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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一部人族王朝的征战史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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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6楼 发表于: 2007-11-17
第二章 东陆密使十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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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ook.sina.com.cn 2005年06月06日 16:46 新浪读书 

连载:缥缈录  作者:江南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他想把这个孩子抱在怀里,又觉得那张稚嫩小脸上的神情不可轻侮。

  “大合萨,我是不是很傻?”

  “阿苏勒不傻。”大合萨轻轻摸着他的头发,“不要听那些蠢人的话,我们的阿苏勒会成为英雄,草原上的大英雄!那个时候,大合萨骑着马,打着旗,为你开道。”




  孩子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大合萨是来找木犁将军的么?这么晚,将军大概睡了。”

  “哦,我不找他。我来拣个东西,前几天在这里落在草丛里了,一直没有时间来找找,刚才好容易才找到。”老头子沉默了一下,拉过孩子的手拍了拍,“阿苏勒,大合萨要去很远的地方,很长时间都不能回来看你。可是看到你这样,大合萨放心了。”

  他从腰后抽出了一柄青色鞘的短刀,放在孩子的手中:“这是你阿爸赐给你的,狮子王的刀,大合萨把它带来还给你了。来,握紧它,等到大合萨回来的时候,你就像你的哥哥们那么强壮了。”

  他起身走了,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再不回头。

  孩子看着他一袭白衣的背影就此隐没在黑暗中,低头看着手中青色的刀,刀柄上油润的皮子被换成了青色的丝绸,青色的丝绳上多了一枚青翠的玉玲珑。

  夜风从玲珑上的孔隙里穿过,仿佛叹息一样的清鸣。

  阿摩敕被帐篷外可怕的响声惊醒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什么人敢在大合萨的帐篷附近这样喧哗?可是那声音那么真切,仿佛混着武器交击的声音、吼叫的声音、马嘶的声音,他又以为是朔北部的白狼团打进了北都。他在帐篷里瑟瑟发抖了一阵子,不知道是该提上他的短刀冲出去,还是立刻钻进被窝里捂住耳朵。

 “阿摩敕,阿摩敕,起来,起来!”竟然是老头子破锣一样的声音在大喊他的名字。

  他咬咬牙,提着裤子钻了出去,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头子。老头子骑着高大的青马,穿着祭祀和大典才用的华贵礼服,胸前配着神圣的熊刀,一手高举着铁马镫,一手拿着粗大的火把敲在马镫上,火星溅落,鸣声震耳,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把夜间的寂静恶狠狠地劈开了。

  “阿摩敕,走了!”老头子勒着青马大喊,“懒惰的小鬼,要一直睡到死么?”

  “走?”阿摩敕傻了,“去哪里?我刚刚睡下,明天早晨不是还要进金帐拜见大君主?”

  “大君?我们不管他!”老头子一指身后,“我们这就出发,我已经把仪仗和队伍都带来了。我刚才听人说,说得很对。他们能指望谁呢?要是他们谁都没法指望,我就去!青阳这个地方还是不能少了我的,阿摩敕,让你见识见识老师的本事。朔北部打到我们青阳城下的时候,老师也带着鬼弓在城上游射呢!”

  他身后真的是五十名精悍的鬼弓武士,这些隶属于虎豹骑的精英骑射盛装束甲,跨坐在嘶咆的战马上,高高打起了剑齿豹图案的白色大旗。这大旗是大君出行的仪仗,一瞬间阿摩敕几乎以为是老头子喝醉了,僭越了大君的礼仪。可是就算老头子喝醉了,精锐的虎豹骑武士们却不可能都喝醉了,他们每人马后都拴着两匹备用的骏马,分明是要远行的模样。

  他上去扯住老头子的马嚼铁:“可是……可是到底去哪里啊?”

  “向南,一直向南!海南边,有个王国叫做大胤的,你知道么?”

  “大胤?”阿摩敕呆呆地张大了嘴,“那不就是东陆大皇帝的国家么?”

  “对!我们要去大胤!那里遍地都是黄金和玉石,收获的季节,棉花和麦子堆得比山都高,放起牧来,纵马一年都跑不到海边!那是黄金之国,我们蛮族千年来都没法得到的土地。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就要去了。没了我,他们不行的!就让我亲手为青阳打开通往黄金之国的门吧!”

  他望着南方,眼睛里闪烁着阿摩敕从未见过的光。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7楼 发表于: 2007-11-17
第三章 世子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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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ook.sina.com.cn 2005年06月06日 23:59 新浪读书 

连载:缥缈录  作者:江南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三个月后,北陆迎来了它的春天。

  风从滁潦海带来了水气和温暖。巨大的冰甲崩裂,裂缝中流淌起雪水,沉寂已久的土地再次暴露在阳光下,尽情地呼吸新鲜的空气,青茸茸的细草钻出地面,无穷无尽的嫩绿色仿佛从大地深处涌起碧绿的春水,沿着起伏的草原一直溢到天边。




  爬地菊最先盛开。说是菊,其实是野草,匍匐在地上,开出嫩黄的小花,最耐荒寒。只要有根,它们是不死的,春天来的时候从叶腋中生出两条修长的花茎,开出嫩黄色的五瓣小花。

  朔方原是整个瀚州爬地菊开得最盛的地方,简直是花山花海,压过了马草的绿色,嫩黄色的花潮一直绵延到天际,组成一张看不到边的巨大花裀。

  五十多年前,震惊整个蛮族的东陆风炎皇帝也是在早春的四月撤离了朔方原。那时阳光普照草原,风贴着大地流过,千千万万的小黄花摇曳,遮蔽了严冬那场残酷战争所留下的枯骨。

  浩瀚的草原,像是盖着一层金色的阳光。

  “是蛮族的黄金吧?”风炎帝策马离去前说,“这片土地的生机,远远没有绝尽啊。”

  蛮族人对于爬地菊总有种说不清的情怀,在灿烂的四月间,跃跃欲试的年轻人把打来的野狐皮放在怀春少女的帐篷外的时候,少女的父母往往也视若不见,任他们偷偷地跳上马背偎依着在草原上奔驰。

  一黑一白两匹马儿狂奔着冲下草坡。马踏黄花的痕迹仿佛两道刀光,划破了春日的寂静。

  两匹都是初长成的小马,胸膛已经颇为宽阔,烈鬃瘦腿,奔驰起来全身的肌肉如水波般颤动。马背上的骑士也是少年,十二三岁年纪,身穿的都是狐裘打孔串联而成的无袖软铠,是蛮族富家孩子喜欢的衣装。

  少年们握着弓,双手离缰,在剧烈起伏的马背上镇静自若,细碎的小黄花被马蹄踏得飞扬起来,盈盈飘落,像是在马后扬起了嫩黄色的轻雪。两骑争进,倏忽前后,骑术不相上下。

  少年们手中的角弓足长两尺半,檀木为背牛筋为弦,是成年人所用的大弓制式。弓弦上搭了狼牙箭,两个人的目光都追着前方那个白色的小东西,它一蹦一蹦地在近尺高的黄花碧草间隐现,折着灵活的“之”字路线狂奔。

  距离猎物只剩二三十丈,眼前一片开阔。小东西也知道危机,东撞西撞地想要躲避,却终究快不过骏马。骑白马的少年猛夹坐骑,白马长嘶着奋力蹬地,瞬间超越黑马半个马身。就是这一刻,他双臂一张,角弓引满,乌棱棱的箭镞在阳光下寒芒闪烁。黑马上的少年武士急了,也是用力一夹坐骑。黑马奋起余力,又抢到白马前方。黑马上的少年身体一斜,挡住了同伴的视线。他只有瞬间的机会,不过瞬息的优势也已经足够,他全力拉开角弓,箭头锁住了忽然跃起的猎物。

  刺耳的啸声在他背后响起!

  “是箭!”黑马上的少年心中一寒,猛回头,不由自主地仰视天空。一个身形正在他的头顶,遮蔽了刺眼的阳光,太阳在那个身影边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辉,灿然不可逼视。

  “巴扎!”黑马上的少年喊出了同伴的名字。

  巴扎自马鞍上腾空跃起,飞踏马鞍桥张弓放箭了。无愧于他“鹰眼郎”的绰号,弓弦一声绷响,羽箭流星般一闪而没,将跃起的猎物钉回了草丛中。

  巴扎落地,毫不停步,疾追上去,在草丛里面一抓,将中箭的小东西抓了出来。是只不大的白兔,身上刷着白垩,更加地显眼,虽然中了箭,还是挥舞着两只前爪挣扎,箭穿透了它圆圆的小尾巴,并没有伤它要害。

  “是我的!我先射到,哥哥你又输了!”射中了兔子,巴扎的兴奋都写在脸上。他拎起兔子的两只耳朵在那里舞蹈起来,又学着螃蟹步,对哥哥耍着鬼脸。

  他的哥哥巴鲁兜住黑马,瞟了他一眼,心里不乐意,却也没有办法。

  巴鲁和巴扎是青阳大将巴夯的两个儿子,东陆文的大名是铁颜和铁叶,年纪只差一岁,都是世子阿苏勒的伴当。两个都是贵族孩子中最勇敢的,巴鲁刀马过人,可是骑射上,弟弟巴扎灵活柔韧,更占优势。

  巴鲁跟弟弟比赛射猎,总是输多赢少,刚才挡住弟弟的视线,已经是耍赖,可是弟弟凌空发箭,一样箭无虚发。他心里知道自己骑射上差得远,嘴里却不肯承认。

  “不就是射中兔子,比刀你哪次赢过?”巴鲁嘟哝着。

  巴扎跑回自己的白马边,眯起一只眼睛对他吐舌头:“牦牛牦牛。”

  巴鲁身形魁梧,一身的蛮力,却不灵活,有一个“牦牛”的绰号,巴扎一直拿这个嘲笑哥哥,乐此不疲。

  “你!”巴鲁猛地抬头瞪着弟弟。

  他没有巴扎机灵,有时被欺负得受不了,就会发怒,将弟弟揪在地上打一顿出气。巴扎也有些怕他发怒,捂了捂嘴:“不说了,不说了。”

  巴鲁忽地有些不安,放眼望着周围:“奇怪,世子呢?世子哪里去了?”

  巴扎也愣了一下,想起了这事:“嗯,奇怪了,刚才还骑马跟在后面呢,这一下子就看不见影子了。”

  巴鲁催着战马冲上附近的草坡眺望,烦躁不安地转来转去。这里可以远望四五里地,可是一片黄花草原,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巴鲁的脸色渐渐变了,绷得铁青。巴扎有些害怕,不敢出声。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8楼 发表于: 2007-11-17
第三章 世子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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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ook.sina.com.cn 2005年06月06日 23:59 新浪读书 

连载:缥缈录  作者:江南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可是你说今天你看着世子的,你就知道争强!”巴鲁终于发怒了,恨得一把把弟弟从马背上推了下去,“射个兔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世子又不见了,这可怎么办?”

  巴扎摔在爬地菊丛中,倒是不痛,不敢反驳,抓了抓脑袋低声嘟哝:“世子,世子,说得好听,早晚也是被大君废掉。不过是跟我们一样的小孩,丢了自己会回来,谁会害他?”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9楼 发表于: 2007-11-17
第三章 世子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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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ook.sina.com.cn 2005年06月06日 23:59 新浪读书 

连载:缥缈录  作者:江南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阿苏勒微微一运气,笛声像是清澈的泉水那样从每一个笛孔溢了出去,静悄悄地溢满了天地。

  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背后,云雀轻盈地掠过天空,划出曼妙的弧线,仿佛女孩儿的眉梢,爬地菊的小黄花堆起齐膝的花海,一直铺到视线所不能及的天边,偶尔远处的草坡上像是飘过白色的云,那是放牧的少年带着他的羊群经过。




  爬地菊的小黄花随着风势起伏,翻出一层一层的花潮,土地像是缓缓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枣红色的小马撒着欢在周围乱转,这边啃几口草,又去那边啃,然后贴过去舔着阿苏勒的面颊。阿苏勒低低地咳嗽几声,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说:“遥遥真笨,追不上巴鲁巴扎,还来捣乱。”

  这匹东陆产的小马是他的坐骑。身体康复之后,父亲再不许他习武,连雄壮高大的北陆马也不让他骑了,换了这匹温顺却淘气的小马。巴鲁和巴扎的坐骑都是战马的后代,马腿比遥遥的腿长了一倍。遥遥跑着跑着就落下了,害得他只能坐在这里等自己的伴当。

  蛮族所谓“伴当”,是“朋友”的意思。贵族少年从练武开始就会有自己的伴当,根据家境的贫富,少则两三人,多则十几人。伴当陪着主子习武打猎,一起长大,将来上阵杀敌也齐马并进,是一生的忠勇随从。

  阿苏勒九岁才有了自己的伴当。大君钦点了巴夯的两个儿子作为阿苏勒的伴当,巴夯是长子窝棚的人,谁也不知道大君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不过大君那天召见巴鲁和巴扎,亲手拍着他们的肩膀:“从此,你们就是世子的伴当了,生死你们都要跟着他!”

  女孩子侧盘着双腿坐在阿苏勒身后不远的地方,咬着线头纫针。

  她穿着绿色的马步裙,白色的绫子束腰,宽大的裙裾洒在黄花上,半遮住赭色小鹿皮靴子。蛮族少女喜欢这种装束,马步裙张开的时像一领大氅,围绕腰身缠起来,束上衣带,就成了裙子。上面贴身干练,勒出身体柔软起伏的线条,裙幅却宽大,便于骑射。她们也不穿东陆仕女喜欢的丝履,而是裹住小腿的软皮靴子,这样可以像男子一样大步地跑跳。

  可是阿苏勒背后的女孩却是宁静婉约的,一声不吭地低头纫针。她披散着漆黑的长发,发梢结着小小的金铃,风来的时候,金铃就丁丁当当地轻响,她才会抬头,沉默地看风来的方向。

  那里是南方,曾经在铁线河附近的牧场,有一个叫做真颜的部落放牧牛羊。

  笛声忽地停顿了,尾音袅袅。阿苏勒挪了挪,坐到她身边去:“苏玛,你是想家了么?”

  女孩默默地摇头,坐开了一些,低下头去缝手里那条衣带。

  “我知道你总是想着的,”阿苏勒低声说,“虽然你说不出来。”

  龙格真煌的女儿龙格凝苏玛那年十三岁。

  草原上的牧人说,时光是无鞍的野马,奔驰起来像闪电,最好的骑手都无法驾驭。初到青阳部的时候,苏玛只有十二岁,消瘦蜡黄的一张小脸,干瘪得像个贫家的小男孩,在艳绝的姐姐龙格沁身边,谁也不曾多看她一眼。

  可这个女孩就像是爬地菊一样,十二三岁正是她将要绽放的时候。人们眼里的她一天天都在变,肌肤像是沁红的软玉,漆黑的眼底带些清澈的蓝色,眉宇像是用淡淡的墨笔描画出来的,瘦削的身材变得修长丰腴,胸口也渐渐饱满起来,衬着细长的腰肢。

  毕竟是龙格沁同胞的妹妹,人人都说真颜部龙格真煌的夫人是草原上的天女,自然也会生出天女一般的女儿们。

  北都城的贵族少年都知道世子有个漂亮的女奴,阿苏勒带着她出去骑马,少年们就驾着飞鹰跟在后面看,肆无忌惮地吹着口哨。

  “苏玛,苏玛,我来吹笛子吧。”阿苏勒忽然笑了,“我来吹笛子,你来跳舞。”

  苏玛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阿苏勒知道她是说不跳舞,听阿苏勒吹笛子。苏玛是真颜部女孩中跳舞跳得最好的,阿苏勒记得他在真颜部的那些年,每逢烧羔节,龙格沁唱歌,苏玛在火堆边舞蹈。

  可是那些日子都过去了。

  他微微运气,想起个高些的调子。“呜”的一声,笛子走音了,像是闷声的牛吼。苏玛吃了一惊,抬头看见阿苏勒窘迫地左顾右盼。她把针扎在正在绣着的衣带上,从阿苏勒手中拿过笛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比了一个唇形给他看。阿苏勒的笛子也是苏玛教的,他初到真颜部的时候只有六岁,苏玛已经是个八岁的大女孩,可是几年过去,倒显不出苏玛比阿苏勒大多少了。

  苏玛的无名指在按孔上轻盈地跳跃起来,笛声有如串串带着回音的鸟鸣,草间几只小雀在笛声中唧唧清鸣着飞上天空,阿苏勒的目光追着它们,就出了神。

  天边的云懒洋洋地舒卷,大地静馨,像是一场春天下午的梦刚刚醒来。

  笛声停了许久,阿苏勒才回过神来。苏玛把笛子递到他面前,又低下头去缝纫。阿苏勒想着她刚才的指法,把吹孔凑到嘴边。他愣了一下,鼻尖有一股淡淡的暖香,他凑近笛孔嗅了嗅,是从笛孔中散发出来的,像是麝香,却又那么飘忽,只是在鼻尖轻轻地拂过。

  “苏玛,你抹香了么?”

  苏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0楼 发表于: 2007-11-17
第三章 世子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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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ook.sina.com.cn 2005年06月06日 23:59 新浪读书 

连载:缥缈录  作者:江南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是你身上的香。”阿苏勒说着,把笛子递到她面前。

  苏玛闻了闻,摇了摇头。阿苏勒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凑到她脖子边嗅着。苏玛回过神来,惊慌地推了他一把。两个人一起滚倒在草丛里,一簇细碎的黄花仿佛被轻盈的蝶翼扑起,又飘落。阿苏勒粗粗地喘了口气,苏玛被他压在下面,不敢反抗。她绿裙上散碎的爬地菊花瓣像是绣成的金色花纹,却更加鲜明清亮。她的头发有些散乱,细长白皙的脖子泛起粉色,


随着呼吸有淡淡的青纹。她扭过头去,不看主子,饱满的胸口微微地起伏。

  阿苏勒清亮亮的目光垂下来,凝在苏玛的脸上。苏玛觉得自己的脸那么红,那些纤细的血管就在皮肤下紧张地跳着。

  “苏玛,你身上真是香的……跟阿妈是一个气味。”阿苏勒低声说。

  他坐了起来,怔怔地有些出神。

  苏玛飞快地整理好裙子,只是一个劲儿地低头纫针。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苏玛。”孩子抱着膝盖看着她说,“苏玛你那么好看,又那么灵巧,吹的笛子那么好听,身上还是香的……不知道将来是谁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娶到你……”

  他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看到?”

  苏玛一惊,抬起头,看见主子眺望远处的眼神。那么安静,没有欢愉,也没有悲戚。

  阿苏勒觉察到苏玛在看他,扭头对她笑了笑:“陆大夫常说,我要好好养着,十年都不会出大事。我想陆大夫大概是说,我还能活十年吧?其实我不是害怕,只是不太甘心,生下来什么用都没有,然后自己就悄没声地死了。”

  苏玛的手颤了一下,一滴血红在她手中的绫子上浸润开来。

  “你的手……”阿苏勒跑过来握着她的手。

  针从绫子上透了下去,扎进了苏玛的指尖,大粒的血珠红得像一粒透熟的红豆。阿苏勒举着那只手,左顾右盼却找不到可以包扎的东西,张开嘴想把苏玛的指尖含住,却忽然明白过来,呆了一下,讪讪地笑了一下,把指头送到苏玛自己的嘴里。

  苏玛跟着他笑,无声地。阿苏勒一看她,她重又低下头去。

  “哎哟哎哟哎哟,堂堂的世子、真颜部贱民的女儿,在这里偷情!这就是我们吕家豹子血的后代么?”

  阿苏勒猛地起身,十几个人从草坡下忽然跃了起来,阿苏勒已经被团团地围住了。那是一群披着重锦的武士,领头的人一颗闪亮的光头,只有一根粗大的独辫从头顶垂下,辫子上缠满了金丝,辫根钉了一块鸽蛋大的宝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丹胡?”

  阿苏勒认了出来,那是台戈尔大汗王的小儿子丹胡。青阳部四个大汗王里,台戈尔大汗王是大君最年长的哥哥,土地最大,奴隶最多,从西边的火雷原到东边的彤云大山,草原上处处都有他家的牧民。丹胡十五岁了,是大汗王最宠爱的儿子,粗壮得像是一头小牛犊,脸上的肉堆起来,有几分像他父亲的样子。

  丹胡手上套着的马鞭悠悠地转着,斜着眼瞟了阿苏勒两眼,忽然上去一步,一把把他推倒在地。苏玛站起来想去扶他,却被后面丹胡的伴当武士在膝盖上踢了一脚,倒下去撞在阿苏勒的背上。

  阿苏勒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丹胡又上去在他肩上一推。

  阿苏勒还是倒在草地里。

  丹胡得意地笑了起来,伴当们也跟着笑。他围着阿苏勒和苏玛慢悠悠地转着圈子,头顶那根独辫子上的宝石折射着日光,亮得刺眼,阿苏勒不由得举起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

  丹胡转着转着,忽然蹲下身在苏玛面前,去捏她的下巴。苏玛闪了一下,紧紧挽着阿苏勒的胳膊。丹胡又去捏她的耳朵,这次苏玛没有再闪避,她狠狠地咬住了丹胡的手指。

  “哎哟!”丹胡差点跳起来,“这个小女人会咬人。”

  他抽出手指,看见两排齿痕上隐隐都是血迹。他的伴当抄着马鞭走了上来,丹胡一把拦住了,他低头,看见那个小女人直直地盯着他。她的唇色越发地红了,羊奶一样的肌肤下殷殷透着粉,眸子在阳光下似乎带着蓝。

  “世子?”丹胡转到了阿苏勒面前,“我出十匹马,跟世子买一件东西。”

  “什么?”阿苏勒受不了他嘴里浓郁的酒味,退开去紧紧靠在苏玛的背上。

  “这个小贱女人。”

  “我不卖!”阿苏勒断然地摇头,“我不卖苏玛,阿爸说的,苏玛不能卖也不能送……永远都跟我在一起。”

  “十匹马!”丹胡啐了一口,“这样的女人,十个我都买到了!不能卖也不能送是吧?那就借到我帐篷里!你的小女人咬了我,我要好好地罚她,才消了我的气。”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阿苏勒的心抽紧了,他伸手过去握住苏玛的手。

  “你还小,嘿嘿,”丹胡笑着,“说了你也不懂。”

  他忽然伸手抓住了阿苏勒的衣襟:“来,我跟你摔跤。”

  他身高力大,整个地把阿苏勒提了起来。阿苏勒慌乱地挣扎着,他没有可借力的地方,只能紧紧握着苏玛的手。丹胡猛地发力,把阿苏勒整个扔了出去。苏玛的手和他的手脱开了,他摔在草丛里,觉得全身没有一处不痛。

  丹胡狠狠地攥住了苏玛的腕子,满口的酒气都喷在她脸上,扭头对着伴当喊:“给我把他围住,别让他起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1楼 发表于: 2007-11-17
第三章 世子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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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ook.sina.com.cn 2005年06月06日 23:59 新浪读书 

连载:缥缈录  作者:江南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七八个伴当抢步上去,围死了阿苏勒。阿苏勒抬头,阳光完全被挡住了,他只能看见一片蓝色的天,像是在一口水井中。他想爬起来,可是脑子里面像是有一群蜂子在嗡嗡地飞着。他挣扎着跪起来,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根本站不起来。

  他喘息起来,全身重得说不出来,只想倒在地上。




  丹胡的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他听见挣扎和扭打的声音,里面夹着某个细细的声音,像是离群的雁子的鸣声。他忽然慌张起来,他熟悉那个声音,夜深人静的时候,苏玛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流眼泪,就是这个低低的声音。

  她是个哑巴,哭不出声。

  他努力要从伴当们的缝隙里看过去,可是他扒不开那些粗壮的武士。只有武士们腰间那条细缝是透光的,从里面看见那件绿色的马步裙在闪。

  “哈哈哈哈,”丹胡笑着,“想看啊?想看啊?你没看过么?你没看过我可先看了。”

  他双手掐死了苏玛的腕子,把她的两臂撑开,看她柔软的长发凌乱了。苏玛拼命地低头想去咬丹胡,可是她咬不到,凑过来的是丹胡满是酒气的大嘴。

  “哎哟喂!”丹胡忽然松开了双手,苏玛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她忽然被紧紧地搂住了,那股巨大的力量让她几乎窒息。丹胡放肆地笑着,狠狠地抱紧苏玛,想要把她整个地抱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他的手掐着苏玛的臀和腿,全身热得像是火炭。他猛地把苏玛压在地下,膝盖压住苏玛的腿,狠狠地一扯裙子的襟口。

  丹胡还没有忘记对着缝隙里的那双眼睛笑了一声。

  阿苏勒忽然觉得自己听不见声音了,面前的一切是幅残酷狰狞的画。苏玛的领口被扯到了腰间,赤裸的背上肌肤像是羊脂。她动不了,丹胡把脸埋在她的胸前。

  苏玛忽然对着他的方向回过头来。她脸上还带着泪水,可是已经没有了表情,那么安静,静得让他心颤,像是已经死去的荒凉。

  他感觉到一股可怕的燥热在心口跳跃,像是火。他竭力按着自己的胸口,想把那火压回去。他有过这种感觉,那一夜他病发全身裂开的时候,就是如此的。可是他已经压不住了,那火焰正在顺着他的血脉流往全身,有一种强烈的律动撕扯着他的身体。

  他想站起来,可是压着他肩膀的那双大手增加了力量。

  他再次用力,他要站起来。

  他抬起了头,看见那个粗壮武士的脸上充满了诧异。

  他的肘狠狠地撞在武士的小腹上。

  武士退了一步,低头看着这个孩子,似乎不敢相信。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是疯了,他影子一样扑击出去,扯住了武士的腰带,不大的拳头一连串地击打在武士的小腹上。

  血管里的那股火已经控制了阿苏勒。他忽然有种可怕的快意,他有个强烈的念头,要把武士的小腹打成一个血洞。

  武士吐出一口血,栽倒在草丛里。

  丹胡和苏玛忽然暴露在他的视线里,丹胡满是横肉的脸上尽是惊诧。阿苏勒逼了上去,抬腿狠狠地一脚踩在丹胡的脸上,踹翻了他,他一把抱住了苏玛。苏玛柔软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泪水哗地流了下来,滴落在阿苏勒的肩膀上。

  肩膀上微微的凉,让阿苏勒忽然清醒过来。他惊恐地左顾右盼,不明白刚才到底怎么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他,给我打他,给我打他啊!”丹胡对着伴当们狂喊。

  面对的毕竟是世子,伴当们还在犹豫,可是他们还是一起逼了上去。苏玛和阿苏勒互相抱着,惊恐地看着重新围成的人墙。

  马嘶声传来,像是惊雷。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一黑一白的两匹健马狂飙着逼近。巴鲁和巴扎举起连鞘的战刀,全力地劈斩下去。不愧是铁氏的儿子,即使成年的武士也被他们凶狠的刀劲震慑,不由得退让了几步。

  巴鲁跳下马背,从伴当中抓起一个高高地举过头顶,用尽全力掼在自己的脚下。巴扎一兜战马,把阿苏勒拉上了马背。巴鲁对着胸口裸露的苏玛,觉得头有平时三个那么大。这时他那匹灵巧的战马已经兜转回来,他咬咬牙,飞起一脚,把离他最近的那个伴当踢翻,拦腰抱过她,一起跨上马背。

  伴当们还要围过来,巴鲁忽然低喝一声。刀光像是电光般一闪,巴鲁战刀出鞘了,探身横扫过去。

  没人敢挡他的锋芒,人们认识这个铁氏的孩子,成年武士输在他刀下的也数不清了。

  两匹战马从包围的缺口直冲出去,把丹胡和他的伴当们抛在那里。

  那匹懒洋洋吃草的小马好奇地看了看这些人,“啾啾”地低鸣一声,撒开小蹄子,跟着离去。

  丹胡愣了好一会,才暴跳起来:“追啊!追啊!你们这些废物,就这样丢了我们家的脸么?”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2楼 发表于: 2007-11-17
第三章 世子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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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ook.sina.com.cn 2005年06月07日 23:59 新浪读书 

连载:缥缈录  作者:江南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平坦开阔的草地上骏马交错,马身上的汗气蒸腾起来,比赛已经白热化。场上十二骑奔驰着换位,草尘飞扬,追逐着小小的栎木马球。

  马球在东陆也算流行的游戏,但是发源于蛮族。曾经有青阳部的使者们奉着贡品去东陆觐见胤朝皇帝,以八人结队大胜帝都禁军的十二名好手。举国惊叹蛮族的骑术,天朝上国折尽了颜面。皇帝大怒之下甩手而去,从此东陆的贵族豪商也都再不玩马球了。




  东陆的华族并不明白,蛮人对于马球技艺精湛,是因为在北陆上至王子贵胄,下到流浪的牧民都玩马球。马球对于蛮族的年轻人是生存的本事,只有借此练好了骑术,才能牧马走遍天涯,来日上阵也有更大的机会生还。而东陆的贵族们则始终以马球为一个闲雅的游戏罢了。

  比莫干一转球杆,把球定在地下,笑了起来:“我队连胜三场,还玩不玩?”

  他已经解了衣甲,只穿一条马裤,露出上身线条分明的肌肉,身上尽是热汗。

  “玩!怎么不玩?还不是仗着你那匹马?”贵木愤愤地哼了一声。

  “换头神龙给你骑也未必就能怎么样?认命了吧!”铁由得意地大笑。

  “轻易认命了,也不配姓帕苏尔了。”旭达罕还是一如往日的冷静,“玩了才知道!”

  赛球的是四个王子带的队伍,兄弟四个并不和睦,这项争强斗胜的事情倒是都喜欢。

  旭达罕和铁由的骑术都寻常,比莫干和贵木却是蛮族武士中的佼佼者。贵木更以刀术和臂力称雄于贵族少年中,松木的球杆在他手中仿佛一柄利刀,挥舞起来锐得啸响。比莫干的伴当不敢正对他的锋芒,比莫干却不在乎。他骑的是大君赐与的极西骏马“雪漭”,总能抢先赶到球边。贵木就恨他那匹马,可是是父亲赐的,却也没有办法。

  “好,旭达罕,我们两个开球!”比莫干把球抛了起来,一把抓住。

  马蹄声乱了,三匹马从草坎子对面登了上来,奔得急促。球场周围护卫的武士们张开长弓,警觉地围堵上去。

  “是哪家王子帐下的人,是哪家王子帐下的人?”巴扎勒着跑疯的马大吼。

  “几家王子都在这里赛球,你们是什么人敢冲撞?”

  巴扎闪过肩膀,露出了背后的阿苏勒。

  “世子!”为首的百夫长认出了他,一手按胸跪下行礼。

  “快救救我们,有人追我们!”巴鲁也跟了上来。

  “什么人那么大胆子,在朔方原的地方敢追世子,不是找死么?”百夫长骂骂咧咧的,挥手一招,“你们几个跟我去看看!”

  “是我找死!怎么样?”

  随着吼声,成群的战马如风卷一样也登上了草坎子,他们打着墨绿色的大旗,旗上绘着凶猛的狰。领头的武士年纪不大,顶着一根独辫子,挥舞着马鞭使劲地吼。

  “丹胡……”百夫长哆嗦了一下。

  丹胡的骄横在北都城附近都是有名的,可是从来没人敢管,也没人能管。他是台戈尔大汗王的儿子,有人说大君的位置都是台戈尔大汗王当年让给他的,所以对大汗王最宠爱的孩子,大君连训斥都没有过。

  丹胡喘着粗气,指着自己的脸:“你们的世子,看看,你们的世子踩了我的脸。什么人敢踩我的脸?我生下来,我阿爸都不敢打我一下!你们谁有胆子拦我,信不信我杀了你们?”

  丹胡半边脸上沾了灰泥,是一个清清楚楚的鞋印。

  他跳下马,从马鞍上抄过了鞭子,恶狠狠地咬着牙逼向了阿苏勒。巴鲁和巴扎一动,丹胡的伴当们也一起逼了上来。

  一匹白色的骏马带着疾风,忽然插入,瞬间把阿苏勒他们遮在了马后。

  丹胡暴跳起来:“什么人敢挡我的路?我把你……”

  他抬头一看,把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马背上蓄着短须的年轻武士低头玩着手里的球杆,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那是大王子比莫干,丹胡认识的,父亲提醒过他,这个跟九王出征过的王子并不好惹。

  比莫干略一抬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丹胡,我打球的时候,可不想有人搅了我的兴致。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我不跟你说!你把阿苏勒交出来!我跟他拼个输赢!”丹胡气喘吁吁地指着比莫干的马后,“那个狗崽子敢踩我的脸,我要跟他比刀,我绝饶不了他!”

  “啪!”清脆的一声响过,丹胡“啊”地惨叫了一声,捂着红肿的脸退了出去,比莫干坐在马背上,闭起一只眼去瞄自己的球杆直不直。所有人都愣住了,是比莫干出手打了丹胡一记耳光,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台戈尔大汗王在青阳的势力,和大君谁强谁弱,很难说得清楚,虽然不是名义上的部落之主,可是进金帐不跪,也不听从大君的调遣,是和大君平起平坐的人。

  “你……你……你敢……”

  “狗崽子?什么狗崽子?你在说谁?这里只有帕苏尔家尊贵的儿子们,没有狗崽子。”比莫干冷冷地喝道。

  “哥哥,哥哥。”铁由策马上来,挡住了比莫干,“消消气,别跟孩子一样见识。”

  他转过脸又对丹胡露出安抚的笑容:“丹胡,你若是跟世子有什么冲突,就该去和大汗王还有大君说。这样私下打斗,我们都是帕苏尔家的子孙,不是为祖宗丢脸么?”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63楼 发表于: 2007-11-17
第三章 世子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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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ook.sina.com.cn 2005年06月07日 23:59 新浪读书 

连载:缥缈录  作者:江南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我不管,我不管!他敢打我……他怎么敢打我?”丹胡拼命地吼着。

  比莫干忽然一把抓起铁由的衣襟,把他推到了一边:“别挡我的路!”

  “怎么敢?!怎么敢?!”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带着战马缓缓地逼了上去,“打你的是我,有什么要说的也跟我说。没长眼么?野狗一样瞎喊。丹胡,你以为自己是台戈尔大


汗王的小儿子,将来要接大汗王的爵位是不是?台戈尔大汗王了不起么?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招惹的是世子,我们家族真正的继承人。信不信我一箭射死你,我们吕氏帕苏尔家也一样是草原的主人!”

  他冷冷地笑了起来:“回去跟你父亲说,是郭勒尔的儿子比莫干欺负了你们,让他去请郭勒尔来责罚我好了。”

  他手触到了马鞍上的剑柄,雪漭缓缓地逼了上去。

  丹胡的伴当们惊慌地互相看着。

  比莫干忽然松开缰绳打在马头上,那匹极西名马脱去了束缚,长嘶一声,龙一样舒展了身形直冲出去。高大的北陆雄驹带起的疾风扑面压向了丹胡和他的伴当们,比莫干放声大笑,他的剑挑着风声对着丹胡的头顶斜斜地削下。

  “哥哥!”铁由变了脸色。

  丹胡惊恐地扑倒在泥土里,伴当中没有一人来得及拔刀。雪漭舞蹈般在丹胡的人马中折返,比莫干的长剑随着手腕转动,凄冷刺骨的寒光压在头上,没有一个人敢抬头。比莫干带着笑声兜了一圈,重新回到阿苏勒的面前。

  丹胡的伴当们放开抱头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忽然觉得腿上生凉。他们所有人的裤子都脱落下来。

  丹胡也站了起来,裤子却没有落下。他没有丢尽面子,喘息两声,额头的筋跳了跳。

  比莫干看他发狠的样子,笑了笑,把手中的东西扔在他脸上。丹胡接住了,乌黑粗大的一条,是一条辫子。丹胡不解地看着比莫干,比莫干手里还剩一块宝石,阳光下璀璨耀眼。

  “倒是个值钱的东西。”他掂了掂,顺手扔给旁边一个伴当,“送你了,拿着玩吧。”

  丹胡忽然明白过来,战战兢兢地摸自己的头顶,那条从小就留的独辫没有了,只有齐根的一束短发披散下来。

  “杀、杀……杀人啦!杀人啦!”丹胡不顾一切地惨叫起来,捂着头顶飞一般地跑了。伴当们呆了一下,提着裤子追了上去。比莫干也不追赶,勒马原地放声大笑,看着狼狈的一群人冲上草坡,其中一个被落下的裤子一绊,一个滚儿栽了下去。

  “大王子,我们不是故意和大汗王的儿子冲突的,丹胡他……”巴扎想上去解释。

  比莫干挥挥手打断了他:“不必说什么。记得你们是世子的伴当,我们才是帕苏尔家的主人。他们敢把肮脏的手伸到我们的头上,就要教训他们!”

  “唉!哥哥……”铁由凑在比莫干的马侧,想跟他说什么。

  比莫干不理他,转过头对着旭达罕冷笑:“不帮他?台戈尔大汗王不会怪你么?”

  “丹胡做得不对,大哥出手惩罚,我看罚得很好。”旭达罕不动声色地回应。

  “虽说是万世不易的大汗王,可是阿苏勒毕竟是我们青阳名正言顺的世子,帕苏尔家血脉真正的传人。一个分家的儿子居然敢跟本家的少主为难,台戈尔大汗王就不怕盘鞑天神的惩罚?未来的大君,可是天神选中的人。”比莫干话锋一转,“不过,也许大汗王觉得自己才是天神选中的人吧?毕竟他们家也姓帕苏尔。”

  “哥哥有见识,为什么不自己去跟伯父们说?”旭达罕一振手里的球杆,“打球的时候,我就只知道打球。”

  “打球?”比莫干斜眼扫过全场,“好!那么我们也不必浪费力气,一球定输赢。我比莫干有的,随你旭达罕要什么,我都赌得起!”

  旭达罕指了指他胯下的骏马:“那就赌哥哥这匹雪漭。”

  比莫干皱了皱眉,冷笑:“好,你敢赌我这匹宝马,你押什么?”

  “我不像哥哥,有父亲赐的宝马,牛羊器皿,哥哥也看不上。”旭达罕想了想,“听说哥哥雇了几十个东陆匠人打造铠甲,我手里恰好有两千斤上品的乌铁。哥哥赢了,就送给哥哥打造铠甲。”

  比莫干微微变了脸色:“谁说的?”

  旭达罕不答,回头大喊了一声:“贵木,这场我们好好打,若是胜了,大哥就把雪漭送给你!”

  远处的贵木高高举起球杆吼了一声。

  旭达罕扭头微笑:“那我们开始吧。”

  比莫干从腰带里摸出一颗栎木球,掂了掂,忽然抛起在半空。兄弟两人都是带马微微地一顿,而后两匹战马一齐立起来,两根球杆在半空中交击。

  球落进了比莫干的控制中,他长笑起来,带球单刀直入。雪漭像一道白电一样横穿场地,迎面贵木已经带着两人拉开一个巨大的品字拦截。比莫干并不硬冲,雪漭踏着舞步一样半转,而后再次冲出。贵木眼睛一花,比莫干已经趁乱把球递给了铁由,他自己策马在品字阵里转了几个圈子,大笑起来。

  铁由带着球奔驰急转,同队的伴当散开阵型跟上,几次在对方骑手抢近前的瞬间闪身掠过,直到距离球门不过八十步才挥杆微微一磕,对面旭达罕已经斜刺里冲杀过来。

  “大哥射啊!”铁由大喊着把球倒磕出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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