覆的是一具健硕修长的躯体。男人的上半身舒适懒意地趴在松软的枕靠上,在枕上露出的半边脸庞在晦暗的灯光下,显得更神秘而迷人……
  他早已陷入睡境!
  看着床上这失去意识,少了严酷邪戾,反多了迷魅味道的男人,那探进头来的下女——清丽绝俗的脸蛋上不禁漾出一抹笑。不过,闻到了源自他身上的一身酒气,她也忍不住皱皱鼻。
  “我看应该拿一桶水来,让你清醒比较快……”表情换上了不以为然,连她的眼神也是不苟同的。
  她是下女,不过对于拥有掌握她生杀大权的主子,在她的眉眼举动间却未见该有的敬畏。当然,这不是因为她是才新来乍到的下人,所以还不懂得敬怕掌权者;而是因为,俗世的礼教规范,对她可一点用处也没有。
  此时,床上的男人仿佛在深沉的境中感受到了什么,他蹙起眉峰,竟忽地睁开了眼睛,而那张绝丽的脸庞也映入了他蒙胧未醒的瞳底——
  “你……”几不可闻的低喃吁出。他的脑子有一刹的清醒。
  是那卖花女!是那已经两次从他手中脱逃的卖花女!
  该死!她以为她还能再逃?
  可她脸上浅荡出的挑战笑意和一种撩人心魂的香气,立刻又成为他被扯进黑暗前的最后记忆。
  “我会……捉到你……”誓言般的低语在他再度陷入昏沉前释出。
  他是个比普通凡人意念坚定的男人,她澄净如水的眼睛闪过了狡俏的光芒。
  “是吗?那你就试试,看是你先捉到我,还是我先捉到你。”
  她嫩白如玉的指,如丝般轻轻拂过他仍纠结着的眉峰。
  呵呵!战斗开始——
  清晨,天晓亮。
  遥九府,一阵闹乱的惊呼、奔跑,为一天的开始拉起了序幕。
  府里,早起准备开始工作的第一个下人,在经过园子时,首先见到了塘里的奇景。
  花——一大片的粉白荷花,就在清晨的池塘里迎风招展。或红或白的花,在翠绿团叶的掩映下更见娇媚。
  但是,看到池塘里的美丽娇容,下人先怔了好一会儿,接着才如梦初醒地狂吸一口气,被惊住了地拔腿就跑。
  没多久,池塘畔已经聚集了一群又惊又奇的下人。所有人的视线全集中在水中央——那一大簇亭亭玉立的鲜荷翠叶。
  天哪!怎么可能?!昨天之前,这池塘上根本空荡荡,除了鱼,就连一支水草也没有。怎么才经过一夜的时间,池里便突然冒出了一大片的荷花来?
  是谁做的?是谁竟然敢在遥九府的池塘里动手脚?
  “阿恒、小周,还有你、你……”姜总管对着这一池突然出现的荷花,虽然也在心里赞叹着它们的美,可现在没时间惋惜了,他马上点了几个小伙子。“你们立刻准备一下,把水里的花全摘除干净。”他必须在爷醒来看见前把这池花处置完。“泥下的藕根一定也要除尽,不能让它们有再长的机会。”
  花,尤其是荷花,在遥九府的禁讳人尽皆知,所以没有人会怀疑姜总管为什么要下达毁花的指示。
  很快地,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了已经下水执行任务。
  这时,还没有人知道水里会忽然冒出荷花的原因,不过除了主子,几乎府中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今晨发生在池塘的这件怪事。
  而就算姜总管暗中在众人间清查流问,却依然找不出那池塘是在半夜里被谁植入花的迹象,而遥九府也不曾被人侵入过。
  既然没有人会大费周章,甚至甘冒大不题动手脚,那么那一池荷花又该怎么解释?”
  姜总管拼命搔着下巴,偏偏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他总不能以为是爱荷成痴的容妃,终于在二十年后显灵了吧?
  “水荷,你有没有听王嫂他们说到今天早上的事?”
  春月突然兴奋兮兮地转头对和她一起在廊下扫地的同伴开口。
  离她三步距离外,有一上没一下地动着手中竹帚的单薄人影头回也没回。
  “有。听你说三遍了。”回答的声音虽然没好气,不过也没火气,甚至是带着笑的。
  “咦?我真的说过啦?”春月细长的脸上却仍一点也不减兴致。她用力地挥了两下竹帚。“那这样,你觉得是不是我们府里真有什么妖怪出现啦?王嫂说我们府里从来不准种花,当然更不可能有人敢把爷最厌恶的荷花搬到这里,我看王嫂的话八成没错。”春月突然害怕地伸了伸舌头,诡疑地看了看四周一眼,然后忍不住向同伴站近。“水荷你别怕,有妖怪来我一定罩你!”即使心里其实怕得不得了,她还是很有义气地对昨天才来府中的丫头拍了拍。
  终于停下手,那一张清清俏俏的脸庞转向春月,浓墨的眼瞳闪现着狡黠。
  “要是这府里真有妖怪,我一定第一个要见她。你瞧,我叫水荷,可我才来,园子里就长出了荷花,说不定它们是在欢迎我,你说是不是?”
  “哎呀!这当然是巧合!”挥挥手,春月忍不住笑眯着眼。“原来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怕的啊!水荷,我看你呀,还真是想大多了。”
  春月喜欢这个小姑娘。
  听说水荷是因为家里遭逢巨变,所以才会进来府里当下女。可就算她没说家里是怎样的情形,春月也猜得到她一定出身教养良好之家,光看她从容优雅的仪态就知道,这可不是她们这些粗里粗气的贫穷人家学得来的。幸好,她的态度好,自然地让人喜欢。
  而且很奇怪的,她总觉得水荷除了模样生得好看外,她身上好像还有一种令人打心底感到舒服自在的气氛;有时站在她身边,春月就真的有旁着一株清馨沁香的水荷的错觉。
  水荷!人美名也美。而且好像真的人如其名!
  这时,春月的肚皮突然响起了咕噜咕噜声。
  “唉!别管妖怪不妖怪了,现在不赶快把这里先扫完,我们两个会先当饿鬼。”春月加快了扫地的动作。
  这一地的落叶,至少还得让她的肚子再空上半个时辰。
  突然,春月的竹帚被一只细雪似的手握住。她转头就看到了那张笑起来颊畔有着浅浅小涡的脸。
  “这里让我来好了,你先去吃早饭。”水荷对她说。
  春月也很想当欺负菜鸟的大姐头,只可惜她不是这块料。
  “什么你扫地我吃饭?”瞠起眼,春月抢回自己的家伙。“我们一起做不是更快?”瞄了她细瘦纤弱似的身子一眼,春月突然摇头:“不对!我看你先去吃饭,我来好了!等你吃饱饭再过来帮忙。”
  水荷对她露齿一笑:“我还不饿。春月,你别看我这样子,我最厉害的就是扫地。我们来打赌,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已经把这里扫得一干二净了。”
  春月可不信。这地方,就连她这孔武有力的打扫高手都要花上些时间了,更何况是水荷这看来像从不曾做过粗活的姑娘?
  见春月一脸怀疑,水荷不知何时竟已将她的竹帚转到自己手中。
  “要是怕对不起我,你可以吃快一点。”盯一眼春月的肚子。
  春月突然觉得肚子好像饿得更厉害了。她用手压了一下肚子,一咬牙。
  “好!我很快就回来。”
  “你还是慢慢吃好了。”水荷笑眯眯地目送春月的背影逃似地奔走。
  呼!总算把她弄走了。
  春月一走,水荷立刻如释重负地拖着两把竹帚,捡了个廊下舒服的长椅坐下。
  脸上浮现一抹轻松,就在她的额间眉心,似隐似现地闪出形若花瓣的红印同时,她的纤指朝空中一勾圈,接着指尖朝地点了一点,凡人眼中神奇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只见,一团小旋风被那纤指召来似,开始在地上打转,然后带动了那满地的落叶。
  看着在那风动之下,满地的叶子慢慢被清理成一堆,指使出这一切的人……不!不是人,应该称她为“荷花神”。
  而现在,她有个名字,叫——水荷!
  荷花神——水荷,就是这么完成她的工作。她这样不是偷懒,她只不过是用了点技巧而已。反正只要能完成,怎么做就是她的事了。就像她这回的任务,不是吗?
  轻松地托着香腮,她清澈水灵的眼闪烁出狡笑。
  看来她这孤女的角色扮演得不差,她是成功混进遥九府里来了。之前扮成卖花女,这回变成下女,为了任务,她这花神的牺牲可真是够大了。不过,她和那男人的梁子也似乎结大了。
  他竟然还记得她。不但记得,而且还是狠狠地记得。
  想到昨天才进来的第一件差事就是侍候那烂醉回府的东衡遥,她就忍不住弯了唇角——在醉到那种几乎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还能认出她,看来那男人可真是意志惊人,而且,有仇必报。
  前两次,她几乎把他耍着玩想必是让他察觉,所以他记下了。果然,以他昨夜对于再次见到她出现的反应看来,她可以预料到,她在这里的下女之路一定会很坎可……
  她怕吗?当然不!
  呵呵!只要她花神随便一弹指,就可以解决的区区凡间男人,她会怕?
  该要怕的人是他吧!
  看吧!今晨她不过是一指间就能把整个遥九府弄得人仰马翻,那么要令那男人投降,当然也在她的指掌间。
  突地,她的眸光微微一炽,眉心的瓣型红印也在瞬间隐去的同时,刮旋在地上那阵早已为她清理好大半落叶的风,跟着逸散于无形……
  “水荷、水荷……呼!快快!姜总管在叫你。”此时,那一头突然传来了春月的声音,接着她的人影才出现。
  春月似乎才匆匆吃了一点饭就跑回来,她一下子来到水荷面前。不过,她首先对一地叶子被清成两堆、干净的区域感到惊奇。
  “天哪!你还真的这么厉害,这么快就把地扫好啦!”
  石板子地上还简直沾不到一点尘呢!她佩服了。
  “哪里!你过奖了。”水荷自然不会告诉她,她不过是动手指头而已。“怎么这么快就吃饱了?”
  “还没来,我是……啊!差点忘了!就是这件事,”春月回过神,急忙推着水荷:“姜总管在找你,他要你到‘尘封楼’!”
  “姜总管要我到‘尘封楼’?”水荷还没完全进入状况。
  “昨夜是你被留下来服侍爷的吧?”春月说。
  “嗯,是我。”
  她的漆眸募地耀上一点趣然。
  春月点点头:“那就对啦!姜总管刚才在问昨夜被他点到留在爷屋里照顾爷的人是谁,我记得是你。”她在推水荷去之前突然有些好奇紧张地问:“喂,水荷,姜总管为什么突然要你到爷住的‘尘封楼’去?你该不会昨夜不小心对爷做了什么事,被姜总管发现了?”
  她对她眨眼。“说不定,是我把爷照顾得太好了,爷对我印象深刻,所以现在特别召见我呢!”水荷别有深意地笑笑,然后朝“刑场”的方向走去。
  看来,那男人已经醒了。而且,没把昨夜的事当作梦。
  尘封楼——遥九府当家主子东衡遥寝居之处。而同样,布在两层气势慑人黑楼外的园子,依然只见青翠树影,独独不驻红妍粉娇。
  清秀的人影经过楼外护卫的通报后,获准进入楼内。
  独自在厅内的姜总管,上上下下对站在面前的下女打量了好几眼。
  “没错!我记得昨夜留下的人是你。”姜总管终于点点头。昨夜一阵忙乱,没想到他一指竟点到个新来的。
  这个叫水荷的小姑娘,他其实一开始就对她出奇水灵的气质特别印象深刻,甚至有一种让她当下女简直是糟蹋了她的感觉。不过既然她来了,总不能请她当小姐吧?可他忍不住要苦下老脸了——想不到在昨夜他忙中有错,竟然让才来第一天,完全还没受过训练的她去服侍醉了酒的爷。而今天爷才一清醒过来,开口就问昨夜是谁留在他房里的事。
  姜总管可得拦在让这小姑娘进去请罪之前,问她究竟昨夜是不是闯了什么祸?因为他那主子的脸色实在难看极了。
  咳!姜总管只感到头大。
  “你,昨夜照顾爷的时候,爷有没有什么异状?”他问了她。
  “总管所说的异状是指什么?”水荷浅笑盈盈。
  “例如,爷他是不是醒来过?或着你自己先睡着了,让醒来要什么东西的爷唤不到人?”姜总管怀疑地看着她。
  “他有醒来要水,不过一下子就又睡过去了。”她回应他的怀疑。 “我确定我一直看着他没睡着。”她只是没说出他们已经见过两次面,并且两次的下场都是很……愉快的事而已。“就这样?总管没事了吧?”
  突然,她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流波动。
  她眯起了灵亮剔透的眼睛,可依旧面不改色。
  异动来自身后。这是那男人的气势把这空间的强势易动。
  还有那一双直射向她的凌厉眼睛——
  若是凡人被这一双猎豹似的眼睛盯上,肯定要先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姜总管正要开口,一个让人听不出情绪的低震声响起。
  “想走吗?”声音传自帘后。
  “爷!”听出是谁,姜总管立刻对那方向一恭身。至于水荷,眼睛眨了一眨,终于决定跟着做。
  她可得记着,她现在是他的下人,而且还得仰他鼻息。
  “爷起身啦?可要小婢去替您端茶来?”她记起工作守则。
  冷冽的无形暗箭源源不绝向她射去。
  “京城真的不大,你认为呢?”语音渐渐染上恶意。
  “是不大。”当然听得出他的含意,水荷决心扮演称职的下人。“爷真的不要茶?那爷用早膳了没?”
  姜总管忍不住在旁边小声提醒她:“爷用过了。”
  水荷灵晶地一转眸。“这样?既然爷不需要用到小婢,那小婢告退了。”她干脆要走人。
  一响冷哼,有效地阻止她的动作。
  “我有说过,你可以走了吗?”珠帘一动,高硕、气势迫人的男人长脚随意一跨,便矗在小女婢面前。
  东衡遥,即使全身散发出慵慵懒懒的气息,却无法让人感到放松。因为他那双紧盯着眼前几乎已在他掌握中的小女婢的眸子,简直就跟猎豹狩到猎物的犀酷精光没两样。即使他不在这么近的距离,她也感觉得到。
  赫!好一个气势强盛到连她身遭空气都无法控制而跟着骚动的男人。
  嗯……似乎她的灵气又受到了些影响。
  “爷留下小婢还有事吗?”离他远一些好了。她不着痕迹地向后移开了他一点。
  精眸一锐,东衡遥并没忽略两人间距离加大了些微的感觉。
  猛地,他出手扣住她的肩。而她只是一挑眉,看着他。
  “说说看,你还想怎么从我手中溜走?”他坏邪地一勾“迷昏我?还是再钻进水里?”捉住了眼前这小女人,兴起来让他死也把她一起带下地狱的强欲。
  昨夜也并不是他的幻觉。
  他的掌间收缩,几乎可以一手将她捏碎。明明就在他眼前,就在他的掌握下,为什么他依然有种她还是随时能无声无息化作风去的感觉?
  不!她逃不了!
  第一次,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神不知鬼不觉从他的马车里消失;第二次,她又弄了一套把戏,竟活生生自他眼前、水里失去踪迹……
  她竟然敢!
  至于他非捉住她不可的原因,是不是只为了她胆敢挑战他的举动?其实他很明白,那不全是。
  他东衡遥决定要一个女人需要多久的时间?答案是——
  一瞬间。就如同他决定要她一样。
  他要她!
  就在第一次见面,她追讨着他要钱的时候。她灵敏慧洁的眼睛,毫不惊怯面对他的神情,也或许是她身上的什么勾动他尘封已久的记忆跟心……
  不管她的来去无踪是怎么办到的,这回她自动再掉进他手里,他倒要看看她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水荷?她的名字?她这次换了另一个身分了?
  淡淡荷花香从他手中的小女人身上,又再次往他的鼻间、他的胸腔钻进,沉淀……
  心念一动,东衡遥黑锐的眼睛倏然危险地一眯,他屏住了气息——
  “你……”他另一只大掌也攫住了她的肩。冷森森、邪沉沉地,他凝着她依然灿烂似狡黠的眸子。“姜总管,你出去!”毫无预警地,他看也没看便直接对姜总管下达命令。
  精明的姜总管早嗅出爷和这新来的下女之间有着不寻常的诡异气氛,尤其是爷对她的举动及最后那一句充满暧昧的话……呵呵!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总有机会知道的嘛!
  姜总管甚至没让笑意到达嘴角前,便已恭了恭身退下。
  感受到东衡遥浑身进散出的邪浊之气,水荷想也知道这男人没安好心。
  她才轻轻一动,握在她肩上的指也在同时突然松开。
  “我想,我们得来确定一件事。”放开她的肩,东衡遥的手却只是顺势滑下。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她的。“你身上的香,或许就是你能从我手中逃离的把戏。”轻轻地,他的声音不带一丝热度。而他的手,就在此时找到系在她腰际上的结……
  就在那衣上的结要被扯开之际,一只细若无骨的小手突地搭在他的腕上。
  “别忙了!我干脆向你自首好了。”明白他的意图,她总算彻底清楚,这男人果真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的。
  呵!虽然这副人间的女儿身不过是她荷花神结化出来的形体,可好歹她现在的身分也是个姑娘家,总不能随随便便让一个男人脱衣服吧?若再按照现今人间世俗的腐教,要被一个男人看光身子,她岂不是得嫁给他了?
  东衡遥暂停手。“说!”他的指仍在那结上。
  或许,要查看她身上是否藏有他猜疑中的迷香只是个借口。是她的凝脂细质、是她的盈袖暗香,勾引了上回她在水面下一丝未缕的记忆,也勾引了他的蠢动。而他,一向是要做什么,没人阻挡得了他。
  “其实你之前猜得没错……”她直视进他炯深的眸底,依然不畏不怯。“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东衡遥渐渐敛去浓烈的情欲,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冷静。他回视她。
  “我想……”水荷突然对他绽出了一抹嫣然的笑:“要你忘了之前的我!”她说。
  只一怔,几乎立即地,东衡遥莫名地对她奇异的话心生警觉。
  他着实地再度扣住她的肩,浓眉狞恶地一挑。“你……”
  “我可以。”她抬手,在他眼前挥过一下,而只在下一刹,他原本锐芒的眼神立刻收去精光。
  再度察觉和第一次遇上她时的最后那段经历——东衡遥狠狠一摇头,企图凝回突然溃散的意识,也企图捉住罪魁祸首。
  在他一刻盯着不放的监视下,她竟还能让他着了道。怎么可能?
  靠着坚强的意志,东衡遥趁着自己仅剩一丝清醒,他一咬牙,费力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柄袖刀,一瞬眼──左臂传来的一阵剧痛让他溃散的意识暂时凝聚回来,他一用剩了一分清朗的眼睛紧盯住面前微微显出惊讶的小女人。
  “没有人可以……在我身上耍花招……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低哑昀恶音从齿缝里迸了出来,却依然挥不去向他迎罩来的黑暗。
  最后的意识中看到她眉心浮印出的淡淡花烙,那双灿灿神奇的水眸,就在他的眼前……
  该死的!他非……清荷凉香乍地横生,阻断了他最后一丝意念。
  伸出手,她牵着他的臂,轻易将失去意识的他引到一张椅子坐下。
  半倾身在他紧闭双眸的面前,她将他右手握住的刀子抽出放到旁边,接着执起他的左手——明亮的视线走在他左臂仍冒着鲜血的刀伤,她的嘴角弯了弯。
  “没有人可以在你身上耍花招,那么是不是你自己就可以在你自己身上耍花招?恶霸!”说不上突如其来的好心,她伸出纤指轻轻在他的伤口上一点。只见伤口上的血立止,再一下,原本伤口的口子渐渐拢合,接着消失。然后再接着,连伤口四周的血迹也突然蒸发于无形。
  很快地,东衡遥的左臂看来一丝痕迹未留,仿佛他从不曾把刀往臂上刺,仿佛他从不曾受过伤……
  她收回了手。
  “行啦!你又完整无缺了。”她笑盈盈地一拍掌。
  面对又被她弄昏的东衡遥,她可是一点歉疚也没有。而决定抹去她曾两次出现在他身边的记忆,不过是在瞬间的事。
  她不自觉地盯着他这张刻划着严峻线条的脸庞,微微有一种心在诡动的感觉。眨眨眼,只一下她又恢复了心净气灵。
  她发现,让他太察觉她的存在好像不是件好事,所以她决定改变一下方式——既然她已经成功地混进东衡遥的地盘当下女,那么她就从下女这身分着手好了。
  少了他盯着她找麻烦,相信她这“下女”可以做的事就多了……
  对着昏迷中的男人笑,她已经有了打算。
  接连数天,遥九府园子的池塘不断出现古怪。
  姜总管在最近几天都派人清除池中突然冒生出来的荷花,几乎已经成了惯例——
  没错!就是荷花!
  自从那一天,后园子的池塘里莫名其妙长出一片美丽的水中花后,虽然立刻让心惊胆跳的下人赶紧摘除掉,而且还依照姜总管的指示,连泥下可供它再生的藕根都处理得干干净净;可是,在第二天,当原本已经不可能出现的荷花再次亭亭玉立在池里时,几乎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惊又颤,众人忙又下水把花叶清掉。
  没有人知道这池的花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还没有人敢让主子知道这事。不过,关于后园池子有妖怪的耳语已经传遍了整座大宅,甚至更有人认为池子里出了妖怪。尤其,当那池子的荷花每天被除尽仍每天出现,连被姜总管派人一夜站驻池边,仍在不注意间就见花遍满池;更甚至,连府里其它几处小园子的小池也开始冒出荷花的踪影时,关于府里有妖怪的传闻更加甚嚣尘上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10-29
第四章

  清清池潭畔。花娇、人美。
  只见一身丫髻衣装,却清丽水灵未减半分的少女,悠闲似地坐在池畔。她将脱了鞋袜的玉白小脚浸到了水里,而就在她的脚边,几株粉红清荷正迎风展娇姿。
  少女双脚轻摆打水,几滴水珠随之被溅到荷叶上,只见圆滚滚的晶莹水珠就在叶面上滴溜溜的转着圈,煞是可爱。
  风动,花叶全朝着池畔少女的方向轻低晃,仿佛是在对少女沟通着无人能懂的私密言语。
  “主人,我们是不是做得很好?”源自花叶间的波轨骚动了四周的空气。
  “嘻嘻……主人有没有看到他们惊慌的模样?好好玩!”
  “小精们明天一定会再让他们吓一跳……”
  此起彼落的喧闹全被少女毫无分差的接收。
  少女,荷花神,是这群花精们的主子。不过她现在的身分,也是这座遥九府的一个小小下女。
  抬手拈开被风吹拂到颈畔的发丝,她懒懒的笑,眉心花瓣也闪出一抹柔泽。
  “主人,可借东衡遥都还没机会看到我们。”
  “主人,你想我们在东衡遥经过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吓吓他,怎么样?”又有小精出主意了。
  一株灿开宛如顽童淘气神情的红荷,突然被一只横伸过去的玉足弹了一下。
  “你一样会尸骨无存、壮烈成仁。”玉足的主人,没好气地。
  那株被弹到一脚的红荷,比较像是被端到一脚。长长的茎梗立刻无风自动地东摇西摆。
  “唉唉!主人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
  灵眸准确锁定又跳到另一株荷上的小精。她唇角微微勾起了似笑非笑。轻轻一弹指,一束气流便让她翻了一个筋斗。
  “不然你以为我这主人当假的,哼!”
  “哇!痛耶……”
  “哈哈……”“嘻嘻……活该、活该……”
  株株荷花一时间左动右晃,仿佛全在取笑那被主人教训的小花精。
  这时,一阵贲张的人气骚动,荷花神立刻一扬眉,眉心的花瓣一隐,而同时,满池的荷花闹动也在刹间沉寂。
  池子很快地恢复了平静,岸边的几株清荷幽幽绽香。
  “……又不在?为什么每回来,他每回不在?就连上回我在这里等了一天也等不到他。昨天我明明就派人通知说我今天会来的……”娇气纵构的声音远远在那一头响起,而且渐渐往这里移过来。
  伴随这声音的,显然是一片低低续续的解释。
  一会儿身后,一群人影出现在这里——只见在众侍女的簇拥下,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名华衣貌美的少女。而从四众态度间的戒慎严谨,便可推测出这少女身分的尊贵。
  此时,华衣少女神情是明显的怫然不悦。
  “你告诉我遥哥哥现在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他行了吧?”
  “公主,小的只知道爷一早就出了府,至于他到什么地方去,小的实在是不清楚。”身后,姜总管依旧不急不躁地解释。
  停住脚步,宝珍公主猛转过身,直直盯住姜总管。
  “你是府里的总管,一向是遥哥哥最亲近信任的心腹,怎么可能连你都不清楚他的去向?”她彻底地怀疑姜总管。
  姜总管立刻皱起了一张老脸:“公主这么说,可让小的不知该喜该忧了。小的是替爷总管这遥九府没错,爷也确实待小的不薄。可公主应该也知道,爷他一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想走就走,只要他不说,小的也无从过问。”
  评估他话中的可信程度,宝珍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至少没人反驳得了。
  宝珍原本愉快的情绪变得更恶劣了。
  偏偏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影横冲直撞了过来。
  显然小人影急着要赶去哪里,低着头猛冲的结果,站在一行人最前方又背向着那小人影的宝珍首当其冲——
  “碰!”“啊!”“匡当!”
  一连串声音几乎在同时间响起。有人被撞倒的声音,有惊呼,也有东西落地声……
  只见,将宝珍撞得向前扑在侍女身上的罪魁祸首,此刻正被弹坐在地——那是一名约莫五岁年纪、圆胖可爱的小男孩。而在他的一旁则落着掉在地上已经破掉的盘子。
  小男孩一脸惊慌,用一种快哭出来的表情看了看地上的盘子,和突然围在他前面的一群大人。
  “呜……我的盘子……破了……”最后小男孩似乎觉得盘子比较重要,他突然放声一哭,然后跟着伸手把破成两半的盘子抓了过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下大祸了。
  受到身后这一撞,饱受了惊吓,总算心魂甫定的宝珍,
  一转身便狠狠地瞪住地上的小男孩。
  “该死的奴才,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宝珍脸色超级难看,就算他是个小男孩也一样。再次见不到东衡遥的失望,使她的情绪转变成盛怒爆发出来。
  感受到这穿得很漂亮的大姐姐凶煞的怒气,小男孩吓得哭声一停,不过才停这一下,很快地,比之前更震耳欲聋的哭声从他张大的嘴巴里传出来。
  “哇!”
  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想塞起耳朵,或者……塞住他的嘴巴。
  哼!到底是谁欺负谁啊!宝珍的不耐和怒火同时烧到顶点。
  “来人!”她下令。
  “公主!”姜总管在这时突然闪了出来?他的笑脸对上宝珍公主的怒容。“这孩子还小,不知道冒犯了公主您,小的这就要人把他带下去好好管教管教。”
  呼!这小子肺活量未免也太大了,连他这把老骨头拼着命才能压过他的声大自。
  宝珍哼声,看了那哭得简直无法无天的小子,更加的烦恶了。
  “来人!替我掌嘴,我看他再哭不哭!”无视姜总管的求情,她悍然下令。
  两名侍卫立刻大步走向地下的小男孩。
  虽然嘴上哭着,小男孩显然也在注意周围的动静。一瞄到那凶巴巴的大姐姐一说话,那个表情可怕的大叔叔就对他走过来,他年纪即使小也懂得情况不妙。
  他哭声乍地一弱,接着突然从地上俐落地跳起来,开始往后跑。
  没想到小男孩还会聪明地知道要跑。两个侍卫虽然还真不忍心下手,却又不能不服从命令,所以他们仍大步追了上去。而在身后,连姜总管也忍不住要摇头——看来他也保不住那小娃子了!
  小男孩的一双小脚,自然跑不过侍卫随便两步就跨得比他远的长脚,很快地,侍卫的手一伸,眼看就要抓住转到池岸边、一株柳树后的小男孩……可就在这时,这侍卫突然只觉眼前极短的一眩,接着他发现原本该抓住小男孩衣领的手却扑了个空,他一愣……
  两名侍卫转过柳树后,这才看见小男孩就蹲在地上,并且抓着一个人不放,似乎以为找到救兵有依靠了。而那被小男孩抓住手臂的,是个坐在池畔、背向他们的女子身影,由这装扮着起来,她应该是府里的小丫环。
  “小娃!你乖乖过来,叔叔带你去向公主赔罪。”其中较年长的侍卫看到小男孩望向他们惊怯的骨碌碌大眼,实在无法狠下心。
  小男孩干脆一把整个粘到这让他闻起来觉得好香、好舒服的大姐姐身上,而且一靠近她,他就有种完全不用怕被坏人捉走的安全感。他更不放手了。
  “呜……姐姐……有坏人……”他自然向被他抱住的大姐姐求救。
  而被他一把粘住不放的少女,清澈水漾的眸子含着笑看他。没推开他的接近,也没说话。
  这时,连宝珍公主一行人也走过来了。
  “怎回事?难道你们连个小孩都抓不住吗?”宝珍自然看到小男孩在一个丫环身上,而两个侍卫还杵在那里没动手两个侍卫不敢再迟疑,立刻一步跨向前,一手朝小男孩抓去。
  就在这时,跟着来的姜总管却是眼皮一跳,因为他的视线突然被引到了池子里正迎风招展的水生植物──
  “啊!”忍不住地,他喘出一声惊呼。
  姜总管这下突如其来的叫声让众人都不禁一吓,连正要抓小男孩的侍卫动作也不由得一缓。
  “姜总管,你做什么?”不知他是要搞什么鬼,宝珍对他一咬牙。
  姜总管揉了操眼睛,再次确定自己的视力没问题。他面色一变,愁苦下了脸。
  “公……公主……没事。”吁了口气,姜总管现在对这些老是神出鬼没的水中芙蓉,可不知该气该笑、该爱该恨了。
  他没看错!现在在前面池子里靠岸边,冒出水面的几簇红花绿叶,正是这几天在府里跟他们大玩“你开我除”游戏的荷花老大!
  姜总管活到这把年纪,不知见识过多少大风大浪,可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欲哭无泪。
  没事?!
  哼!当她是呆子吗?
  宝珍的视线循着姜总管的目光向前望去——除了那一池水潭,加上水边那几株红荷外也没什么异状嘛……而这时见到公主似乎转移了注意力,两个原本要抓小男孩的侍卫又没动作了。众人都将注意力转向突然变得一脸古怪的姜总管,和也跟着莫名其妙的公主身上。
  可就在下一刹间,宝珍募地眨了一下眼,定住了眸光,
  接着一声哼气。
  “姜总管,你竟敢欺骗本公主!”一顶欺上之罪的帽子立刻扣了下来。
  吓得回过了神,姜总管赶紧弯了下身:“公主,小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怎么?该不会是她竟然看出他又骗她不知道东衡遥行踪的事……
  宝珍显然误以为姜总管的一脸心虚真是为了她现在发现到的事。
  “哼!要不是我今天来,我还不知道你竟敢大胆地对我撒谎。”她一指池中的红荷:“你不是说因为遥哥哥不爱花,所以遥九府里从来不准种花,那现在水里那不是花,难不成是我眼花?”
  为了证实,宝珍走到了池边。而现在,她更十分确定在水里大摇大摆的嫣红清翠是什么。
  这下,连姜总管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不过就算他想解释也解释不出来吧?——可好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这?
  些怪荷不好长,偏偏挑公主来的这地点、这时间冒出来。
  “公主,这花……这花……对!其实这花会在这里是有原因的。”姜总管想破脑袋,总算是挤出了一个交代。刚才有人来告诉我,说有一个新进府里来还搞不清状况的下人,竟然去外面搬来荷花种在池里,我才要过来处理这事,没想到公主您正好大驾光临……”姜总管的舌头一下子变得流利起来。说实在,他有点佩服起自己的脑筋急转弯了。
  “所以公主,小的确实没有骗您。”
  “是吗?”宝珍眸子转了转,突然视线和小男孩的对个正着。也在这时,她才又想到这小男孩。
  哼!怎么,不哭了?
  宝珍仍是非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不可——刚才被他撞到的腰好像还在隐隐作痛……
  “你们还呆在那里做什么?找死吗?”她突然对着那两名侍卫一声叱喝。
  所有人一醒。而侍卫只好又动手。
  姜总管才想松口气,这下又要为宝珍公主的固执头痛了。
  “公主,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这小娃子计较了……”
  阿毕是厨娘王嫂的宝贝孙,在这府里下人们见他可爱也都跟着疼,他自然不愿这小家伙真被公主掌嘴。
  就在姜总管话还没说完之时,两个要抓小男孩的侍卫才碰到他的肩头,便突然同时惊呼一声,向后弹退了一步。
  所有人都将视线疑注到两人身上。
  “你们又怎么了?”又是这两个自方才就办事不力的侍卫,宝珍怒斥。
  两个因为莫名其妙在触到小家伙时手臂传来的震麻令他们自然防卫,反射性地往后跳,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答话,一个轻声细气的声音已经接在宝珍公主之后响起——
  “我猜这两位大哥,可能只是突然发现自己的手麻了而已。”那个始终任小男孩缠住自己、坐在池岸、背向众人没动静的丫环,这时终于站起来面对了宝珍公主。
  肌肤赛雪、一身灵落出尘的气质——这丫环,纵使布衣加身,从头至脚没有多余的装饰,可她偏就是有种令所有人不自主心生自惭形秽的感觉。包括宝珍公主在内。
  宝珍一怔,接着没来由地一恼。
  “无礼的奴才!你见了本公主不但未行礼,还敢大胆胡言乱语!”明明她才是堂堂皇朝尊贵的公主,可这不过是遥九府里一名小小的丫头,竟会让她有那一瞬间备感矮好几截的感觉,她不由地恼怒了。“姜总管,你可管教出了这些个好下人,我倒要看你这回还敢不敢替他们求情。”她的视线从他转回来。“来人!连这丫头一并替我掌嘴!”
  侍卫并不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不过这回公主的命令不敢违抗,只得立刻将惊疑压下,再次上前抓住这一少一小……
  “公主……”姜总管自然也看清了这冒犯了宝珍公主的丫头是谁——是才进府没几天的水荷。唉!这丫头准是没见过公主,不知道公主的身分才犯下这错……不巧公主此刻正盛气当头,惨了!
  姜总管平日虽然老正经着一张老脸,可其实他是个极爱护手下的管头,所以这下他还是甘冒大不禁地出声要替他们求情。
  没阻碍地,侍卫一下子就抓住了丫环和小男孩。
  宝珍可不容自己的权威、天生而来的优势受到挑战。
  “都给我掌嘴十下。”她直看着这丫环。不知道为什么,丫环不像丫环该有的敬畏表现,加上那一身令她别扭难堪的气质就是让她生气。尤其是丫环现在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更令她心头无名火起。
  而就在这时,她感到自己的衣袖被轻扯了一下。可她没回头理会来自身后的动作。
  同时,眼看两名侍卫的手掌就要朝丫环细嫩的脸蛋扬下,连姜总管也忍不住要闭上眼之际——
  “慢着!”一声轻喝暂止住侍卫扬下的手。
  是丫环水荷。她的灵眸灿眼含着某种狡黠地直看向宝珍公主。
  “不准停,给我打!”宝珍冷哼。
  突然,宝珍这回感到左肩上被轻点了两下。她不耐地挥手要推开身后侍女的手,却意外落了个空。她倏地回头狠向身后众侍女怒瞥过一眼,不理她们乍感莫名其妙的反应,便已又面对这该死的丫环。
  水荷努力使自己的嘴角不向上勾起笑痕:
  “公主,小婢只是好心地想告诉你一件事。”她和这公主,是第二次见。上次是在皇宫御苑。
  她荷花神心胸宽大、心地善良,所以绝不会无敌跟凡间人一般见识,更不会无故耍着人玩,除非.是有人活得不耐烦了想尝被花神扁的滋味。就如同这个宝珍公主。
  上回在皇宫,宝珍把她幻化出来的荷花当垃圾仍,她当场让这娇蛮公主昏睡上一无一夜只差没成猪,没想到这小肚脐、小眼睛的公主竟连一个娃儿也不放过,一向不爱理闲事的荷花神又想卷起袖子了……哼哼!更何况这公主还想赏她巴掌哩!
  来嘛!要玩大家一起来好了!
  “本公主不听你这奴才多嘴。”宝珍现在只想狠狠教训她。
  “难道公主都不觉得不对劲吗?”水荷眨了一下眼睛。
  同时只有她看得见的小花精,这回在她的授意下顽皮地跳上宝珍公主的头顶。
  宝珍突然感到头发似乎被拉扯了一下,她募地转身正要怒斥身后的侍女时,却错愕地发现,离她身边最近的侍女至少也有两步远,然后就在她隐约察觉到不对之际,在完全没人接近的情况下,她的额头不知被什么东西轻拍了一下,她几乎在未及有准备之下,猛地被惊吓住了地大叫一声跳起来。
  “啊!谁?”
  不知情的众人被宝珍公主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公主,怎……怎么了?”身后侍女诧问,忙地上前。
  “公主是不是感到头上被打了一下?”水荷一手指着宝珍被小花精作弄的地方,以一副其见鬼了的绝活神情继续说:“小婢……小婢看见一个断手断脚的恶鬼,从刚才就一直……跟在公主身边……那个恶鬼方才……还扯着公主的衣袖……故意在公主肩上推了两下……哇!”
  众人一阵惊僳,而宝珍则头皮发凉。可她偏要强撑着脸,就在她要斥喝这丫环的危言耸听之际,丫环最后那一声
  大叫,却让她连同其余众人都要差点跟着跳叫出来。
  “丫……丫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还不快下去!”姜总管毕竟饱经事故,虽被水荷似真不假的话吓了一跳,但立刻直觉不可能地镇定回心神,还干脆顺水推舟要赶她退下,以便逃过公主的惩罚。
  水荷却突然用手把眼睛蒙上。“那个恶鬼瞪了我一下,
  我……我看到他又要推公主了……”
  丫环的话还没说完,简直像在表演似的,宝珍忽地惊恐地大叫一声,跳起来便往外面跑。
  “哇!有鬼!救命啊……”娇贵蛮横的公主丢下一票人,一下子消失在园门前。
  如梦初醒,众侍卫、宫女终于跟着追上。
  很快地,热闹的池畔恢复了清静。转眼间,池畔只剩下三个人影──
  姜总管,一脸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板起脸训训这不知天高地厚丫头的表情。
  而这才用计把堂堂公主吓跑的水荷呢,此时倒一脸一点后悔意思也没有的戏谑神情。
  至于那引起这一切惊险事件的小家伙阿毕,则是崇拜地抱住救命恩人大腿不肯放。
  “你……”总要教训她一下吧!姜总管已经准备好教训词了。
  “总管相不相信我看到的?”水荷突然对他盈盈一笑。
  似乎随着她的笑,刹间,清池畔风生香影送。
  而原本想绷起表情来的姜总管,这下竟不由得被眼前丫环云淡风清的微笑奇异地影响了。
  这叫水荷的丫环,早在她第一天进来遥九府,就给了他深刻的印象;再加上她第二天就因前夜照顾醉酒的爷而被点名召见,这更让想不注意到这气质出众、与寻常人不同的丫头也难了。只是,原本他以为爷见到她时的反应与两人之间古怪的对话,是因为她曾在之前见过爷,两人有着什么样的牵扯。没想到他被赶出房没多久,这丫头也跟着出来后,从此爷绝口不再提水荷的名字,更像从此忘了这个丫头一样。
  他当然好奇,可是爷不提的事,他自然不会过问。也许,是他多虑了,一个小小丫头怎么可能跟一个高高在上,甚至能在朝中呼风唤雨的皇子产生什么样的交集?
  是了!就算水荷真的像一株水中芙容清新出尘,她毕竟还是个下人,爷对她也不过是一时的注意。
  姜总管陡地苦下脸来。想到这个水中芙蓉,他的视线忍不住转移到了池潭——贴靠岸边的水面上,那几株冒出头的花红叶绿便是令他又开始头痛的原因。
  公主的事好解决,可这些美虽美,却老神出鬼没的荷花可快让他抓狂了。
  “我相信要是宝珍公主知道自己被一个丫头捉弄,到时没人救得了你。”姜总管心不在焉地回她。他现在脑子只在想,他可得尽快赶在爷回府前把这些花弄掉……
  怎不知姜总管在打什么主意?水荷对他神秘古怪地笑笑。
  “要是我说,公主其实是被个荷花神捉弄,总管信不信?”呵呵,没错!捉弄宝珍公主的就是她,荷花神。她只是没说荷花神就是如今她这叫“水荷”的小小下女而已。
  姜总管总算回了神。“荷花神?荷花神!”他精明的老眼一瞠。“你这丫头捉弄公主不够,打主意打到我身上!什么荷花神?我看是你这丫头在弄鬼装神……”
  “有小小人儿……有小小人儿……”一直粘住水荷的阿毕突然嚷嚷了起来。他一只胖手指了指自已的头:“小小人儿在头上……小小人儿拉拉头发……小小人儿还对阿毕笑……”用着孩童仅限的语汇,小男孩兴奋地直对姜爷爷报告他刚才在那个跑掉的大姐姐身上看到的。
  水荷首先略感惊讶地挑挑眉,垂眸盯向那颗小小头颅。
  而姜总管则是把阿毕的话当童言童语。
  他挥挥手。“去去!连这小家伙都被你这丫头影响了。”他压根儿不信。可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等等!你为什么别的鬼神不编,却编出个荷花神?你!你你……”他指住了她。“难不成你跟这些花有关系?它们是你偷搬进来的?”正这么猜测,可他一下子又摇摇头:“不可能、也不对!府里戒备森严,你不可能通过那么多护卫的眼睛,把这些花搬进来,再种到水里……”
  她出手,轻易把这一直粘乎在她身上的小娃子拎开。她大意了,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能看到小花精。或许是因为这小娃子一直靠住她,再加上小孩子的灵性本来就比较清,呵!他看的够多了。
  阿毕哇啦哇啦地又要往她身上扑,不过这会儿,拎住他的是姜总管。
  “小家伙,你刚才抱着那盘子赶着去哪儿?该不会是你自告奋勇要替你奶奶送盘子到厨房去,结果你却把盘子打破了……”姜总管另一手抓的是两片凑起来就是盘子的东西在小家伙眼前晃了一晃。“我看你这可爱的小屁股要被你阿娘揍了。”
  小小脑袋似乎是直到此刻才又重新想到自己的伟大任务。阿毕小娃儿努力伸出小胖手抓住了盘子。
  “哇!奶奶……救命啊!”意识到事态严重了,阿毕被姜总管一放到地上,小腿立刻迈力往前冲,要去找那唯一能让他的屁股免于开花又结果的救兵。
  不过就在小家伙跑了几步后,忽地又一煞脚,转身,大眼搜寻向那大姐姐。
  “大姐姐……等等阿毕……大姐姐不要走哦?”他可爱又可怜地企图换得水荷站在这里等他回来的承诺。
  很少看阿毕粘住人不放的姜总管,难免对这被这小家伙粘的人多看了几眼。
  水荷不动,只对他吐出一字:“去。”
  小毕听后,转头看向姜总管:“姜爷爷……拉着大姐姐。”
  嗯!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嗯,奇异地,这又令她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独自在冷寂宫苑前哭泣,说不可爱其实又很可爱的小男孩……
  怪了?最近怎么老会想起那小男孩?她也莫名其妙了。
  一声咳音响起,姜总管一脸正经地盯着眼前出神的丫头。
  “你……真的在公主身上看到什么怪东西?”想过了,或许真的有可能,否则宝珍公主怎会有那种奇怪的反应?难不成……他们府里真的有怪?
  眨了一下眼,她的眸子再次聚回灵波潋滟。“我说是荷花神你不信?刚才就那里……”她纤指向池中的荷花一点名:“我看到一个像小娃儿,只有小巴掌大的小人儿从一朵花里蹦出来,然后到公主身上去。阿毕那小家伙不是也看到了吗?”她透露的也不全是假。
  姜总管搔着下巴。要说信嘛,他根本没看到;要说不信嘛,那公主的反应要做何解释?
  荷花神?从荷花里蹦出来的小小人儿?难不成最近的“荷花灾难”是因此而来?
  妖怪!看来府里真的有妖怪!不过府里如果真的有妖怪,这妖怪也真奇怪,似乎除了每天开出花来让他们疲于奔命,好像也没做出其它什么破坏性的事——除了今天公主这件。
  难道……这妖怪真的是荷花怪?
  姜总管不自主观眼向池里迎风招展的娇荷。
  “那……现在呢?你刚才看到的小人儿还在不在这里?”他忍不住问。不管是真是假,被这一闹,他突然感到这些花好像活了起来,会动似的。
  水荷摇了摇头,一脸遗憾为难的模样。“现在我什么也看不到了。总管,其实我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那东西。你看,这会不会是她们想让我们知道她们喜欢这里?”
  这下换姜总管摇头了。“不行!我看就算真来个荷花妖怪、荷花神也没办法,只要爷不想看到这些花,它们就不能出现在府里。别说是荷花了,就是其它花也一样。”他吁了口气。
  募地,水荷水眸微敛,清楚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波动。
  是他!
  这时,一阵脚步声往这方向由远而近传来。
  一下子,几条人影出现。不过显然。他们的目的地不是这里,而是后面的“尘封楼”。
  首先看到回府的人马,姜总管立刻迎了上去。
  “爷,您回来了!”姜总钱对着走在最前头的主子行礼。
  高大的身形一停,英俊却也散发严峻莫测意味的脸庞面对他。
  “总管,你在这里正好,我有事找你。”对姜总管一颔首,没多废话便举步继续往书房走。
  明白东衡遥的意思,姜总管立刻跟随上。可就在这时,前面的高大影子不知何故突然脚步一定,反应不及的姜总管还差点一头撞上他。
  “爷,怎么了?”姜总管拍拍胸脯,抬头却看见转过身的东衡遥一脸捉摸不定的神情,而他的视线正直落在一点上。
  姜总管忍不住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转头就看到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名丫环——不正是水荷那丫头吗?
  东衡遥确定他鼻间嗅到的异香正是来自那垂着头,仿佛畏敬他的丫环身上。他不明白骚动他注意的是什么,他只知道,这抹影子就是莫名让他住脚回头。
  “你,过来!”他直接对她下达清楚的指令。
  明白他口中的“你”就是她——水荷没对他的话迟疑,便走了过去。
  怎么?都抹去他的记忆了,他还能找她麻烦吗?
  水荷移到了这多日不见,气势更加诡张的男人面前。
  自从那天抹去她与他相遇的几次记忆后,他连她都忘了,当然不可能再紧盯着她、找她麻烦。所以她也安心清闲地潜伏在这里当她的下女,顺便制造些惊喜让众人不致太无聊。
  接近东衡遥,是为了要让他爱上花、完成任务,不过她发现,只要一接近他,她周身的灵气就会自动混乱一阵——
  当花神混了这么久,她还没通过这种情况——
  被一个区区凡间男人影响!
  呵!有趣了!
  不过她也好奇地推测原因,最后她将东衡遥的气或许太过强盛,才能影响到她当结论,可隐约的,她仍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偏偏.她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不可能吧?这世上竟还会有她荷花神想不透的问题、解决不了的事吗?
  绝对不信。
  “有事?”她努力在东衡遥面前维持恭谨。在她思考下,当前,她可得先保住这饭碗。
  她的下巴猛地被抬起.东衡遥精深锐利的眼睛直达她的眸底。
  “你,真是府里的丫环?”他沉问。
  属于东衡遥恶势浊烈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了她。她发现对这影响她的气息,竟有种着实怀念的感觉。
  “爷怎会这么问?小婢是哪儿不像府里的丫环了?”她虚心求教。
  东衡遥紧凝着在他手下这张灿灿无畏的出尘脸庞——为什么他直接挑上这丫环?
  一种想找她麻烦的强烈冲动驱策着他,仿佛他曾在他已不复记忆的某个时空跟她结下不可解的纠葛……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一向记忆惊人的他,确定自己没见过眼前这张面容。
  可是偏偏,他对这张面容就是有种该死的熟悉感……
  还有这香气……
  “爷,您忘了?她叫水荷,是新进来没几天的丫环。”
  姜总管忍不住出声提示。他也不禁奇怪了,一向记忆力很好的东衡遥,怎么好像真的完全忘了这丫头似的,也或许,爷把那天的事当芝麻小事所以才真忘了。
  眯眼,东衡遥捉住其中的语病。“为什么我该记得?”
  “爷是贵人,当然多忘事嘛。”水荷面色不变——她差点忘了那天她被东衡造召去尘封楼时,这姜总管也在场。不过这还难不倒她。“小婢来的那天刚巧被总管指派去照顾爷,爷因为喝醉了酒自然对小婢没印象,更何况小婢不过是府里一个小小的丫环。”
  “是吗?”东衡遥睨向身边的姜总管一眼,只见姜总管对他点了一下头。
  不过他仍没错过总管表情的一下迟钝。
  他慢慢放开她的下巴,眼神间的凝芒却一分未减。
  “我会记住你!”就这一回。
  东衡遥募地转身,这一次再没回头地大步继续往尘封楼走。
  很快地,这里终于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看着那恶霸男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她水灿的眼瞌渐渐染上了一层趣然——
  看来他们之间的梁子果真结大了。
  就算她抹去了她曾存在的记忆,却好像抹不去深耕于他心中的恶劣印象,他才能在就算已不记得她的情况下,还可以精准的揪出她、找她麻烦。
  看来安逸的下文之路才过没几天,又要有所波动了……
  眉心隐隐耀过一抹柔泽,荷花神,清俏的脸蛋上突然漾出了贼戒兮兮的笑。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10-29
第五章

  “……呜……娘……遥儿不要你走……娘……”低低抑抑的悲切哭声回荡。
  似乎就在幽幽泛冷的石阶前,一抹小小的人影第一次尝到了人世间最难承受的痛。
  “小娃儿别哭,我把你的眼泪全装进这里了……”一个温柔得不像人声的音律伴着一种香气撞过他悲寂的心里。
  一颗浑圆青脆的东西转到了他小小的手心上。
  他仰起头,看到了一朵红色的花瓣在她的眉心发光,也看到了天地间最灿烂、最美丽的一双眼睛……
  就在这时,东衡遥醒了过来。
  张开眼睛,东衡遥立刻适应了四周的黑暗。微敛眸,他矫健的身躯无声无息地在柔软的床上半卧起。
  寂静,依然笼罩在这深夜三更的寝房,可这时的空间里,却因为床上男人的苏醒而多了一股凝冽的气氛。
  东衡遥醒了。他发现他作了一个许久不曾再作过的梦。
  那梦中,有关于一个哭泣的小男孩、还有一个他从不曾看清楚的影子……
  为什么又作了这个梦?
  在黑暗中,东衡遥寒星似的眸闪过一种如冰似火的光。
  是他七岁那一年,他从幸福的云端跌下,从此那个乐观善良的小男孩消失,慢慢长成了冷酷邪恶的大男人。而就在七岁凉夏的那一晚,他只隐约有着记忆的片段,它们却奇异地刻骨在他的心……
  他不记得那张脸,可是那张脸上眉心的红色花瓣,那双清澄的眼睛,还有从她身上传来的香气,一直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不曾淡去……
  而那不过是一抹幻影,他一直是那么以为,在那一夜曾出现在他身边安慰他又突然消失的人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可是那之后的许多年,当他无意间从某处角落里找到一个似乎曾被他小心收藏起,却也不小心遗忘的东西时,他才终于证实那一夜确实是发生过一些事。
  为什么今夜,他又再次梦见了久远前的事?
  东衡遥的脑中,不期然地闪过一张脸庞——一张有着美丽眼睛的脸庞。
  是那个叫“水荷”的下女。
  一个小小的丫环为什么有着寻常人没有的勇气,敢直视他的眼睛,敢无畏地对他说话?
  东衡遥的唇角,只有他自己感觉得到的向上一勾。
  他是纵霸天下的九皇子,连那皇帝老子也对他没办法,所以天下间敢这么面对他连眼也不眨一下的下人是寥寥可数,那么她这小小下女又凭什么成为其中之一?
  他更有兴趣知道,为什么他会熟悉她的面孔、她的气息,却偏偏漏了对她的一切印象。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不!他不会这么以为。
  或许,那小丫环知道答案……
  东衡遥还不知道他想从那小丫环身上得到什么,不过他确信,那小丫环身上有着他仿佛失落已久想得到的东西,或者……记忆?
  不意的,在他脑中,梦里那双莹灿的眼睛慢慢和小丫环的重叠……
  猛地,东衡遥察觉自己的记忆深处似乎某个被刻意掩盖的画面在瞬间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
  天空,乌云密布。转眼间,大雨倾盆落下。
  间坐窗边听雨声——
  难得的,遥九府的当家主子今天待在府中没出门,而且此刻正舒适地倚在软榻上,享受地一边品酒、一边观赏着窗外的雨景。
  屋内,因为主子的情绪看来不错,所以气氛也似乎显得闲适安详。
  从外边传进来骤急骤歇交响的雨声,成了这屋子里唯一的声音。
  这时,下人为主子端了点心进来。将几碟点心安置在小桌上,下人就待退开。
  “慢着!”一声低魅,却不容责疑的命令传自软榻上的男人。
  下人立刻停步。“爷还有事?”银铃声脆。
  软榻上的男人依然头也没回,慵懒的视线仿佛一直未从窗外的雨景移开。
  “桌上是什么?”从这不冷不热的语气,很难让人分辨出他真是对下人端上来的点心有兴趣,抑或只是存心要找下人麻烦。
  “莲子粥、莲子糕、香藕茶。”身后,慧黠灵透的一双眸子眨也没眨。
  随着冷哼一声响起,屋内闲适和谐的气氛似乎也在这一声下被打破。
  “是吗?这些东西是谁弄出来的?”
  “怎么?爷不爱吃这些吗?那小婢再端下去换好了。”
  仿佛毫不惧畏主子突如其来的寒气,俏丫环上前就要把几盘点心收下。
  慢条斯埋地,倚在软榻上的男人翻身,一张俊颜流露出令人忍不住打颤的邪酷神情,对上了正在动作的丫环。
  “我有叫你收吗?”浓眉一挑,这回是明显的找碴。
  二话不说,丫环再把放回盘中的碟重摆上桌。然后欠身退下。
  不过她依然没成功离开——
  “谁准你退下了?”只消一声,她便走不得。
  呵!谁叫她现在的身分是下人,而他就是有权掌控下人的主人。
  水荷抬眼看着懒洋洋似地半躺在软榻上,不过眉眼神情却冰锐犀利地让人一点也轻松不起来的男人——东衡遥。
  “爷的心情不好吗?”这男人,似乎难得有和颜悦色的时候。
  东衡遥看着眼前清丽脱尘的丫环——他知道是她。从她进门,他就知道是这名叫水荷的丫环。因为那一种似乎只有她身上独有的清洌香气,让他立刻辨出了她的存在。这丫环,他偏不想放她下去,而且还想——找麻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主子的心情不好,做下人的自然要想办法让主子的心情变好……”轻嚼着手中美酒,东衡遥顺着她的话意。“我就限你在我喝完这杯酒之前想出办法。”他使坏地彻底了。
  她确定,这男人是个坏心坏肠的坏痞子,哼哼!跟他卯上了。
  “如果我做不到呢?”她突地对他甜甜笑问。
  这一笑,足以倾城倾国。而东衡遥的心又募地一动,发觉记忆深处对眼前清艳艳的笑并不陌生。就如同他对眼前这丫环熟悉却又说不出的感觉……
  “罚杖二十。”他很擅长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立刻表现出一副受了惊吓模样地向后跳了开。
  “爷打算打死小婢吗?”
  直视她受惊的神态,东衡遥凉凉地一弹指。“不想被打死,那就赶紧想办法吧!”他又恶意地啜下一口酒——只剩半杯了。
  咋咋舌,她显然再难维持着害怕的表情。笑意又染上了她的大眼水眸。
  “我做不到就得挨罚,那如果我做到了,爷赏不赏?”
  这很公平嘛!
  “赏!”敢向他大胆开口求赏便已勇气可嘉,而她也是第一个。他的黑眸闪过一道决不可解的光芒。“你要什么尽可开口。”
  “你说的!”她也不客气。“不过爷心情好不好,小婢当然不可能把爷的心挖出来观察定胜负,这样好了,只要爷笑一下便算我赢,如何?”
  “行!”笑或不笑都由他,东衡遥倒想看她能玩出什么把戏。
  就是不用法术,她也有办法——水荷清俏的脸上扬出了一抹梨涡带笑。她两步便走到东衡遥身前。突然,她伸出手摸向他的冷颜……
  察觉她的企图,东衡遥有足够的力量阻止,可他竟没这么做——
  沁凉柔腻的指尖抵在东衡遥的两颊唇畔,并且轻易牵扯他的唇角向上勾扬……
  即便不是出自他意志控制的笑,可此刻在他唇边被两只手指作弄出的神情,也算是笑了。
  “我赢了!”凑在他眼前的脸蛋上尽是得意的笑。
  东衡遥凝视着近在鼻端前这张灿烂的笑脸,一种属于她的香气也随着她的接近而更加清晰地盈漫在他的身周。他的眼睛倏地一眯,危险的,不怀好意的光焰立刻潜过。
  动作快到不可思议地,他突然抓住了她凉滑的手,并且一使力──
  一具软绵盈香的娇躯立刻完全陷在他的胸前。
  水荷没想到才从他的眼里接收到恶魔似的光源,连她都来不及防备,便被他抓住了手;而在下一刹,她身下多了一个宽厚结实的肉垫——喝!好俐落的身手。
  “我输了。”他开口,吐出的热气骚扰她的肌肤,而同时,她的手被放开,可她的背却又多一只有力的胳臂横压制住──这自然是他的杰作。“罚权免了,你现产可以说说你想要我赏你什么?”他的另一手也没闲着。从她的后肩绕上前,修长的指节像呵猫似的抚攀她下巴。
  她完全被控制、动弹不得。这个意思是——如果她只是凡间的女子,被这力量惊人的男人如此制住,她肯定连动也别想动,更甭说挣脱他了。
  她瞬了瞬眼,感受到不同于她女子躯体的另一副属于凡间男性的身体构造,更强烈地,她感受到这副身体的脉动心跳,感受到这副身体源源散射出的浊烈气息心一悸,她清净的灵气再度骤乱。
  “爷、先放开小婢……”跟这男人如此接近,是在她第一次要卖他花的时候。源于那次不平静的骚动,再加上他的恶气太过强盛,她一向是跟他保持距离的。
  东衡遥显然不习惯听话。
  “除非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不止是个丫环这么简单?”他锁住她的眼睛,声音柔和但恶意不减。
  他真的不放?!
  水荷发现他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她能立刻让他松手,甚至也让他像宝珍公主一样昏睡,可她竟还没动手。
  “丫环就是丫环,小婢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分简单的丫环跟不简单的丫环。”让人这么接近真的不是件好事,现在她这身体竟然开始有种发热发烫的奇怪反应。她皱起眉了。
  “我们以前见过?”看着她凝神蹙眉,东衡遇不知为何心又一动。
  “小婢在府里走动,爷一定也曾见过,却不记得了。”如此嵌合贴紧的接触,似乎有逐渐干扰她思绪的诡异趋势,她决定离他远一点。“爷想要我陪你聊天何不找个正常的姿势.这样你不觉得热吗?”她还先有礼貌过问他的意见哩。
  “热?”东衡遥挑眉,眼神募地一邪。“不!让我教你做一件更热的事……”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不让她有反应的时间,他托住她后脑勺的大掌一施力,立刻吻住了她朱艳的红唇。
  她没抗拒他。或许是想解开这男人对她的影响究竟在哪儿,也或许是她好奇他说得更热的事是什么。
  唇跟唇在接触的刹间勾起她奇异的炙麻感,他在她的唇腔间制造出的炙烈热感,更将她推入未知的感官知觉领域……
  东衡遥占住了她的唇便不能里手,怀中人清香甜沁的气息已经撩拨起他浓烈的欲望。他要她!他要过的女人不少,可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在瞬间产生一种要将她狠狠揉进身体里的冲动。仿佛这女人曾是从他身体内分割出去的一部分……
  东衡遥狂浪地攫夺她的唇,攫夺她的甜蜜,甚至更想攫夺她的灵魂。
  “爷!太子殿下来了,您……啊!对……对不起!小的没看见、小的没看见!”
  就在这时,一个苍劲的声音突然直闯没合上门的书房。
  不过就在这闯入者一看清窗边软榻上在进行的火热画面时,惊愕又尴尬地赶忙转身在门而出。
  而受到惊扰的两人中,东衡遥只动作一缓,却没有停止的打算,他继续一手要扯下怀中人红兜上的结,不过他受阻了——
  激荡震乱的气息,即使没在那外界声出现的刹间立刻回复平静,可就这短暂的空间缝隙,也足够她清醒过来了。
  她抓住了他在她这躯体上制造出一波波奇异热潮的手。
  “停……我……我已经知道你说的……”天!她现在肯定狼狈得可以。
  她已经知道了他想对她做的,就如同凡间男女之间的亲密行为一样。当了千百年的花神,人世凡尘的事她自然看过不少,当然也包括了这个。只是,一向不爱与另一个形体,更遑论与浊气更甚的人接触的她,从来就不明白躯体与躯体之间的触碰究竟有什么乐趣可言。而如今,她竟有些懂了……
  她能幻凝出与凡间人无二致的躯体,就连凡间人的感官触觉她也拥有,只不过,她与人依旧有着不同的是,她可以随心所欲化掉这副躯体上的任何不适感──疼痛啦、痒啦……
  可她方才,就是不想化掉东衡遥在她身上撩扯出的感觉。
  不过她已经尝到了。够了。
  募的,东衡遥那写着浓烈情欲的黑瞳闪过一道清澈的光。
  她的拒绝阻挡不了他,可这时他竟真的停不下了手。
  欲望未饱的眼睛凝视着手下衣衫不整,促喘着气息却更显娇艳绝伦的小丫环,而这时,她身上的香气似乎更浓了。
  她毫不怯羞地张着灵眸大眼回视他,而他的心,竟生出了不曾有过的蛰动。
  “如果你要的赏赐就是要我放过你……”东衡遥的手指在她粉嫩、似乎掐得出水来的脸蛋上划过,他低音闷哑。
  “那么我就放过你这一回,不过……”眼中欲潮仍未完全散去。
  一摇头,她重掩回衣裳。“不过你并不打算下回再放过我,是吗?”笼罩在他强烈掠夺的霸气下,再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意图,她想不明白都难。
  “你很聪明。”东衡遥的神情已经又敛回一向的酷漠。
  他突地从软榻上起身,淡然却又仿佛蕴藏着奇诡地盯了她深深的一眼后,便大步向门外。
  “既然我不打算放过你,你就该明白世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要不到的人,不管你是丫环还是谁?”
  他走了。独留下小丫环在书房里。
  偷懒地倚躺下这张仍余留着那男人气息的软榻,水荷一只纤手支着螓首,灵黠大眼仍没从那狂气男人离开的方向移走。
  喝!好狂妄的口气!不管她是谁,他都不打算放过?
  就算她不是人也一样吗?
  她的眼睛微微一眯,似笑非笑地。
  看来她这身子已经勾起他的兴趣了。如果她用这身子迷惑他,不知道她的任务是不是可以更快达成?
  她突然发现,一向不爱让人接近、排斥人浊气的她,竟渐渐让那男人的接近成例外,还把原本忍受他一身的邪恶气息当享受。就如同方才……
  抬起手,衣袖的向下滑落露出了她手腕内侧的一枚瑰红印记,是刚才那男人的杰作。想到那男人在她这身上做的事,她的心惊地又掀起一阵浪涌。而莫名地。连她的身子也泛过了一阵热烫……
  这下可有趣了!
  好像在刹间明白了一件事,她不知该一笑责之,或者继续走着瞧。
  眉心闪出瓣型柔泽,她的眸光在腕上的红印上一凝,瞬间,被那男人烙下的痕记立刻消弥于无形。
  吁了一口气,她更加懒洋洋地放任身子趴在榻上。
  而在这时,独属于那男人的气息更加绵绵密密将她包围。
  花神和凡人?
  太好了!她荷花神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头痛。
  就在她忽地明白,她已经对一个凡人产生不止于任务以外的兴趣时……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六章

  夏日。城外,依旧游客如织的大湖。
  风来送薰香。湖上,采莲女在偌大的花荷叶间穿梭,欢唱着甜美丰收的歌声也在这里此起彼落。
  似乎刻意捡了个人最少的地方,一抹浅白的娇消影子便坐在岸上,慵懒舒适地背靠着柳树,灵澈的眸子也仿佛跟其他来这里赏莲的游客没两样地,看着湖中随风轻曳生姿的红荷翠团。
  娇俏的影子,是一名美丽的少女。少女坐在这里似乎也有段时间了,看来她很享受独处,所以才找这地方坐。不过,这时偏偏有人想破坏她的享受——
  不远处,一票三、四名自许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好像已经注意这少女很久了。而在一番作乐、追逐莺燕的游戏后,他们把主意打到这仍未离去的少女身上。
  这三、四名年轻人带着一群小厮向少女的方向靠近。
  “咦?这位小姑娘真是好兴致,一个人在这里赏花吗?”一票人拐到了少女身前,其中一名白面细眼、一身锦服的公子哥儿一看清少女出尘脱俗的面容,眼睛陡地一亮,首先出声勾搭。
  少女净澄如秋水的眸子从那些花转到眼前这群人身上。
  她的眸光乍地一瞬。
  “小姑娘自己一个人赏花肯定很无聊,要不要我们几个兄弟陪陪姑娘?”另一名手持玉扇的胖公子虽然想做斯文人,却偏滑稽地让人只想笑。
  其余两个公子哥儿也争相出头——
  “小姑娘,我叫刘文魁,京城十富之一的刘大人正是我爹,我家的荷花池的荷花比这里还美,你可随我回家看看?”统挎子弟报出老子名号,希望引起小美人的注意。
  “我叫洪其德,我家相国府不但有荷花,就连其它各式各样的花也有,小姑娘,就到我家吧!”相国府的公子也被眼前的小美人迷住了。
  几个人立刻闹哄成一团。
  这时,少女的一个动静随即让所有人一愣——
  少女站起身,二话不说便走。
  众人回过神,下意识拦住她:
  “小姑娘,你想去哪里?”
  “怎么?你这样就想走了?”
  这些公子哥儿没想到竟有姑娘能对他们的身分家世毫不动心。他们皆有点儿恼怒了。
  少女,水荷,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群年轻人。
  “我要走?”她眼珠黑溜溜的。“没错!为什么我要走?应该走的是你们才对。”
  敢调戏姑娘调戏到她花神身上来?哼哼!没被神仙教训过,她可以开这个先例。
  就在她的心念正要动时,一阵蹄踏的奔驰声突然由远而近的传来,而且目标似乎就是这方向。
  她微皱俏鼻,抬眼找到那奔近的庞然大物——是一辆并不陌生的马车。
  众人也注意到这接近的马蹄声,不由转身,很快地,马车奔近,他们也立刻清楚地辨识出这辆显得十分猖狂的黑色华贵马车是属于何人。
  九皇子——东衡遥。
  只要在京城,就没有人不识狂肆邪恣到无人可匹拟的九皇子东衡遥。如果你想活得久一点,就非得知道九皇子是谁;如果你想求得平安快乐,一定会有人奉送你一句——那就别去招惹到九皇子。
  宁招阎罗爷,不惹九皇子——已经成了暗暗流传在京城的保身名言了。
  当然,这些个公子哥儿也懂的。所以一认出了那黑色马车上的标记正是属于东衡遥所有,他们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静止住,动也不敢动地要等着马车过去。不过偏偏,那马车竟然像是故意找麻烦似的,最后就停在他们前面。
  在车夫的掌控下,拖着车厢的骏马嘶地一声在众人的跟前停住。
  众人又惊又骇地看着突然无故停在他们眼前的马车。当然,更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也还不知道。不过她知道,东衡遥就在上面。而且她不用吹灰之力就可以感觉到从马车里穿透出来的锐酷现线,目标是她。
  这是不是就叫有缘?连她趁空溜到这里来吸吸新鲜的空气也能遇上他?
  感受到四周这些人身上的紧张波动,她当然知道起因源自马车里的男人。呵!他可还真是恶名昭彰啊!而且不必动手就可以让这些不安分的小狼乖得变绵羊。
  她的脚向湖边移了一步。
  “你,过来!”立刻,一个寒得可以结冰的命令从马车里射出。是不容置疑的。
  众人几乎惊得屏住了呼吸。“九……九皇子是叫谁?”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了。
  光听到这种没血没泪,简直可以把地狱冻成冰的声音,他们实在不用怀疑说话的男人不是东衡遥。
  于是众人头皮开始发麻了。
  “我只说一次,一声之内你们还留在我的视线就别想再走。滚!”东衡遥甚至不用抬高说话声。他才吐出最后那个字,所有人连愣也没愣,立刻向他视线的远点界线挑战。
  很快地,这里经过那鸡飞狗跳、连滚带爬的活动后,终于清场到只剩下一个人。
  水荷,悄生生地立在柳岸边。
  她当然知道她不能滚。东衡遥对她下的是第一句命令:过来!
  “水荷多谢爷的即时解救,幸好爷刚巧经过这里。”她浅笑盈盈,没动。
  那一身的素洁清丽,仿佛水中亭亭玉立、溢散芳香的荷花——帘后,那一双深沉的眼睛因乍地忆起某块不完整的记忆片段,而闪过一丝诡异专注的火花。
  “你在这里做什么?是谁准你出府的?”从马车里传出来的语气不善。
  “今天我放假,可总管没说放假的人不能出府。”她依然笑眯眯。接着对他挥挥手:“爷应该还有事要忙吧?再见!”
  看来看去,她就是一副在赶苍蝇的模样。
  冷哼一声,东衡遥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她。而且,他更不会放过刚才闪过脑际、关于她的影像……
  “你的假已经从这一刻起取消。现在,回去!”他霸道地。
  “你……”水荷正想指控他,不过她立刻放弃了。算了,又不是不知道这男人的恶质恶劣。眼珠子骨碌碌地
  一转,她突地对马车里的人漾出甜甜一笑:“是!小婢现在马上回府,爷也请慢走。”这次她一定要吓到他掉下巴。
  人会跑得比马快吗?当然不行!不过她不在这条例内——她要看他发现她比他先站在遥九府大门口等他的表情……嘿嘿!
  “上来!”一声专制立刻就要打破她的计画。
  水荷脸上笑容不变,只悄悄把视线向前方的马儿投射过一瞥——
  突然,似乎受到什么无形暗示的马儿,在车夫也来不及制止之下开始放蹄往前冲驰。车夫反应很快地赶忙想控制住马儿,不过成效不彰。
  看着狂奔而去的马车,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不过忽然地,从疾驶中的马车上,一道翻出的黑影立刻揪住了她的视线——
  只见,马车一下子被发狂的马儿拖着向前绝尘而去,可就在那一头,那抹从马车内腾出的影子正稳稳站着。
  喝!好身手!
  看清楚东衡遥刚才跃下马车的俐落动作,连她都忍不住想拍掌喝采了。
  不过,那男人干嘛放着好好的马车不坐,跳下来?
  他当然不可能察觉是她施的小法术,那么他想做什么?
  慢慢地,她走到了东衡遥似乎一直在等着她的面前。
  “爷,您怎么突然跳下马车?万一您受伤了那可怎么办?”她努力做出受到惊吓的表情。
  东衡遥光是身形高拔俊挺地站在那儿,就足以吸引一旁游人的视线,不过由他的神情,由他体内散发出来的邪戾冷森气势,却也能够吓开所有人。尤其在认出这迷人也同样吓人的人是谁后,在他的方圆百尺内立刻猫狗一只也不剩。
  不对!还有一个──这现在身份是遥九府的小丫环,可不止离他是半径百尺内,而且还是不怕死地杵近发射地。
  “要让我见血这还不够。”他似笑非笑,募地一手强制地执起她的下巴,强势地盯进她的眼睛深处。“况且,你这丫环的胆量一向不小,不是吗?”
  清洌的香气似乎一直未曾从这丫环身上消失过,也更像是她天生所带的香——而这香,使她闻起来就仿佛是一株生鲜活色的水中清荷……
  东衡遥的眼神突地一森沉。
  清楚感受到源自东衡遥体内迸射出来的狞恶之气,她心念同时一转,突然两手握住了他制在她下巴的掌。
  “小婢的胆量虽然不小,可也比不过爷。”借由这个接触,她传渡给他的一点灵气足以镇抚下他的心神。“现在可好了,爷没马车坐,难道想陪我走回府去吗?”她的眸底乍地掠过一丝狡黠。
  奇异的,这双凉柔的小手竟仿佛有种令他恢复平静的力量——东衡遥瞳眸一锐,反握住这双小手的其中一只。看着这细若无骨的小手,他的拇指也缓缓在这手心似勾似逗地抚过。
  “能让本主陪着你这小丫环走路,你的本领不小……
  说!你既然在府里的身分是下人,这双手却怎么还有办法保持得这么好?这双手怎么也不像做过粗活的手,你当我遥九府的下人竟敢偷懒不做事吗?”
  这男人的观察力可还真敏锐。
  “爷可别冤枉小婢,爷是哪只眼睛看见小婢偷懒了?”
  在人前,她可是个勤奋得没人比得过的丫环呢!她轻易把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回,视线不经意扫过他那双薄冷的唇,体内的气流竟突地一阵热乱。
  这丫环突然盯着他发怔,而脸上毫不掩饰心中所想何事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
  东衡遥的眼神乍地一闪,唇角勾起恶魔似的痕迹——他低首,将脸庞凑近这张发愣,却显得诱人的容颜前。
  “要证明你没有偷懒很简单,我们可以继续前天中断的事。”
  被这近距离的热气骚动惊回过了神,她竟想也没想,身形已轻灵如絮地向后一飘——
  而在她倏离了东衡遥近五步外的身距后。她才惊觉要糟。
  她直看向东衡遥。果然,一股充满凝肃之气的强烈气息源自他。
  东衡遥锐如猎豹的视线,紧紧盯着总算露出破绽的丫环的眼睛——她是怎么办到的?连他也没看清楚她向后退的动作,在一眨眼间,她的身形竟已在他眼前五步之外。一个身手矫捷至此的女子,她还会只是个普通人?
  “看来,你果真不止是个丫环这么简单。”他开口。语气平静。
  咳!挑中这么精明的人当任务对象,好像有些失策了。
  该对他解释?还是干脆再把他这段记忆抹掉重来?她瞬了一下眸。
  “其实,小婢不过是自小练了一点功夫防防身而已,这也算不简单吗?爷别折煞小婢了。”先别对他施术好了,这小小的状况她还应付得来。
  “是吗?”他对她勾勾小指。
  只一迟疑,水荷便又回到他跟前。
  东衡遥伸掌塔住了她的腕。而他的视线,一直没放过她。
  她知道他想从她身上探出什么。她浅浅一笑。
  “既然爷怀疑我的身手、我的身分,那么何不干脆先把我抓起来关进大牢?”
  在她身上,东衡遥发现他竟只探到一丝微弱的脉象,而这种情况他只在一种人身上见过——快没命的人!
  “看来你似乎对大牢很有兴趣?”冷冷地,他凝着眼前这张生气盎然的脸庞。
  而就在这时,脑中一抹乍显的形象再次闪过,并且和这张俏险重叠。尤其是,当她此刻泛起灿若朝荷的笑时……
  “不!我是对爷很有兴趣,尤其是对爷为什么那么讨厌荷花很有兴趣。”这是她很想知道却还没去弄清的一点。
  东衡遥原本投在她腕上的手,却慢慢沿着她的臂向上移,通过她的肩、颈,最后停在她的脸蛋上。而他的眼睛也逐渐变得深邃幽黑。
  “凭你这小小的丫环也想探测我?或许你该先回答我的问题。”他略带粗暴地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肌肤。“我可以
  确定,我的记忆中曾见过你的影像,不是在府里,是在这里。你能解释这现象吗?”
  第一次在府里见到这身影、这脸庞,他就莫名有着熟悉感,再加上自从她出现在他四周开始,一些模糊,却又让他直觉是属于她的记忆片段就会在某个时刻、偶然间窜出……
  东衡遥一向是个有疑问便要得到解答的人。而这丫环显然跟解答他疑问有着极大的关系。
  水荷忍不住一怔一诧——怎么可能?既然她已经消除她进遥九府前、两人相遇的记忆,他怎么会还有印象?
  没错!她第一次与他碰面就是在这湖畔,而且她最后还把他弄昏在马车里。
  她眼珠子水灵灵地一转。照理说,她的法术在凡人身上不可能出问题,那么他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除了……这个奇怪的印象,爷还想到什么?”怪哉?
  难不成她的法术也有失灵的时候?
  东衡遥微微敛眸。却同时注意到眼前丫环一副陷入苦思的神情。
  他的心念一动。
  “你认为呢?”他不动声色地反问她。
  她认为呢?她认为事情好像有点脱轨了。
  募地,她隐含异光的眼睛宜回视他——她得再试一次。
  “我认为……你应该忘了这一切才对!”眼中异光陡盛,她绽颜一笑。
  东衡遥在接触了她的眸光后,脑中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并且连贯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
  是她!
  是那个卖花女、是那株出水芙蓉、还有她来到府里再被他逮到的丫环身分……
  为什么他竟会忘了她、忘了之前的她?
  东衡遥倏地出手扣住了眼前这多次对他玩了把戏的少女,而这回她混进了他府里当下人,又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没有人能够在耍了他之后还可以逍遥至今。他曾发誓,他会抓到她而且要她付出代价!
  “你……”就在这时,他的脑子突然一眩。而某种募地闪现的意念让他一惊——
  万分艰难地,他垂眸避开她仿佛漩涡般拉扯人往黑暗坠的晶灿眼睛。不过,似乎来不及了……掌中仍能感触到她纤细的肩,可他的意识却再次如同上回一样无磐无息地消逝……
  “不……我不会忘……我发誓……我不会忘……”他发出最后的誓语。接着,平静似地慢慢合上眼。
  再次弄昏东衡遥了!
  轻轻吁了口气,她的柔指在他沉静悄息的脸庞上滑过。
  他会忘、一定要忘,否则这问题大了。
  如果她在他身上施的法术没用,那代表什么?
  那代表她得走着瞧了!呵……
  夕照、残阳。
  澄淡的光线透过开敞的窗,映进了这间静温的寝房。
  渐渐地,光线斜移,接着黑暗慢慢占领了这房间。而这时,从这房内、床的方向传来了动静。
  床上,原本深陷昏沉中的躯体终于缓缓从睡境醒来——
  一双如猫慵懒的眼睛佑佛挣开了千古的混饨,平静无波的俊额也是尚未染上任何思绪的神情。直到一点一滴的影像似乎被用某种手法封锁,却不知为何仍留有缝隙的脑海最深处浮出,然后,那起初看似毫无意义的影像,到最后成了一幕幕连贯的记忆……
  而随着倒流清晰的记忆,床上男人原本净懒的表情也慢慢掩上了一层令人不寒而采的戾气,就连他的眼神也一变为锐利精炯。
  他从床上半卧坐了起。这时,一种凛冽、充满压迫感的气势,也仿佛随着他清澈的思绪而从他身上进散了出来。
  尘封楼外,两名当值的守卫同时听到从楼内传出的清楚召唤——饶是两名护卫应变能力不弱,却还是被这声音惊征了一刹。
  爷?爷在屋里?可是他们明明……
  在很快的时间清醒后,两名护卫立刻冲进了屋里。也很快地,他们见到了此时正安然无恙坐在床上的人影。
  两人立刻点起了桌上的灯烛——果然,床上黑沉的人影正是令他们找翻天的东衡遥。
  “爷!您怎么会……”饶是冷静的护卫也不禁瞠目结舌了。
  近午时,遥九府上下接到驾车的车夫在城外湖畔突然失去爷的消息,姜总管立刻指派众人寻找,不但在湖畔寻找,就连几乎整个京城也快被他们找翻了,却还是没有找到爷,查到时间已近晚,所有人还继续在搜寻爷的踪影,没有人想到,此刻他们的爷竟奇迹般出现在尘封楼,而明明不久前,总管还特地到这里来看过,就连他们一直守在大门口,也不曾见爷走进尘封楼,可如今……
  东衡遥并没有给他们解答,他只对他们下了一个命令——立刻将府中的下女水荷带到他面前!
  两名护卫不敢多问,随即奔下办事。
  没多久,姜总管接到东衡遥在尘封楼的消息马上赶来,也同时带来东衡遥下令的结果。
  “爷,水荷那丫环今天放假似乎不在府里,要不要小的吩咐人去找她回来?”姜总管同样惊诧于东衡遥乍然回府却竟无人知晓的事,不过他现在还没时间问。当然,他也好奇东衡遥怎会一回来就问起一个丫环——怎么?那丫环又在爷面前闯了什么祸吗?
  “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见到她,立刻!”东衡遥眉也未抬。
  姜总管立刻下去吩咐。
  屋里,弥漫着一股紧绷沉凝的气氛。
  东衡遥颀长的身影立在窗前,而待在他身后随时准备听命的护卫则眼观鼻、鼻现心地不敢喘出一口大气。
  寒眸微敛半掩去其中深奥危险的光芒,东衡遥的神情也隐约透着不平静的暗潮汹涌。
  水荷、卖花女、丫环。
  他记起她了。包括第一次在同样的湖畔、在他打猎的小湖、在他醉酒的那一夜,也包括第二日他发现她成了他府里
  的下女……那几次的交手,最后他竟着了她的道。
  他不相信一个小小的下女竟有办法次次自他面前从容逃脱,可是事实的证明却令他不得不信了。而且他也必须相信,那个叫水荷的少女,身怀着令他防备不了的诡异手法。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总之,他发现他失去了和她几次相遇的记忆,直到他刚才醒来的那一刻……
  东衡遥的嘴角募地抿成一条硬邦邦的直线。
  她逃不了!
  不管她有什么手段,甚至还高明到神不知鬼不觉将他从城外移回他的房里,这次她再也别想逃!
  或许,在他再着了她的道、昏迷前的一刻,她还认为可以再次让他忘了一切。
  东衡遥直硬的唇角忍不住向上微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
  就在这时,屋里的某个角落,似乎若有还无地扬起一种淡淡清香。
  他察觉到了。心莫名地一动,他猛地转身。
  而在他身后,护卫被他凝锐的神情吓了一跳。“爷?!”
  这香气,是荷香,也是一直在她身上出现的气息。东衡遥却发现这突如其来的香气很快地消逝……
  难道是他的错觉?
  东衡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意这几乎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他知道,不管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已经永远记住她——包括这种只属于她的香气……
  晴。风生水动。
  阵阵清香使得男人的脚步乍停,转头,那一大片粉白争妍的水中花映人视界,立刻令他寒凛了那张俊颜。
  “那是怎么回事?”他轻描淡写似地开口。
  “父皇下的旨。”要以为东衡遥的情绪当真如他脸上表现出来的平静,晋德太子立刻自愿跳进御池里当这些荷花的肥料。“从你上次走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我们发现水里莫名其妙冒出荷花来的第二天,父皇突然下旨要园丁立刻为宫里的水池子全植上荷花,你眼前现在看到的这些全是他命人种的……唉!很久没在宫里看到这些花了,真是令人怀念啊!”他叹气。“我上回去遥九府找你,好像忘了告诉你这件事。”
  “他突然这么做不可能没理由吧?”东衡遥的视线冷冷地停在御池中。
  “是啊!他这命令下得突然,可真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晋德的脸上乍现神秘兮兮的笑。“宫里几乎没有人知道父皇会突然打破这二十年来的禁忌,让这些花再生的原因,不过那只是‘几乎’不代表没有,起码父皇告诉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又告诉了我……”对他来说,宫中可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东衡遥只对他瞥过去没温度的一眼,就令他摸摸鼻子卖不下关于。
  “是母后说的,她说是父皇那一晚梦见了容妃娘娘……”晋德也将视线转向那一池的花开灿烂,很明白这讯息与东衡遥的关系,所以他的语气也一转沉静。
  “父皇梦见容妃娘娘容貌风采一如往昔,就站在以前的荷花池畔对他含笑点头。父皇醒来清楚地记住这个梦,所以他认为这或许是容妃娘娘入他的梦来表示对他已经原谅,也因此他才又命人重新种上容妃娘娘最深爱的荷花。”晋德也宁愿相信是容妃有灵,在迟了二十年后终于芳魂入梦来一解两代之间的爱恨心结……嗯,难道,那天在池子里突然在他们眼前冒出的白荷就是她的杰作?
  东衡遥的眸底翻腾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浪潮。
  “你说有要紧的事非要我进宫来一趟,难不成就为了这件事?”
  晋德把视线转向他。“衡遥,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肯不肯老实回答我?”他难得对东衡遥庄肃起表情。
  微风悄然掩来淡淡花香,空气中,也仿佛多了种凡人难以察觉的灵动——东衡遥却若有所觉地锐眸一凝。
  “管了那么多年闲事,你还没过瘾吗?”眸光走在花叶掩映的池上。而他淡淡地回了晋德的话,明显知道他要问什么。
  晋德太子翘起一边嘴角:“你又不是昨天才认识我,你认为半途而废像是我会做的事吗?”说穿了,他不是管到事情解决,就是至死方休。
  对于晋德的用心,东衡遥并不是无动于衷的,也因此少有人能一直在他眼前晃逛,而晋德是其中的一个。
  “你想知道我还恨不恨他?”东衡遥的唇边勾起笑,可这笑意却未到达他的眼睛。“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凡人,如果他的角色不是我的父亲,他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不过世事就是这么可悲又可笑,毁了我母亲的人不但不是平凡人,他还是我的父亲。恨吗?我不知道经过了这长长的二十年我还恨不恨,不过我知道母亲在我的记忆中其实早已经印象模糊,而他,我承认他是个明君,但是在我眼中,他如今只是个对曾爱过的女人愧疚,对失去母亲的儿子纵容的糟老头罢了。”
  糟老头?呼!全天下怕是只有东衡遥敢对当今帝王这么不敬了!不过……
  晋德悄悄吐出一口气——虽然听来东衡遥对容妃娘娘的事并未完全释怀,不过至少对于父皇,他也不再全是恨了。
  “唉!我们那个糟……咳!我们那个父皇对你这遥皇子确实是纵容到没天理了,难怪最近几个看了眼红嫉妒的王公子弟,已经暗中蕴酿要联合上告父皇举发你的恶行不检了。”他的消息当然是最灵光的。
  东衡遥眉毛耸也没耸一下。“如果你嫌宫里的生活太无聊,何不干脆加入他们,陪他们一起玩玩。”完全不当一回事的神态语气。
  “谢了!我再无聊也宁愿去耍我家那俊小子,玩那种烂游戏只会减低我的智商,不过……”晋德突然笑眯起了眼,显然接下来的话才是他的重点。“据说他们其中有一项是要告你企图强占民女……嘿!强占民女?我看这要不是他们想斗倒你想得发疯了,就是我的耳朵有问题听错了。”
  “你!当今皇上眼前最得宠的遥皇子,何须要费一点力,只要你一个眼神,有哪个姑娘家不是心甘情愿、乖乖地投进你的怀抱?怎么?难不成真有一个能抵抗你坏男人魅力的姑娘出现,反而激发了你想得到她的兴趣,所以……”
  只睨了晋德一眼,仿佛知道什么大秘密的滑溜神情,东衡遥又把视线转回不远处的曲桥上,眼神定在方才才自桥另一头上去,捧着一小盘东西半俯向池面,似乎在喂食着下面鱼儿的宫女侧影。
  晋德是注意到自己在东衡遥的眼中价值似乎是比不过一个宫女了。可不要紧!必要时他可以把那宫女钉在东衡遥面前让他看个够,只要他能从东衡遥嘴里挖出以下问题的答案就行。
  “那个姑娘莫非就是你最近一直派人在找到、名叫‘水荷’的姑娘?”
  他这好奇已经憋得够久了——自从他暗中得知东衡遥最近频频派手下追查一个叫水荷的姑娘的行踪,他的好奇心就没停过。
  找人?找一个女人?这对东衡遥来说可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而且听说他找得很急……所以晋德才一直想找机会从东衡遥口中深探那姑娘究竟是谁,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募地,东衡遥神色一锐,他突如其来似地大步向曲桥的位置跨去。
  晋德一怔,莫名其妙地看着东衡遥不寻常的举动。
  “喂!衡遥?”
  东衡遥的视线一直没离开桥上宫女的侧影,而他的眼神惊猛冷彻。
  似乎感受到从桥头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强大气压,那正在喂鱼的宫女竟忍不住身子一抖,接着原本抓住栏杆的一手不小心放了开,使得她倾出桥面的上半身眼看就要跟着危险地向下方的池子栽……
  “哇啊!救……”宫女的尖叫声乍地断在一只强壮的臂膀及时伸来拦住她差点坠下池去。
  东衡遥抓住了她——在她以为她能故计重施跳进水里再耍把戏前,他抓住了她!
  “你……”将浑身发抖的宫女扳过来,东衡遥却错愕了。
  不是她!眼前,只是一张娟秀的脸庞却不是她的。
  东衡遥寒酷的眸底闪着诡焰地紧盯着手中一脸快被吓昏的宫女——他不会错认她的身影,刚才他看见的这桥上的宫女明明就是她——
  水荷!
  她竟然有本事再从他眼前消失,她竟然有本事躲开他所有手下的搜索达半个月之久!
  为什么非要抓住她不可?东衡遥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要她的解释、他要知道她的一切……他要她!
  没有女人能影响他一向自制的情绪,没有女人能让他的心生出强烈的占有欲;当然,更没有女人敢在他面前大胆地耍把戏——除了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东衡遥并不怀疑他们会再见面,不过他倒想让她猜猜看,下一回是他先揪出她,或者她自己乖乖出来投降?
  他一直有一种连他也说不上来的诡异感觉,她似乎就在他的四周,尤其有好几次,他甚至有种一转身就会抓到她的强烈预感——这些意谓着什么?他东衡遥想要一个女人已经想要到精神错乱吗?
  哼!
  “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宫里的宫女有兴趣了?”晋德惊叹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东衡遥突地将显然已经被他吓软腿的宫女丢给晋德。
  “是吗?既然你很闲,何不把所有你不知道的事都去查一查?”撂下两句足够让顶上日头温度降低的冷言凉语,他大爷就这么走人了。
  看着他又走掉的背影,晋德倒笑得一脸狡猾,这可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自己说的噢……”
  这时,被东衡遥丢到晋德太子手上的宫女似乎无事似的站直了身。
  退了一步,她抬起头,一张连晋德也未察觉与东衡遥见到的并不同的清俏脸庞上,一双澄澈生动有如清澈湖水的眸子,毫不畏怯地直视着他,而她红菱似的红唇上勾着笑。
  “殿下有没有兴趣和我交换关于遥皇子的秘密?”
  一阵带着清清荷香的薰风轻扬上曲桥,也扬上了微惊讶却更多趣然的晋德太子身上。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七章

  睡梦中的男人虽然眉峰微拢,不过仍无损他迷人的脸庞线条。只是,即使沉入梦境,男人的整个心神似乎仍无法完全放松下来。他的肌肉是紧绷的。
  幽暗中,一只雪嫩的纤纤小手轻覆上他的肩头。一抹淡金柔泽倏地自那双玉手掌心透出,而这奇妙的光泽似乎拥有足以宁抚人心的力量。渐渐的,男人的眉头舒展开来,而他的身体也似乎放松了……
  一会儿,那抹源自手心的光度慢慢减弱,终至消失;而贴覆在男人肩头的纤细小手仍未离开,顺着坚硬的肩向上,玉葱似的小指到最后抚上了男人的脸庞。
  “是你……原来你是他、原来他是你……”轻不可闻的笑叹声响自这手的主人。
  是他、也是他!荷花神、水荷,竟直到今天才明白……
  咳!是她变迟钝了吗?
  水荷忍不住坐在床畔,仔细凝视东衡遥的脸,想描出记忆中二十年前那个小男孩,和二十年后这个大男人果真是同一人吗?
  她的指在他鬓边划过,总算在这张脸上找到一丝似曾相识的熟悉——以前那个男孩有着好看的脸庞,这男人也是。只不过这记忆中的柔和轮廓现在却变得刚硬多了……
  遥儿?东衡遥?
  她竟从未将这两个名字联想在一起,更遑论人了。
  呵呵!要是她哪一天告诉他,她曾见过他小时候哭得很丑的样子,不知道他会不会脸红?
  看这男人脸红肯定好玩极了!
  不过这男人啊!能让她这堂堂花神在他身遭几乎藏不住行踪,看来情况好像有点超出她的掌控了。事实上,原本该正常的情况,已经从这男人不受她操纵记忆的那刻起就开始失控。
  怎么回事?她施的法术竟会在他身上失灵?当了千百年的花神,这种状况外的状况.她可还是第一次碰到。所以她干脆点了几个凡人,试了同样她在东衡遥身上试的。结果证明,她荷花神的金字招牌依然有用得很。
  可为什么偏偏,她的法术只要一遇上东衡遥,就愈来愈没辙。
  唉!这真是个好问题——好让她头大的问题。
  或许,她该找个时间向上面那老家伙请教请教……
  随着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脸上移动,她的视线募地停驻在他好看的唇上,而思绪也乍空白了一刹。
  迅速眨了一下眼,一个稀奇的念头突然就这么冒出——她又眨了一下眼,同时俏脸上多了一抹微配却又顽黠的表情。
  偷袭,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真的!
  她慢慢对他俯下自己的脸——不过,如果被偷袭的人一点损失也没有,那么偷袭的人也算不上不道德吧……
  更何况上次被偷袭的是她!
  上次这男人带给她的感觉,她竟一直没忘记。并且她的心神因再次忆起而感到乱跳和刺激……
  现在,他就在她的掌握下——这世上,还有她荷花神不敢做的事吗?当然没有!
  募地,她将红唇印上东衡遥的。可就在这时,她同时察觉这男人的霸气自全身迸散出来,而她的腰背、她的后脑勺立刻受制,接着她的眼睛对上一双乍然张开、灼烈却又似冰的瞳海,于是她的红唇跟着沦陷……
  东衡遥醒了。东衡遥早在他的肩被她轻触时就醒了。
  她来了!终于,他等到她了!
  不管她是怎么通过层层的护卫出现在他的房里。总之,他逮到人了!至于这一刻,对于这自动送上来的香艳,他自然不会放过——
  东衡遥一制住怀中的软玉温香,跟着封住她的唇,狂暴地对这该死的小女人予以全然的掠夺。可毫无预兆的,原本在他手中的娇躯竟平空如烟消失。
  他的心一跳,仿佛熟悉已极的,他的视线循着清香的去向,找到了一抹隐在黑暗中的淡影。
  “我以为,你不是普通人……”他的神情和语气状似慵懒不经意,可他全身的肌肉却已经在这一刹间处在紧绷的状态。
  他竟是醒着的!
  水荷在一怔一惊后,立刻轻易脱出他的牵制。
  她眼珠子灵碌碌地一转,心神很快平定。
  “你说的对!”她对他承认:“我不是普通人。”她想知道,他猜得到哪里?
  东衡遥半卧了起,而他深沉的视线一直没放过黑暗中她形体轮廓的淡淡影子。
  “你可以给我所有事情的解释。”他坚硬的脸庞线条没什么印象。“既然你来了,何不趁现在把所有事情说清楚——你的真正身分、你的目的……我想,我们不必再拐弯抹角了。”
  她频频出现在他身边决不是偶然,而且她针对的都是他。
  东衡遥的思路一向清晰,可只要一碰上有关她的问题,所有正常的推理逻辑似乎反都成了障碍。
  “你,真的想知道?”她的声音融入了轻轻的笑意。
  东衡遥扬眉:“除非你打算编谎话。”
  能让他知道她的真正身分吗?况且她也得记得,一旦她说出,依现在的情况她可消抹不掉他这些记忆……不过,就算让他知道她的身分,对她也造不成损失,说不定她的任务还可以马上完成交差……
  或许她早该这么做了!
  霎时,她已经有了主意。
  “好!我就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只一瞬眸,眉间的红泽隐现间,她已经置身屋外。
  而此时屋外,两名守门的值班护卫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仿佛全身泛出圣洁光辉的白衣少女,竟平空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人惊愕,却反应也很快地就待戒备喝问之际,眼前白衣少女突然对他们笑笑,接着一种沁香的气息在他们鼻端飘扬,同时,他们不由自主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动作仅发生在极短的一瞬间。
  而东衡遥就在惊觉房内的那抹淡影乍地消失时,未加思索地,他的身形立刻从床上移向屋外。
  只瞥了门外宛如被下了迷咒,闭目站着不动的两个护卫一眼,竟直觉明白是谁的杰作。迅速扫现了四周一遍,他没看见她在这里,不过很快地,他冷静下心,深呼吸一下,鼻间盈绕的淡淡香气随即给了他指引。
  他毫不迟疑地大步向外面的园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开始用这种方法追寻她的踪迹。就如同在他想抓回逃走的她时,他总自然地往有着这荷花香的地方去……
  今夜,月光皎洁。
  就在皎洁的月光下,一个疑幻似真的圣白影子就背对着东衡遥,站在一方水池前。晚风薰凉,而这抹影子仿佛就要乘风归去。
  东衡遥静静伫立在她身后,而就在这时候,他想起了一幕似曾相识的影像;同样的夜月下,一个属于他的洁白美丽身影……
  那是……属于遥远前被尘封在最深处的记忆。而属于遥远前某一个夜里的记忆,在此时,竟宛如被拂掉所有覆盖在上面的尘垢而跟着浮现,并且生动鲜明了起来──
  冷寂的宫庭前、独自哭泣的小男孩、舒服温暖的香气、宫女……
  募地,东衡遥不可置信地黑瞳乍进出光焰。
  “你?!”他竟清楚清晰地忆起小时那一夜的点点滴滴,并且还包括了一个突然闯入他身边的……宫女?而那个宫女的面貌体态,正是现在在他眼前的少女。
  怎么可能?或许是他的记忆出了差错,二十年前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个宫女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在二十年后仍维持着以前的模样不变——即使这么告诉自己,东衡遥仍不免有一瞬的出神。
  “你想起了是不是?”慢慢转过身,水荷—─荷花神,眉心花瓣现出的光泽和她悄脸上的灿笑相辉映。“你的记忆没出错!二十年前出现在你眼前的那个人,确实就是我。”是她揭开了埋在他脑海深处的记忆。既然他要所有答案,她就决定给他答案——包括这个。
  东衡遥又惊又震,宛若夜幕的黑眸直凝住她眉心间闪动的花型红泽。
  “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而且你还要我相信?”他尽可能让声音保持平稳。不过脑中掠过自遇见她以来,她一次次几乎不可能的失踪行动,还有她令他失去记忆的奇异力量……他的冷静有一刹失去了平衡。
  要凡人一下子相信这些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突地对他慧黠一笑。
  “我劝你还是相信。”她说,接着轻轻一弹指。很快地,身后的池塘立刻出现动静。
  东衡遥的注意力被她背后的池子暂时引去——只见,就在一眨眼间,月下的池子竟已平空横生出一大片绿叶粉花。仿佛,它们一直就在那里,而他只是现在才看到似的……
  此时,一阵夜风袭过池子,轻轻翻摇了那一池的花叶生姿,清香也随之逸送满园……
  “你还要我相信,你有迷惑我双眼的力量?”不以为那一池的荷花是幻觉,东衡遥却不能解释它们的出现。那么,所有问题的根源就出自她了。
  她灵澄的眸子乍现狡洁的光芒。她向身后退了一步立刻逼临池水畔。
  “如果我说,我不是人呢?”只一转念,她的身子使轻灵离地,腾空慢飞到池中间。而在他震愕的目光下,最后她自在地坐在一团随风轻摆的荷叶上。“你还不相信吗?”
  看着宛如凌波仙子,悠坐在几不可能承物的荷叶上的少女,东衡遥被震撼了——他该怎么相信眼前这一副诡异又美丽的景象?
  “你要告诉我……你不是人?”终于,他的神情又渐渐恢复了平日的锐利冷静。
  她不是人?那么他之前碰触到的软玉温香,勾动他强烈欲望的躯体又是什么?一个幻影?
  月光下的少女如仙似梦,也仿佛随时会在人们眨眼的一刹间再次消失无踪。东衡遥的心猛地一紧。
  “我是花神—─荷花神。”她嫩白的指轻轻在身侧的花苞上勾抚过,立时,含苞的花瓣缓缓舒展了开,她看向那已经恢复镇定的男人——果然是东衡遥。“在昨天之前,我也没想到你就是二十年前那个小男孩……”她是从晋德太子口中套出来的——用东衡遥是怎么和“水荷”相遇的事交换。“你现在已经是个大男人,不再掉眼泪了,可是却坚强冷酷地让别人掉眼泪,你变了好多。”她摇头叹气了。
  东衡遥走近池边,更接近她了。
  “是吗?”他牵动嘴角,凝向她的眼神莫测迷离。“二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把铁杆磨成针,更何况只是改变一个人……荷花神?现在我似乎不得不相信,你或许真是个荷花神,不过你如果真是神,难道会不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么?”
  这男人,距离仍减低不了他浑身迸射出的强势能量。
  她微瞬了瞬眸,接着对他一笑。“这就是我挑中你的原因——你痛恨花,尤其是它们……”她一指四周的清清香荷。“可是我的任务,却偏偏要你喜欢它们。”
  “你的任务?”东衡遥的语气微沉:“谁派给你任务?而你的意思是,因为任务你才一直出现在我身边,因为任务你才接近我?”
  她点头。“答对了!至于派给我任务的是谁,你就不用认识了。
  总之,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目的了,没问题了吧?”
  “为什么是我?”他当然没这么简单放过她。
  “因为你恶花的声名远播,因为你让我忆起了还有这个任务在身,因为……”她环臂在前,终于说出了最主要的原因。“你可以什么东西,甚至什么花都不爱没关系,可是偏偏最可恶的是,你竟然讨厌荷花……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
  东衡遥恶花是众人都知道的事,可是传来传去,就是没人传到他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花的理由。仿佛他生来就对花没好感、仿佛他天生就把花当宿敌。不!一定有原因,至少她知道小时候的他并不讨厌花、甚至不排斥荷花的……
  她突然忆起了那个爱荷成痴的容妃、忆起了她的香消玉殒……几乎不假思索的,她将容妃的爱与东衡遥的恨勾连起来。
  东衡遥的表情依旧深奥难测。
  “谁说每一件事都需要理由?”他只半伸出臂,池边一支半开的白荷便在他手中。“如果你想让我喜欢它,如果你想完成任务,我劝你还是别浪费心思了。”几近残酷无情地,手中白荷被他抛落地上,而他一脚便将它踢开。他看向水上仙子刹间喷火的脸庞,就连她坐着的荷叶也跟着她乍起的情绪狂摆了起来。
  他笑了。邪恶狂恣地扯开唇角笑了。
  “除非你再用你的力量试看看能不能掌控我,或者……”他毫不掩饰他的企图,就算她不是人又如何?“你求我!”
  这男人,果真不改恶劣、恶霸,跟二十年前那个可爱的模样真的是差太多了!亏她还好心地哄过他呢!
  灿亮水眸气火倏消,取而代之的是俏脸上清艳灵黠的笑。
  “行!我就求你!求你立刻喜欢花!……现在我求了,你真能办到吗?”
  东衡遥当真这么轻易放过她就不是东衡遥了。
  “你以为求人就这么简单吗?”
  “难不成求人还要有步骤?”
  “是代价。”
  “代价?行!希望你别太贪心。说吧!世上的奇珍异宝你想要哪一件,我保证立刻送到你眼前。”她开始笑眯了眼。早知道这男人也有所求,她就该用这一招了。
  东衡遥直直握住她的视线,嘴角再度勾勒起了不怀好意却坚决的笑。
  “我,要你!”他亲手钦点了。
  她一怔愣。发现他虽然笑着,神情却跟玩笑一点也扯不上关系。于是,一种异样躁动,再次扰过她原本已平静无波的心湖。
  果然有趣,也果然不妙——现在她发现,这凡间男人光一个眼神就足够让她出现不该出现的“心动”。
  也许,她对他的施法失灵就跟这“心动”有关。
  她忍不住轻吁出一口气——决定了!她一定要去问问老家伙。谁叫他没事设计出这啥任务把戏,现在有事她当然该第一个当靶……
  “你不能要我!”她对这令她荷花神尝到了从未有过感觉的凡间男人一笑。
  “不行?”他表情不变,依然张狂不驯。
  “因为你是神,我是人?”
  “当神的就是有这个好处。”连她的眼睛也笑了。
  “虽然你是神,我是人。我的回答还是——我要你!”他一点面子也不给。
  这下,他荷花神可笑不出来了。
  她眉间的光泽一灿。心,竟波动得更厉害了。她试着平静下来。
  “你要我?可是我却不想要你。”
  东衡遥眸光一锐。“是不想或者不能?”
  她摇头:“这有什么不同?”
  “不想,决定在你;不能,决定在旁人。”他伸出手掌向她。
  “不过不管你想不想、能不能,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我的决定。难道你还不了解我?”
  没错!她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个从来想得到的,就不会放弃的横霸男人。
  不管她是人是神吗?她微敛眸,而眸底闪过了一丝飘忽隐约的火花。
  募地,她抬眼直视向东衡造深炯的黑瞳,浅笑嫣然。
  “没有任何人?可你别忘了,我不是人。”心思只一动,她的身形便已飘然移到他面前。她脚踏在一团荷上,微俯身,在他还没行动前便已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东衡遥一触到她的手、她的眼,似乎就知道她又想做什么——他的视线倏地下移,可他的手却握得她更紧,并且一施力便轻易将她抓了上岸。
  “你又要迷昏我?”将这充满奇异馨香的女人——荷花神,制进怀里,东衡遥不以为她还能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不过显然,他又错了。
  东衡遥突地脑中又一眩,他立刻惊觉不对劲。低头,一双灵黠澄澈的眼眸也正瞅住了他……
  “你……”他咬牙,黑暗却随即在下一刹攫走了他。
  荷花神浅浅谈笑,手指轻抚过他已合上的眼,充满俏皮的。
  “不知道让你醒来当作是发生梦一场会不会比较好。”
  就算知道她的身分,他依然敢对她开口,他果真是狂妄到胆大包天了!不过,她竟不排斥,而且心又动得特别厉害了……
  她一弹指,瞬间便将两人移回屋里——她把东衡遥扶到床上安置好。
  看着床上男人沉入睡境,这张总算少了凌人霸气、却多了迷魅人味道的脸庞,她忍不住在床边当起了观众。
  对她荷花神来说,把一个凡人要在指掌间很容易,可是要让她玩出事来就不简单了。任务还没完成呢。任务对象就能对她的法术免疫。偏偏,一旦决定了任务对象就无法更改,看来她当初以为能轻易达成任务的想法错了!不过虽然如此,她却也绝不放弃!
  这可恶的、顽强的男人,已经燃起她熊熊的斗志了。
  她对失去意识、毫无知觉的东衡遥漾开一抹玩味的笑。
  “你要我?好!那么我就来看看你这凡人的能力究竟可以到达哪里?”
  今夜的遥九府,似乎盈漫着一种淡淡袅袅的花香薰人醉,也仿佛抚伴着人们进入更甜美的梦乡……
  而第二天的遥九府,早醒的下人再次在水池里发现荷花的踪迹。不过生得最多、绽放得最美的,却是在尘封楼的园子里。
  阳光在湖面上闪耀。
  美丽的画舫,在碧波万顷的湖中悠闲的晃荡。丝乐笙歌或近或远地从不同的画舫传出,添增了湖上热闹的气氛。
  “爷,来,这一杯酒让艳艳侍候您……”娇笑声自这一艘华丽的船舫上响起。
  “爷!让雁姬来……”另一个媚声加入争宠。
  只见宽阔的甲板上,两名艳色不相上下的女子,正一左一右紧紧贴伏在一名黑衣俊邪的男人身侧;而甲板上,另有奏乐以取悦众人的侍女,一旁随时听候吩咐的下人——
  显然,这些人全是因为黑衣男人而存在的。
  偷懒似猫地半倚在软靠上,黑衣男人邪邪地挑眉,一指勾住左边美人的下领。
  “我很有兴趣知道,你这杯酒打算怎么侍候我?”他坏坏地低语。
  被召宠的艳艳娇媚横生地一笑,悄悄对另一边、老和她作对的雁姬得意的一扬眉。“就这样……”给了东衡遥三个字,她慢慢喝了一口酒,没吞下,便将朱艳红唇凑上了他——
  东衡遥大笑一声,接受了她的“侍候”。
  “爷,不公平!雁姬也可以侍候您……”一向受宠的雁姬不依了。
  东衡遥当然也没让她闲着。
  一时之间,甲板上荡漾着春色无边。
  轻风,在湖上吹过,也似乎带来了一阵有别于腐脂俗粉的淡淡清香。
  募地,原本狂浪地在青楼女子身上寻欢作乐的东衡遥,却仿佛终于等到他要等的动静般,他一把将缠在身上的女人推开。
  “爷?……”被东衡遥突兀的举动弄怔了,雁姬花容失色的愣在一旁。
  “爷!……”一见雁姬被推开,艳艳立刻要顺势大反攻。
  已经直坐起身的东衡遥,只消一眼,就令两人同时头皮一麻,马上动也不敢再动。
  而东衡遥,视线转向船舫外,一望无际的碧波上。很快地,他锁定了不远处的一个焦点——
  就在距这里几个船身外,一叶轻小的扁舟正停在湖面上随波荡漾。扁舟,只是寻常看似无奇的扁舟,可独坐在舟上一个戴着斗笠、静静不动在持等垂钓的清瘦影子,却偏偏正是东衡遥锁定的目标。
  东衡遥目光如鹰阜般锐利深沉。
  而似乎也感觉到了来自前方的锐利视线,扁舟上原本压低的斗笠终于抬起,一张清秀年轻的面庞立刻映入了画舫中人的眼界——
  东衡遥看仔细那张脸庞不是属于他等待的女子的容颜,可他却危险地微眯了一下眼。
  在众人吃惊的注视下,他缓缓站起身、立在船首。
  他的视线一直没从扁舟上那张少年的脸庞上移开,他甚至回应那少年对他展现友善无事的微笑。
  “把船开过去!”东衡遥像要揭开什么有趣的秘密,对船夫一声令下。
  看到那艘画舫慢慢移来,扁舟上的少年似乎也惊诧了。
  望着那高高站在甲板上、离他愈来愈近、一脸吊诡的男人——少年的眼底掠过了一抹稀奇。
  终于,画舫滑移到了扁舟前。而除了东衡遥,其他一脸莫名其妙却不敢询问的众人,只好把视线全集中在显然是引起东衡遥注意的扁舟上。
  东衡遥低头,与舟上的少年对视。
  而在他逼人的注视下,少年的表现镇定。“这位大爷,您是想买我钓的鱼吗?”
  沉入心口的香气并不是错觉——东衡遥的眼睛莫测高深地转到扁舟上一束似乎才刚从湖畔摘上来的粉嫩清荷。
  淡淡一笑,他一指那一束荷花。“我要买你的花。”
  “你要买我的花?”少年讶异了,仿佛知道,他不是惜花人。
  更逞论买花。
  “怎么?你不卖?”东衡遥的视线似乎要穿透他的眼。
  少年很快地反应了。他对东衡遥笑。“你若要,我把它们送你都没问题。”捉起花,他就要抛上画舫。
  东衡遥却对他摇摇手:“你为什么不亲自交给我?”
  从他的神情也似乎看不出有何破绽,少年只迟疑了一下便同意了——他站起来向最接近画舫的另一头,接着将手中的花高捧向甲板上的男人。
  东衡遥的眸中精光一闪。猛地,他出手如鹰捉握住少年的腕——这时,不但其他人大惊,就连少年也似乎被吓了一跳。而同时,少年手中的荷花因这一番的动作全掉下了湖,只有一支白荷落到了画舫甲板上。
  “这位大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快放开我!”因为船与舟的高度差异,被东衡遥这么一抓,少年的双脚差一点就要离舟,眼看身子要吊在半空中了。
  东衡遥毫不费力地将这几乎没什么重量的少年捉离了扁舟一点。他乍地逼近少年的脸庞,果然,一种清香就源自他身上。
  “你还想装吗?”他眼睛对着少年的清灵水眸。更不会对这双眸感到陌生。
  “你……你在说什么?”少年眨眨眼,一副听不懂的表现。东衡遥微勾唇。“我说什么?或许我该用做的——”他立显邪恶的企图,突地凑上前……?
  明白东衡遥要做什么,也明白自己的行踪果真在东衡遥眼前藏不住,少年眉心乍地红泽一闪,他轻易滑溜出东衡遥的掌,接着身子直钻过船与舟之间的空隙坠入下方的湖水。
  感觉出手中的猎物就要脱逃,东衡遥手握紧,却还是只抓住了空气。视线追着滑出他手中、向下方直坠下水的少年——
  那终于露出马脚的女人、水荷、荷花神——他想也没想,在身后众人的惊呼声中跟着跃身往湖里一跳。
  东衡遥一跃进水中,立刻搜寻着她的行踪。这湖水下的能见度极低,虽然他的水性已是寻常人的数倍之佳,不过偏偏他这回要抓的却又不是平凡人。东衡遥的心乍地一缩。
  该死!他就不相信他真的会再失掉她!
  心肺的空气几乎快用尽,就在东衡遥打算上去换一口气再下来时,一股源自他身后的流动惊扰了他。只凝神了一刹,突然,他的身形在水中例落一翻,并且双手向那个方向围捕抓攫!
  柔软的触感在他左手心,也震摄了他的心。另一手圈拢近,他看见了一张清清灵灵的脸就在眼前。猛地,他封住了她的唇,而让两人往水面上升。
  他不顾一切的夺占她的唇,是因为想惩罚她的逃离,可从她嘴里突然传来一股清息暖流,却又似乎奇异地补充上他胸腔内几乎消失的空气──直到两人冒出了水面。
  东衡遥放开了她的唇,却没有放开她。水面下,两具躯体紧紧地嵌合。
  她直盯着他,神情竟有些狼狈。她真的不相信,他怎么能找得到她,并且还抓住了她。
  难道,情况真如老家伙说的……
  “我以为,你不应该认得出我。”她好想叹气。
  “我认出了。”东衡遥凝视眼前更见水灵的……荷花神。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的?”她虚心求教,并且决定力图改进。
  东衡遥一挑眉。看来,他似乎拥有连她这神仙也不知道的致胜点。
  很好!
  “啊!爷在那里!快!快过去接人……”突然,一阵惊喜的娇呼声和其他呼喝声从他们后方传来。
  画舫很快地靠近了冒出两颗头颅的这个地方。
  “爷!您快上来!”两个青楼姑娘谁也不让谁地指挥着仆人将东衡遥从水里拉上来,却都没注意到和东衡遥同泡在水里的人有什么不同——直到东衡遥转过了她的身子,要仆人先将她拉上去。
  “啊!她……她……她是谁?”一看到水里的人不是众人以为刚才的少年,却是一个绝俗的少女,雁姬首先惊呼出声。终于,其他人发现也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怎么一个跳下水去的少年一上来却变成了少女?难不成……爷是把附近人家在水里玩的少女给错救上来了?
  一会儿,两个浑身湿淋的人终于都被拉上甲板了。
  水荷全身都被包在一方干净的大布巾里;而东衡遥则坐在她对面,两旁下人忙着要尽快弄干他。
  “爷,要不要我们带这位姑娘进去换件衣裳?”尽管满腹疑问,艳艳却立刻自告奋勇、决定不管她是谁先讨好东衡遥再说。
  “不必!”东衡遥和水荷同时拒绝——东衡遥是打定主意不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况且既知她的底细,想必要让她着凉也很难;至于水荷,则是因为早驱离了大布巾下的水气,根本不用人动手。
  而弄了个自讨没趣,艳艳偷横眉瞟了这突然出现的古怪少女一眼。诡异的,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竟油然生出。连一向自觉貌赛天仙的花魁雁姬,也第一次在其他女子面前有这种挥之不去的挫折感。
  “爷,这小姑娘家住哪儿?要不要爷派人送她回去?”见东衡遥打一上船就盯着那少女不放,而且其中的眼神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浓烈占有欲——雁姬终于也忍不住开口了。
  东衡遥的眼睛像利剑般掠过雁姬,投向船夫。
  “立刻用最快的速度靠岸!”他下了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船夫果然是最听话的船夫。所以,在很快的时间里,东衡遥的交通工具由船,换成了马车。当然,水荷在还没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前,决定先由着他去。
  于是现在,她和东衡遥坐在马车里。
  黑色马车向前奔驰,身后绝尘。
  宽敞舒适的车厢内,气氛有些不轻松。
  一只盛满金黄液体的玉杯缓缓移到了她唇边。
  “我突然想知道,神仙喝了酒会发生什么事?”东衡遥含着深沉的笑。
  “你是想知道,我能不能被灌醉吗?马上瞧出他的恶劣心思,她接下了杯子。
  笑意转淡,他俯近她,伸出手轻拈起一缯落在她身前的青丝秀发。他将之凑近了鼻端前,深深吸嗅进属于她的香气。
  没阻止他这仿佛包含某种神秘仪式的亲呢举动,她的心思乍起云涌……
  根据老家伙的说法,她这症状就跟凡间一种病徵没两样:
  恋爱。
  哈!恋爱?她爱上一个凡间男人了!
  花神跟凡人?!太好了!她疯了!
  那该死的老家伙竟然还恭喜她哩!
  虽然她们花界没一堆多如牛毛、烦如龟毛的规矩:诸如跟凡人划清界限、不准插手管凡间事、不准人神相恋啦……而她这荷花神哪!虽则花界没这些定律,她自己倒是一向就不爱管闲事,更自动自发与凡人保持距离……所以也不用跟她提她会与凡人产生啥纠缠的事啦!可是……没想到她二十年前一时好心大发,哄了一哄小娃儿,二十年后没跟这变成大男人的小娃儿保持距离的结果,一路莫名发展下来至今,现在就连对一个凡人心动这档事也没错过……
  嗟!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只不过要一个凡人放弃讨厌花的念头行为,改过向善嘛!竟然任务还没完成,她就荣登上被老家伙恭喜的宝座了——而它老人家那一声贼贼的恭喜还不是因为她已经完成任务,夺得了下一个一百年的月令花神之魁,却是为了她是这一班花神里,第一个传回为凡人动心的冠军!
  而为凡人动心也意谓着某些不可避免的情况的发生,例如:她最近在他身上施的法术失灵啦、她在他四周渐渐隐藏不住身啦……
  不过还好!这些意外状况都只限于她对东衡遥。
  “就算你是花神……”东衡遥将她的青丝缠绕指间,凝视她的秋水横渡,意味深长地:“我也不希望你是个守规矩的花神。
  你是吗?”
  “那就要看是守什么规矩了……”诡笑,她举杯轻吮了一口酒,眉头皱也没皱。“你还想知道哪一样?”
  就着她的手,他将杯中剩余的酒一口饮尽,接着取下她手中的杯,丢开。
  “我还想知道……”东衡遥放开她,暂不急于掠进,不过他的眼神却逐渐灼热锋利。“关于所有的你。”
  喝!好个贪心的男人!
  没避开他充满掠夺的气息和眼,她灵眸一转。
  “听来我似乎很吃亏……”她巧笑情兮:“何不干脆这样,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回答一个我的。”这招叫精打细算,可不叫狡诈喔!
  “看来神仙也并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挑眉,东衡遥很聪明地领悟。
  水荷承认。“没错!就算是神仙也会有做不到的事。”
  “例如?”他微敛眸,掩去其中的诡谲光焰。
  “例如该要死的人,神仙也救不了;例如不能擅自干涉、改变凡人的命运……”眉心灿光流转,她向他伸出手。就在他的目光下,她的掌心幻出了一朵浅漾金华的荷花。“我已经回答你一个问题了,该你回答我的——我只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帮我完成任务?”这不就是她接近这男人的目的吗?
  再一次亲眼见到她施展凡人无法施展出的幻术,东衡遥淡淡牵动了唇角。他懒散似地向后,舒适地半倚着身背的软靠。
  “如果我拒绝呢?”他恶意地。
  “你不怕我又在你身上弄什么手脚?”他的回答是意料中事,总之他一向不会让她太如意、太好过就是了。
  东衡遥露出洁白的牙,宛如一只绝对狡猾的狐狸:“如果你能在我身上弄什么把戏,你早可以完成任务,你也不会求我了,不是吗?我的荷花神!”在这场人仙对决中,他也并不是完全的输家。
  她一向没低估他的脑筋,却没想到他倒聪明至此。
  呵!他说得没错!她虽然可以在他身上施法使他喜欢花,不过那却也只是一时的假象,而她要的必须是真心……
  纤指一转,手中的金荷自她手心凌空缓飘向东衡遥。
  “你不是说过,求你要有代价,而你的代价是要我……”莹灿光华的荷花停在他的眼前,她对他如俏似媚地展颜一笑。“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荷花神,那么你要我,就代表你非得喜欢这花不可,现在你还可以考虑你要不要我?”
  东衡遥俊颜渐渐染上一层吊诡神色。他抬手,将半空的金荷兜到掌心。“会让你这花神接近我这凡人是为了任务,看来你挂念的,也只有这件事……”掌心的花虽然只有形没有体,却仍盈绕出如它主人一样的清香。他的嘴角半勾起一抹深幽的笑意。“我想知道,若你不能完成任务,你会怎么办?”
  “你想知道?”她笑眯着眼。“除非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能认出我的?”
  “告诉你,好让你能继续在我眼前玩捉迷藏?”东衡遥眼皮子撩也没撩一下。
  这男人果真不做亏本生意。不过就算他不说,她也大概明白。她会在他四周隐藏不住身,一定跟她对他的动心脱离不了关系……
  她叹气了。“当神若不能在凡人面前随心所欲,那还有啥乐趣可言……”啼啼咕咕着。
  募地,原本慵懒斜倚在软靠上的东衡遥一变为锐豹般在刹间坐起身、倾向她。而同时,在他手掌上的幻荷也倏地消失。他一指抬起她柔细的下巴:
  “你要乐趣?行!我们就来玩个有趣的游戏——”他毫不隐藏他的不怀好意。“以一个月为期,一个月之内你不能离开我身边、不能在我身上施术,如果你可以改变我,你自然就赢得了你的任务;相反的,如果一个月到了你还不能让我放弃讨厌花,你就必须永远地属于我!”
  好狂、好大的口气!要她荷花神永远属于他——属于一个凡间男人?
  不过……有趣!真的很有趣!
  清灵的眸子一转,她对他笑灿朝阳。“你是说,只要我待在你身边、不对你施法术,其它任何方法你都不管吗?好!我跟你赌了!就从现在开始。”她爽快干脆地答应了。
  想想看,她花神会输给一个凡人吗?当然不!
  炽眸对上她的笑颜,东衡遥早藏计于胸。
  “就从……现在开始!”幽魁的轻喃带着诡笑。突然,他低首,以唇缄封她的唇……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10-29
第八章

  天晴。懒洋洋的午后。
  枝柳随风轻拂过水面,就如同这一双玉白的纤足……
  就在岸边一株低低横生出地面的柳树干上,一个白衣俏丽的少女正悠然地坐着,而她早褪了鞋袜束缚的双足,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撩弄着下方清凉的池水。
  池中,一片翠拥红粕,风来送荷香。似乎,也送来一种在凡人耳中引不起共鸣的低絮音律——
  “主人,那个东衡遥实在太可恶了,每次看到我们不是要人除掉我们,就是视而不见……”一阵叽聒音浪翻过。
  “主人,要不要小精们干脆直接教训他?”小花精们开始出馊主意了。
  “对对,就像那个公主一样……”嘻嘻哈哈闹乱着整片荷池。
  轻哼一声,荷花神——水荷,凌空对那老带头捣蛋的小花精弹过去一指。
  “我看你想趁机顽皮才是真。”
  “哇鸣!痛、痛……”
  “哈哈……又被主人教训了……”
  募地,水荷转头看着园子的入口,而眉心的红泽也随之一敛。
  果然,一只没头苍蝇似的人影钻到这里来了。
  丫头春月,一在这里找到还一副悠哉的水荷,她可赶忙从园子人口那里冲过来。
  她捉了水荷就要走。“快快!爷看不到你已经在大发雷霆了,你还不快回去!”
  她快被这不知死活的水荷急死了──而这是她到遥九府来的第一次,也当然不会是最后一次。
  半个月前,水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而且在她失踪的期间,他们的爷竟几乎派出所有人去找她。
  那一阵子,府里上下弥漫看一股紧绷的气氛。水荷是怎么失踪……没有人知道,一个小小丫环竟然让爷不惜一切要劳师动众派人找到她;就连姜总管也无法从他口中探出一点端倪,更遑论府里其他人了。
  不过就在半个月前的一个午后,水荷终于回到府里了,而且,她还是和爷一起坐着马车回府的。仍然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尤其经过了那半个月的找寻,更让人对水荷和爷的关系起了好奇心。而被爷带回的水荷,身分立刻出现大转变,她不再是府里的丫环,却也不是府中的客人……
  不过,若真要以一个名称来形容水荷这半个月来的身分的话,“影子”,倒是相当贴切的。
  影子?!没错!一个几乎只要有东衡遥出现就会有水荷出现的画面,如影随形,这不是影子是什么?不过,这影子可也不是听话的影子,因为这影子时而大胆挑衅东衡遥的权威,时而趁机从他身边开溜,就例如这一回──在东衡遥微眯一下眼休息,醒来看不到她时,在他身边的护卫首先扫到大风,然后暴风立刻由内向外边迅速扩散……
  还好春月累积下来的找人丰富经验,告诉了她水荷最可能的去向。
  呼!春月都快怀疑自己比较适合当奶娘了!
  春月当然也好奇水荷与他们爷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她实在没机会问哪!因为自从水荷被爷带回来的那一刻起,水荷不是跟在爷身边让人无法接近,就是虽偶然不在,找到她却都是在必须要快速把她带回爷身边的紧迫时刻,所以啦……
  “春月,是不是天快塌下来了?”水荷笑叹一口气,仍闲闲坐着没动。
  那男人,看来真除了睡觉时间没办法紧盯住她之外,其余的半刹半刻都不打算放过她。
  若她是个凡人,恐怕连一口独自喘气的时间都被剥夺,幸好!
  不过……其实被一个男人这样紧捉着不放,似乎怕她随时消失不见的感觉,她并不讨厌——因为那个男人是东衡遥。
  和东衡遥的赌约之期已过半个月,而这半个月来,她似乎成了最贴近他的“人”。她当然知道府里所有人对她的惴侧和好奇──看来她这次不用半点法力就能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春月发现她使尽力气拉的人竟还能坐着文风不动,她又惊讶又焦急。
  “水荷,你……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她继续试着拉起水荷。“你没事不要紧,我们可有事了。爷说晚一刻找到你,我们每人都得赏板子,我的好姑奶奶,你若还把我当朋友就别害我挨板子吧!快走、快走!”天!她怀疑她是在拉一块巨石了。
  喝!那男人又有新花招了!以旁人的命运来控制她吗?
  他真是错看她了!她荷花神一向就不爱管人的事,更哪管谁挨板子?哼哼!
  不过……
  她又想叹气了。因为她竟真的不忍心看春月这叽喳却又好心的丫头因她被罚。
  没错!不忍——唉!什么时候她竟对人生出这么旺盛的同情心啦?
  看来,一切的不对劲都是自二十年前她多管闲事的那一夜开始……
  水荷终于随春月站了起来。
  春月总算可以松口气,不过就在她匆匆替水荷拍掉落在她肩上的柳絮时,她也终于敏感地嗅到一阵花香。接着,她看到了水荷不知何时竟横生抱了一束粉白相间的荷花在怀中。
  香气,似乎便是源自此处。
  春月被狠狠吓了一跳。“你……你这花哪里来的?”
  “那不是吗?”她狡黠一笑,指了指身后的池。
  看到池塘那一大片不知何时又冒生出来的荷花——春月虽然已经有些习惯最近府里这些简直神出鬼没的花,不过仍是吃惊的。
  “唉!算了!先别管池里的花,我还是赶快带你回去交差要紧。”春月慌忙地要水荷快跟她走。
  水荷却突地对她笑笑:“别急,有人来了。”视线转向同样的园子入口。
  春月一怔。不禁眼睛跟着她一转,很快地,她见到水荷说的人了——而且是大人物。
  只见,在一群侍女、护从的簇拥下,粉状玉琢的宝珍公主再次现身遥九府。而在她身边.姜总管似乎正对她解释着什么,不过看她的神情,显得十分不满意与急进。
  一行人人就要通过这处园子往后方去。可偏偏,宝珍这时凑巧不耐烦地转头向左方,于是她看到了站在树下的两个人影,而其中一个似乎还颇为眼熟地让她眉一挑。
  宝珍募地住脚,一行人立时跟着停下。
  “公主,怎么了?小的就说爷他正忙着没办法见您……”姜总管还以为她在他的舌灿莲花之下,终于下了理智的决定要打道回府了哩!
  不过……顺着宝珍公主的视线看过去,姜总管头皮立刻一阵发麻发凉,不妙的预感让他直想包袱款款告老还乡去。
  “哼!见了本公主还敢大刺刺地站着不动?无礼!”宝珍想起来了,站在后面那个白衣少女不就是上回胆敢插手她管教下人、还以妖怪之说欺骗她的丫头?
  宝珍见她这回一身不似丫环、却更显飘逸出尘的打扮,竟莫名觉得刺眼、不舒服极了。
  水荷还没回答,春月一闪身就挡在她前面,而姜总管也立刻站出来。
  “小婢见过公主!”
  “公主,她们只是一时失礼,您就原谅她们的不懂事吧?”姜总管才从暴风圈退下,自然知道引发风暴的起因是什么。他对春月挥手加暗示:“你们还不快下去办事,别迟了要挨罚!”
  收到暗示,春月赶紧低下头,拉了水荷就要溜。
  “慢着!本公主有说要原谅她们了吗?”宝珍睨着两人,尤其是后面的那个下女——就是看她碍眼。“姜总管,上回本公主来,对本公主无礼的丫头正是她吧?”记起上回的落荒而逃,宝珍更把矛头指向她。
  姜总管自然也没忘记她说的事。只不过,这回的状况又跟上回不同了——而且是大大的不同。
  “咳!公主!依小的看,上回水姑娘也许是……小小地冒犯了您,不过她最后不也算是救了您一命?”
  “救了我一命?”宝珍上回在惊慌失措下逃出遥九府,后来愈想却愈觉得不对、愈想愈觉得那一切根本就是出于自己的错觉——没错!是她的错觉。“哼!我看这说不定就是她搞的鬼!你叫她什么?水姑娘?”宝珍突然对姜总管的态度可疑了起来。“姜总管,这丫头难道不是府里的下人?”
  姜总管即使心中也一怔,不过他绝对是“姜是老的辣”的模范代表。
  “公主,就算她是下人不是下人,也比不上公主您的尊贵,不是吗?”
  就连他也不知道该把这次回府的水荷地位定位在哪里。东衡遥对她的看重不下于任何人。而这是他在遥九府二十多年来不曾在东衡遥身上见过他对哪个女子表现出这种占有欲的……这真的是一件好事。
  姜总管不明白水荷究竟是怎么引起了东衡遥的注意,而两人之间究竟是发生过什么事,不过他乐观其成。
  宝珍公主却更觉敏感了。“为什么你一直替她说话?”
  她直盯向那就是令她想挑剔出毛病的丫头,而突然,她注意到她手上捧着的鲜花了。“姜总管,她手中的花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遥哥哥不是不准府里有花吗?我看这丫头分明是明知故犯,我想遥哥哥一定不介意我替他教训一下不守规矩的下人。”
  姜总管和春月同时一惊,可就在他们都还未有动作,事件的主角自己已经先开口了——
  “看来公主不相信自己上回真的被一个恶鬼捉弄了?”
  水荷自始至终气定神闲。而这时,她灵灿的眸子掩过一丝顽黠。
  宝珍这回可不会再被人用小小的把戏吓到了。她冷眉一挑。
  “一个小小的丫头也胆敢在本公主面前要神弄鬼?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把这丫头给我拿下!”她下令。
  两名侍卫立刻大步向水荷。
  “公主,请您放过水荷!”春月替她求情了。
  “公主,不可!”姜总管同时要劝阻宝珍鲁莽的行动——他可不敢想像她真动了水荷的后果。现在的水荷已经不是她这公主动得了的了……
  水荷当然没将两个向她大步踏来的魁武侍卫看在眼里,眸中奇异的火焰一闪,她清丽的脸庞一抹浅笑盈盈。
  “公主,我看那恶鬼好像一直对您很有兴趣的样子。”
  募地,宝珍感到脖颈似乎拂来了一道冰凉的寒气,她一惊,几乎是跳起来地转向身后。
  “谁?是谁?”她又骇又怒地叱问身遭的宫女侍从。而众人一阵莫名其妙和害怕。
  “公主,怎么了?”“公主?!”
  突然,宝珍又转向那一脸从容的水荷。“又是你!”她怒指着她。“你们还不快拿下那贱婢!”一定又是她搞的鬼。
  春月挡在水荷身前,不让两个侍卫接近她。“水荷她明明什么事也没做!”不明白这个宝珍公主干吗找水荷麻烦,不过她倒知道一点——上面的只要看谁不顺眼,就连自己喝一口水呛到,那个人也会倒楣。
  两个侍卫一手就把春月捉到一边去,接着大掌就要向看来毫无抵抗能力的水荷捉去。
  这时,眼看侍卫的手就要碰上水荷的肩头之际,她突地对两人笑笑,怀中的鲜荷也同时向他们一抛撒——
  没料到小姑娘会有这样的举动,两名侍卫在一怔之下,动作一缓。只见似乎漫天的花影就向他们眼前迎面而来,并且一种薰人欲醉的花香也向他们扑鼻去……
  水荷的动作也大出众人意外,一下子间,就见又红又白的荷花丢撒向两个侍卫,不过也在这时,宝珍乍地惊见一团黑压压的影子罩向她,她尖叫出声往后跑。
  “哇——救命啊!什么鬼东西……”
  宝珍公主的惊叫让众人吓了一跳,一下将视线转回她身上。却只见宝珍公主一副被什么东西吓住了地猛往后跑。
  水荷的脸上漾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眉心红泽隐现。
  可突然,她的水眸一瞬——
  “这里在吵什么?”一声闷雷似的喝响轻易压过所有声音。
  于是刹间,园中所有的动作都静怔了住,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向声源处——只见,园子门口,一抹气势迫人的高大影子正向这里步近。
  遥九府的主子,东衡遥,乍然出现在这一团混乱中。而他,只将锐利的视线向前方一扫,便募地黑眸一炽,锁定了目标。
  “爷!”“九皇子!”
  在一愣后,众人忙地回过神赶紧行礼。而宝珍这时也宛如找到救兵似,她突然惊喜交加地扑向了东衡遥。
  “遥哥哥,快救我!”她求救地哭喊——她真的看到了那团可怕的黑影一直追着她,可她发现,除了她,竟没有其他人看见,她害怕极了。“有鬼在追我!”感觉身后的东西还紧追着不放,她吓得大叫,已顾不得面子身分了。
  在那一双灵眸里读到了狡黠,东衡遥冷静的眼睛眨了一下。
  而就在宝珍要扑进东衡遥怀里时,一双巨掌募地箝住她的肩──东衡遥锋利的视线直盯入她的眼睛深处。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低音如滋地开口。
  宝珍很快地眨了眨眼睛,完全不懂他的意思——他不是应该问她有没有事才对?
  “遥……遥哥哥……有鬼……”她一惊,赶紧又回头,可这回,她竟没见到那原本一直追在身后的黑影。她忍不住疑神疑鬼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却发现所有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又狐疑地看向她,她又恼又怒了。
  “遥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看到有一团可怕的影子追着我跑,你……连你也没看见吗?”宝珍绝不认为是自己眼花。
  听清楚她的话,身后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因为真的没人看见她说的。难不成……公主真的是见鬼了?
  众人同时感到头皮一阵发凉——当然,这众人并不包括“搞鬼”的她,和清楚是她“搞鬼”的他。
  水荷闲闲地看着他,甚至还闲闲地任两名传卫一左一右捉住她。
  看来,就要有好戏上场了。
  “我问你,你对她做了什么?”重复,东衡遥的低音加入了冷声。
  宝珍公主总算注意到他奇特的神态。
  “我?我对谁做了什么?遥哥哥你……”心神转到了他莫名其妙的问话上,她却一阵迷茫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东衡遥放开宝珍,视线也自她身上转向前方。
  “放手!”冷森的两字命令溢出口,原本一左一右捉住水荷的两个侍卫同时接收到东衡遥的眼光,背脊不由一阵泛寒,两人的手竟同时立刻放开不敢再碰她。
  东衡遥犀利深幽的眼眸在下一瞬凝上了她。
  “你很明白我绑不住你。”他平平静静地。
  这男人啊!光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足够她心荡神驰了——而他似乎还不明白。
  “那就别试图绑住我。”她嘴角飘出一丝无比动人的笑意。
  两人之间的深意气氛,令人摸不着头绪的对话,让宝珍乍地升起一种危险警觉。再看东衡遥盯向那丫头的眼神,她更感到没来由的慌。
  募地,宝珍一下站在东衡遥身前,企图阻断他的注意。
  “遥哥哥,你不知道那丫头对我有多大胆无礼,遥哥哥,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训她!”她对东衡遥撒起娇来。
  只淡淡看了宝珍一眼,东衡遥便大步向前。
  “总管!替我送客!”他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而他的步伐更直接向那一头的纤影去。
  宝珍一愕。看着他的背影,她几乎不放置信。“遥……”她要追上他。
  东衡遥的两名贴身护卫立刻闪出来阻住她。而姜总管也对她一揖身。
  “公主!请让小的送您出府!”姜总管认真地执行主子的命令。
  水荷接收到了宝珍在不甘愿离去前对她投来恨怒的一眼,她不由得叹气了。
  “你这男人,对一些女人而言实在是个祸害。”她叹气的对象正是眼前的东衡遥。知道那宝珍为什么如此敌视她。
  东衡遥一手就将她勾拦进怀里,毫不在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对她独特的占有欲。
  “你想为民除害吗?”他狂妄一笑,食指抬起她的脸蛋,低头逼临她的朱艳菱唇。
  只有靠近她、捉紧她,他才能暂时有着拥有她的实在感——她是花神、也是风;而他,东衡遥,即使拥有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即使天下间似乎再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得不到的东西,可是偏偏,如今他最想掌握的、最想得到的,却超出了他的掌控能力之外——一个仿佛随时会自他眼前消失的影子……
  不!即使她是神、即使她是风又如们?就算打破一切定律,就算毁掉一切所有,他就是要她!没有人可以阻止——
  她也不能!
  清楚感受到属于他狂霸的气焰流息,她被影响了。试图平静下波动太大的自身灵气,她微微敛眸。
  而东衡遥,却似乎知道她想做什么。瞳底恶魔的光点一耀,倏地,他封住她的唇——
  挑逗地、继而绵绵密密地,他吻她。存心扰乱她妄想静下的气神,他不肯放过地纠缠着她的唇舌翻腾出炽烈的热浪直到,她喘息着将螓首埋在他胸膛前,躲过他对她神智进一步的侵袭——呵!看来这男人真的很懂得怎么让女人投降。
  “荷花神若变为男儿相,应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嘀咕着。
  “如果你喜欢,我也不介意要了你的男儿身。”意思是就算她现在变成男人,还是不能改变他要她的决定。
  在园子里的众人早在宝珍一行人离去时也跟着离开,这半个月来,府里众人已经习惯主子霸着水荷欢好的撩火举动,所以,只要主子的眼睛一盯住她,他们这些闲杂人等一律会识相地闪到一旁纳凉。
  “你还真是男女通吃、生冷不忌啊!”怪了!她不知道原来东衡遥也有凡间断袖这癖好。
  东衡遥低头盯住她领子下露出的雪白细颈。他的眼神乍地深邃乌沉。
  “这是只对你……”沿着她的背脊向上抚攀,他的指沿上了那一块雪白的领域,摩掌着。“我要的,是你这荷花神。”
  享受着他的指尖在她脖颈上制造出阵阵舒服的轻颤,她呵叹了一口气,在他怀中抬起了头。
  “这话听来,真像世间坏男人勾引纯真少女的甜言蜜语……”低喃,她黑灵的眸子里仿佛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凝视着她,东衡遥坚刻的神情有着一刹的柔软。
  “这也只对你……”对于她,他已经有大多太多的破例。
  不否认,这“甜言蜜语”让她的心再次波荡难抑。她对他漾出一抹清艳的笑容。
  “那好不好也干脆答应我一件事?”她得寸进尺,顺藤摸瓜。
  东衡遍坚毅的嘴角弯着。
  “不好!”他拒绝很爽快明了。
  她忍不住瞟他:“我说都还没说是哪件事呢,你就一口拒绝。”
  东衡遥老狐狸得很。“除了要我答应你替你完成任务,难道你还有非我办不到的事?”
  摇摇头,她看向他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看来,你似乎打定主意非赢得这场赌局不可?”
  “我是!”东衡遥不否认。他的手指在她娇艳欲滴的唇瓣上爱抚过。“因为这场赌局的赏金是你……”
  握住他宽暖的大掌,她的黑白大眸灿过一抹神秘的莹光。
  “好!就算到最后这场赌局你赢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多久?”换她抬臂,凉柔的手指轻轻在他的脸庞上划过。“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十年、二十年或者……
  百年?凡人的生命脆弱有限,百年后你必须去展开另一个新的生命,那么我呢?抹掉对你的记忆也重新开始吗?”
  “我不准!”东衡遥的眼中耀过一种宛若地狱的幽火。
  “我不准你把记忆抹除,我更不会忘记!”他吐出低沉的声音如誓言,仿佛要将时间凝结在往后的千百年般。“就算我下了地狱,就算再有来世,我也一定会记住你、记住你的一切……我说过,要你属于我,不止包括今生的一百年,是永远!”
  心动情生。她竟痴了。
  这男人呵!究竟知不知道他这些话已足够让她从此甘愿化身世间痴女子?
  募地,她眉心的花烈红泽绽耀。似恰似惜地,她双手捧住了他坚毅的下巴,而她的脸蛋悠悠漾出了一朵最灿烂美丽的笑花。
  “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不管我们的赌约到最后结果是什么,我不会忘了你。
  双手滑过他的颊、耳朵,最后停在他的后脑勺,她压下了他的头颅,并上前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的——或许她早该试试征服这男人的滋味……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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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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