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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小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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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07-11-04
~第十七章胁迫~

 

  薛无忌的身躯在空中陡然拔高数尺,右手中指屈起“噹!”地一声弹在燕琳手中短剑之上,燕琳娇呼一声,再也拿捏不住,短剑脱手向我的方向飞来,深深刺入我身边的抱柱之中,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薛无忌右手已然锁住燕琳的喉头,厉声道:“说!谁让你如此对我……”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七日醉的药性已经开始发作。

  听到动静的宫女和太监慌忙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全都大吃一惊,一个个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

  燕琳大声斥道:“逆贼!枉我好心对你,你居然想非礼于我!”

  薛无忌冷哼一声,虎躯微震,将身后的两名太监震到一旁,两名小太监护主心切从墙上取下兵刃,再度向薛无忌冲了过去。

  我留意到薛无忌额头之上布满了汗水,难道他正在用自身的功力逼出体内的迷药?

  我操起早已准备好的短枪,从帷幔后冲了上去,机不可失,若是被他逼出迷药,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遭殃。

  薛无忌冷哼一声,双目寒光暴涨,一把将燕琳向我推来,我慌忙收回短枪,张开臂膀接住燕琳。

  薛无忌在瞬间已经转过身去,劈手躲过小太监手中的长刀,内力贯注刀身,长刀发出嗡嗡的轰鸣之声,显然他的内心愤怒到了极点,冷森森的杀气从他的身上弥散到整个空间之中。

  两名小太监似乎被他的威势吓住,傻呆呆站在原地,忘记了动作。薛无忌长刀一挥,一道冷电闪过,那两名小太监的脑袋竟然被他齐齐切了下来。

  燕琳吓得花容失色,我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握枪的手腕都颤抖了起来,想不到薛无忌竟然强悍如斯。

  薛无忌怒吼道:“胤空?”声音中包含有无限惊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幕后的主谋竟会是我。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任何选择,心中一横挺起短枪向薛无忌的心口刺去,薛无忌长刀反挑登时将我的短枪从中切成两段,寒光一闪,刀锋径直向我的颈部砍来。

  “不要!”燕琳扑在我的身前,为我挡住刀锋。

  薛无忌微微一怔,长刀凝在中途:“你们……”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双虎目在瞬间被怒火完全染红。

  我看准时机将手中的半截短枪向他掷去,拉住燕琳的纤手没命的逃向宫门的方向。

  薛无忌挥刀拨去断枪,再度向我们追来,因为迷药的作用,他的脚步虚浮起来。饶是如此,他和我们的距离仍然在不断接近。

  一名冲上前来想要阻拦他的宫女又被他斩于刀下。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薛无忌!你要干什么?”却是岐王燕元宗赶到了这里。

  薛无忌抬头看了看他,双手举刀歪歪斜斜的向我砍了下来。

  燕元宗怒吼一声全速冲了上来,一把捉住薛无忌的手腕,屈膝重重的顶在他的小腹之上。若是在平时燕元宗定然不是薛无忌的对手,可是薛无忌事先已经饮下迷药,此时药性已经完全发作,他的反应比原来不知道要迟缓了多少。

  燕元宗早就对薛无忌恨之入骨,下手决不留情。薛无忌在他的全力一击之下,再也无法支撑下去,长刀‘噹!’地一声落在了地上,身躯缓缓倒在了地上。

  燕元宗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击竟然有如此的威力,双目之中充满迷惘之色。

  我慌忙放开燕琳的纤手,找来绳索将薛无忌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燕琳惊吓过度,不住的啼哭,燕元宗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小声劝慰着,我从心底对燕元宗感到恶心,这混蛋对燕琳绝非兄妹般的关爱,动机龌龊到了极点。可是表面上我却不敢表现出来。

  储秀宫内硕果仅存的两名宫女吓得都瘫倒在地上,我吩咐她们暂时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这才动手将几名太监宫女的尸首拖到侧室之中。

  做完这一切,我重新回到大厅之中,燕琳的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燕元宗来到我身前道:“你怎会在这里?”

  我压低声音道:“母后让我过来,设计拿住这个逆贼!”

  “母后?”燕元宗不解道,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晶后对付薛无忌的理由。

  我这才将和晶后的计划一一告诉燕元宗,燕元宗听完我的解释,脸上的神情渐趋缓和,从他对待薛无忌就能够看出,此人嫉妒心极重,若是我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肯定会怀疑我和燕琳之间有私情存在。

  我忽然想起他不是被晶后软禁在旭阳宫,不知怎么会来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王兄怎会在关键之时来到这里?”

  燕元宗道:“母后把我软禁在旭阳宫,我趁着守门太监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来储秀宫是想从九妹这里询问父皇的病情,谁想恰恰遇到了这件事情。”

  他并没有去过裕德宫,是以并不知道宣隆皇驾崩的消息。

  燕元宗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薛无忌道:“我们拿他怎么办?”

  我低声道:“此人擅闯禁宫,意图非礼公主,罪大恶极,先将他严加看管起来,等候母后发落!”

  燕元宗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我的话正中他的心思,他之所以和晶后反目,就是为了燕琳的婚姻之事,现在薛无忌被抓,燕琳的婚约自然解除,他心中的愉悦可想而知。

  处理完薛无忌之事,我离开了储秀宫,燕元宗担心燕琳受到惊吓,留下来陪他,我心中虽然感到不自在,可是以自己的身份的确提不出反对的理由,再者说燕元宗只是一厢情愿,在燕琳面前他仍然在压抑自己的感情,表现出的也只是兄妹间的关爱而已。

  回到裕德宫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晶后仍旧坐在我离去时的位置,她仿佛一直都在等待着我的到来。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孝服,宛如一朵不沾染任何尘世俗气的百合花,清高而孤傲,透露出淡淡的落寞。

  我却看到晶后坚强的背后隐藏的孤独和寂寞,在如此空旷的房间内静静守候着宣隆皇的尸首,也许对于她来说自从踏入大秦的后宫,这种生活就已经开始了,选择皇室的同时就等于选择了一条孤独的道路。

  晶后落寞寡欢的眼神终于停留在我的身上:“怎么样了?”

  我恭敬答道:“母后,薛无忌私闯禁宫,意图强暴公主,现在已经被拿下,只等母后发落!”

  晶后缓缓点了点头,从她的表情看不出太多的惊喜:“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我上前一步低声道:“这次之所以能拿住薛无忌,全靠岐王相助!”

  晶后的美眸闪过一丝惊喜:“元宗?”

  我点了点头道:“岐王现在仍在储秀宫中,儿臣已经将母后的一番苦心全都告知与他。”

  晶后喟然叹道:“但愿他能够明白才好……”

  她起身道:“你准备一下随我出宫去做一件事情。”

  我心中不禁惊奇万分,晶后居然在这个时候选择出宫,却不知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夜色正浓,我和晶后并肩坐在马车中,这是我第一次从平等的角度来看她,晶后凝脂般的肌肤在黑色狐裘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艳如娇雪,深邃的眼眸中荡漾着不可捉摸的神秘,这种神秘更让我心曳神摇。

  晶后拉开车帘,向窗外看去,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雾,两旁的景物朦胧模糊,在夜色中留下一个个缥缈的幻影。

  晶后轻声感叹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皇宫了……”

  我没有说话,对她来说秦宫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她的一生都在为之努力和奋斗。

  “宫外的空气果然比宫内要清新的多。”晶后露出一丝浅笑,绝代的风姿让我的呼吸为之一窒。

  马车在西城的草堂茶舍停下,我率先下去,然后小心的搀扶晶后走下马车,让我得以握住她柔腻光滑的纤手,内心的激动实在是难以描摹。

  茶舍的陈设十分的简朴,土墙泥地,除了墙上的两三副字画,更无其他装饰,茶舍内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靠火炉歪头打盹,晶后似乎对这里颇为熟识,径直向东首蓝布帘后的单间走去。

  单间一位中年人靠窗而坐,正在品尝着茶水,看到晶后进来,他站起身来,躬身一辑,晶后淡淡的摆了摆手,来到桌前坐下。

  此人高挺英伟,脸孔方方正正,轮廓分明,皮肤白皙嫩滑,身上穿着灰色长袍,他的眼神漯邃难测,专注而笃定,好像从不需眨眼睛的样子。黑发白肤形成强烈的对比。颌下微须,洋溢着成熟的男子气息。

  晶后转向他道:“大将军果然给哀家面子。”我内心一震,难道这就是秦国大将军白晷?

  那人淡然笑道:“皇后宠召,微臣焉敢不至。”

  我静静站在一旁,晶后这才将他介绍给我说:“胤空,这位就是白晷将军。”

  我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证实,白晷果然来到了秦都。

  白晷向我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欣赏之色。

  晶后品了口茶水道:“皇上已经驾崩了!”

  白晷并未感到太多的惊奇:“皇后,微臣已调拨两万龙骧军,伍千虎翼军于城外守候,只等皇后一声令下,便可将薛安潮那些人一网打尽!”

  晶后果然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有了大将军白晷的鼎力相助对付太子集团应该不难。

  晶后眼波轻转,轻声叹了口气道:“哀家反复考虑,并不想看到喋血皇城这一幕真的上演?”

  白晷面露迷惘之色,显然不明白晶后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晶后坦诚道:“陛下刚刚驾崩,朝野内外必然惶恐不安,周遭列强蠢蠢欲动,若是此时掀起更多血型,只会引起大秦臣民人人自危,我不想看到这种局面出现……”她美目之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如果不是知道了她的全部计划,我还真以为她是在为大秦的未来考虑。

  白晷道:“薛安潮顽固不化,自始至终都坚定的站在太子一方,皇后如果心慈手软,恐怕会后患无穷。”

  晶后道:“哀家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她指了指我道:“胤空今日帮我拿住了薛无忌,有他在手,薛安潮投鼠忌器,很多事情肯定要容易的多。”

  白晷诧异的看了看我,他显然并不相信我可以拿住英勇无敌的薛无忌,不过这句话由晶后说出,他又不得不信。白晷道:“皇后运筹帷幄,微臣自叹弗如。”

  晶后道:“我回到宫中就会把皇上驾崩的消息散布出去,秦都必然会出现动荡,白将军务必要助我控制住城内的局势。”

  白晷恭敬道:“皇后放心,御林军统领周超乃是我一手提拔,皇城之内绝对万无一失。”

  晶后不无担心的说道:“太子身兼水军都督一职,在大秦军方拥有一定的实力……”

  白晷不屑的笑道:“他只是虚有其职,水军的大权仍然掌握在副都统王元德手中,元德和我的关系想来不必再向皇后解释了吧?”

  晶后微笑道:“我倒忘了,王都统是白大将军的内弟。”

  白晷道:“这几日早已安排妥当,皇后尽可高枕无忧。”看来他早已潜入秦都多时,一直都在暗中为夺嫡做好准备。白晷犹豫了一下仍然建议道:“利用薛无忌要挟薛安潮虽然是一招妙棋,可是微臣以为,隐患还是及早去除的好。”

  晶后点了点头道:“一切还是等到岐王登基以后再说,我不想引起那帮老臣子人人自危之心。”

  白晷默然不语,目光深邃,让人很难看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晶后道:“一切拜托白将军。”

  白晷恭恭敬敬道:“微臣不胜荣幸。”

  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白晷含笑向我看了两眼,满怀深意的点了点头,我向他笑了笑,方才尾随晶后离去。

  上了马车,晶后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目,轻声道:“我累了,好想歇一歇,到了地方再叫醒我……”

  她的确有些倦了,靠在车厢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我向一边侧了侧,让她有更为宽敞的空间。晶后的娇躯却歪了过来,螓首靠在我的肩头。鼻息间清晰的闻道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我忍不住怦然心动,晶后在熟睡时,褪去所有刻意经营的坚强,女性的柔美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我的面前。

  这些日子晶后实在太辛苦了,我怜惜的看着她,高贵美丽的躯壳下一定隐藏着一颗憔悴疲惫的心。

  薛无忌已经成为晶后手中的王牌,利用他应该可以要挟薛安潮转变原有的立场,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始终不明,既然能够得到大将军白晷的相助,她为什么不索性将薛安潮这帮人一网打尽,以除后患呢?

  我知道晶后一定有她自己的想法,她兵不血刃的解决这场皇位之争,肯定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晶后肩头的狐裘微微滑落,透过领口的间隙依稀可以看到她圆润的香肩,我默默咽了一口唾液,用力的闭上了眼睛,生恐无法禁受眼前的诱惑。

  晶后轻轻呓语了一声,螓首在我的肩头摩挲了一下,手臂搭在我的身上,要命的是她的纤手刚好落在我最为敏感的部位。

  我用力咬住下唇,拼命控制着自己的阵阵冲动,晶后依然香梦沉鼾,却不知道我的神经在备受煎熬。

  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沸腾的血液慢慢的平复下去。

  马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这段路途对我来说漫长的就像经过了一个世纪。

  晶后悠然醒来,她从我的肩头抬起头来,向我温婉笑道:“你这孩子,也不叫醒我。”

  我乖巧的回答道:“孩儿见母后太过疲惫,是以不想惊醒你。”

  晶后点了点头,整了整仪容,若有所思道:“今晚注定不会宁静……”

  回到裕德宫,从外面看和平时并没有任何不同,走入其中,才发现许公公已经带人布置好灵堂,整个宫殿内到处都是白色挽联帷幔,气氛肃穆到了极点。

  看到晶后回来,他慌忙来到近前,低声道:“太子刚才来过,想冲入宫内探望皇上病情,被老奴拼死拦住了。”

  晶后轻轻叹了口气道:“难得他还有几分孝心,许公公你着人把薛相国请来,就说皇上有事情托付给他!”

  许公公愕然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晶后道:“皇上驾崩的事情也该让万民知道了。”

  薛安潮在半个时辰之后来到裕德宫,他走入宫内,看到眼前的情形顿时大吃了一惊,双目含泪,大声哀号着跪倒在地上道:“陛下!老臣来迟一步,竟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

  他哭号着在地上不住叩头。

  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薛安潮的表演,许公公悄悄来到她的身后低声道:“薛相国已经集合众臣全都在正德殿等候,太子马上就会赶到……”他补充道:“现在大家还不知道皇上已经驾崩的消息。”

  晶后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我暗道:这薛安潮果然考虑周到,生怕皇后趁机对自己下手,想好了一切可能的退路,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爱子薛无忌已经落到了我们的手中。

  薛安潮含泪来到晶后面前,他在瞬间已经完全回复了冷静,低声道:“老臣见过皇后!”

  晶后道:“我先把相国叫到这里,你应该知道所为何事情!”

  薛安潮故作糊涂道:“请恕微臣愚昧!”

  晶后冷冷道:“我想和相国商议一下,究竟由谁来继承大统的事情。”

  薛安潮故作惊奇道:“今日臣曾经在大殿上提出此事,皇后不是已经回绝了吗!”

  晶后道:“此一时,彼一时,日间皇上的身体还有好转的趋势,我自然不急着提出此事,可是现在……”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皇上……”薛安潮又流出两行混浊的泪水,却不知他的内心中是不是真的悲痛。他擦干眼泪,忽然像换了一张面孔,怒道:“皇后!皇上驾崩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掩饰的风雨不透,究竟有何目的?”

  晶后淡然笑道:“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大秦的社稷着想,薛相国难道以为我还会包藏什么祸心不成?”

  薛安潮冷冷道:“今日在朝廷之上,皇后应该看到人心子背向,拥太子为帝乃是众望所归的事情,皇后以为掩盖住皇上驾崩之事,便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晶后凤目含威,玉面上笼罩了一层严霜:“看来薛相国是想利用群臣继续为难我来着?”

  薛安潮笑道:“不敢!臣只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他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道:“皇上驾崩,天地同恸,臣必须将此事知会群臣……”他有恃无恐道:“众臣都已经在正德殿等候,老臣必须马上将皇上驾崩之事告知于他们!”

  晶后冷冷道:“我想有件事你也该知道了。”她目光向站在一旁的我望来。

  我清清楚楚道:“薛相国,今日下午薛无忌强行闯入储秀宫,意图强暴公主,现在已经被打入天牢。”

  薛安潮的瞳孔骤然收缩了起来,目光变得怨毒之极,他转向晶后道:“你……”

  晶后眼波轻转,指了指身边的座位道:“薛相国难道想看到喋血皇城这一幕真的上演?”

  薛安潮表情复杂到了极点,反复犹豫之后,他终于重新坐了回去。

  晶后坦诚道:“我本来想用武力夺嫡,可是如果这样就算成功,大秦也将元气大伤,周邦诸强就会趁势而起,我又如何对得起皇上的嘱托……”她美目之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晶后道:“凭心而论,元籍无论是魄力还是能力都强出元宗很多,可是皇上临终之前反复嘱咐我说,决不可让元籍登上皇位。”我心中暗暗发笑,宣隆皇死的时候我就候在一旁,何曾听到他说过这番话来。晶后的演技的确出众,有道是死无对证,现在她想怎样说,便可怎样说。

  晶后道:“皇上说:元籍虽然素有才干,可是心胸狭隘,这是做帝王的最大顾忌,心中容不下兄弟亲人者更无法容下群臣众将,又谈何统领千里疆域,带给万民安康?”

  薛安潮不无讽刺的说道:“看来在晶后心中只有岐王才是最佳的人选了!”

  晶后道:“元宗虽然生性淡泊,缺少王者之威,可是他宅心仁厚,为人慷慨,若他登基为帝,必然会爱民如子,皇上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才指认元宗为大秦之新君。”这句话才是晶后今日的重点。

  薛安潮呆呆出神,许久方道:“皇后打算如何处置太子殿下?”

  晶后微笑道:“这件事还是交由相国处置……”

  薛安潮道:“臣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晶后拿出一份早已写好的诏书道:“这是根据皇上的意思写好的诏书,薛相国可以先看看。”

  薛安潮恭恭敬敬双手接了过去,展开那诏书,却见那上面书写着:王室不造,天祸未悔,先帝创业弗永,弃世登遐。元籍长嗣,属当天位,不谓穷凶极悖,一至于此。大行在殡,宇内哀惶,幸灾肆于悖词,喜容表于在感,至乃征召乐府,倡优管弦,靡不备奏,珍馐甘膳,有加平日,采择媵御,产子就宫,丑声四达,亲与左右,执绋歌呼,推排梓宫,又复日夜亵狎,群小漫戏,兴造千计,费用万锻,人力殚尽,刑罚苛虐,幽囚日增。居太子之位,好皂隶之役,处万乘之尊,悦厮养之事,远近叹嗟,人神怨怒,社稷将坠,岂可复嗣守洪业,今废为营阳王,奉迎歧王元宗,入纂大统,以奠国家而泽人民,特此令知。

  我心中暗笑,看来晶后早已做足了功夫,连燕元籍的一些糗事全部挖掘了出来。

  薛安潮看完顿时额头冒出了冷汗,双目盯住晶后道:“这……”

  晶后微笑道:“相国看仔细了,太子如此无道,又岂可继承大秦之伟业?”

  薛安潮苦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收起诏书向晶后道:“却不知皇后要怎样处置老臣?”

  晶后道:“薛相国乃是国之栋梁,新皇登基之后,一切还要靠你辅佐,哀家一定会待你像以前一样。”这句话恐怕只有她自己才会相信。

  薛安潮道:“皇后既然如此坦诚,老臣也不怕将话言明,无忌乃是我唯一的孩儿,还请皇后饶他性命。”

  晶后点了点头道:“相国不必担心,只要元宗登上帝位,薛卫尉自然会平安无事。”

  薛安潮道:“晶后放心,岐王即位以后,老臣便带着无忌即刻返回齐国,再也不踏入大秦边境半步。”这薛安潮是出生在秦国的齐人,被宣隆皇燕渊赏识并重用,经过数十年苦心经营方才爬升到相国的位置。

  等到薛安潮离去,晶后转身向我道:“胤空!照你看,薛安潮信得过吗?”

  我恭敬道:“薛无忌在我们的手中,谅他不敢玩出什么花样,不过晶后是不是真的想放过他们父子?”

  晶后微笑道:“哀家既然可以让太子做营阳王,又怎么会对他父子赶尽杀绝呢?”

  我心中暗道晶后若是真的放过了薛安潮父子,恐怕真的像白晷所说的那样放虎归山。

  晶后向许公公道:“你去把众皇子都叫来,这件事应该让他们知道了。”

  她递给我一个玉牌道:“你亲自去一趟储秀宫,通知元宗和燕琳即刻赶过来,顺便去看一看薛无忌的情况如何。”其实她的主要目的是让我去看看薛无忌的情况,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我点了点头,关切道:“母后不要太过操劳了,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晶后嘱托道:“储秀宫后有一个冰窖,位置隐秘,你让魏统领把薛无忌暂时转移到那里。”

  我叫上孙三分一起来到储秀宫,岐王燕元宗和燕琳已经从宫中异常的变化中猜到了什么,当我把宣隆皇驾崩的消息告诉他们后,两人大哭着向裕德宫跑去,看来宣隆皇在他们的心目中还是十分的重要。

  薛无忌仍然处在昏睡之中,负责看管他的是六名大内侍卫,全都是晶后的亲信。我将玉牌出示给他们,领头的统领魏玉山按照晶后的吩咐,将薛无忌转移到冰窖之中。

  我让孙三分检查了一下薛无忌的身体,孙三分探了探他的脉门,苦笑着摇了摇头,向我低声道:“你究竟给他吃了几粒?”

  我诧异的看了看孙三分,马上醒悟到,肯定是燕琳哪个丫头生恐药性不够,加重了剂量。

  “他会不会有事?”我的心情顿时紧张了起来,若是毒死了薛无忌恐怕是件麻烦的事情。

  孙三分摇了摇头道:“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没有十天半月恐怕他不会醒来。”

  我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冰窖十分寒冷,很难长时间呆在里面。我让魏玉山找来被褥为薛无忌盖在身上,现在还不是夺去他性命的时候。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07-11-04
~第十八章夺嫡~

 

  回到地面,整个皇宫内已经是哭声一片,宫内随处可见身穿孝服的大内侍卫的身影,每经过一处门廊,都会遇到侍卫仔细的检查,好在晶后事先给我了玉牌,我一路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闻讯赶到的百官跪倒在裕德宫外,哭号之声响彻夜空。在外面巡视的许公公看到我,悄悄走了过来,引我进入侧室,拿出一套孝服让我换上,我是宣隆皇的义子,自然要尽些子女孝道。

  许公公帮我换上孝服,低声道:“几位皇子公主都哭得多次昏过去了,劳烦平王殿下代为照顾……”我点了点头道:“母后怎么样了?”

  许公公道:“皇后还好,不过刚才几位大臣动议太子登基,惹得她发了一通脾气。”大概是看出晶后对我十分看重,许公公对我的态度相当尊敬。

  我整了整孝服的衣袖,从正门进入灵堂,许公公指引我跪在灵堂的左侧,我来到燕元宗和燕琳身边,一脸悲恸的跪了下去。

  燕琳早已哭得美目红肿,看到我,情不自禁的向我肩头靠来,我心中一凛,慌忙用眼神制止住她,没想到燕琳双目一闭,竟然倒在了我的肩头,我张臂揽住她的纤腰,紧张道:“公主……”

  燕元宗转过脸来,好在眼前情况特殊,他并没有生出任何的疑心,声音沙哑的对我说:“胤空!你先扶琳儿去房间休息,顺便找位御医为她诊治一下……”

  我点了点头,和许公公架起燕琳来到侧室,幸好孙三分一直都候在这里,他为燕琳检查了一下道:“不妨事,只是伤心过度,让她休息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我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听到门外一阵骚动,却是相国薛安潮和大将军白晷一起来到了,许公公慌忙离去招呼,随手将房门掩上,我透过窗格向外望去,却见白晷和薛安潮穿着一身孝服,脸上的表情都是肃穆之至,唯一不同的是薛安潮的脸上多出了几分郁闷和无奈,他一定还在牵挂着爱子的安危。他的手中拿着一份诏书,显然是晶后交给他的那份遗诏。

  我的内心忍不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只要薛安潮宣读这份遗诏,岐王燕元宗就会顺利登上帝位,晶后就可以成功执掌大秦的政权。

  燕琳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她在床上移动了一下娇躯,缓缓睁开双目:“胤空!”房间内除了孙三分并没有其他人在,我也就没有太多的顾忌,来到床边,燕琳含着眼泪扑入我的怀中。

  孙三分扭过头去,看似回避,其实是在为我们留意着外面的变化,以防有人突然闯入这里,撞破我和燕琳之间的私情。

  “父皇他……”燕琳凄凄艾艾的说道,我轻轻吻了吻她光洁的前额:“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

  燕琳紧紧抱柱我的身躯,泣声道:“答应我,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我……”我重重点了点头,这时孙三分大声咳嗽起来,我慌忙放开燕琳,站起身来。

  却是许公公进来,向燕琳道:“公主殿下,薛相国就要宣读遗诏,你是不是过去一下?”燕琳点了点头,在许公公的扶持下向门外走去,来到门前她转身向我道:“胤空!你不去吗?”

  其实宣隆皇的遗诏跟我没有任何相干,可是以我的身份参与其中,也算得上合情合理,我连忙跟了过去。

  我和燕琳重新来到灵堂跪下,此时晶后已经来到灵堂之中,薛安潮和白晷交换了一个眼色,薛安潮来到正中,大声宣读遗诏:王室不造,天祸未悔,先帝创业弗永,弃世登遐……

  遗诏的内容我早已经知晓,主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太子燕元籍的身上,却见燕元籍原本充满信心的面孔,突然变得苍白,他不能置信的望着薛安潮,燕元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薛安潮在关键时刻怎么会突然倒戈。

  燕元籍双目就快被仇恨燃烧,他握紧双拳,正欲站起。这时从群臣中已经站出一人,此人是大秦奉常官桓谧,为官向来清正,为人刚直不阿,一直都是太子燕元籍的坚决拥护着,桓谧大声道:“吾皇在世之时,已经定下太子为继任新皇,又怎会在临终前仓促改变?”

  薛安潮尴尬道:“桓大人,遗诏的确是陛下亲口所述……”

  桓谧哈哈大笑起来:“好个亲口所述!陛下说这些话的时候究竟有谁在场?”他环视身后百官:“我等来到宫中,皇上已然驾崩,难道皇上临终之时,薛相国始终守在君侧?”

  薛安潮脸色难堪到了极点,在此之前他和桓谧一干人等在正德殿商议拥太子上位之事,现在自己突然倒戈,已经成了众人唾弃鄙夷的中心。

  桓谧道:“废长立少,违礼不祥。太子乃是天命所归,我等绝不承认相国手中的那份遗诏!”

  白晷怒道:“反了!桓谧!你身为大秦奉常,居然敢在先皇灵前大放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辞,你眼中还有没有先皇?”

  桓谧冷冷道:“桓某一颗忠心对天可表,今日便是拼得一死,我也不会让奸佞小人的阴谋得逞!”

  众臣之中又有几人站了起来,燕元籍的脸上闪过一丝安慰,他起身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元籍一心为国出力,为父解忧,自问没有任何的错处,父皇绝不可能留下这份遗诏。”

  一直都未曾发言的晶后冷冷道:“元籍!你父皇病重之时,你来床边探视过几次?又怎知道陛下不会留下这份遗诏?”

  燕元籍冷笑道:“元籍对登上皇位并无苛求,只是元籍不会让大秦的江山平白无故的落入外人之手。”

  晶后冷笑道:“外人?难道在你的眼中,只有你才是陛下嫡亲的子孙吗?”

  燕元籍怒道:“我父皇重病之时,每次我来探病,你都百番阻挠,今日又不知从何处弄出这份遗诏!却不知你究竟是何居心!父皇突然驾崩,皇后好像并未向大家交待死因?”

  晶后冷冷道:“太子难道真的想知道陛下的死因?”她转身向白晷道:“鲁王带到了没有?”

  白晷恭敬道:“启禀皇后,鲁王已经带到现正在宫门外等候发落!”

  燕元籍脸色突变,要知道当年是他指使鲁王给宣隆皇服下逍遥散,可是事后鲁王已经逃往晋国,却不知又怎么会落在白晷的手中。

  晶后微笑道:“你还要不要和鲁王当场对质?”

  燕元籍额头冷汗簌簌而下,要是鲁王将此事拆穿,他恐怕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心中暗自奇怪,晶后之前并没有透露任何的口风,鲁王燕兴赐难道真的落入了她的手中,还是她故布疑云来扰乱燕元籍的阵脚?

  燕元籍转身不住向后张望,白晷道:“太子是不是等待杜鹏那帮侍卫前来谋反?”

  燕元籍脸上露出极为惶恐的神情:“你……”

  白晷冷笑道:“我已经让御林军首领周超将杜鹏一帮逆贼全部拿下,太子恐怕等不到他们了!”

  燕元籍面如土灰,晶后对形势的把握远远超出他的想像。

  看到势头不妙,桓谧身边的几名臣子又悄然退了下去,只剩下桓谧一个人仍然站在原处。

  晶后淡然道:“桓大人还有什麽话说?”

  桓谧向前走了两步,目光如炬逼视薛安潮道:“薛相国难道不记得陛下的恩典了吗?当日你在我们的面前一番慷慨陈词,如今却为何突然变卦?”

  薛安潮心中有愧,不敢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白晷怒道:“混账,陛下尸骨未寒,岂容你在这灵堂之上胡闹!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

  桓谧哈哈笑道:“白大将军,你当真好威风,好煞气!”他手指白晷道:“边境战事正急,你身为护国大将军,居然不顾国家安危,潜入秦都,意图废黩太子,却不知你维护的究竟是何人的利益!”

  白晷怒道:“攘外必须安内,白某一心为国,若是不及时回秦都,你们这帮乱臣贼子恐怕要违背圣命,让吾皇含恨九泉。”

  门外四名持刀护卫冲了进来,将桓谧团团围住,桓谧面无惧色,大吼道:“我乃大秦奉常,谁敢拿我!”

  四名护卫被他的威势吓倒,居然犹豫着不敢上前,桓谧怒发冲冠,环视众臣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眼看着先帝一手创立的大秦基业就断送在这帮逆贼的手中!”目光所到之处,群臣纷纷垂下头去,不敢面对桓谧的目光。

  我暗暗赞叹,桓谧此人绝对可以称得上一个真正的好汉。

  桓谧跪倒在地上,向宣隆皇的方向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起身忽然向晶后的方向冲了过去。

  白晷及时挡在晶后的身前,却见那桓谧一头撞在晶后身边的抱柱之上,鲜血沿着他的额头迸射出来,所有人几乎同时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下去。

  桓谧手足不住抽搐,口中仍然喃喃道:“我……以我血……荐……轩辕……”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终于他的呼吸完全停滞。

  薛安潮用力咬住下唇,双目中已经满是热泪,他忽然跪了下去,所有人都明白薛安潮此拜并非为宣德皇,而是为了桓谧。

  晶后黯然叹了一口气道:“桓大人也算一颗忠心,不过却被奸佞小人蒙蔽。”她向白晷道:“白将军,你让人把桓大人厚葬了。”

  白晷连连答应。

  桓谧的死非但没有激起群臣的愤慨之心,反而让他们仅存的那点正义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一个个哪里还敢再多说话。

  薛安潮颤声把遗诏读完,燕元籍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锐气,脸色铁青的跪在原地。

  白晷率先来到燕元宗的身前,屈膝跪倒在地上:“臣白晷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他这一引头,其余众臣争先恐后的过来参拜燕元宗。

  晶后看到大局已定,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和燕琳跪在角落,静静看着燕元宗,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开心,眉宇间的忧虑和无奈始终挥抹不去。我忽然有些同情起他来,万人向往的帝位,对燕元宗来说也许只是一副无形的枷锁而已。

  桓谧的尸身已经被移走,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仍然未干,在一片白色的海洋中显得更为突出,他的死只是政权更迭过程中的一个插曲,更只是一场屠杀开始的序幕。

  我和孙三分在次日的黎明离开皇宫,燕元宗上位已成定局,继续留下已经没有太多的作用。

  孙三分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秦宫,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老朽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离开呢!”

  我笑道:“这次辛苦孙先生了。”

  孙三分道:“这几日皇宫之内定然风波不断,我们还是远离为妙。”

  我点了点头,晶后下一步恐怕就要对付薛安潮和太子这帮人,岐王既然已经顺利即位,身边有白晷不遗余力的相助,中间不会再有异常的变化。

  街道上到处都是来回巡视的御林军,百姓因为宣隆皇的驾崩,一个个脸上都是愁云惨淡,气氛显得压抑之至。

  车子前往枫林阁的中途,我忽然想起陈子苏,正是他的点拨才让这场夺嫡风云,避免了更多的流血发生,也许我应该先去拜访他,将眼前的形势向他禀明。

  孙三分见我对陈子苏极为推崇,也愿意和我一起前往去结识一下。

  我们两人来到陈子苏的家中,房门虚掩,一位中年美妇正坐在院中,想来是陈子苏的妇人。

  我轻轻叩了叩房门道:“陈先生在吗?”

  陈夫人柔声道:“我家相公出去了,马上就会回来,您是不是平王殿下?”

  我笑着点了点头,却见她双目始终盯着别处,美眸毫无神采,看来陈子苏说她目盲果然是真的。

  “平王进来吧!”陈夫人轻声道:“民妇身体不便,无法远迎!”

  我和孙三分对望了一眼还是走了进去,陈夫人三十多岁年纪,大概是长期室内生活的缘故,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请随便坐!桌上有茶,平王请用!”

  我看了看桌上一切都有准备,难道陈子苏知道我要来这里?

  陈夫人温婉笑道:“子苏说殿下今日可能会来,他果然没有猜错!”

  我笑道:“陈先生未卜先知,的确是当世奇才。”

  陈夫人道:“天下间这么夸他的,恐怕只有你我二人而已。”言语间流露出无限惆怅。

  孙三分忽然道:“陈夫人足下瘫痪已有几年了?”

  陈夫人微颦秀眉道:“五年前我去父亲坟前扫墓,不易感染了风寒,然后下肢突然就失去了知觉。”

  孙三分道:“老朽不才,愿为夫人请脉。”我心中大喜,孙三分医术高超,或许可以治愈陈夫人的顽疾也未必可知。

  陈夫人点了点头,将手腕伸出。

  孙三分仔细察探了一下陈夫人的脉象,沉吟片刻方道:“夫人之病,应该有药可医。”

  陈夫人不能置信的说道:“先生是说……”

  孙三分充满信心道:“老朽虽然不能确定可以让陈夫人恢复如初,不过经过治疗,正常行走应该不难!”

  “先生此话当真!”门外传来陈子苏惊喜若狂的声音,他显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孙三分微笑着点了点头,陈子苏屈膝就要跪下行礼,我和孙三分一左一右慌忙搀起他。

  陈子苏颤声道:“若是先生能够治好内人的双腿,陈子苏愿做牛做马以抱先生重造之恩。”孙三分道:“陈先生想谢便谢平王殿下。”他慷慨的把这个人情送给了我。

  陈子苏还要道谢,我挥了挥手道:“胤空此次前来,是有些事情向陈先生请教。”

  陈子苏请我入座。

  我将这段时间宫内发生的事情一一向陈子苏讲述,陈子苏不住点头。

  我迷惑道:“胤空有一件事百思而不得其解,既然晶后如此恨薛安潮那些人,为何不干脆把他们全部铲除,反而留下后患。”

  陈子苏淡然一笑:“平王以为,这次政变除了晶后胜利以外,还有什么人是最大的受益者?”

  我首先想到岐王燕元宗,可是他一心追求与世无争的生活,登上帝位实在非他所愿,他迷恋燕琳,可是碍于兄妹关系,晶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得偿夙愿,他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

  我忽然想到了白晷,脱口道:“白晷!”

  陈子苏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晶后一定意识到白晷经过此次夺嫡之后,在大秦的地位会更进一步,如果任其发展,恐怕会失去对他的控制。留下薛安潮那帮臣子,名义上是避免屠杀流血让群臣人人自危,实际上是为了日后分权,而制衡白晷。”

  我恍然大悟,晶后的远见卓识的确高出我一筹。

  陈子苏道:“只可惜……晶后的如意算盘未必能够得逞。”

  “先生怎么说?”

  陈子苏站起身来遥望皇城方向:“表面上看晶后已经顺利夺权,可是真正起到作用的是白晷,晶后在军方并没有任何的威信可言,而且废黩太子,另立新君此事已经失去了人心,晶后早已失去了对全局的操控能力,很多事情将不可避免的向其他的方向发展。”

  我被陈子苏这番大胆的预测深深折服:“如果白晷真的如陈先生所说,晶后岂不是要面临更大的危机?”

  陈子苏点了点头道:“无论晶后作何打算,白晷一定不会放过薛安潮。”

  我笑道:“晶后也不会放过他,对晶后来说薛安潮和太子是首先要除去的两个。”

  陈子苏道:“白晷行伍出身,为人冷酷无情,他极有可能借着铲除薛安潮和太子之机,在大秦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我不无忧虑的说道:“看来这件事,我必须要提醒晶后一声。”

  陈子苏诡秘一笑:“平王殿下难道没有看出,这才是您的机会所在吗?”

  我不解的望向陈子苏,一时间猜不出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陈子苏道:“如果晶后独揽朝政,大权在握,对殿下未必是好事。”

  我恍然大悟,自己深悉晶后的内幕,如果晶后顺利的夺取大权,自己在晶后的眼中自然成为毫无作用的人物,而我了解的那些内幕足可以为我带来杀身之祸。

  陈子苏道:“殿下若想在大秦继续平安的生存下去,就必须成为晶后心中不可或缺的人物。”陈子苏微笑道:“高处不胜寒!晶后马上就会感觉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我和孙三分回到枫林阁的时候已经是正午,瑶如和采雪看到我们回来,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宣隆皇驾崩的消息早已传得街知巷闻,她们始终在为我们的安危忧虑,见到我们平安无事的归来,这才把高悬着的心放下。

  瑶如掩饰不住对我的思念,紧紧抱柱我的臂膀,俏脸偎依在我的肩头。采雪静静站在瑶如的身后,矜持的向我微笑着,美目中的那丝情意却已悄然流露出来。

  孙三分笑道:“我现在最想吃得就是采雪做得云吞面。”

  采雪欣喜道:“孙先生稍待,采雪马上就去给您做!”

  瑶如轻声道:“公子是不是一夜未眠?瑶如这就去给你铺床。”

  我轻轻在她丰满的玉臀上捏了一把,低声道:“那你可要陪我!”瑶如俏脸一红,慌忙垂下头去,逃也似的向我的卧房跑去。

  我哈哈大笑,孙三分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我忽然想起从那副春宫图卷轴中发现的东西,拉着孙三分来到了书房,把那幅绘有裸体小人的丝帛出示给他。

  孙三分拿起那丝帛仔细看了许久,方才道:“这应该是某种内功修行的图谱,上面的线条根据人体的穴道和经脉绘制。”

  我心中不由得一动,自从上次被岐王的几名门客当街羞辱,我就兴起了修习武功的念头,这张图谱上也许记载的是极为厉害的武功,不然又怎会让齐国富商管舒衡如此看重?

  孙三分道:“公子从何处得来的这幅图谱?”

  我笑道:“就是那幅春宫图的卷轴里,本来我还以为这又是什么房中之术,现在看来应该是武功心法了。”

  “公子想要学武?”孙三分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点了点头:“在这乱世之中,如果没有武技防身的确处处受制。”

  孙三分深表同意:“公子言之有理,老朽虽然对武功之道不慎了解,可是这幅图谱,我倒可以为你详细解答。”他医术精神,对人体穴位经络自然熟到极点。

  我连续一个昼夜没有合眼,的确有些倦了,吃完午饭便回到卧室之中蒙头大睡起来。醒来已经是夜晚,瑶如在灯下正为我缝制新衣,我悄然走到她的身后,一把搂住她的娇躯,瑶如吓了一跳,纤手被针刺破。

  我慌忙抓住她的纤手,将她的手指噙入口中。瑶如娇羞无限,一只手放在我的肩头,柔声道:“公子吓到奴婢了……”

  我歉然道:“都是胤空鲁莽,弄伤了瑶如。”伸手挑起瑶如曲线柔美的下颌,在她丰盈饱满的樱唇上深深吻了一记。

  瑶如‘嘤!’地一声扑入我的怀中,我操起她的膝弯,将瑶如横抱在怀中,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图上花式众多,不若我们尝试一下。”瑶如将螓首埋在我怀中,俏脸烫人,鼻息中发出轻声呻吟,让我越发情动。

  我们在床上刚刚除去了衣物,却听到房门被轻轻叩响,采雪在外面道:“公子!有位慕容姑娘前来拜访你!”

  我微微一怔,慕容嫣嫣此来一定是为了探听秦宫中的情况。只好依依不舍的放开瑶如温软滑腻的娇躯,双手在她胸前轻轻捏了一把,低声道:“你等着我,我即刻回来……”

  瑶如双臂围住我的身躯,娇声道:“你就让瑶如光着身子在这里等你吗?”一双秀腿如常春藤般缠绕住我的大腿,将我的身体挤压向她的娇躯,湿润的香舌轻轻舔弄着我的胸口。

  我面对瑶如的玲珑玉体,此刻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低声道:“我怎么舍得……”全心融入瑶如醉人的热情之中。

  我来到书房的时候,慕容嫣嫣正在那里观看着墙上的书法,采雪为我泡好茶水,又为慕容嫣嫣换上热茶。

  “慕容姑娘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我微笑着来到慕容嫣嫣的身边。

  慕容嫣嫣淡然一笑:“嫣嫣不知道平王殿下晚间还是如此操劳,冒昧到访还请见谅。”

  我听出她言语中包含的讽刺意味,脸上不禁有些发烧,慌忙请她坐下,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在慕容嫣嫣及时转换了话题:“嫣嫣此次前来,是想问平王殿下一些事情。”

  “慕容姑娘有话尽管明说,胤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一副诚恳的样子。

  慕容嫣嫣浅笑道:“记得上次平王殿下曾经对嫣嫣说宣隆皇二十日之内便可康复,没想到现在他已然驾崩了!”

  我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笑道:“世事难料,没想到宣隆皇竟然如此命薄。”

  慕容嫣嫣道:“这两日宫内风云突变,白晷力捧岐王上位,太子燕元籍反被罢黩,想来其中的详情平王殿下应该是最清楚不过。”

  我点了点头道:“其中的情形我的确知道一些。”

  慕容嫣嫣道:“我想求平王一件事情,据闻大秦奉常桓谧以死抗争晶后,可是他的尸首被大将军白晷弃之于午门,以儆效尤。”

  我心中一怔,当时我明明听到晶后说过要白晷厚葬桓谧,他居然阴奉阳违,做出这等事来?

  慕容嫣嫣道:“桓谧为人刚正不阿,为官素有清誉,死后却遭到白晷如此折辱,此人实在是卑鄙到了极点。更有甚者,他不但将桓谧弃尸午门,还下令查抄桓奉常一家,桓家三十二口全部被打入天牢之中。”

  我倒吸一口冷气,陈子苏分析的果然没错,白晷这样做分明是不把晶后放在眼里。

  慕容嫣嫣道:“嫣嫣想请平王在晶后面前为桓氏一门求情,饶过她们孤儿寡母的性命。”

  我沉吟片刻方道:“不知慕容姑娘和桓谧有什么关联?”

  慕容嫣嫣道:“桓大人的女儿桓小卓是嫣嫣的闺中密友,还请平王殿下仗义相救。”

  我点了点头,慕容嫣嫣从袖中拿出十万两银票,放在我面前:“如果这些不够,平王尽管直言。”

  我正色道:“嫣嫣姑娘把胤空看成什么人了?”把银票重新推还给慕容嫣嫣。

  慕容嫣嫣并没有收回的意思,轻声道:“这些银两是供平王打点之用,殿下请勿推迟。”她忧心忡忡道:“据嫣嫣刚刚得到的消息,太子一行已经被逐出秦都,相国薛安潮也被白晷软禁在官邸中,秦都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短短的时间内,居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看来晶后果然失去了对局面的把握能力。

  送走了慕容嫣嫣,我马上换好了衣服,让仆人备好车马准备入宫。采雪来到我面前轻声道:“公子,此去千万小心。”

  我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

  采雪道:“有些事情并非人力可为之,公子切勿勉强……”她一双美目之中充满忧虑,刚才我和慕容嫣嫣说话时她就在一旁,肯定知道我是去为桓谧一家求情,故而劝我明哲保身,不要被牵连进去。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俏脸:“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采雪咬了咬下唇,美目中荡漾着无限娇羞,我忽然想起她昔日的美艳,这件事过后,我一定要让采雪换回原来女儿装束。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07-11-04
~第十九章失控~

 

  桓谧一家的死活跟我毫无关系,我之所以现在选择入宫面见晶后,主要是考虑到此刻晶后是最为孤独和彷徨的时候,也是最需要别人关心的时候。

  皇城内依然一副肃穆萧飒的景象,御林军戒备森严,比起以前没有任何的松懈,途经午门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掀开车帘,却见午门的城楼上,果然有一具尸首被高悬在上面,想来那就是大秦奉常官桓谧的尸首。冷月照射在尸首之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黑影,此情此景越发显得凄凉,

  我心中暗暗嗟叹了一声,桓谧本想用自己的生命来激起众人的斗志,没想到竟沦为白晷震慑百官的工具。

  裕德宫前身穿孝服的宫女和太监仍然在不停的忙碌着,我留意到除了几名负责宫中礼仪祭祀的官员,其他的重臣大都已经离去,宣隆皇新丧,按理说大秦的臣子都应该在此守灵,难道有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带着满腹的疑虑向裕德宫走去,迎面碰到许公公,他正端着夜宵从宫内走出,看到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已经两天粒米未进了……”

  我伸手接过托盘道:“我去劝劝她。”

  许公公道:“皇上和白将军去正德殿商议葬礼之事,大臣们多数都过去了,这边反倒冷清了起来。”言语中隐隐流露出不满。

  我向他道:“许公公,您年事已高,还要保重身子,皇后以后还要靠你照顾。”

  许公公连连点头,又道:“刚才三皇子打翻了烛台,皇后一怒之下将皇子公主全部都赶了出去。”

  我点了点头,轻轻推开裕德宫的大门,一股冷风从我的身后吹入,整个大厅之中白色帷幔飘拂而起,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大殿之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名宫女坐在那里打着瞌睡,我并没有打扰她,蹑手蹑脚的向内殿走去。

  掀开白色帷幔,我看到晶后静静坐在宣隆皇的棺椁前,双目呆呆望着远方,竟似有些痴了。我将托盘放在晶后身边,恭敬道:“母后!”

  晶后这才缓过神来,骇然道:“胤空!你……你何时进来的?”她的声音显得虚弱无力。

  我轻声道:“儿臣刚刚进来。”

  晶后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不知道是白天还是夜晚了……”

  “此时还是深夜!”

  晶后秀眉微颦,从座椅上站起来,她忽然娇呼一声,身躯险些倒在地上,我慌忙上前搂住她的纤腰。娇躯入怀,让我心神为之一荡。

  晶后在我的扶持下重新坐了回去,苦笑道:“想来是坐得太久,脚都麻了。”

  我蹲在地上道:“母后!孩儿帮你活络一下血脉。”

  晶后点了点头,想来并不反对。我内心一阵狂喜,双手捧起晶后的足踝,放在我的膝盖之上。

  虽然隔着罗袜,我仍然能够感受到晶后足踝的圆润细腻,晶后的小腿纤长而圆润,没有丝毫的赘肉,我有节奏的揉搓着她的双腿,晶后用力咬住下唇,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吟。

  我手上减轻了几分力度,关切道:“母后是不是嫌孩儿手重?”

  晶后摇了摇头道:“你揉捏的甚是舒服,酥麻的感觉减轻了许多。”

  我趁机道:“母后好像心事重重,不知所为何事?”

  晶后叹了口气,美目之中隐然有泪,她呆呆注视着一旁的烛火,过了许久方才道:“你深夜入宫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拜祭父皇吧?”

  我点了点头道:“孩儿什么事情看来都瞒不过母后,我此次来是求母后放过桓氏一门的性命!”

  晶后娇躯微微一震,她纤手紧紧握住座椅的扶手道:“我不是已经下令厚葬桓谧了吗?”

  我压低声音道:“桓谧的尸身现在被悬挂在午门之上,桓氏一门老小尽数被打入天牢之内……”

  晶后重重的在扶手上拍了一掌,显然愤怒到了极点,随机愤怒又转变为无奈:“一定是白晷做得这件事……”

  我低声道:“母后难道真的让白将军就这样任意胡为?”

  晶后幽然叹了一口气道:“白晷手握重兵,我原本想利用他在军界的实力,击败太子和薛安潮一帮人等,没想到他竟然借着元宗登基之事,大动干戈……”她的俏脸上浮现出莫名的悲哀:“你恐怕还不知道,他在一日之间已经假借元宗之名连杀七名重臣……根本没有将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晶后的美眸中充满了深深的悔意。

  我站起身来,轻轻为她揉捏着肩头,晶后道:“于今之计,我只好等元宗正式登基后,再做打算。”

  我安慰她道:“白晷虽然志在独揽大权,可是目前他若想巩固在大秦的地位,就必须拥立元宗为帝,短时间内不会有谋反之心,母后无需过虑。”

  晶后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危难之时,我的这帮皇儿竟然看不清眼前局势,无一人可为我分忧,幸亏还有你在我身边。”

  我深情道:“母后待孩儿恩同再造,即便是让胤空赴汤蹈火,胤空也没有任何怨言。”

  晶后颇为感动,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掌,我心中一阵激荡,从身后猛然将晶后微凉的娇躯揽入了怀中。

  晶后的娇躯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即缓缓的转过头来,美目中满是惊奇,但却没有任何的愤怒,我低声道:“胤空的心中无时无刻都充满着母后的影子。”这句话我的确是由衷之言,晶后深不可测的美眸忽然荡漾起来,我从中马上寻找到了那一点一星的情火。

  我深知这是晶后最为孤独和落寞的时刻,也是她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候,身为一个女人此时最需要别人的关心和爱护,机不可失,我无论如何都要冒险一试,突破晶后最后的防线。

  我轻轻吻在晶后柔美的玉颈上,顺着她颈部无懈可击的曲线,吻上她的耳垂、面颊,最终停留在她冰冷的双唇上。

  晶后美目紧紧闭上,娇躯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位未经人事的少女,我用舌尖启开她的樱唇,探入她的檀口之内,晶后‘嘤!’地轻吟了一声,香舌终于被我成功的俘获,我的手伸入长裙抚摸在让我早已向往许久的秀腿之上。

  晶后身体的温度在我的抚摸下不断的升高,俏脸泛起一层迷人的嫣红,一双秀腿下意识的夹紧,我将她的娇躯横抱起来,和她隐入白色的帷幔之中,右手轻轻撤去她孝服的裙带。

  晶后头上的白色孝带在缠绵中滑落,黑色长发如瀑布般流淌在双肩之上,我轻轻褪去她的外衫,面孔紧紧印在她温软的胸膛之上。

  晶后纤长的玉臂搂住我的头颅,我慢慢的将她放在白色的地毯上,手指沿着她身体完美的曲线轻柔的抚摸着,晶后的双手捧住我的面孔牵引着我来到她的身上,我捉住她的双唇,身体全力沉了下去。

  随着晶后极度压抑的呻吟,一条长长的白色帷幔从空中缓缓飘落,覆盖在我们紧紧纠缠的肉体之上……

  我全心的投入到和晶后的欢愉之中,在这庄严肃穆的灵堂之上,却别有一番异样的刺激和新奇。

  我的激情终于无可遏制的晶后的体内爆发,晶后近乎痉挛的拼命抱紧了我的身躯。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一股莫名的寒意沿着我的脊髓传遍了我的全身,我迅速扭过身去,却见晶后的贴身宫女茹儿,满脸煞白的站在帷幔之后,我刚才和晶后沉浸在激情之中,竟然忘记她还在宫内,想来是刚才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闯了进来。

  我迅速从晶后的身上爬了起来,茹儿此刻吓得三魂不见了六魄,脚下根本就无法挪动。

  我操起地上的白绫,果断的扼住茹儿的咽喉。

  晶后美目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再无顾虑,用力勒住茹儿的咽喉,茹儿抓住我的手臂,怎奈她的力量终究柔弱,不一会便气息全无,双腿停止了抽动,我犹不放心的探了探她的鼻息,这才确信茹儿已然气绝身亡。

  晶后默默穿好了孝服,缓缓来到茹儿的尸首前,美目之中泪光盈盈,茹儿跟随她已有多年,主仆间的感情十分深厚,如果不是被她撞破了我们的事情,也不会落到如此的下场。

  茹儿的死让我们两人的内心蒙上了一层阴影,晶后冷冷道:“今晚的事情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我点了点头,披上自己的孝袍,如果宣隆皇泉下有知,看到我在他的棺椁旁上了他的老婆不知有何感想。

  我深知对待晶后和其他的女人不同,就算和她已经发生了深层的关系,我最好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

  晶后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软化下来,俏脸微微发红,我刚才带给她的愉悦仍然没有完全褪去。她轻声道:“胤空,你刚才求我放过桓氏一族?”她的声音渐渐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如果母后为难,就当胤空没有说过。”现在喊她母后,内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

  晶后道:“我马上下一道懿旨,让许公公亲自去大牢,将桓氏一族放了……”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桓谧的尸首也让他家人领去,好生安葬了吧。”

  “多谢母后!”我深深一辑。我来此之前,本来想向晶后建议分权之道,没想到和晶后之间会发生这种事情,只好以后再寻找机会了。我看了看托盘内早已凉透的夜宵,关切道:“母后还是吃些东西,距离陛下安葬还有数日,如果这样下去,恐怕会熬坏身子。”

  晶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走出裕德宫,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一丝青灰色,一群乌鸦从宫殿的上方飞过,嘶哑的叫声在空中久久回荡,愈发加重了这份清冷。

  许公公和两名小太监站在御花园前,呆呆看着那群乌鸦,喃喃道:“神鸦也来辞别吾皇了……”乌鸦在民间虽然被视为不祥之物,可是在皇宫之中却被视为神灵。

  许公公看到我,迎过来道:“薛无忌逃跑了!”

  “什么?”我瞪大了双眼,薛无忌明明服下了七日醉又怎会逃跑?

  许公公低声道:“和他一起不见的还有魏玉山,几名侍卫全部都被砍死在冰窖里。”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魏玉山和薛无忌的关系非同一般。

  许公公道:“薛无忌身为大秦卫尉,在宫内侍卫中自然有几个知交,只是没有想到竟会是魏玉山。”

  我心中暗道,薛无忌逃走对我来说绝对算得上一个噩耗,正是我和燕琳设计将他拿下,他一定对我恨之入骨,以后只要有机会,他势必会对我进行报复,想到这里我感到一阵不安,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解决了薛无忌,如今悔之晚矣。

  许公公道:“这件事我还没有禀告皇后。”

  我低声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她,母后知道也只是平添心事。”

  许公公忧心忡忡道:“这两日皇后的压力太大了……”

  离开皇宫的时候,我迎面碰上一队御林军押解着囚犯经过,我依稀认出其中有几个是朝中的大臣,看来这场宫廷变乱仍然没有结束,晶后虽然一手挑起这场夺嫡风波,白晷却利用此次机会将风波演化成一场暴风骤雨,时势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回到枫林阁的时候,早有一位客人在那里等候,此人是来自大康的使节周若水,我在大康的时候曾经和他接触过,那时候他只是宫内负责礼仪的执事官,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也获得了提升。

  周若水看到我回来,慌忙跪倒在地上恭敬道:“平王殿下!”

  我笑道:“这里不是大康,我也不是什么平王,你起来吧!”

  我和周若水分宾主坐定,周若水道:“臣此次是专门参加宣隆皇的葬礼。”

  我不禁有些奇怪,从康都到秦都就是日夜兼程也要花去五天五夜的时间,却不知周若水如何赶到的。

  周若水道:“歆得皇于半月前便猜出宣隆皇必死无疑,所以让臣十日前出发。”

  我心中一怔,想起之前慕容嫣嫣曾经问过我宣隆皇的病情,难道她从中猜出了什么端倪?

  周若水道:“皇上让微臣给平王带来了一封信。”他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奉到我的面前。

  我当着他的面展开了那封信,信中无非是一些虚情假意的宽慰之辞,从笔迹我已经认出这并不是父皇亲笔所书,看来他连提笔给儿子写封信的功夫都没有,我对他的失望又增加了几分。

  我放下书信道:“父皇的身体怎样了?”

  周若水道:“陛下身体强健,神采更胜昔日。”

  我内心暗暗苦笑,父皇若是始终强健下去,岂不要急死我那帮等待继位的兄长,不过这对我倒不失为一个好消息,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来积蓄自己的力量。

  周若水道:“雍王千岁知道我前来,特地让我给殿下稍来了礼物。”他让随从将两个大大的礼盒放在桌上。

  我点了点头,没想到我这个庸碌无为的叔父竟然还记得我。周若水又向我介绍了大康近期的情况和朝中的变动,我留他在府中吃完午饭方才离去。

  三日之后,天色还未放亮,在元宗和晶后的主持下,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以及各国前来吊唁的使节,在大秦太庙举行了隆重庄严的仪式后,把宣隆皇的遗体运往秦都以西,葬入秦室历代君主的“园寝”。

  御林军在统领周超的率领下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方开路,龙骧军护卫两旁,虎翼军在最后押阵,运载陪葬物品的骡车达千乘之众,送葬的队伍连绵十多里。

  秦都的百姓披麻戴孝,跪在道路两旁哭着哀送这位一手将大秦发展壮大的君主。

  晶后和元宗都哭得死去活来,闻者心酸。

  我身披孝服走在众皇子的身后,距离九公主燕琳很近,她在两名宫女的扶持下,哭得异常凄惨,宣隆皇死后,她现在已经是父母双亡。

  白晷纵马走在大臣队伍的最前方,脸上表情严峻,流露出悲痛莫名的神情,我知道他自然不会真心的悲痛,眼前的样子只是在做戏。

  天空开始飘起细雨,气氛更显得肃穆悲沉,送殡队伍走了几个时辰,才在午后时分抵达了秦室“园寝”。

  宣隆皇的陵墓分从内到外三重城垣,结构和秦宫大致相同,在东南西北各建有角楼,守卫森严,各有一名陵官主管。

  通往陵园的主道两旁排列着陶制兵马车俑等守墓饰物,进入陵内后,由大秦新任奉常官曲靖来到墓旁的寝庙里,先把宣隆皇的衣冠、牌位安奉妥当,由大将军白晷宣读祭文,然后才举行葬礼。我留意到宣读祭文之事本该由相国薛安潮执行,却不知道今日他因何没有亲临葬礼。

  把灵柩移入皇陵的墓室时,晶后哭得晕了过去,连我都无法分清她此刻究竟是不是出自真心。

  三天后,秦都军民才脱下孝服焚掉,一切重新回复正常。

  在各国使节离去之前,秦惠安皇也就是燕元宗,在秦宫设晚宴请各方宾客,我也在受邀之列。燕元宗特地让人通知我提前来到皇宫,私下和我有事相商。

  我提前一个时辰来到宫中,燕元宗一身黑色朝服静静坐在旭阳宫中,他的前方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大大的秦国疆域地图。他的眼神迷惘而虚无,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不敢打扰他,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过了许久燕元宗方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我慌忙跪下道:“胤空参见陛下……”

  燕元宗苦笑道:“这里并没有其他人,你也无须做样子给我看,起来吧!”

  我这才站起身来,轻声道:“皇兄找我有什么事情?”

  燕元宗道:“母后为我订下一门亲事!”

  我心中一震,表面却不动声色道:“如此说来胤空要恭喜皇兄了!”

  燕元宗站起身来:“你可知道那女家是谁?”

  我摇了摇头,此事之前并无任何征兆,我又怎会知道。

  燕元宗走了两步方才道:“就是白晷的大女儿白俪姬!”

  我不由得大吃一惊,白晷果然厉害,他将女儿嫁给燕元宗之后,便贵为国丈,加之手握大秦兵权,在大秦声势之显赫已无人可出其右。

  燕元宗愤然道:“自从我父皇驾崩之后,白晷骄横无道,威慑朝野,先后已经诛杀十余名朝内重臣,狼子野心早已昭然于日月之下,我岂可娶此贼的女儿为妻!”

  这件事的确十分的严峻,燕元宗至今尚未娶妻,若是迎娶俪姬,她就理所当然的成为皇后的第一人选,以白晷目前的声势,此事已经成为定局,难道晶后就任凭白晷发展壮大不成?

  燕元宗道:“我求过母后,可是她坚持让我娶俪姬为妻,无论如何都不愿收回成命!”他抓住我的手臂道:“胤空!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说服母后!”

  我点了点头道:“胤空愿意为皇兄尝试一下,不过母后未必肯听……”

  燕元宗道:“母后自从葬礼之后,终日躲在凤阳宫中,对朝中发生的一切全都不理,难道就将这个乱七八糟的摊子丢给我不成?”

  我忍不住苦笑了起来,燕元宗看来并不了解自己的母亲,眼前的这个局面,晶后要比任何人都要难过的多。

  自从和晶后发生了那件事后,我一直都在回避她,这并不是出于对她的恐惧,而是我想给她一个相对冷静的空间,去考虑应对眼前的政局,并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孽情扰乱她的心神。

  几日不见,晶后又憔悴了许多,这却更增加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柔弱风韵。

  看到我,她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奇,指了指身边的座椅道:“元宗让你来的?”

  “母后圣明!”

  晶后淡然一笑:“你这次来是不是来劝我收回成命,取消这门亲事?”

  我摇了摇头道:“胤空并无此意!”

  晶后道:“那你来此究竟为了何事?”

  我看到四处无人,低声道:“胤空此来是为了母后!”

  晶后秀眉微颦,露出一丝怒色,她肯定是误以为我心中仍然牵挂着那日发生的事情。

  我轻声道:“白晷居功自傲,骄横无度,母后为何还要让太子迎娶他的女儿,让他的权势更进一步?”

  晶后脸上的神情稍缓,反问道:“你以为哀家还有选择吗?”

  “母后此举是不是为了让白晷安心?”

  晶后点了点头,忧心忡忡道:“今日上午薛安潮的府邸突然失火了,府内一百多口人命,尽数亡于大火之中。”

  我惊讶之极,脱口道:“此事难道又是白晷所为?”

  晶后用力咬了咬下唇道:“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昨日白晷面见元宗让他下旨查办薛安潮,我并未答应,没想到今日一早便传出这个噩耗。”

  我心下黯然,这薛安潮一定是白晷所杀。

  晶后道:“元宗的婚事是我提出的,白晷长女俪姬姿容美丽,秀外慧中,娶她为后,也算门当户对……”

  “母后有没有考虑过皇上的感受?”

  晶后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元宗身为一国之君,又岂可凡事都以个人利益为先?”

  我建议道:“母后!白晷趁着政权变换之机,大开杀戮,意在削弱皇上和母后的力量,长此以往后果将不堪设想,母后最好及时扶植新生力量与白晷抗衡。”

  晶后美目中流露出欣赏之色,她轻声道:“我又何尝没有想过,薛安潮本来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可是现在已经被白晷这个逆贼先行除去,放眼朝中,再无他人有足够的能量和他抗衡,我之所以让元宗娶俪姬为后,也只是想暂时把白晷稳住。”

  我低声道:“薛安潮早已成为白晷最大的隐患,白晷又岂能容他继续活下去,母后若想除掉白晷首先要从内部开始分化他的权力。”

  晶后轻声问道:“说来听听!”

  我拿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此举我意在试探晶后的反应,要知道桌上的这杯茶水乃是晶后刚刚饮过,旁边为我泡的新茶我故意不动。

  晶后双目掠过一丝媚色,却没有显现出任何责怪的意思。

  洁白如玉的茶盏之上隐然留有她唇齿的芬芳,我轻轻嘬了一口方才放在桌上:“胤空的意思是扶植白晷的亲信!”

  晶后美目猛然一亮,脱口道:“我怎么没有想起来!”她欣喜的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两步赞道:“妙计!随着地位的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会发生微妙的变化,表面上看起来我对白晷恩宠有加,实际上用他的部属来分化他的军权,好!”

  我笑道:“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母后要在白晷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提升其他人在军中的地位。”

  晶后道:“白晷昨日还求我提拔周超和王元德,好,我这次便做个顺水人情,让周超统领秦都御林军,官升两级,顺便把龙骧军和虎翼军也划给他调度。水军总都督的位置就留给王元德。”

  我又道:“古有二桃杀三士之典故,母后提拔他们的同时,切莫忘了让他们之间产生利益冲突。”

  晶后欣赏的点了点头道:“今天的晚宴你就不必去了,随我去将军府去一趟。”

  我微微一怔道:“母后要去白晷那里?”

  晶后微笑道:“元宗大婚以前,我总要去见见未来的儿媳妇!”

  将军府位于秦都城南乌雀街,此地远离繁华闹市,居住的大都是秦都的上流权贵,建筑风格各有千秋,街道全部用大块的青石砌成,月光辉映下露出深沉的反光。宣隆皇死后的宵禁仍然没有解除,大街上行人稀少。

  晶后此次出宫并不想惊动其他人,只带了我和许公公前往。

  马车在将军府前停下,我搀扶着晶后走下马车,许公公来到门前向那两名门倌通报了一声,两人慌忙向府内跑去,我这才知道晶后此次造访事先并未通知白晷。

  没过多长时间,白晷一身便服慌忙迎了出来,跪下道:“微臣不知太后驾到,未曾远迎,还望太后恕罪!”宣隆皇已死,燕元宗成为大秦的皇帝,晶后理所当然的升级成为太后。

  晶后摆了摆手道:“白大将军何须如此客气,马上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赶快起来吧!”

  白晷这才站起身来,神情显得极为恭谦,又跟我打了个招呼,在前方引路,我和晶后跟随他向正堂而来。

  白晷的府邸虽然规模庞大,可是并无繁琐的装饰,整座府邸显得十分的简朴。

  走过三进三出的宅院,绕过山水照壁,来到白府正堂‘卧虎堂’,几名仆妇规规矩矩的跪在门前,厅堂内灯火刚刚燃起,

  晶后笑道:“白将军,怎么没见你的两位千金?”

  白晷恭恭敬敬道:“臣已经让人去通知她们,太后请在厅中稍后,她们两个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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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07-11-04
~第二十章画虎~

 

  我和晶后在厅中坐了,下人为我们奉上香茗。我的目光被悬挂在正面墙壁上的卧虎图吸引了过去。

  卧虎图长约两丈高约七尺,画面上一只白色猛虎倦伏于花丛之中,虎目之中毫无杀气,反倒流露出一丝温顺可爱的神态,我好奇的走了过去,画面的笔触和用色都是一流水准,只是画者胸中并无豪气,无法勾画出猛虎的威猛气势。

  白晷在身后道:“白某早就听说平王殿下书画双绝,可否品评一下这幅卧虎图。”

  我淡然笑道:“如果胤空没有猜错,这幅画的作者应该是两个人!”

  白晷奇道:“何以见得?”

  我指了指画面道:“看出这应该不难,花丛和猛虎分明是两种不同的手笔,花朵勾勒的精心细致,线条柔美圆润,猛虎却下笔随意,线条流畅不羁,一个人绝对无法画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用色却恰恰相反,猛虎着色素雅清淡,花朵用色鲜艳夺目,又恰似两者刚好对换了位置,如果胤空没有猜错,这花朵的颜色定然是画虎者所填,这猛虎的色彩却是绘花人所为。”

  白晷赞道:“平王果真好眼力!”他又道:“平王看看这幅画可有什么缺憾?”

  我笑道:“胤空斗胆评上几句,论到画功这幅画的确可以称得上一流,可是若是从布局上来看这幅画只能沦为二流,若是谈到意蕴,这幅画充其量只能算上三流!”

  白晷似乎被我引起了兴趣,大声道:“愿闻其详!”

  “此画名为卧虎图,自然以虎为主,虎者百兽之王也,傲啸山林,震慑众生,此虎却画的温顺如猫,目光中找不到任何煞气。”

  白晷轻轻嗯了一声。

  我又道:“虎旁点缀的百花本来勾勒的恰到好处,可是用色却偏重于艳丽,有喧宾夺主之嫌,让人一眼看去只见百花,却看不到猛虎,猛虎的气势又输了几分,这才是最大的败笔……”

  我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到身后一个悦耳的声音道:“满口的胡说八道!”我骇然回过头去,却见一对清丽绝俗的少女悄生生站在门前,两人身材长相都有几分相似,穿着一样的白色棉质长裙,左侧的少女年纪稍长,冠发蛾眉,流露出一股天生高贵的雍容气度,右侧的少女年纪小些,俏脸上稚气未脱,从头到脚,一点装饰也没有,但是通体清洁,一尘不染,衣服又极称身,柔肌胜雪,别有一种清丽脱俗之致,人更生得修眉横黛,星目澄波,色比花娇,颜同玉润,虽然脂粉不施,那一种绝世的容光,竟使人对面不敢逼视,她一双美目愤愤然盯住我,大有跟我誓不罢休的气概。

  白晷故意扳起面孔叱道:“思绮!不得无礼!”

  原来这就是白晷的两个女儿俪姬和思绮,我心中暗赞,这白晷真是祖上积德,居然生出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同时也不免有些遗憾,俪姬如此一位绝代佳人眼看就要嫁给燕元宗那个变态。

  “还不快见过太后!”白晷大声道。

  俪姬娇柔一笑,婷婷袅袅向晶后走去,思绮仍不解恨的瞪了我一眼,这才向晶后走去。

  “俪姬、思绮见过太后娘娘!”

  晶后笑着搀起她们,左右看了几遍,赞道:“白卿家生得好女儿,真是让哀家越看越爱!”

  俪姬大概已经知道自己即将嫁入宫中,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矜持,思绮显然没有姐姐那般温柔,仍旧记恨着我刚才的评论,一双美目偷偷瞪了我多次。

  白晷把我介绍给她们姐妹,思绮道:“我当是谁,原来你就是那个康国的质子!”

  白晷怒道:“绮儿!休得胡说!”

  我笑道:“白大将军勿要怪她,思绮小姐说得确是实情。”

  俪姬柔声道:“平王殿下请勿见怪,我这妹子平时娇纵惯了,不懂得什么礼数!”她声音宛如出谷黄莺,吐字呼吸充满诱人韵律。

  思绮不依不饶的说道:“你凭什么说这幅画连三流水准都算不上?”

  我心中暗笑,我已经看出这幅画八成是她和姐姐两人合作完成,刚才我把这幅画批驳的一无是处,自然让她大为光火。

  俪姬劝道:“绮儿!平王殿下说得不错!”

  “什么说得不错?我看有些人只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眼高手低之辈!”

  晶后也笑了起来:“绮儿这孩子性情倒是率真可爱。”

  我内心中对白晷的两个女儿忽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我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刚好可以在她们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绝艺,或许可以赢取这姊妹两人的芳心也未必可知。

  我微笑道:“在下不才,愿为白将军画上一幅卧虎图。

  白晷笑道:“如此甚好,也让这小丫头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让下人为我取来笔墨纸砚,雪白宣纸平铺在书案之上。

  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她对我的画技充满了信心。我慢慢来到书案前,并不急于落笔,转身向思绮道:“思绮小姐可愿为我磨墨?”

  思绮撅起可爱的樱唇道:“画幅画哪里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我微笑道:“小姐此言差矣!想完成一幅画作,首先就要讲究墨汁的均匀浓淡,我看思绮小姐用墨水准高超,所以才有此要求。”

  思绮勉为其难的走了过去,帮我磨墨。我又向俪姬道:“还请俪姬小姐为我调色!”

  俪姬温柔的点了点头,来到书案的另一端。

  我向下人要了一盆清水,洗净双手后揩干,这才闲庭信步的回到书案之前,思绮小声嘀咕道:“故弄玄虚!”

  我向她挤了挤眼睛,伸手捻起狼毫,饱蘸墨汁,在丈许的白宣之上笔走龙蛇。

  一旦进入状态,整个天地之中仿佛只有我一人存在。

  每一笔都倾注我的全部热情,我的每一次落笔都看似随意,但仔细看上去确又是那样无懈可击。

  思绮的目光由开始的不屑渐渐变成了一种欣赏,进而变成了一种钦服。俪姬的美目也流露出崇拜的神情。

  “好了!”我在画上留下题跋,轻轻将狼毫搁置在笔架之上。

  白晷欣赏的点了点头:“好画!”画面上一只猛虎倦伏于山崖之上,虎目炯炯,露出慑人光华,天空愁云惨淡,一场风雨即将来临。无论笔势、笔力、笔意都无懈可击。

  白晷笑道:“平王果然名不虚传。”

  我微笑道:“若非感受到白大将军的虎威,胤空也画不出这猛虎的气势来!”

  白晷哈哈大笑。

  俪姬和思绮仍然在观赏着我的大作,对我的欣赏可见一斑。

  晶后微笑道:“白将军,过两日我便让人聘礼送来!”

  白晷恭敬道:“臣以为俪姬入宫之事还是暂缓一下。”

  晶后皱起秀眉道:“怎么?白将军莫不是以为元宗配不上你女儿吗?”

  白晷慌忙跪倒在地上道:“太后娘娘切勿动怒,请容微臣解释!”俪姬和思绮见父亲突然跪下,不知发生了何事,慌忙也跟着跪下。

  晶后幽然叹了口气道:“白将军,赶快起来,莫要吓到了你这两个乖巧的女儿。”

  白晷这才起身道:“先皇刚刚入葬,现在就为陛下举行大婚,恐怕会落为他人话柄!”

  晶后道:“这你无需担心,我负责向那帮大臣解释,大秦不可一日无君,一样不可无后,元宗身居高位,身边又怎能无人辅佐,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白晷连连点头。

  我心中暗骂,这白晷当了皇帝的老丈人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表面上还装出诸多顾虑,真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

  晶后道:“白将军,我还有一个想法。”

  “太后请讲!”

  晶后看了看我道:“你看我这个孩儿怎么样?”

  白晷微微一怔,低声道:“平王殿下天资聪颖,文采过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天之骄子……”

  “你既然这么欣赏他,我也就放心了。”

  晶后笑着望向思绮道:“这思绮纯真可爱,我看她和胤空倒是挺合适的一对儿,白将军意下如何?”

  “这……”白晷一时间怔在那里,晶后这可给了他出了一个难题,我虽然也是王爵称号,表面上还是晶后的义子,可实际上只不过是大秦的一个囚徒,哪有父亲愿意将女儿许配给囚犯的道理。

  白晷额头上竟然冒出了冷汗,他许久方道:“只是……绮儿还小……”

  晶后笑道:“白将军此言差矣,我只是想为他们两个订下婚约,又不是让他们两个即刻完婚。”晶后话说到这个地步白晷再也想不到推脱的理由。

  我心中大乐,没想到自己凭空捡了个便宜,抛开白晷这个阴险狡诈的岳丈不论,思绮的绝世姿容早就让我心动。

  晶后道:“思绮,你若是不反对,我便当你默许了!”

  思绮俏脸通红,既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想来刚才她已经被我的才情所打动,再加上我外表出众器宇不凡,又有哪位少女不会心动呢?

  俪姬美目中隐隐露出一丝忧郁,她忽然开口道:“父亲怎么忘了,思绮自幼便订下一门亲事,一女岂可许配两家!”

  白晷恍然大悟道:“是啊!我倒忘了,思绮小时我曾经为她订过一门亲事……”

  晶后面露不悦之色,冷冷道:“许配给谁家?”

  白晷犹豫了一下方道:“白某的一位老友吴开山……”他分明是在撒谎。

  “把那门亲事退了!有什么事情哀家来担待!”晶后愤愤然摔下一句话,再也不看白晷一眼,转身向外走去,我慌忙跟了上去。

  来到大门前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见白氏父女仍然站在那里,思绮见我回头含羞垂下头去,俪姬美目之却充满惆怅和失落。

  我心中一动,俪姬分明也为我的才情所动,刚才的那番话究竟是为了维护妹妹,还是出于忌妒?也许后者的成份更多一些。

  离开将军府,晶后情不自禁露了微笑,我知道她今晚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心中自然快慰到了极点。

  我心中暗自得意,晶后和白晷的斗争刚刚开始,我就落到了天大的便宜,不过这个白晷肯定不会轻易把宝贝女儿许配给我,需要想个法子尽快把思绮弄上手。

  晶后轻声道:“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微微一怔,慌忙道:“孩儿有何值得得意的事情?”

  “不但得到一位绝世美女的芳心,还有可能拥有一位势倾天下的岳丈,这还足以让你开心吗?”晶后的笑容十分的耐人寻味。

  我忽然醒悟到,晶后为我订下这门亲事不仅仅是为了打击白晷,她还想让我利用这个机会趁机接近白晷,甚至获取白晷的信任。

  我大胆的握住了晶后的柔荑,低声道:“在胤空的心中,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比得上母后的地位。”

  晶后轻轻挣脱了一下,然后慢慢的靠在我的肩头,我的手沿着她的衣襟探入了她的怀中,晶后在我的抚弄下,身体完全瘫软了下来,她轻声在我耳边道:“你不怕我斩掉你的脑袋!”

  “死在母后的裙下,胤空今生无憾……”

  我自然不会死在晶后的长裙之下,反倒是晶后几度在兴奋中就快昏死过去。她的长腿环围住我的身躯,身体竭力的后仰,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我的舌尖沿着她身体的曲线移动到她的胸前。

  晶后的指甲深深陷入我肩背的肌肉中,些许的痛感让我的进击变得更为猛烈。晶后在我的身下辗转逢迎着,此刻的她才完完全全回归到女人的位置。

  月光如水,从窗格透射到凤阳宫内。晶后为我穿上外袍,在我的脸上轻轻吻了一记。我反手搂住她的纤腰,将她紧紧贴在我的身后,晶后轻声道:“你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时辰,还是赶快离开吧……”

  我依依不舍道:“胤空好想留下来陪伴母后。”

  晶后搂住我的身躯:“有空我会传召你。”她的这句话让我怀疑自己在她的心目中究竟占有怎样的位置,难道晶后对我并没有半分的感情,只是将我当成一个男宠而已?

  晶后很快就为元宗和俪姬定下了大婚之期,考虑到宣隆皇驾崩不久,多少要顾忌臣民的感受,她将婚期定在三个月以后。

  白晷对朝中大臣的打压报复也开始有所收敛,动荡许久的秦都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

  晶后为了避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传召我入宫,我多数时间都留在枫林阁,陈子苏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和我一起讨论形势,闲暇之余我在孙三分的指点下修炼起春宫图上的图谱,也许是我毫无武功根基的缘故,修炼十余天,仍然没有得到其中的法门。

  不觉已是清明,细雨霏霏,我一早便准备和瑶如采雪去胭脂湖边踏青。正要出门却看到钱四海和管舒衡一起走进门来。

  我笑道:“今天是什么风?居然把两位大财东吹到我这座破庙里来?”

  钱四海呵呵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钱某今日是来找你晦气来了。”

  我把二人请入房内,让瑶如为他们奉上茶水。

  管舒衡笑道:“难怪平王殿下最近深居简出,原来躲在这里金屋藏娇!”

  瑶如俏脸红了红退了出去。

  我向钱四海道:“钱老板不是去济州接管盐场了吗?怎么还留在秦都?”我马上想到钱四海八成是因为皇位的归属未定,始终未敢成行。

  钱四海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平王好像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

  我这才想起上次曾经答应他向晶后求情赦免一田氏盐场原总管徐达迟,我的确在晶后的面前提过,晶后也答应了下来,可是看钱四海的表情,那张赦免诏书肯定没有送到他的手上。晶后最近忙于皇宫事务,可能把这件小事给忘记了。

  我歉然道:“钱老板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办到。”

  钱四海呵呵笑了起来:“平王千万不要介怀,钱某没有催你的意思,最近宫中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后自然兼顾不到这种小事。”

  管舒衡道:“今天我们来一是为了和平王聊聊,二是为了请平王赴宴。”

  我笑道:“管老板怎么如此客气,你远道从齐国而来,按理说应该胤空来尽地主之谊才对,怎能三番两次的让您破费。”

  管舒衡笑道:“平王误会了,这次请你的是我的干女儿嫣嫣,我只是捎个消息过来罢了。”

  我眉头微微一皱,这慕容嫣嫣请我肯定是为了我帮她求太后赦免桓氏一门的事情。不过她若是表示谢意大可亲自前来,却不知又为何让管舒衡前来邀请。

  管舒衡满怀深意的向我笑道:“听闻平王殿下已经和白大将军的小女儿已经订下婚事,不知可否属实?”

  我摇了摇头道:“传言而已……”晶后虽然提出了这件亲事,可是白晷并没有当场答应,我自然不能承认这件事。

  钱四海双目转了转,他狡黠笑道:“据说白大将军的女儿思绮清丽无伦,若是平王能够娶她为妻倒是一桩美事。”

  两人旁敲侧击想从我嘴中打听一些宫内的消息,我避重就轻的应付了几句,聊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他们有告辞离去的意思,看来我携美踏青的计划只好泡汤了。

  采雪这时走了进来,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宫里来人了……”我慌忙起身向外迎去,却见燕琳的贴身宫女芸儿,我本来还以为是晶后传召我,没想到会是燕琳。

  芸儿向我施礼后道:“平王殿下,公主有急事请你入宫!”

  我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去吧,我准备一下就过去。”

  却见芸儿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公主交代一定要我把殿下请回去,不然她不会放过芸儿……”

  燕琳那个丫头做事向来都是如此,我只好点了点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跟客人解释一下。”

  来到储秀宫才知道,燕琳感染了风寒,已经病了数日,这两日一直都躺在宫内养病。

  我跟着芸儿由角门进入宫内,芸儿轻声道:“宫里的其他人都让公主支到了前院,不会有人打扰……”

  她说话的时候,始终不敢正眼看我,我这时才想起自己刚来大秦之时,曾经在太子府中,假借醉酒调戏过她。燕琳被我征服以前,对同性有着异常的癖好,想来芸儿也是她的玩伴之一。从她的神情来看,多半已经知悉了我和燕琳之间的事情,我暗叫不妙,燕琳这个丫头终究无法将我们的秘密守住。

  芸儿引我来到寝宫内,让我藏身在帷幔之后,确信宫内没有其他人在,才向我挥了挥手。她向瑶床上指了指,转身出门去了。

  燕琳背身躺在瑶床上,似乎已经睡去。

  我轻声道:“公主!”

  燕琳毫无反应,我走到床边伸手去拉她的香肩,不易燕琳猛然转过身来,抓住我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我痛得大叫起来。燕琳这才放开了我的手臂,美目含幽带怨的看着我。

  我嬉皮笑脸道:“公主怎么忍心如此对待胤空。”

  燕琳怒道:“我恨不能把你一块一块吃下肚去。”

  她雪白的香肩露出在锦被之外,格外的引人心动,我在床沿边坐下,伸臂搂住她娇躯,柔声道:“这些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不过碍于宫内人多眼杂,不方便来此。”

  燕琳挣脱开我的怀抱,一把揪住我的耳朵道:“你还敢骗我,现在整个秦都谁不知道你就要成为白大将军的乘龙快婿,你究竟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苦笑道:“公主从何处听来的传言,此事纯属乌有。”

  燕琳半信半疑道:“皇兄亲口告诉我的,那岂会有错?”

  我抱住她的娇躯,在她吹弹得破的俏脸上轻吻了一下道:“母后的确向白晷提起过这件亲事,不过那白晷的小女儿自小便订下婚约,哪有一女许配两家的道理?”

  燕琳美目含笑道:“此话当真?”

  我重重点了点头,对待燕琳这个丫头最好的方法就是能哄则哄,能骗就骗。

  “我姑且信你这一次……”

  我双手已经伸入了锦被之中,却发现燕琳除了一个肚兜,身上再无寸缕。燕琳星眸半闭,轻声道:“你这个淫贼又想做什么……”她明明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却把事情推到我的身上。

  “胤空想为公主好好的医治一下相思之苦。”我除下鞋袜衣物,赤条条的钻入锦被之中,燕琳拉起锦被将我蒙在下面,黑暗中,我听到她急促而诱人的呼吸。

  燕琳温软的娇躯如八爪鱼般紧紧缠绕住了我:“淫贼!你让我想得好苦!”

  我们的情欲之火在黑暗中迅速燃烧了起来……

  燕琳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趴伏在我的胸前,手指轻轻在我的身上划着圈儿,小声呓语道:“你打算何时向母后求婚?”

  我微微一怔,低声道:“父皇刚刚驾崩,现在提出这件事好像不是时候……”

  燕琳狠狠在我胸口抓了一把:“你究竟准备把我如何处置?”

  我低声道:“公主玲珑玉体,活色生香,处置的办法只有一个!”我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燕琳忍不住娇笑起来,忽听门外芸儿大声道:“陛下到了!”

  我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这燕元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了这个时候。听茹儿的口气,他应该已经到了门外,就是穿衣服也来不及。

  燕琳慌忙将我的衣服和靴子扔到床下,床下的缝隙太小,根本无法容我的身体钻进去。我只好躲在被窝中,好在瑶床宽阔,室内光线又十分的昏暗,应该很难被人发觉。

  没多久我便听到燕元宗的声音:“琳儿!你可曾好些了?”

  燕琳老老实实的躺在被窝中,她现在是赤身裸体,自然不敢坐起来答话。装出虚弱无比的样子:“好些了……不过还是想睡……”

  我心中暗骂燕元宗无耻之极,妹妹的闺房岂可是他随便闯入的?

  燕元宗道:“我让太医为你熬了补药,你喝了吧!”

  我轻轻拍了拍燕琳的玉腿,燕琳道:“陛下先放在桌上吧,我此刻并不想吃东西。”

  燕元宗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道:“琳儿,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七哥。”

  燕琳轻声道:“皇兄已经贵为一国之君,琳儿自然不敢无礼。”

  燕元宗大声道:“琳儿!你可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一国之君,如果不是母后逼我,我宁愿和你一起归隐山林……”他激动之下,居然连这句话也说了出来。

  燕琳并不知道他对自己的畸恋,只当他说得只是一时的气话,轻声劝道:“皇兄身居高位,以后首先考虑的是大秦的子民,又岂可时刻想着归隐山林。”

  那燕元宗又上前走了两步,大声道:“我现在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又哪有精力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我生恐燕元宗看出什么破绽,吓得趴伏在燕琳双腿之间,一动也不敢动。

  燕琳屈起玉腿,柔滑的玉肤摩擦着我的肩背,我此刻却顾不上享受这份香艳,若是让燕元宗发现我躲在里面,恐怕我的小命就要玩完。

  燕元宗黯然道:“母后让我三月以后迎娶白晷的女儿俪姬!”

  燕琳笑道:“如此甚好,琳儿又多了一个嫂嫂了。”

  那燕元宗看到燕琳毫无感觉,不由得更加郁闷,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耽误你休息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听到宫门关上,我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门外传来茹儿的声音:“恭送陛下!”

  过了许久,确信燕元宗已经离开,燕琳才格格笑了起来,一双玉腿紧紧的夹住我,娇声道:“你若是敢对不起我,我就叫皇兄砍掉你的脑袋,不……还是把你喀嚓了,入宫来伺候我!”

  我做出凶狠无比的样子,狠狠将燕琳压在身下:“这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在储秀宫和燕琳缠绵了两个时辰,临近黄昏的时候,想起和钱四海管舒衡的约会,这才和燕琳道别。

  刚刚出了储秀宫,迎面就遇到许公公,我本想回避一下,没想到他目力极好,大声道:“平王殿下!我正要去找你!”

  我只好笑着迎了上去:“公公找胤空有什么事情?”

  许公公向储秀宫的方向看了看,他肯定看到刚才芸儿从后门将我送了出来,我慌忙解释道:“九公主让人请我过去给她画像。”

  许公公哦了一声,这才道:“太后让老奴去枫林阁找殿下入宫,可巧在这里碰上了,不然老奴恐怕要白跑一趟。”

  我嘿嘿笑了笑,内心却叫苦不迭,今天整整一个下午和燕琳大战了数个回合,晶后偏偏此时传召我入宫,不知道自己的精力还能不能应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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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0楼 发表于: 2007-11-04
~第二十一章利益~

 

  晶后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来得如此快捷,颇感诧异的看了看我,许公公凑过去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我暗叫不好,以晶后的智慧,八成不会相信我编造的那个理由,如果她认真起来,让我把画像拿给她看,那该如何是好?

  好在晶后并没有盘问我的意思,让许公公退下后,示意我来到她的身边坐下。

  “胤空!此次我叫你前来有件重要的事情想托付给你。”我看到她面色凝重,知道此事定然非同一般,谨然道:“母后但请吩咐!”

  晶后道:“自从薛安潮死后,相国一职始终悬空,白晷今日早朝之上提议司空刘玄义来出任相国之职,被我否决了。”她起身向窗前走去:“那刘玄义和白晷相交莫逆,若是由他出任此职,大秦的朝政就等于完全落入白晷的手中,我再想制他恐怕难于登天。”

  我愤然道:“这白晷果然是狼子野心,母后需得及早准备才好,决不可以任由他坐大!”

  晶后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想让你去一趟济州!”

  我微微一怔:“济州?”

  晶后伸出纤手握住我的臂膀:“大秦在宣隆皇的手上发展到今日之规模,除了白晷和薛安潮,还有一个人功不可没。”

  对此我还从未听说过,内心充满了好奇。

  晶后道:“先皇曾经有一位结拜的兄弟,名叫沈驰,如今大秦的律法便是在他所著《律民论》的基础上修订而成,此人学识出众,计谋超群,曾经官拜大秦廷尉。后来宣隆皇看他在朝内声誉日隆,对他产生提防之心,找了一个借口将他的官职免去,贬往东海济州去做城守,算起来已经有十一年之久。”

  我来到大秦已有一段时间,对大秦的政治和历史都做过一番刻苦的研究,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沈驰这个人,目光露出迷惘之色。

  晶后道:“这许多年来,沈驰一直毫无怨言的当着济州的城守,如果不是我翻阅大秦历代官员名册,几乎把他遗漏。”她的美目熠熠生光。

  我试探着问道:“母后是不是想请沈驰出山,担任相国一职?”

  晶后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有这个打算,不过在沈驰回京以前我不想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所以母后想让我去一趟济州把沈驰请来!”

  晶后道:“沈驰被贬这么多年,对秦室不免会生出怨气,所以我想让你亲自前去,劝说他回来出任相国之职,以你的智慧,这件事应该可以做到。”

  我恭恭敬敬道:“多谢母后信任胤空。”

  晶后又嘱托道:“你要记住,这件事决不可露出半点风声,白晷那个逆贼若是知道我请沈驰出山,一定会从中阻挠。”

  “母后放心,胤空一定不负您所托。”想到马上就可以离开秦都,我的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放飞的感觉。

  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道:“听说刚才你去储秀宫了?”

  我慌忙解释道:“孩儿是去给九公主画像,顺便探视一下她的病情!”

  晶后淡然笑道:“我又没问你去做什么,你紧张什么?”她为我整了整衣领道:“元宗大婚之后,我就会替燕琳这丫头找一个婆家,远远的把她嫁出去,留她在皇城之内早晚会给我惹出麻烦!”

  我内心一凛,难道晶后对我和燕琳的事情有所觉察,此事不妙,看来以后我需得更加谨慎才好。

  双臂从身后搂住她的娇躯,依依不舍道:“济州路途迢迢,胤空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还,心中唯一无法放下的便是母后。”

  晶后望了我一眼道:“你这孩子尽说些宽心的话来哄我。”

  我拉住晶后的纤手放在我的心口:“孩儿对母后之心,苍天可鉴,母后若是不信,孩儿愿掏出来给你看。”

  晶后美目中流露出无尽温柔,柔荑伸入我的长袍,轻轻抚弄着我强健的胸肌:“我若是不信你,焉能让你任意胡为……”话中的意思已经是再明白不过。

  理性的背后往往是压抑的狂热和激情,在晶后的身上,我彻底感受到了这一点,晶后有别于燕琳的生涩和主动,她更会善于调动我的激情,让我达到愉悦的顶峰。

  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密旨递到我的手中:“你一定要亲手把这道懿旨交给沈驰。”

  我郑重的将懿旨藏入怀中,低声道:“母后!钱四海要前往济州接管田氏盐场,我刚好可以跟他一起前去,借口出去散心,应该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晶后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一个用来掩饰别人耳目的机会,不过钱四海那个人狡猾异常,你千万不要在他的面前泄露了什么。”

  “母后放心,孩儿自然有应对钱四海的方法。”我又想起钱四海之前的嘱托,向晶后道:“上次钱四海托孩儿求母后放过田氏盐场原总管徐达迟,母后不知是否还记得?”

  晶后笑道:“我最近事务繁多,这件事倒给忘了,好!我马上再给你拟一道赦免令,却不知钱四海为何如此紧张这个徐达迟?”

  我猜测道:“徐达迟既然是原来田氏盐场的总管,想来对田氏的物业详情知道的十分清楚,钱四海找他估计也是为了此事。”

  晶后赞同的点了点头道:“田氏盐场自从收归国有之后,经营状况可谓是每况愈下,这次交由钱四海经营,也许可以扭转长期的困境。”

  慕容嫣嫣设宴的地点并不在她的万花楼,而是胭脂湖西畔的一艘画舫之中,湖畔一带都是人工用山石木桩砌成的堤防,正面埠头上泊着大小不同的五六艘游艇。

  钱四海早就在埠头等待,在他的指引下我登上正中那艘最大的游艇,整艘游艇灯火通明,甲板上摆满鲜花。船上执事的全都是美丽少女,船头十几个鲜衣花貌的男女幼童各人拿着笙萧鼓乐,正在互相说笑,等候开船。

  两舷独宽,并各空着一列,座位设在下面,操舟的人便坐其中,只露上半身。每人拿着一片装设华丽的上等木桨,穿着一身华丽短装,人也坐定,衣饰船桨和人的高低通体一律,没有丝毫参差。每面十二人,掌舵的不在其内,里外悬满宫灯,亮如白昼。

  舱房内几榻桌椅无不齐备,锦兰绣褥,龙须细垫,四面摆满香花,灯光花影,照眼欲迷。

  我是最晚一个抵达宴会现场的客人,管舒衡、慕容嫣嫣等人早已就座,看来就等着我到达开席。

  我歉然道:“胤空刚才入宫面见太后,所以晚来,还请诸位见谅。”

  管舒衡笑道:“平王殿下能来,便是给我们面子。”他将身边的一位年轻人介绍给我道:“这位是西门公子!”我笑着向那年轻人看去,却见此人中等身材,相貌英悍,二目黑白分明,上面两条细长浓眉,面如冠玉,衣饰华美,一副翩翩世家公子的模样。

  钱四海低声向我介绍道:“他就是中山国西门伯言的儿子西门戈。”我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来自天下第一武器制造商西门家族,微笑着和他见礼。

  慕容嫣嫣趁着这会的功夫,示意开船,画舫缓缓向湖心划去。

  船头丝竹声悠扬而起,随着湿润的夜风远远传了出去。

  我把晶后的那一纸赦免令首先交给了钱四海,钱四海千恩万谢道:“平王果然信人,钱某一定不会忘记您这个人情!”

  我笑道:“有钱老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胤空这就让你偿还我这个人情。”

  钱四海错愕万分,随即又笑了起来:“平王殿下尽管开口,只要钱某能够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我笑道:“钱老板不必担心,说起来只是一件小事,我听说济州风景宜人,是一个绝佳的游览去处,心中神往以久,如果钱老板不嫌胤空累赘,这次带着我一起去济州转一趟如何?”

  钱四海本来还以为我要提出多么苛刻的要求,一听我提出这么容易的小事,顿时放下心来,大笑道:“钱某求之不得,此去济州路途漫漫,我正愁一个人如何消磨时间呢。”他有些顾虑的说道:“不过……”

  我知道他肯定在担心我的质子身份,微笑道:“我已经跟晶后说过,她同意我去济州去玩玩。”

  钱四海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的表情仍然显得有些不自然,以他的狡猾八成把我这次去济州看成是在晶后授意下对他的监督,我懒得向他解释,让他误解对掩饰我此次的主要任务更为有利。

  因为之前听慕容嫣嫣说过管舒衡来到秦都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和西门家族接洽,看来西门戈就是家族的代言人。

  从他和管舒衡的对话中可以看出,西门戈和管舒衡并不熟识,两人之所以能够坐在一起是慕容嫣嫣从中牵线的结果。

  慕容嫣嫣始终表现的矜持有度,多数时间都在倾听我们的谈话,我和钱四海谈到前往济州时候,她表现的极为关切,美目专注的盯住我。

  我转身向她笑道:“慕容姑娘有没有兴趣一起前去游历?”我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慕容嫣嫣有些猝不及防,俏脸微微红了红,我的邀请在众人的眼中的确包含着极为暧昧的意思。

  西门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安,我敏锐的觉察到他对慕容嫣嫣的感觉一定非同一般。

  慕容嫣嫣婉转回绝道:“嫣嫣对济州的海景一直向往以久,只可惜俗务缠身,恐怕近期内无法成行。”她端起酒杯道:“嫣嫣便以这杯薄酒为平王殿下送行,祝平王殿下一路顺风!”

  我哈哈笑道:“胤空谢过慕容姑娘!”我和慕容嫣嫣碰了一下酒杯,对饮而尽。

  钱四海狡黠笑道:“慕容老板怎么厚此薄彼,钱某和平王一样都要前往济州,难道你眼中我和平王的地位竟然悬殊如此之大吗?”他双目转了转道:“自古美人爱才子,该不会……”

  他此言一出,西门戈的脸色难看之至。管舒衡看出了其中的微妙之处,笑道:“四海兄的这张嘴巴尽会胡说,来!老夫替我的乖女儿敬你一杯,但愿你在济州过得舒服自在,终生都不要再回秦都才好!”

  众人齐声大笑,我主动和西门戈干了一杯,西门戈道:“济州的东砀码头是我家的物业之一,平王殿下前往济州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我的二叔西门伯栋。”

  我微笑向他致谢,没想到西门家族的势力居然伸展到大秦疆域之上,由此可见他们的家族实力绝非泛泛。

  钱四海道:“如此甚好,抵达济州以后,钱某一定亲往东砀码头拜访。”他任何时候都不失商人本质,只要有机会,决不放过。

  西门戈为人极为认真,当场便修书一封交与钱四海。

  在他写信的功夫,慕容嫣嫣约我来到船头甲板之上,夜深人静,湖面无风无浪,天地间显得异常静谧。

  慕容嫣嫣遥望空中新月,美目中荡漾着让人心醉的光彩,不知为什么,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感觉到彼此间存在着一段无形的距离,我不自主的要保留这段距离的存在,这也许是我始终不能完全信任她的原因。

  慕容嫣嫣道:“桓氏一家的事情,多谢殿下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淡然道。

  慕容嫣嫣道:“岐王登上帝位,殿下的处境应该好上许多,有没有想过重返大康?”

  我苦笑道:“这件事恐怕并不是我能够做主的!”

  慕容嫣嫣道:“如果平王殿下确有归国之念,嫣嫣或许可求左相国从中协助!”

  我轻轻拍了拍画舫的凭栏:“慕容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胤空以为,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我自然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返回大康,比起在康都那段郁闷不见天日的时光,现在的生活要多姿多彩的多,再者说,父皇仍然没有定下继任人选,我何苦去卷入众皇子的争斗中?

  慕容嫣嫣凝视我道:“如果嫣嫣没有猜错,平王一定另有打算……”

  我转身盯住她明澈的美目,脚下向前走了一步,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慕容嫣嫣不知所措,她娇躯本就靠在凭栏上退无可退,我并没有进一步对她进击的意思,淡然道:“慕容姑娘猜错了!”这句话中包含了两层意思,慕容嫣嫣俏脸顿时红了起来:“平王的确让人无法捉摸……”

  我低声道:“如果胤空没有领会错,慕容姑娘对我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慕容嫣嫣道:“平王恐怕也领会错了,嫣嫣只是出于对殿下的关心,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

  晚宴直到午夜方才结束,钱四海和我约好两日后出发,各自乘车离去。

  我深知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即便是对孙三分和采雪她们也没有吐露前往济州的真正目的。

  孙三分道:“最近秦都风云变幻,公子出去散散心也好。”

  我嘱托道:“这里的一切就要拜托孙先生了。”

  孙三分道:“公子尽管放心前去,老朽一定不负你所托。”

  采雪轻声道:“公子的春衫都已准备好,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吩咐采雪去做。”她已经从我的话中听出,这次我想独自前往济州。

  我笑道:“应该没有什么需要,钱四海家财万贯,一切都会安排妥当。”

  一直默不作声的瑶如忽然道:“公子可不可以带瑶如前去?”

  我其实早就考虑这件事情,钱四海此行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接管田氏盐场,田氏盐场又恰恰是瑶如家族的产业。

  瑶如道:“我已经离开家乡多年,还望公子体恤瑶如思乡之情,满足我的这点奢望……”说话间美目中已经是泪光盈盈。

  我皱了皱眉头,采雪猜到我心意轻声道:“公子无需顾虑,那钱四海并不清楚瑶如的身世,你带瑶如前往不会引起他的顾忌。”

  我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要切记途中不可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瑶如喜极而泣。

  采雪笑道:“有瑶如在公子身边照顾,采雪便放心了!”

  瑶如之所以想随我前往济州,原来还有一个愿望,她的母亲死后骨灰便留在秦都,这次前往济州刚好可以将她的骨灰带回故土安葬。

  翌日清晨,我和瑶如前往秦都郊外的‘大佛寺’去取其母的骨灰,瑶如身穿月白色衣裤,全部为山麻手工织成,极其合身,长发用同色的布带轻轻束起,纯朴之中透出一种娇媚韵味,越发让我心动。

  也许是想起亡母和家人,瑶如今日的情绪有些低落,我虽然温言宽慰,她仍然无法高兴起来。

  来到大佛寺,方才知道今日适逢一年一度的庙会,各道赶会人极多,庙中添了许多行贩和摊铺,许多赶庙会和抢头香的人头一两天便赶了来,拥挤喧哗,嘈成一片。到处尘雾飞扬,杂乱不堪。

  每一殿台外面都有一座大炉鼎,无一处不是香火熊熊,烟气迷漫,稍近下风便呛得人透不过气来,眼张不开,银锭香烛堆积如山,成捆成束的香烛纸钱似流水一般争先恐后往火炉和石槽中投去,一股股的黑烟带着焦香上冲霄汉。

  通过大殿,走向侧门,前方出现一道曲折的回廊,瑶如对这里的一切十分熟悉,带着我向前走去,又走了二三百步,才来到她母亲存放骨灰之处。

  负责看守骨灰的两名僧人问过情况,才让我们通过。

  这是一个荒芜的院落,名为漂泊园,大佛寺专门留出用来盛放异乡死者的骨灰。

  瑶如找到母亲的骨灰,忍不住落下泪来。取走骨灰必须要向寺院登记注销,手续颇为繁琐,我又让瑶如向寺院捐赠了一千两银子。

  这一千两银子让这帮僧人顿时将我们奉若神明,恭恭敬敬的请到后方禅院喝茶等候,他们主动去代办手续。

  禅院之中栽了不少菩提树,空气中散发着阵阵的幽香,我的心境竟然生出几分超脱之感。瑶如去前殿上香,等了许久不见她回来,我无聊之余,正想去寻她,走到拱门时,忽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叹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明年这个时候我恐怕就不能来此进香了……”言语中包含着诸多哀怨。

  这声音对我来说竟有几分熟悉,可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哪一个。

  又有一个娇柔的声音道:“姐姐何须如此担心?你嫁给陛下之后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出入恐怕比现在还要自由许多。”

  我心中一动,从她二人的对话中,我已然猜到她们分明是白晷的两个宝贝女儿,真是机缘巧合,没想到会在这寺院中遇上。

  我快步走出拱门,却见前方曲径之上,两位窈窕少女向观音院的方向款款而行,正是俪姬和思绮。

  我远远跟在她们的身后,看到两人进了观音院。

  来到门前却见俪姬和思绮双双跪在蒲团之上。两人都是虔诚之至,心中各自想着心思。

  思绮娇声道:“姐姐许下什么愿望?”

  俪姬幽然道:“求菩萨保佑爹爹身体安康,保佑思绮早日找到知心爱人!”

  思绮娇嗔道:“姐姐好坏……”她挽住俪姬的手臂道:“姐姐为什么不为自己许愿?”

  俪姬轻声道:“我入宫之后,一切就已经由不得自己,许下愿望又有何用。”她向思绮道:“你这小妮子又许下了什么愿望?”

  思绮俏脸微红,低声道:“没什么……和姐姐的差不多哩……”

  俪姬哪里肯信追问道:“你休要骗我,当着观音菩萨的面,若是敢说假话,恐怕你的愿望就不灵验了……”

  思绮紧张的掩住俪姬的樱唇道:“好姐姐……我说,可是你要先答应我,千万不可以告诉爹爹。”

  俪姬微笑着点了点头。

  思绮轻声道:“思绮……求菩萨让我再见……平王一面……”

  我心中大喜过望,没想到这小丫头的愿望居然和我有关,看来我那晚的表现已经悄然征服了她的芳心。

  俪姬淡然笑了一声道:“原来你是在想着平王!”

  思绮慌忙道:“我只是想请教他一些书画上的技艺,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俪姬幽然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姐姐何尝看不出你的心思,爹爹之所以没有答应这桩婚事,还不是为了你的日后幸福着想,平王虽然也是王室贵胄,怎奈他的身份毕竟是一个质子,若是将来康秦之间发生战事,他恐怕难逃一死。”

  思绮神情黯然,轻声道:“但愿秦康之间永远和平才好……”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我心中得意到了极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施主!你躲在门后做什么?”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小沙弥愤怒的站在远处,我尴尬的笑了笑。

  这时俪姬和思绮姐妹几乎同时从佛堂中冲了出来,看到我在外面,两人的俏脸同时红了起来,她们定然想到刚才的一番对话全都被我听入耳中,思绮咬了咬樱唇,娇嗔道:“胤空!你好无耻,居然躲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

  我笑道:“思绮小姐误会了,胤空刚刚来到这里正想进香,并未听到你们的对话。”

  那小沙弥不依不饶道:“这位施主,我明明看到你在这门后躲了很久,你为何还要说谎话欺骗这两位女施主?”

  我的谎话被他无情拆穿,只好尴尬的笑了笑道:“巧合,巧合……”

  俪姬看了我一眼道:“偷听别人隐私好像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胤空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我笑着向观音像前走去,屈膝跪在佛像之下,朗声道:“求观音菩萨保佑胤空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保佑俪姬小姐和陛下因缘美满,保佑思绮小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然后站起身来向二女道:“你们也听到我许下的愿望,这下可谓是两不相欠!”

  俪姬神情冷漠,思绮俏脸上却洋溢着一丝笑意,轻声斥道:“你这人果然狡猾。”

  我笑道:“今日能够遇到两位小姐,也算是一种缘分……”

  俪姬冷冷道:“俪姬倒不觉得有什么缘分!”她牵住思绮的小手转身离去,走到拐角尽头,思绮忍不住回过螓首,我向她扮了一个鬼脸,思绮嫣然一笑,如花笑靥让我顿时痴在那里。

  我和瑶如正准备离开大佛寺的时候,看到一位美婢守在我的车前,她迎上前道:“可是平王殿下?”

  我点了点头。

  那美婢道:“我家小姐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我笑道:“你家小姐是哪一个?”

  那美婢俏脸红了红道:“我家小姐姓白……”我心中一喜,思绮那清丽无伦的俏脸立时浮现在我的眼前,这小丫头果然对我情根深重,主动约我相会。

  我让瑶如在车内等我,随着那美婢向半山草亭走去。

  等来到了草亭我方才知道约我的竟然是俪姬,而不是她单纯可爱的妹妹。对于这位即将成为秦国皇后的美女,我内心中还是充满了敬畏,若是有任何得罪之处,将来她只要在燕元宗的枕边说上两句,就足以让我无法消受。

  俪姬静静站在草亭前,暗红色长裙掩映在萋萋芳草之上,宛如点缀在浓浓绿意上的一朵玫瑰。从我的角度看去俪姬高高在上,气质雍容华贵,我心中暗赞,她也许天生就是皇后的当然人选。

  我恭恭敬敬的向她做了一揖。

  俪姬轻声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约你来这里?”

  “您是不是为了思绮小姐的事情?”

  俪姬点了点头,秀眉微颦道:“思绮性情单纯,毫无心机,我不想看着她走入歧途。”

  她的这句话让我十分的不舒服,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大小姐的意思胤空明白。”

  俪姬幽然叹了一口气道:“平王殿下,俪姬之所以有此请求,并非是对你抱有成见,我只是希望思绮能够幸福快乐。”

  “大小姐放心,胤空没有半分埋怨您的意思!”我留意到俪姬眉宇间始终笼罩着愁云,难道这场即将来临的婚姻并没有带给她半份的快乐。我试探着问道:“俪姬小姐好像并不开心?”

  俪姬轻轻抿了抿樱唇,美眸如烟似雾,一对斑斓的彩蝶从我们的身边飘飞而起,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俪姬充满惆怅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嫁入皇室,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过一种淡泊无争的生活。”她目光追随着那对彩蝶道:“恐怕今生我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我心中微微一怔,俪姬的观点竟然和燕元宗不谋而合,看来两人果然是天生一对。想起燕元宗,我又不免为俪姬的命运深深担忧,燕元宗至今仍然无法放下对燕琳的那份畸恋,就算俪姬嫁给他,恐怕也很难改变,俪姬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俪姬道:“我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所以我才不想看到妹妹像我一样,殿下能够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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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1楼 发表于: 2007-11-04
~第二十二章跋涉~

 

  离开秦都的日子,空中依旧细雨绵绵。

  我本来以为钱四海的阵势会一如既往的豪华奢靡,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仅仅动用了四辆普通乌篷马车。

  正中的两辆马车分别属于我和钱四海,前方的马车为随行仆从准备,最后一辆马车内拉着路上必须的物品。此行钱四海专门带了四名护卫负责保护我们路上的安全,按照他的说法,这四人全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遇到任何风险他们都可以应付。

  马车的外表虽然普通,里面的陈设却极为奢华,地毯织物香炉灯具,无一不是上品。钱四海一定是考虑到此去济州路途迢迢,车辆外表过于奢华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将车辆的外表刻意掩饰了一番。

  我脱下长衫舒舒服服的靠在座椅上,瑶如拿起靠垫为我垫在身后,又为我除下靴子将我的双足放在她的双膝之上。我惬意的闭上双目,漫漫征途有美人相伴,一切都会变得浪漫旖旎起来,这次的济州之行,不失为一次放松身心的大好机会。

  雨一连下了两日,直到第三天的午间才完全放晴。我打了个哈欠,这两日始终都躲在车内,实在有些憋闷。

  掀开车帘,护卫头目周朗纵马来到车旁,大声道:“平王殿下,再有二十里地就是回龙镇,我们可以好好的歇一歇脚了。”我笑道:“今日怎么没见钱老板出来?”

  周朗道:“他还在睡觉呢,平王若是有事,属下这就去叫醒他!”

  我摇了摇头道:“不必惊扰他,我只是随口问问。”这才放下车帘,瑶如也听到我们的对话,轻声道:“看来下午就能到回龙镇了!”

  “你去过回龙镇?”

  瑶如摇了摇头道:“我曾经路过那里,可是从来都没有在那里停歇过,回龙镇并不适合女子前往……”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瑶如:“为什么?”

  瑶如俏脸红了红道:“回龙镇还有一个名字叫‘安乐窝’,镇上妓院林立,有秦东第一福地之称……”

  我笑道:“原来如此,难怪看那帮侍卫一个个兴奋异常。”

  瑶如轻声道:“公子心中是不是和他们一样期待?”

  我一把将瑶如诱人的娇躯揽入怀中,低声道:“有你在我身边,我哪还会有这方面的心思。”

  瑶如娇嘘喘喘,轻轻推开我道:“公子,侍卫都在外面。”

  我伸手探入她的裙中,嘴唇贴在她耳边道:“我要是不把精力耗尽,晚上岂不是要随着这帮侍卫前去荒唐?”

  瑶如被我抚摸的浑身酥软,媚眼如丝,伸手将我推到椅背之上,柔声道:“还是让瑶如来伺候公子……”

  黄昏时分,马车沿着一条碎石小路行上高岗,道路两旁现出大片树林,四面均是暮霭萦绕,视野总却未看到房舍。隐闻音乐锣鼓之声,刚刚放晴的天空又昏暗起来,一场风雨又要来临。再走一段天色已经变得漆黑,风中时有雨点打到,道旁高地忽有灯光现出,锣鼓之声也越喧闹。

  看来前方便是瑶如口中的安乐窝‘回龙镇’。我们一行车马上了高岗,却见前方的洼地之中有一座小镇。

  外围是一圈青砖砌成的城墙,外面还有一条五丈宽阔的护城河和吊桥,城门大开,灯火通明,那音乐声便是从城内传来。

  刚到门前,便有两个手持长枪的壮汉喝问来意。周朗说是过路客商,他们这才让我们通过。

  走入镇内,却见路人如织,商贩的叫卖声声声入耳,两旁建筑大都是木质小楼,搂前凭栏处站满三五成群的妖艳女子,看来这秦东第一福地的名称果然非虚。没等我顾得上浏览街景,雨开始变大,街道上的人群很快便散去,那些站在外面招揽客商的女子也回到了房间内,刚才喧嚣的大街突然寂静了许多。

  马车在一间名为‘得意居’的客栈前停下,我和瑶如下了马车,顶着细密的雨水向客栈内跑去,钱四海身宽体胖,落在我身后,这么短的一段路程已经让他气喘吁吁。

  钱四海一边擦去额头上的雨水,一边埋怨道:“这鬼天气,阴沉沉的让人郁闷的要死!”话音未落,远处的天际猛然响彻了一个炸雷,钱四海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和我们一起向柜台而来。

  客栈老板居然是一位姿色不俗的中年美妇,她身穿兰花长裙,外饰白色罩衫,举止之中自然流露出一股天然媚态。

  她一双媚眼向我们几个瞟了一瞟,懒洋洋道:“几位客官,得意居的房间全部满了,还请去别处去。”钱四海何时受过这等冷落,正想发作。

  这时周朗那几名护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周朗笑道:“苏三娘!难道我来这里也没有房间吗?”

  苏三娘看到周朗登时眉开眼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周财东!”

  我和钱四海对望一眼,都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这苏三娘眼力竟然如此之差,连宾客的尊卑贵贱都看不出来。

  周朗被她的一声财东叫得有些尴尬,老脸微红的向我们看了看。

  我和钱四海同时扭过脸去,钱四海低声对我道:“这小子八成和这个骚娘们有一腿!”我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

  苏三娘对周朗果然热情周到,马上就为我们准备了几间上房。

  在楼下大堂中用过晚餐之后,我们便各自回房休息。

  推开木格窗,夜风送来阵阵的清凉,让我的精神为之一震。很久没有如此轻松的心境,远离秦都的同时让我也远离了政治争斗的中心。

  大雨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瑶如燃亮了红烛,整个房间显得异常的温馨,我掩上木窗,来到床前坐下,拍了拍床沿道:“瑶如!过来!”

  瑶如娇羞道:“公子又要做什么,你下午在马车上荒唐的还不够……”

  我笑道:“和我的瑶如便是荒唐一辈子也觉得不够,外面风雨正疾,我们何不趁着这个时机好好的享受一下。”

  瑶如轻轻抛给我一个媚眼,婷婷袅袅来到我的身前,分开玉腿坐在我的身上,揽住我的脖颈,娇柔道:“公子让瑶如有些吃不消了……”我哈哈大笑起来,瑶如的这句话无异于是对我的最大奉承。

  我将瑶如拉倒在大床上,伸手解去她的裙带,却听到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我本不想理会,可是那敲门声越来越急,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只好整了整衣服,向门前走去。

  打开房门,眼前的情景吓了我一条,四名身穿薄薄娈衣的女郎站在门前,一个个搔首弄姿极尽妖娆,可惜长相全都是粗劣无比,脸上厚厚的脂粉也无法抹去身上的恶俗味道。

  “公子要不要我们陪你?”

  我笑道:“在下有内人相陪,就不劳烦几位美人了!”

  “啐!”几人同时向我白了一眼:“有没有搞错,带着老婆居然还要到这里来!”

  我慌忙掩上房门,这帮庸俗的女子的确让人退避三舍。

  瑶如笑得捂住了肚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如此狼狈的样子。我恶狠狠道:“都是你破坏了我和四位美女共度良宵的机会,今晚我要让你全部偿还!”

  我大笑着扑了上去,瑶如娇笑着尖叫道:“不要……”

  风雨将木格窗吹开,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瑶如起身去关窗,忽然惊呼道:“公子!你快来啊!”

  我慌忙起身向窗前冲去,却见城墙的方向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风雨中隐隐传来喊杀之声。

  我果断道:“好像有些不对!赶快换好衣服!”

  我和瑶如刚刚穿好衣服,钱四海在周朗的陪同下便匆匆来到了我的房间。

  他显得有些慌张:“平王殿下……有马贼正在攻打这里,我们赶快离开……”

  周朗大声道:“我已经让手下人去准备车马!”

  我们来到楼下,眼前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衣冠不整的客人和妓女乱作一团,客栈的大门早已经被伙计从里面顶住,苏三娘正在柜台上收拾,看到我们下来,她向周朗道:“寨门估计就快失手了,你们从后门走!”

  来到后院,眼前的景象让我们不由得吃了一惊,我们的三名护卫和四名仆从手拿钢刀围护在硕果仅存的两辆马车之前,以防其他客人趁乱抢走我们剩下的车马。

  钱四海骂道:“这帮混账!居然连强盗都不如!”

  因为损失了两辆马车,我和瑶如钱四海挤在一辆车中,其余的仆从上了另外一辆马车,两名护卫骑马在两旁保护,周朗在前方开路,一名护卫负责压後。

  车马穿越后门小巷来到大街之上,街道之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路人。钱四海紧张的不住用锦帕擦着冷汗,大声道:“快一点!快一点!”

  周朗在车前道:“东家放心!寨门坚固,这帮马贼一时半会功不进来……”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身后人群发出大声哭号,我探出车窗向寨门的方向看去,却见远处寨门之处,数十名黑衣骑士纵马驰骋冲入,手中全部拿着明晃晃的利刃,在风雨中呼喝狂啸。

  “马贼已经攻进来了!”我骇然道。瑶如吓得花容失色。

  马车全速向回龙镇的后门冲去,怎奈路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我们的速度不得不减缓下来。

  一名壮汉从人群中冲出,向我们的车上爬来。护卫拔出钢刀,用刀背狠狠的击打在他的身上,惨呼声中那人从车上跌了下去。

  钱四海命令道:“只要有人敢靠近马车,格杀勿论!”

  这时又有十几名难民同时冲了上来,周朗和那几名侍卫挥刀向人群砍去,怎奈人群越聚越多,一名侍卫猝不及防被拖下马去。

  钱四海一张面孔吓得毫无血色,眼前的形势完全失去了控制,我们身后的那辆仆从乘坐的马车已经被人群包围。

  周朗和两名侍卫,挥刀砍翻两人,鲜血并没有起到应有的威慑作用,反而激起了这帮难民的愤怒,他们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将我们围在中心。

  我已经看出眼前的局势下,马车根本无法脱困,反而成了众矢之的,推开车门拉住瑶如跳了下去,钱四海看到形势不妙,也爬下了马车,好在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车马之上,我和瑶如得以混入人群之中。

  我紧紧牵住瑶如的柔荑,生恐被人群冲散,可是和钱四海的距离却越离越远。

  那群黑衣马贼正在向我们的方向冲来,我和瑶如随着人群没命的向后门逃去。

  ‘嗖!’一支羽箭破空向人群中射来,穿越层层雨丝,射中我身边的一名老者的后心,冰冷的镞尖自他的前胸穿了出来,鲜血自他的胸前喷射而出。

  瑶如被眼前惨象吓得娇呼一声,登时瘫软在地上。

  我刚刚拉起她,又被身后的人群冲倒,慌乱间被数人踏中我的身体,好不疼痛。羽箭如蝗般射入人群,又有几人被射倒在地。

  我和瑶如相拥着趴伏在地上,这时那帮马贼已经杀入人群之中,他们下手毫不留情,刀刀见血,转眼之间地下已经倒下一片尸首。我们一动不动的趴在原地,希望能够躲过马贼的屠戮。

  鲜血混合在雨水之中将整条街道染红,我和瑶如的身上沾满了血水和泥浆。那帮马贼的屠杀足足进行了半个时辰,整个小镇这才变得寂静下来。

  这寂静中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我和瑶如紧紧拥抱在一起,身上还覆盖着一具冰冷的尸首,内心不住企盼着这个夜晚赶快过去。

  两名马贼开始在死尸身上搜索金银细软,搜索过后,还不忘向死尸的身上补上一刀,以免有人没有死绝。眼看就要到我们的身边,我和瑶如都紧张到了极点。

  忽然一条血糊糊的人影从死尸堆中跳了起来,没等两名马贼叫出声来,便挥刀将两人砍杀。

  我看得真切那人竟然是护卫周朗,欣喜之余慌忙站了起来,低声道:“周护卫……”

  周朗听到有人叫他也是吃了一惊,看清是我方才放下心来,一瘸一拐来到我的身边低声道:“平王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离开……”

  我和瑶如随在他身后,周朗显然受了伤,行走十分的艰难,我们抹黑从回龙镇后门离开。

  周朗松了口气道:“平王殿下,沿着这条道路就可以抵达通往济州的官道,我们要抓紧赶路。”

  我摇了摇头,心中暗忖道:“那帮马贼发现同伴死后,一定会追来,周朗受了伤,瑶如又是女流之辈,我们不可能逃出太远。”我指了指右方的小山道:“我们还是暂且去山上避一避,等到马贼散去,再继续赶路。”

  周朗点了点头,我扶着他沿着泥泞的山路爬了上去,在半山腰处一个隐秘的破庙内暂时藏身。

  没多久,就看到山下亮起了火光,想来是那帮山贼已经放火焚烧了回龙镇。

  我们三人全身都被雨水淋透,周朗取出火石,我在庙内找来一些干燥的木材,在庙宇的大殿生起一堆火来。

  周朗不住的打起冷战,他脸色苍白之至,我这才留意到他的右腿上仍旧插着半截羽箭。

  周朗掏出匕首,向我道:“殿下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我点了点头,让瑶如出去再拾些干材,其实旨在支开她,省得看到血腥的场面心惊。

  我将匕首在火上烤了烤,递给周朗一段枯枝,周朗咬在口中,用力撕扯开被鲜血凝结的长裤,羽箭深深没入了他的大腿肌肉之中。

  我用匕首小心的划开了他的肌肤,抓住断箭的尾端,全力拽了出来,周朗痛得闷哼了一声,额头上汗水簌簌而下,鲜血从他的创口之中汩汩流出。我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火棍,将燃烧的一端迅速压在他的创口之上,利用原始的方法助他止血。

  周朗近乎痉挛的张大了嘴巴,枯枝从他的嘴中滑落:“啊!”他大声惨叫起来。

  我将火棍重新扔回火堆之中,撕下烤干的衣袖将周朗的创口包扎了起来。

  周朗过了许久方才缓过气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用手背擦去额头的冷汗,向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平王殿下……”

  我笑道:“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刚才如果不是你出手杀了那两名马贼,恐怕我此刻已经倒在了他们的刀下。”

  周朗靠在抱柱之上,虚弱道:“我以前经过回龙镇多次,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马贼,却不知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关心的只是我们如何脱离困境,向周朗道:“这里距离济州还有多少路程?”

  周朗道:“如果是骑马七日之内应该可以抵达。”

  我点了点头道:“明日我们去附近集市上买一辆马车。”

  周朗苦笑道:“距离这里最近的集市也要有一百多里的路途,恐怕我是走不动了……”他所说的的确是实情,我看了看他的伤处,没有几天的休养他的伤势很难恢复。

  天亮的时候,周朗又发起烧来,因为手头没有药物,我只好用冷水替他擦拭身体降温。因为他的伤情仍未稳定,我终于决定在这座破庙中暂时停留几日,等到周朗的身体恢复以后,再继续赶路。

  好在这山中不乏野果、野菜,我们果腹暂时没有顾虑,只是周朗的伤势不容乐观,创口处开始化脓,如果得不到及时医治,恐怕这条腿很难保住。

  “要是孙先生在就好了!”我看着周朗的伤口感叹道。

  周朗笑道:“生死乃是上天注定,平王何须如此感叹,再说这点箭伤还不至于要属下的性命!”

  我帮他清理完伤口,重新包扎好,转向山下的方向道:“不如我去回龙镇去看看,也许能够找到马匹。”

  周朗摇了摇头道:“平王不可只身犯险,那回龙镇已经被烧掉,应该不会剩下什么。”他建议道:“平王还是将我留下,你们先行赶往前方集镇,找到车马,再差人接我如何?”

  我其实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这山间常有野兽出没,周朗现在又毫无反击之力,连最基本的饮食起居都成为问题。如果我们离去,他的安危很难得到保障。

  我拿起周朗的长刀:“不必说了!我还是去回龙镇看看!”我之所以如此坚决的回去看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不慎将晶后交给我的懿旨弄丢了,抱着侥幸的心理看看能不能够找到。

  周朗见我如此坚决,只好作罢。我让瑶如留下照顾周朗,独自向山下走去。

  我悄悄来到回龙镇,经历浩劫的小镇满目荒凉,处处都是被熏炙的乌黑的断壁残垣,路上遍布烧焦的死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焦糊味道。昔日繁华喧嚣的小镇,如今竟然成为一片死亡之地。

  我用衣袖捂住鼻子,向小镇中心走去,忽然留意到前方的交叉路口,竟然有纸钱在地面上随风翻飞。我心中一凛,迅速抽出长刀躲在断壁之后,贴着墙壁来到街角处,向前方望去,却见右侧的街道之上,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正在向空中挥洒着纸钱,想来正在凭吊死者。

  我收起长刀向她走去,那女子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竟然是得意居的老板娘苏三娘。

  “是你!”我们同时惊呼道。

  苏三娘将手中的纸钱全部洒向空中,来到我身前道:“公子怎么还留在这里?”

  我苦笑道:“我有一位朋友受了伤,只好滞留在附近,来此是看看有无可以代步的工具。苏老板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苏三娘道:“一来是为了超度这些亡魂,二来是为了取我未来及拿走的东西。”她美目之中露出怨毒之色:“我手下的那帮伙计窥觑我的财物,将我从马车上推了下来,我只好趁乱躲了起来。确信那帮马贼已经离去,方才敢回到镇中!”

  “三娘可知道那帮马贼的来路?”

  苏三娘叹了口气道:“一定和狼盗卓屠有关。”

  “卓屠?”

  苏三娘道:“这卓屠是活跃在秦国东部最为凶残的一个盗贼,他手下的党羽听说有万人之多。”

  我有些奇怪的问道:“他怎会屠戮回龙镇?”

  “这件事说来话长,卓屠去年抢了一位美女郭润玉,强行霸占为妾,可是没想到这郭润玉和他的得力助手柳三变竟然勾搭成奸,两人脱离山寨私奔,这卓屠用尽方法都找不到他们的下落,便迁怒于回龙镇……”

  苏三娘停顿了一下方才补充道:“柳三变祖籍于此,可是他的父母双亡,这回龙镇之上根本没有他的任何亲人!”言语间显得愤恨之极。

  这卓屠果然可恶,我问道:“难道官府也不过问吗?”

  苏三娘冷笑道:“官府?若是没有官府的暗地维护,卓屠焉敢如此猖狂,再说这回龙镇远离城市,便是官府接到消息又不知要过上多少时日了!”

  我看到她衣衫洁净,心中暗自奇怪,却不知苏三娘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东西。

  苏三娘似乎看出我的迷惑,笑道:“我在得意居的地下有一间地窖,很多东西都藏在里面,这几天我一直都躲在里面,大火未能烧到,所以才躲过了这场浩劫。”

  我心中一动,若是苏三娘有这间地窖存在,想来应该有可用之物。

  苏三娘道:“既然能够在劫后重逢,我们便可称得上有缘,我和公子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我饶有兴趣道。

  苏三娘指了指前方:“公子帮我运一些东西离开,我给公子提供一辆代步之车。”

  我笑道:“听起来的确公平!”

  苏三娘引着我来到得意居的地窖前,原来她在地窖内藏匿了不少金银细软,单凭她一个弱质女流的确无法运送出去。不过这苏三娘头脑也简单到了极点,若是遇到了其他人,窥觑她的财产,定然一刀将她杀了。我又在小镇的废墟中搜索了一遍,到处都烧得一片狼藉,那道懿旨就算遗失在这里,也必然被烧掉了,我彻底放弃了希望。

  苏三娘所谓的代步之车就是一辆独轮车,装上她的财产后车上便仅仅能够容一人坐下。

  我和她一起去山上接了瑶如和周朗,苏三娘这才知道躲过劫难的还有其他人在。

  周朗和苏三娘是老相识了,两人见面自然有一番感慨寒暄。

  我让周朗上了独轮车,拉着车子一路向济州的方向走去。

  苏三娘随身带有一瓶金创药,为周朗换药包扎之后,周朗的情况渐渐好转。我们一路上走走停停,一整天才走出五十多里。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荒芜,连一个村庄都看不到。

  晚上便在路边的树林中宿营,我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进行如此艰苦的劳作,坐在火堆旁便不想起来,瑶如来到我身后为我揉捏着酸痛的臂膀。

  周朗感激道:“公子……周朗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公子大恩。”因为苏三娘在一旁,他自然不好喊我平王殿下。

  我伸展了一下双臂道:“你若是真想谢我,干脆就教我几式刀法。”

  周朗有些奇怪道:“公子想学武功?”

  我点了点头,历经几次波折我越发感觉到拥有武功的重要性。

  周朗道:“只要公子不嫌弃周朗武功低劣,我必然将所学一切倾囊相授。”

  周朗当即便将自己最为得意的一路刀法交给了我,我天生禀赋过人,周朗口传身授,短短的半个时辰我便已经将这路刀法的要领掌握,所欠缺的仅仅是火候而已。

  苏三娘和瑶如对武功并没有什么兴趣,一旁聊天去了。

  我们在第二天的黄昏方才抵达了最近的市镇,苏三娘为人十分的豪爽,利用手头的银两请我们在镇上大吃了一顿,又为周朗买了伤药,本来我以为她会就此和我们分手,没想到她买来车马要和我们一路前往济州去。

  瑶如低声向我道:“三娘打算去济州再谋发展……”

  我心中暗笑,这苏三娘的发展八成是再开一家妓院,嘴上自然不好点破,再说我的行李银票都在混乱中失落,她对路途十分熟悉,为人慷慨,有她同行也会方便许多。

  周朗伤势渐趋稳定,执意让我去车内休息,主动承担了驾车之职。

  躺在瑶如身上,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睡梦中脑海中竟然出现了画轴中的那幅经络图,我恍若进入无我之境,一股柔和的气流从我的丹田生出,缓缓流遍全身,仿佛一双温暖的手在触摸我的四肢躯干,令我舒服到了极点。气流越来越强,流速不断加快。在体内运行数周以后,气流慢慢重归丹田。全身的疲惫一扫而光,我真想大喊大叫一番,方能舒尽心中快意。

  朦胧中听到苏三娘道:“瑶如,你相公绝非寻常人物。”

  瑶如解释道:“瑶如只是公子的奴婢,并非妾侍。”

  苏三娘笑道:“我平生阅人无数,你们之间即便无夫妻之名,也早就有了夫妻之实。”

  瑶如羞道:“三娘!”

  我心中暗笑,这苏三娘说话也太直接了一点。

  苏三娘道:“不过我看得出龙公子绝非寻常人物,这种男人往往都是心性狂野不好管教。”

  瑶如轻声道:“公子对瑶如好得很。”

  苏三娘道:“男人都是这样,若是想让他对你死心塌地,需得有一定的手段。”

  瑶如似乎很感兴趣低声道:“什么手段?”

  苏三娘笑道:“自然是床第之术,让他对你难舍难离!”

  瑶如啐道:“三娘好坏,瑶如不理你了!”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苏三娘直愣愣的看着我道:“龙公子太不磊落,居然偷听我和瑶如妹子说话!”

  我笑道:“你说得如此大声,字字句句都钻入我的耳朵里,胤空有选择吗?”

  瑶如羞得俏脸通红,猫入我的怀中。

  苏三娘也笑了起来道:“我教瑶如妹子一些对付你的手段,又有何不妥?”

  我笑道:“并无不妥,三娘若是想当瑶如的师傅,还需言传身教,不如这样,你亲自把床第之术演示给我们一观如何?”

  苏三娘饶是见多识广,这次也被我闹了一个红脸,羞道:“你果然不是好人,难怪我这妹子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我和瑶如齐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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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2楼 发表于: 2007-11-04
~第二十三章重逢~

 

  济州位于东海之滨,海深水阔,这里得天独厚的条件造就了许多大型的港口,高丽、东瀛的客商通过此地来往买卖,成为八国的客商与海外贸易的重要口岸。

  马车驶入济州城郊,官道两旁垂柳荫荫,随风轻动,宛若绵延不尽的绿色丝绦。周朗和苏三娘并肩坐在车头,驱策着马匹,轻声耳语,不时发出畅快的笑声,看来两人之间肯定有过一段故事。

  一踏入济州境内,瑶如的情绪便显得异常低落,双目忧伤的望着车外,呆呆出神,我知道她一定在回忆家族的辉煌过去。

  苏三娘转身道:“我在济州城内有一位金兰姐妹,入城后我们可以先去她那里暂时落脚。”

  我心中暗道:“三娘的姐妹八成也是风月场中的人物,此次我来济州是受了晶后所托,若是住在那种地方恐怕不便。只是我在回龙镇遗失了懿旨,见到沈驰又该如何取信于他?”

  马车已经来到城门前,周朗缓缓停下马车,我掀开车帘,却见前方数十名卫兵正在逐一盘查过往人群。

  周朗道:“公子!看来要下车检查!”

  我和瑶如下了马车,两名卫兵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们两眼,其中一人惊喜道:“你可是龙公子?”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搞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从未来过济州又怎会有人认识我?

  城墙前一位青衫老者到喊声,慌忙来到我的面前,拿出一幅画像核对了一下,大声道:“你就是龙胤空,龙公子?”

  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他居然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向他手中的画像看了看,果然那画像上的男子竟和我有七分相似。

  那老者笑道:“龙公子不必生疑,我是受了主人的嘱托在这里等你的!”他自我介绍道:“在下苏远林是西门老爷的管家!”

  我忽然想起,临别秦都之前,西门戈曾经说过他的二叔西门伯栋在济州经营东砀码头,微笑问道:“先生口中的主人可是西门伯栋?”

  苏远林笑道:“正是我家主人的名讳!”

  他挥了挥手,两辆豪华的四驾马车向我们的身边而来,苏远林恭敬的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龙公子请上车!”

  我心中对发生的情况已经猜测了七八分,定然是钱四海安然脱困,逃到了济州,他肯定为了我的事情去求西门伯栋帮忙。我向苏远林问道:“钱老板怎么样?”

  苏远林微微皱了皱眉头:“钱老板于五日前来到了济州,他身上多处受伤,随他前来的两名侍卫伤情也是十分严重,我家主人专门为他请了名医诊治,现在他还在养伤。”

  确信钱四海仍然活着,我稍稍放下心来,一切还是等见到钱四海再说。

  西门伯栋在济州的权势很大,路人看到他们的车马纷纷避让。

  济州城道路笔直广阔,路上行人稀少,据苏远林介绍,济州城内居民大都以港口谋生,现在正是上工的时候,所以日间城内显得异常冷清。

  马车在城内前行了五里,然后转而驶向正北。耳中已经听到波涛之中,海水的咸腥味道扑面而来,我拉开车帘向前望去,却见前方一片蔚蓝的海面出现在眼前,海水反映着空阔的天光,变幻无极,仪态万千,在晴朗的天空下越发光艳的无法描画。

  西门伯栋的府邸便建筑在临海的小山之上,马车在门前空阔的草地停下。

  门前早有几人恭候在那里,我刚刚下车,一人便大笑着向我走来,朗声道:“龙公子!在下久候多时了!”他四十多岁的样子,身穿质地上乘的葛黄色绣边长袍,身材高大,五官轮廓棱角分明,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粗犷,最为奇特的是他的胡须竟然全部都是棕红色。

  我心中料定此人定然是西门伯栋无疑,慌忙上前两步道:“来得可是西门老爷?”

  西门伯栋热情的握住我的双手哈哈大笑道:“正是在下!”,他挥手向我作出一个邀请的动作,和我并肩走入府邸。

  西门伯栋的府邸建筑的十分精巧,走入其中宛如进入了江南园林。府内数十处楼台亭谢,参差错落,掩映其间,形胜天然。园内异常静谧,越觉清丽脱俗。沿途所见仆人大都在静静劳作,即便是之间交流也是用手势表达,看来西门伯栋门规甚严。

  七八转折以后,由一座嶙峋的太湖石旁侧转过,耳边听到水声潺潺,面前忽然开爽,现出一片池塘。水源本是前面溪流,经过匠心布置,由地底用竹筒引水,从七八丈高的假山缺口倒挂下来,化成五六道大小飞瀑直注池中。池大约有十亩,高木垂柳环绕池边。对面一座竹制敞厅,厅前约有亩许平地,芳草芋绵,绿净无尘,厅侧厅后,修篁千竿,撑霄荫日,映得几案皆成碧色。

  我一面浏览路旁景色,一边问道:“钱老板可在此处?”

  西门伯栋道:“他的足踝受了伤,仍然躺在床上。”他指了指东边的回廊道:“就在那里!”

  我跟着西门伯栋向钱四海养伤的地方走去。

  走过回廊,穿越尽头的拱门,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庭院,钱四海正睡在躺椅上昏昏沉沉的晒着太阳。

  他听到动静睁开双眼向我们这边望来,肥胖的脸上露出惊喜无比的神情:“龙公子!”他挣扎着想站起身来,我慌忙上前按住他的身躯道:“你伤势仍未痊愈,且不可移动身子。”

  西门伯栋示意苏远林带着瑶如等人先去安顿,又让仆人泡来茶水,和我一起在钱四海的身边坐下。

  钱四海谈起往事仍然满怀歉疚:“钱某真是罪该万死,让那帮马贼惊扰了公子!”在西门伯栋的面前他仍旧注意掩饰我的真正身份。

  我笑道:“钱老板不必自责,那件事已经过去,再说我又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钱四海连连点头,这才转向西门伯栋道:“这次多亏了西门兄仗义相助,不然钱某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和公子重逢。”

  西门伯栋笑道:“钱老板太客气了,你们能来找我便是看得起我西门伯栋,在济州城内只要我能够做到的,两位尽管吩咐。”此人性情颇为豪爽,让我对他不禁生出好感。

  钱四海道:“那日我和龙公子失散以后,李东和管潮拼死把我救了出来,我的足踝在混乱中被人踩中,不幸骨折,找到车马后,我曾经让他们两个回去找公子,可是回龙镇早就成为废墟瓦砾不见一人。”钱四海感叹道:“我们只好先行来到济州,求西门老板帮忙。”

  西门伯栋补充道:“我让画师根据钱老板的描述,绘出了公子的样貌,发给守门士兵,让他们留意过往人群,幸好没有错过!”

  看来西门伯栋和济州的官员一定十分熟识,也许他认识沈驰也未必可知,我心中不由一动,可当着钱四海的面又不便相询。

  直到西门伯栋陪我前往住处的时候,我方才问道:“西门老板,不知这里可有一位叫沈驰的官员?”

  西门伯栋双目露出迷惘之色,许久方道:“的确有一位叫沈驰的官员,他好像是南门的城守……不过我已经有很久未曾听到他的消息了……”

  我这才知道沈驰并不是像晶后所说的济州城守,而是济州城东门的一个看门官儿,此人若真的是晶后口中的经天纬地之才,甘于默默无闻的守上十年大门,确有常人所不能及之耐性,我心中对沈驰的期待又增加了几分。

  西门伯栋安排我在北院暂住,这是一个雅致的院落,从院中的小亭刚好可以看到远处的海面,亭乃是四根两尺方圆的大捕木挺立地上,离地两丈,再用山中特产香草搭成一个穹顶,不借雕漆,也无栏杆。院内幽兰香草最多,不知用什方法,连那亭顶上面的香草也都清鲜如活,上面还垂下许多丝兰,沿着亭边随风飘拂,别有一种古朴清丽之趣,眼界更是雄旷无比。

  亭内外用具多半整块楠木所制,全是实心,共有一张矮桌、四个香草织成的蒲团、一个大木桩,另外还有大小两个木榻放在亭内。左角放着一个小泥炉和几件陶木所制茶具、两束极整齐的松柴和一些木炭,全都清洁异常,床榻用具尤为古雅合用,似是主人闲来到此坐卧,看山望海之用,坐在亭中微风轻送,海浪声声入耳,让人不由生出远离尘世喧嚣的感觉。

  苏三娘把周朗送到这里,就离开西门府邸找她的姐妹去了,她对我们极为放心,从回龙镇带来的财产全都暂时寄存在这里。

  瑶如身体有些不适,早早的上床休息。

  我看到她心情不佳,悄悄离开了房间,让她一个人好好清净一下。

  周朗在院内正在舒展着筋骨,一路拳脚打得虎虎有风,我赞道:“周师傅的拳脚果然厉害!”自从跟他学习刀法以后,我便称他为周师傅。

  周朗慌忙停住动作,笑道:“平王见笑。”

  我伸手指向他腰间的长刀:“我练习刀法也有几日,周师傅既然伤势已经痊愈,亲自指点我几招如何?”

  “小的遵命!”

  周朗抽出长刀恭恭敬敬递到我的手中,自己从树上折下一段树枝道:“平王不必顾忌,尽管向我攻来!”

  这还是我学习刀法以来第一次和别人演练,高举长刀大吼一声,向周朗的头顶劈落,因为担心伤到周朗,我并没有使出全力。

  周朗神情泰然自若,直到刀锋距离他的头顶还有三寸多处,挥动手中树枝‘托!’地一声击在刀身的侧缘,一股沿着刀身传来,我手臂微微一麻,刀锋顿时偏离原来的方向,险些脱手飞了出去。

  周朗手臂斜向下方用力,树枝贴住刀身向下弧形牵引,我再也拿捏不住,长刀失手落在地上。

  周朗为我拣起长刀重新递入我的手中:“对敌之时,容不得半点心软迟疑。”

  我心中一震,这对敌之道和政治斗争竟然有相似之处,我握紧长刀,向后退了两步,只有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充分的施展出自身的招数。

  我猛然一个前冲,这次手头再也不敢留情,长刀发出一声呼啸,径直向周朗的前胸刺去。

  “好!”周朗赞了一声,树枝斜斜的向刀背击来,他主要的应对之道就是避其锋芒,刀锋虽然锐利却无法准确砍中树枝,树枝一个巧妙的旋转,压在我的刀背之上,顿时将我的这次攻击完全化解。

  我忽然悟到一件事情,太后和白晷之间的争斗,不正像我和周朗的这场比试,树枝虽然柔弱,只要运用巧妙,一样也可以和锋利的长刀抗衡。

  我和周朗在院中对练了一个时辰,由开始的生疏渐渐变得熟练起来,周朗忍不住赞道:“平王的确是练武的奇才,当年在下学习这套刀法整整用去了一年的时间。”

  我微微一笑,收起长刀,拿起桌上的毛巾拭去额头上的汗水,武功和政治其实殊路同归,都是在对敌人充分观察了解的基础上,寻找对方的弱点,力求一招治敌,我在这些方面天生就异常的敏锐,虽然从未修习过武功,可是我审时度势的能力早已非常人所能比拟,也许这就是让周朗叹服不已的原因。

  西门伯栋当晚在府内设宴为我接风,钱四海拄着拐杖也参加了晚宴,经历了回龙镇的那场生死劫难,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近了一层。

  钱四海悄声向我道:“现在我是一贫如洗,只好死皮赖脸的住在西门老板家里了。”

  我偷笑道:“钱老板打算何时接管盐场?”

  钱四海道:“不急,我打算先去找徐达迟。”他庆幸道:“幸亏我将特赦令和信件都贴身携带,不然的话,这次恐怕麻烦就大了。”

  想起弄丢了那道晶后的懿旨,我不禁有些汗颜,钱四海办事果然比我要周到的多。

  西门伯栋深谙待客之道,他并不问我们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整个晚上都在热情的敬酒,除此以外就是大谈中山国和大秦的风土人情。我和钱四海对主人的热情都表现出十分的感激,一直喝到午夜方才散去。

  回到住处,却发现瑶如并不在房内,我本来以为她可能去了院中散步,可是找遍整个庭院也没有发现瑶如的影子,心中顿时惊慌起来。

  问过周朗才知道,瑶如傍晚时出门去散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我并不想惊动主人,悄悄向总管苏远林借了两匹马,和周朗两人出门去寻找瑶如。周朗在此之前曾经来过济州两次,对这里的地理情况有一些了解,我们在府邸周围搜索了一遍,仍然没有看到瑶如的身影。

  我担心道:“这两天她始终心绪不宁,我应该多多关心她才对……”

  周朗自责道:“都是小人失职,我原该跟着瑶如小姐的。”

  “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太过疏忽……”我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若是瑶如出了什么事情,我很难原谅自己。

  周朗道:“殿下,不知道瑶如小姐在济州有没有亲戚和朋友?”

  我心中一动,瑶如自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环境一定相当的熟识,按理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我低声道:“周师傅,你可知道田氏家族的旧宅在哪里?”

  周朗点了点头道:“田氏旧宅就在西南方的‘东归大街’,殿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

  我当然不会将瑶如的身世告诉他,挥鞭道:“走!带我去看看!”

  我和周朗策马扬鞭,没多久便来到一片气势恢弘的建筑前方,周朗指着田府大门道:“田氏府邸自从田循落难后,已经被封多年,里面早就已经荒废。”

  我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门口,那封条仍然好端端的贴在上面,并没有人动过。

  我放缓了马速,沿着田府的外墙缓缓前进,却见前方道路之上出现了一座巨型的石制牌坊,一位丽人手捧瓷坛,仰望着牌坊呆呆如神,不是瑶如还有哪个。

  我向周朗做了一个手势,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周朗,悄然向瑶如走去。

  我脱下斗篷,为瑶如披在身后,瑶如这才惊觉过来,转身看了看我,泪眼中露出宽慰之色。

  我搂住她香肩道:“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我好担心你!”

  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瑶如洁白的俏脸滑下,她泣声道:“十五年前秦国发生旱灾,我爹爹从大汉、大康购入粮食开仓赈灾,这座功德牌坊就是当年宣隆皇表彰我爹爹的善行所立,……当年还赐予我田氏一族免罪金牌一面,没想到最后还是背信弃义对我爹爹下手……”

  我怜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从我的观点宣隆皇的作为并不难以理解,田氏对盐业的垄断,决定了他们家族在大秦经济中超然的地位,宣隆皇绝不会甘心让国家的经济命脉把握在田氏家族的手中。

  瑶如回身遥望田府的高墙:“我好想再见爹爹一面……”

  我轻声劝慰道:“你放心,你们父女总有重逢的一天。”

  瑶如抽抽噎噎道:“我来此是想把母亲的骨灰放回祠堂……可是……”

  我点了点头,决意满足伊人这个的心愿。示意周朗过来,扶着瑶如踩在马背之上爬上了高墙,我也随后爬了上去。周朗有些担心道:“殿下……这里是朝廷查封,您……”

  我笑道:“你留在这里帮我望风,我去去就来!”

  周朗解下腰间长刀扔给我道:“带上防身!”我伸手接过向他笑了笑。转身从围墙上跳了进去,又把瑶如接了下来,这里荒废以久,院内的荒草已经有齐人高。瑶如阔别故宅多年,睹物思人妙目之中泪光涟涟。

  我抱着骨灰坛跟着她向祠堂的方向走去,月凉如水,照在这诺大的府邸之中,越发显得空旷寂寥,落寞无比。

  我们所处的地方是田府后院,距离祠堂很近,道路许久没有人行走,青砖缝隙中长出了许多野草和野花,淡淡的清香飘荡在夜空之中,微风轻送,让我原本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了其来,沿着长满青苔的路面行走了数十步,便来到祠堂前方。

  祠堂大门上并没有封条,大概是因为时间太久,已经被风吹落。我们推门走了进去,一股冷风迎面吹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瑶如取出火石将祠堂内的烛火点燃,这里供奉的都是田氏一族列祖列宗的牌位。我按照她指定的位置将骨灰坛放好,瑶如双膝跪地,悲声道:“娘亲!女儿带您回来了……”便哽咽无法出声……

  我正欲劝她离去,烛火突然剧烈的闪烁起来,一股浓烈的杀气向我们的方向逼来。

  我迅速抽出长刀,本能的向身后挡去。

  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相撞声,一股大力沿着刀身传了过来,我虎口剧痛,长刀脱手飞了出去。

  冰冷的刀锋已经横亘在我的颈后,我心中沮丧到了极点,自己练了多日的刀法,竟然在对手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瑶如娇呼一声,没等她转过身来,身后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道:“老实站在那里,不然我一刀杀死他!”这声音对我来说竟然有几分熟悉,我苦苦冥思,苦于刀锋架在我的脖子上,此刻脑海之中变得空空荡荡。

  “你是田玉麟?”

  “不是!”我冷静的答道,他口中的田玉麟是瑶如的哥哥,对手显然将我误认成他了。

  对方一把扳过我的肩膀,此人黑衣蒙面,一双眸子在烛火下闪烁着寒光。

  他一双剑眉忽然皱了起来,惊道:“平王殿下!”

  我心中大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认得我。

  他慌忙撤去长刀,双膝跪倒在地上道:“殿下恕罪,小人罪该万死惊扰了恩公!”他缓缓揭下蒙面黑布,英俊的面孔之上充满激动和愧疚的复杂神情。

  “唐昧!”我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人竟然是唐昧。

  我慌忙把他扶了起来:“你因何会在此地?”

  唐昧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平王殿下,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我再向你解释。”

  翻过围墙和周朗会合后,我们几人来到唐昧临时落脚的客栈。

  关上房门,唐昧重新跪倒在我面前:“唐昧罪该万死,还请平王治罪!”

  我笑着搀起他道:“你刚才并不知道是我,何罪之有!”

  唐昧这才站起身来,周朗为人精明,知道我们之间定然有许多话私下要谈,借口去买些夜宵,出门回避。

  唐昧见过瑶如,向我道:“平王殿下和田氏家族有什么瓜葛?为何会深夜潜入祠堂之中。”

  我笑着指了指瑶如道:“瑶如的父亲便是田循,我去祠堂是为了陪她安放母亲的骨灰。”

  唐昧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叹了口气道:“原来瑶如姑娘便是田府的小姐。”

  瑶如道:“我刚才听你喊出我哥哥的名字,难道你有他的消息?”

  唐昧点了点头,站起身道:“唐昧自从离开秦都以后,便从事了刺客的行当,七天以前,有人花重金让我来济州守候田玉麟。”

  瑶如失声道:“你……要杀我哥哥!”

  唐昧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雇主给了我三千两银子,让我务必将田玉麟的人头带回去。”

  我忍不住问道:“雇主是谁?”

  唐昧为难道:“平王请恕罪,从事我们这个行当的必须遵守规则,为雇主保密是首要的条件。”

  我见他如此说,自然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唐昧道:“田玉麟从北疆逃跑,惹下了大祸,以后你们应该不难打听出来。”

  瑶如心中是忧喜交加,喜的是哥哥已经成功脱困,忧的是他惹上了这么厉害的对头,现在的处境是危险重重。不无担心道:“你见到我哥哥会不会……”

  唐昧笑道:“田小姐尽管放心,唐昧既然已经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始末,我绝对不会继续插手,明日我便把银两退给他们。”

  我欣赏的点了点头,向唐昧道:“唐昧!我这次来济州需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以后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帮我?”

  唐昧慌忙跪倒在地上道:“唐昧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心中大喜过望,有了唐昧这个高手在身边帮助,我以后做起事情要容易许多。

  翌日清晨,我和唐昧骑马来到济州城东门拜访沈驰,问过守门士兵方才知道,沈驰已经抱病两年,现在仍在家中养病。问清沈驰的居处,我们纵马向海滩而去。

  骏马沿海滩而行,马蹄有节奏的踩落在洁白的细纱之上,翻腾起一阵缥缈的沙雾。举目遥望,碧海与白沙相映成趣,赏心悦目到了极点。

  唐昧指了指前方山崖上的小屋道:“那里应该是沈驰的居处了!”

  我笑道:“难怪沈驰会老老实实的在济州呆上十一年,如此人间仙境,换作是我,也心甘情愿。”

  唐昧道:“恕唐昧直言,公子胸怀大志,决不会安于一隅。”

  我哈哈大笑,用力挥鞭打在马臀之上,骏马一声长嘶,率先向山崖下跑去。

  唐昧催马赶上,和我并辔驰骋。

  来到山崖之前,将马匹拴在山下大树上,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路拾阶而上。山空人静,时传来鸟鸣之声。只见两旁危崖参天峭立,壁上满生苔薛藤树。一片青苍中间,现出一条谷径,由下方向上望去,天色宛如一条翠带,盖在上面,时有白云飞渡。谷径更是蜿蜒弯环,曲折如螺。境地幽渺,气象雄深。

  我们两人来到山顶的小屋,草屋周围又生着好些兰蕙和大片菊花,秋菊春兰,竟与互斗鲜妍。加上清波映月,碧山倒影,泉响松涛,竞鸣幽籁,景物之佳,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独自漫步花间,不由志逸神清,胸怀开朗。门前一个垂髫童子,正拿着笤帚清扫着院落。

  我恭敬道:“敢问小兄弟,沈先生在吗?”

  那童子看了看我道:“我家先生出海钓鱼去了,这两日应该不会回来,你过些日子再来吧!”

  我不免有些失望,这沈驰居然有这么大的闲情逸致,把自己的姓名留给那童子,才和唐昧离去。

  三天以后,我又和唐昧前去拜访,可是那沈驰仍然没有回来,这次我为沈驰带来了一些礼物,将礼物留下后,又把姓名通报给那童子一遍方才离去。

  来到山下,唐昧忍不住道:“这沈驰究竟是何许人物?竟然让公子屈尊来访?”

  我笑道:“我也是忠人之事,不过能让晶后看重的人应该不是寻常人物。”

  唐昧笑道:“下次我们再来便可算得上是三顾茅庐了!”

  我点了点头道:“却不知这个沈驰有没有卧龙之才?”

  回到住处,却见钱四海正陪着一位衣衫破旧的中年文士聊天,两人看到我慌忙站起身来,钱四海道:“公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昔日田府的管家徐达迟!”

  徐达迟慌忙上前见礼,因为他过去的身份,我留意观察了此人,他年纪三十多岁,两鬓却已斑白,面上的皮肤因为长期牢狱的缘故,显得格外苍白。

  钱四海道:“明日我便去接管田氏盐场。”言语间透露着由衷的兴奋,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便在于此,如今一切将要实现,他心中的快慰可想而知。

  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瑶如陪着苏三娘也走了过来,她和徐达迟目光相遇,彼此都是吃了一惊。

  徐达迟颤声道:“大小姐……”

  瑶如眼眶微红:“徐叔叔……”

  我早就知道他们相遇一定会出现如此局面,钱四海对此却毫无准备,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他苦笑着向我道:“公子,瑶如姑娘原来是田循的女儿?”

  我笑着点点头。

  “公子瞒得我好苦!”钱四海一脸的无奈。

  我笑道:“钱老板何出此言,我也是刚刚知道。”

  钱四海自然不会相信我的话,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钱老板尽管放心,我保证瑶如不会干涉你接管盐场的事情。”

  苏三娘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拿走自己的行李,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请我们前去赴宴。

  苏三娘凡事都喜欢夸大几分,她口中的姐妹被她吹得天花乱坠,俨然成了济州城内的首富。

  钱四海低声道:“我中午要去盐场,恐怕去不成了!”

  苏三娘白了他一眼道:“我何尝说过要请你前去了?”

  钱四海被她抢白了一通,老脸涨得通红。

  苏三娘向我道:“龙公子千万不可以推脱,这次多亏你我才能够平平安安的抵达济州,主要是谢你来着!”她四处看了一看,故作惊奇道:“怎么没见到周朗?”

  我笑道:“三娘看来主要还是请周朗,我们前去会不会妨碍你们的好事?”

  苏三娘俏脸微红啐道:“你这人好不正经,尽会胡说,我若是真想和周朗做那件事情,又怎会怕你们妨碍!”她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引起一片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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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3楼 发表于: 2007-11-04
~第二十四章一战~

 

  等到了地方我才知道,苏三娘的朋友竟然是济州首屈一指的富商之一骆云雁,济州富商巨贾无数,可是多数都来自外地。本地的富商屈指可数,骆云雁就是其中最为显赫的一位,济州城半数的妓院、赌场和酒楼都是她的物业,因而外人又送给她一个称号‘骆半城’。

  骆云雁请客的地方是济州最大的酒楼‘望海楼’,酒楼高五层,临海而建,推窗便可看到醉人海景。

  走入三层天一阁,身穿黑色长裙的骆云雁笑盈盈迎上前来,一举一动都充满着诱人风情,可以想像出,她年青时必然是颠倒众生的绝世美女。

  苏三娘挽住骆云雁手臂向我们一一介绍。

  骆云雁美目始终荡漾着诱人笑意,她娇声向我道:“云雁早就久仰公子大义,今日总算有缘相见。”

  我哈哈笑道:“胤空对骆老板也是仰慕的很呢!”

  骆云雁娇声道:“公子说笑了,云雁区区一介草民,哪会有如此荣幸?”美目流转,尽显媚态,瑶如似乎对她无太多好感,微微皱了皱眉头。

  骆云雁正要邀请我们入席,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嚣的吵闹声。

  一个粗豪的声音嚷道:“格老子的,让你们老板娘快点来见我,不然老子就一把火烧了这望海楼。”

  我们都是微微一怔,骆云雁俏脸上浮起一丝尴尬之色。

  那声音继续道:“王八犊子!居然敢对老子动手!”只听‘蓬!’地一声巨响,然后传来一声惨呼,借着便是杯盘碟碗落地的声音,下面显然已经大打出手。

  骆云雁不慌不忙向我们道:“想来是客人有些误会,云雁下去看看究竟。”

  我向唐昧使了一个眼色,也跟在骆云雁身后,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却见一楼大堂之上,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双手叉腰站在那里,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位虬须汉子,身材十分魁梧,三十来岁年纪,身穿棕色麻布长袍,鹰鼻阔口,满面风霜之色,浓眉之下一双淡蓝色眼眸深陷进去,顾盼之际,极有威势,从他的外表上看,此人显然不是中土人士。

  几名伙计正躺在地上哎呦不止,身边杯盘碗碟散落了一地,场面一片狼藉。

  虬须汉子似乎对眼前景象视而未见,悠闲自得的拿起茶水慢慢咽了一口。

  那魁梧的黑汉大吼道:“快叫你家老板出来!”他反手操起身边的八仙桌,高高举过头顶向着柜台的方向砸去,那八仙桌乃是紫檀木所制,木质坚硬,在他全力一掷之下,将柜台撞得四分五裂。

  这黑汉哈哈狂笑一声,又举起一张桌子,向我们所站立的楼梯砸去。

  我向唐昧递了一个眼色,唐昧腾空飞起,从高处径直飘落下去,足尖准确的点在桌面之上,身体在空中一个巧妙的旋转,将对方的力量卸于无形。

  八仙桌稳稳的落在地上,唐昧淡然笑道:“这位兄台好大的脾气,有话好说,何必动怒!”

  那黑汉虎目圆睁死死盯住唐昧,一双铁锤般的拳头紧紧攥起,仿佛随时都要冲上去和唐昧拼命。

  骆云雁婷婷袅袅走下了楼梯,娇声道:“两位大爷,奴家骆云雁,便是此间酒楼的老板,请恕我眼拙,奴家实在想不出在何处见过两位大爷!”

  一直未曾说话的虬须汉子缓缓放下茶盏,双目宛如冷电一般落在骆云雁脸上,骆云雁虽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微微一怔。

  那汉子冷冷道:“天香楼可是你的产业?”

  骆云雁轻轻拢了拢云鬓,娇声道:“不错,大爷有何见教?”

  那汉子霍然站起身来:“我听说上月有十名东胡女子被贩卖到天香楼,你究竟把她们藏在何处?”

  骆云雁此时方才知道对方找自己所为何事,俏脸却笑容依旧道:“大爷从何处听来这等消息,一定是有人凭空诬蔑,天香楼中绝没有任何东胡女子。”

  那汉子冷笑道:“你无须抵赖,如果我们没有确实的证据,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他向那名黑汉递了一个眼色,那黑汉又抓向身边的桌子。

  骆云雁不禁动怒道:“看来这位大爷存心找我麻烦来着?”

  那汉子淡然点了点头,威胁道:“把那十名东胡女子交出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你会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骆云雁呵呵娇笑起来:“大爷觉着我这个女流之辈好欺负吗?”

  这时从门外涌入了十多名彪形大汉,一个个手握铁棍,显得骠悍之至。

  骆云雁挥了挥手,十几人迅速将那两名胡人男子围在中心,举棍向他们身上打去。

  那黑汉爆发出一声闷雷般的狂吼,右臂张开硬生生格开来袭的铁棍,然后就势将铁棍的一端抱入怀中,身体猛然一个急旋,将那十多名打手悉数甩倒在地上。

  他一手握住一根铁棍,双目盯住唐昧恶狠狠道:“拔刀!”

  唐昧缓缓摇了摇头道:“你不配!”

  黑汉怒吼一声,挥动铁棍冲了上去,铁棍卷起两道狂飙,向唐昧拦腰击落。

  唐昧足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身体在空中升腾了两丈有余,对方的攻势顿时全部落空,黑汉看似愚鲁,出手速度却快捷到了极点,双棍上挑,向唐昧足踝击去。

  唐昧身躯在空中接连两个旋转,再次升高了数尺,那黑汉连击不中,气得哇哇大叫:“小子!有种的话,下来跟我打过!”

  唐昧一个倒翻进一步拉远了和他的距离。

  那黑汉正要冲上去,却听那虬须汉子大声道:“图答!回来!”

  这名叫图答的黑汉脾气虽然暴躁,可是对那名虬须汉子却颇为顺从,乖乖的走回他的身边。

  虬须汉子缓缓走向唐昧,目光露出欣赏之色,他微笑道:“久闻中原地大物博,卧虎藏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目光落在唐昧腰间长刀之上:“在下东胡赫连战,愿向壮士讨教两招。”

  唐昧淡然一笑,伸手握住刀柄,他显然已经看出赫连战是超一流的高手。

  赫连战缓缓抽出腰间弯刀,刀身宛如一泓秋水,荡漾着逼人寒芒,赫连战抽刀的动作极其缓慢,每抽出一寸,阴冷的杀气便将他周围的空气排浪般压榨出去。

  我虽然身处在三层的凭栏处,仍旧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赫连战的弯刀终于全部抽出,与此同时唐昧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拇指轻动,腰间长刀弹射而出。

  赫连战手中弯刀的寒芒布成了一个尺许方圆的光弧,来势极度缓慢,待到距离唐昧一尺之时速度猛然加快,空气在刀气的撕扯下碎裂成了千丝万缕,气体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彻空中。

  唐昧手中长刀猛然发出龙吟般地长鸣,刀身嗡然颤舞,眩目的刀光映得四处猛然明亮起来,仿佛宇宙的豪光紧集在此一焦点,风啸如泣,空气排荡如浪。双刀连续发出五声轻重各异的撞击,刺耳的金鸣声让人几欲掩耳。

  两人身躯交错,彼此背向对方。

  赫连战前胸的衣襟裂开了一道长痕,唐昧左袖缓缓从身上飘落。

  “好刀法!”赫连战大声赞道,身体同时以左足为轴,猛然旋转起来,弯刀在他的周身划出一道凄美的光幕,远远望去宛如一条银龙游走在他的身边。

  唐昧手臂微震,刀气撕裂前方的空气,锋利的刀尖破空向赫连战刺去。

  随着一声空气爆裂的巨响,两人的刀锋重新碰在一处,彼此的力量让两人的身体微微为之一震。

  唐昧目光变得越发凝重,刀尖微微一顿,身躯向后倒飞而起,赫连战如影相随,弯刀划出一道弧光,向唐昧攻去。

  唐昧后撤之时,早就计算好了角度和位置。

  双足在身后墙壁上重重一顿,身体猛然向前弹出,借用反冲的力量将攻击的威力提升到最大。

  赫连战大吼一声,弯刀全力劈出,双刀交接之处刀芒大盛,两人的身躯在空中凝滞片刻,方才向地面落下。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他们的武功在伯仲之间,若是想分出胜负,恐怕是百招之后的事情。

  两人正要蓄力再战,忽听门外传来一声朗笑道:“住手!怎么自家人打起来了!”

  众人举目向门前望去,却见西门伯栋大踏步走了进来,他因为要处理码头上的事情所以晚一步到来。

  赫连战和唐昧对望了一眼,缓缓撤去刀身的力道。西门伯栋笑着来到两人身前道:“赫连兄别来无恙!”

  赫连战微笑道:“红胡子!果然是你!”看来两人早就认识,交情还非同一般。

  西门伯栋拍了拍他宽阔的肩膀道:“这里全都是自己人,赫连兄想来有些误会,有什么事情全都包在我西门伯栋身上!”

  骆云雁和西门伯栋也早就相识,连忙上来招呼。

  西门伯栋首先将我介绍给赫连战,赫连战微笑着看了看我身后的唐昧:“能够拥有这样出色的手下,龙公子一定有过人的魅力。”

  我哈哈笑道:“赫连兄的汉话说得真好,你手下图答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那图答为人憨厚,听到我赞他,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起来。

  西门伯栋最后才将骆云雁介绍给赫连战,他向骆云雁道:“这位赫连兄是东胡最富有的商人。”我对东胡赫连家族也有所闻,他们是东胡最有势力的家族之一,贩卖马匹木材,南往八国,北往高丽都是他们经商的范围。

  骆云雁果然是见惯了各种场面,娇笑道:“云雁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赫连公子多多海涵。”

  赫连战道:“骆老板!今日当着红胡子的面,你将那件事还是交待清楚,如果那十名东胡少女的确在你的手中,你花去的一切开销都由我来负责。”也许是西门伯栋在场的缘故,他口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骆云雁微微皱了皱眉头,西门伯栋微笑道:“骆老板看在我的面上,若是知道那些东胡女子的消息,不如告诉赫连公子吧。”他对骆云雁的底细十分的清楚,料定此事定然和她有关。

  骆云雁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不好继续坚持下去,轻声叹了口气道:“当着西门老板的面,云雁也不相瞒,日前我的确买下了十名东胡女郎,现在仍旧在城东旧宅之中学习歌舞。”她美目望了望赫连战道:“既然赫连公子是西门老板的朋友,云雁便将那十名东胡女子还给你。”

  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骆云雁作出如此让步,赫连战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他慌忙起身道:“这件事我处理的有些鲁莽,如有得罪之处,还望骆老板海涵。”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双手递到骆云雁的面前:“这五万两银票,就当作对骆老板损失的一点补偿。”

  骆云雁淡然一笑道:“看来赫连公子并不想结交云雁这个朋友。”

  “此话怎讲?”

  “云雁之所以将这些东胡女子还给你,一则是看在西门老板的面子上,二则是净重赫连公子是一条汉子,又岂是为了这几张银票?”骆云雁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在场的所有人对她的慷慨都是心存佩服。

  赫连战欣赏的点了点头,对骆云雁的那点芥蒂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骆云雁从桌上拿起酒杯斟满,微笑道:“赫连公子若是存心谢我,那么就干了这杯酒水,略表寸心。”

  赫连战哈哈大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捧起桌上的酒坛,大声道:“在下还有事情要办,今日无法一一相敬,借着骆老板的这坛美酒,赫连战敬大家!”

  他端起酒坛,仰首饮下。

  我心中暗赞,这赫连战果然是一条漠北的好汉。

  赫连战饮完那坛美酒,将酒坛轻轻放在地上,向众人拱了拱手道:“赫连战先行告辞,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一定邀请诸位喝他个一醉方休!”

  赫连战和图答走后,骆云雁正要邀请众人重新入席,却看到钱四海的贴身护卫李东匆匆忙忙的寻了过来。

  来到我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龙公子……盐场出事情了……”我微微一怔,这才留意到李东的衣衫被扯破了多处,脸上也多出了几道淤痕。

  李东缓了口气又道:“盐场的工人发生骚乱,钱老板和管潮几个……被堵在了仓库之中……”

  我和西门伯栋对望了一眼,同时站起身来。

  西门伯栋道:“我去官府求援!”

  我和唐昧周朗告辞正要离去,瑶如从身后叫住我道:“公子!我随你去看看!”考虑到瑶如田氏小姐的身份,我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田氏盐场位于东海之滨,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知道盐场规模的壮阔,纵马驰骋在沿海滩涂之上,远远就可以看到前方两座高耸如云的角楼,那里就是田氏盐场的入口。

  瑶如在身后搂住我的身躯,轻声道:“角楼负责警戒的作用,在盐场的周边共有三十九座。”

  我举目望去,那角楼之上并没有警卫巡视,看来田氏盐场自从收归国有之后,管理变得松散了许多。

  远处的晾晒场上聚集着数千名工人,显得群情激奋,正围着盐场的一座仓库叫嚷。

  唐昧一旁道:“公子是不是等官兵来在过去。”他生恐工人们情绪失控危及到我的安全。

  我勒住马缰,向李东道:“你可知道他们究竟为何闹事?”

  李东叹了口气道:“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清楚……本来钱老板正召集他们开会,说着说着,便发生了骚乱。”

  这时一个苍老的生意叫道:“大……小姐……”

  身后瑶如娇躯微微一震:“林伯……”

  我转身望去,却见右方一位瘦削的老者佝偻着肩背站在那里,混浊的双目之中满是激动之色。

  瑶如翻身下马,向那老者跑去。

  林伯垂泪道:“大小姐……果然是你……”他双膝跪倒在沙滩之上。

  瑶如冲上前去扶起林伯双臂:“林伯……你快快起来……”

  我也跃下马来,将缰绳掷给唐昧。

  瑶如扶着林伯站起身来,轻声道:“林伯可知道盐场工人因何闹事?”

  林伯擦去泪水道:“大小姐,这盐场本来是田氏的物业,被朝廷强行霸占了过去,这三年来始终在拖欠工人薪水。”

  我心中一动,看来这帮工人闹事果然和薪水之事有关。

  林伯道:“今日这个钱四海过来,不但不愿补偿我等的薪金,居然还要将老弱病残的工人全部辞退,我等岂能和他善罢甘休。”

  瑶如噙着眼泪,转身看了看我,泣声道:“盐场的工人多数都是依靠这里为生,若是钱老板将他们辞退,他们又如何谋生……”

  我看了看瘦骨嶙峋的林伯,心中暗道:“钱四海辞退这些人,也无可厚非,换作是我接手盐场,也不愿承担这帮老弱病残之辈。”表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向林伯道:“林伯!我和这位新来的钱老板交情颇深,若是你信得过我,不如劝人群先行散去,让我和钱老板谈谈如何?”

  林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瑶如。

  瑶如道:“这位龙公子是我的恩人,林伯大可不必顾虑。”

  林伯这才点了点头道:“我去劝劝他们,不过龙公子一定要说服钱老板收回成命才好!”

  我笑道:“林伯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林伯是田氏盐场的元老之一,在这帮工人中的威望很高,经过他的劝说,人群马上就散开了。

  我们来到盐仓,正看到钱四海在管潮的陪同下战战兢兢的走出门来。

  我和钱四海来到僻静之处,钱四海长长舒了一口气,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低声骂道:“这帮刁民,险些把钱某的骨头给拆了……”

  我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心中暗暗发笑。

  钱四海道:“多亏了平王殿下为我解围!”

  我摆了摆手道:“恐怕你的危机仍然没有过去,那帮工人决不会甘心让你辞退。”

  钱四海显然仍未从刚才的惶恐中恢复过来,心有余悸道:“难道我要背负上这许多累赘……再说他们的薪金完全是朝廷所拖欠,与我有何相干?”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帮工人已经认准了你是事情的关键,这些陈年旧帐自然要算到你的头上。”

  钱四海苦着脸道:“平王殿下可有良策?”

  我淡然一笑,这钱四海虽然狡猾,可是论到政治上的手腕,却难登大雅之堂。

  我低声道:“钱老板可以先答应他们。”

  “殿下可知道,朝廷拖欠的是三年的薪金!”钱四海惊道。

  我笑道:“你可以利用谈判之机,找到其中带头闹事之人,下面的事情恐怕不要我说了吧?”

  钱四海茅塞顿开,重重的拍了拍大腿道:“好,擒贼先擒王,平王果然英明!”

  我看了看四周道:“钱老板这件事情还是尽量做得隐蔽一些为好,钱用在官府身上,远远比用在这帮工人身上要有效的多。”

  瑶如的出现在这些盐场的工人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从他们对瑶如表现出的尊敬,可以看出田氏一族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很难被外人取代。

  钱四海远远望着瑶如的方向,目光中隐隐露出几分怨恨,早已崩溃的田氏家族仍然成为阻碍他接受盐场的一座大山。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钱老板不必担心,这几日我就会带瑶如返回秦都。”

  我并不想在济州作太多的停留,一是因为瑶如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变得十分的忧郁。还有一个原因,我身在济州总是感到某种不安,我无法确切的证实这种不安是来自济州还是来自秦都。

  不过在没有完成晶后托付给我的任务之前,我暂时无法离开这里,我已经是第三次来到沈驰的茅庐。

  那名童子正在院落中晾晒着松果,看到我和唐昧进来,微笑道:“龙公子又来了!”

  我点了点头。

  那童子指了指房间道:“先生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午睡,不如您就在这院中等他一会儿。”

  他搬来两尊黄杨树桩制成的矮凳,请我和唐昧坐了。为我们斟上茶水,茶色深紫,光影浮泛,还未到口,便觉异香馥郁,闻之心清神爽,我端起入口一尝,果然是色香味三绝,甘留舌上。一会便觉身心轻快,气爽神清。

  “好茶!”我低声赞道。

  那童子不无得意的昂了昂头道:“这叫紫雨茶,是我在后山悬崖上采摘而来,经过先生的亲自翻炒,俗人很难有这种口福的。”

  我呵呵笑道:“小兄弟说话好生有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位俗人呢?”

  童子骄傲道:“我跟随先生多年也学了一些观相之术,你骨骼清奇,相貌不凡,自然不是寻常人物。”

  我饶有兴趣道:“你都如此神通,你家先生岂不是更加的厉害?”

  “那是当然!”

  我和唐昧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仍未见沈驰从房中出来,眼看就要日薄西山,如果继续等下去恐怕天就要黑了。

  唐昧等的有些不耐烦,愤然向我道:“这沈驰分明是故意刁难公子,不如我进去将他揪出来!”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不得无礼!”唐昧慌忙垂下头去。

  我看了看那紧闭的木窗,心中暗道:“却不知这个沈驰究竟是何等人物?”

  这时忽然听到房内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听风!有客人来了吗?”

  那名叫听风的童子规规矩矩答道:“先生,有位姓龙的公子来求见。”他强调道:“他先前已经来过两次了。”

  沈驰哈哈笑道:“龙公子请稍候,沈某沐浴更衣之后便来见你。”

  我微笑道:“沈先生不必着急,胤空会一直在此恭候。”

  那沈驰又磨蹭了许久,方才从草庐内走出,此人身材中等,面貌普通,肤色黝黑,和我心中想像大相庭径。

  沈驰穿着一双木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我走来。

  我恭敬的做一揖道:“晚辈胤空拜见沈先生!”

  沈驰淡然摆了摆手,自行来到矮凳上坐下,倒了一杯茶水,咕嘟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巴道:“沈某好像和龙公子素昧平生,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留意到他的指甲很长,上面存有黑色的污垢,显然刚才他未曾沐浴。

  我试探着问道:“沈先生可曾听说秦都发生的事情?”

  沈驰摇了摇头道:“沈某这几年一直在山中休养,闲暇时候,便出海去垂钓,朝廷的事情许久未曾过问了……”他双目眯起,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道:“龙公子此次是专门为我前来?”

  我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胤空此次是奉太后之命而来。”

  沈驰笑道:“龙公子说笑了,太后焉会想起沈某这个荒野村夫!”

  我正色道:“胤空的确是奉太后之命,特来请沈先生出山。”

  沈驰道:“龙公子可有凭据?”

  我尴尬道:“胤空来济州的路上遇到马贼,慌乱中将太后的懿旨失落。”

  沈驰不无讽刺道:“看来这次太后所托非人!”

  唐昧双目怒视沈驰,对他的无礼傲慢已经是忍无可忍。

  我用目光制止住唐昧进一步发作,若是因为他激怒了沈驰,恐怕我更难达成此行的目的。

  我微笑道:“太后让胤空此次专诚前来邀请沈先生出任大秦相国之职。”

  沈驰笑道:“我姑且相信你所说的一切属实,不过恐怕沈某要让你和太后失望,历经宦海沉浮,沈某早已心如止水,视功名富贵如过眼烟云。”

  沈驰的眼神无比深邃,说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让人很难窥探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叹了口气道:“沈先生有没有考虑过大秦的前途和命运?”

  沈驰微笑不语,端起茶盏轻轻吹去荡漾在水面的茶叶。

  我慷慨激扬道:“大将军白晷独揽朝政,骄横朝野,狼子野心早已昭然天下,若是任由他继续发展下去,这大秦终有一日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沈驰点了点头道:“照龙公子的说法,这相国之位无异于烫手山芋,沈某更加不敢接受了。”

  沈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太后之所以让我回去出任相国之职,就是想用我来制衡白晷,沈某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个想法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盯住沈驰,默默期待着他的下文。

  沈驰站起身道:“白晷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沈驰当年在大秦最高也只是坐到了廷尉的位置,如今更只是济州东门的一个看门官儿,太后即便给我相国的职位,我又拿什么去和白大将军抗衡,搞不好我屁股还未将位置暖热,白晷就夺取了我的这条老命。”

  他转向我道:“龙公子不远千里而来,想来是太后绝对信得过的人物。”

  “胤空容太后垂怜,收我为义子!”我这才向沈驰表明我和晶后之间的关系。

  沈驰微微一怔,忍不住又端详了我两眼,许久方道:“原来你就是大康的质子平王龙胤空!”晶后认我为义子的事情早已传遍大秦,想来沈驰也一定有所耳闻。

  我点了点头。

  沈驰不解道:“沈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平王为我答惑。”

  “沈先生请讲!”

  “大秦正值多事之秋,对大康来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平王身为大康子民却为大秦之国运奔波,于情于理好像都有些无法说通……”

  我笑道:“按照沈先生的说法,胤空应该希望大秦越是动乱越好,可是沈先生有没有想过胤空此时的命运和大秦的国运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沈驰眉峰一动:“平王考虑的果然周全,康国若是趁乱对大秦用兵,恐怕第一个要死的就是殿下。”

  此人的见识果然非凡,剖析形势丝丝入扣,晶后对他的推崇并不是没有道理。

  我恭敬道:“若是大秦发生内乱,大康伺机而动,胤空损失的最多只是区区一条性命,沈先生损失的却是故土和家园。”我环顾四周道:“若是大秦发生战乱,恐怕沈先生这种悠闲自得,抽身世外的生活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沈驰呵呵笑了起来:“按照平王的说法,沈某应该接受太后的邀请了?”

  我点了点头道:“沈先生的那本《律民论》胤空仔细拜读过,先生提出的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实在让胤空佩服。”

  沈驰道:“可惜却始终无法在大秦真正实施!”

  “沈先生难道不觉得这次是可以实施胸中抱负的最佳时机吗?”

  沈驰缓缓向前方走去,遥望远方渐渐坠入海中的夕阳,若有所思道:“若是宣隆皇在九泉之下,知道我重回秦都不知要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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