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阁下头大眼凸、鼻歪口斜、双耳招风,脸上又星罗密布,可说是面相儒雅;脖细背隆、肚大腰阔、腿短足跛,更难得的是手生六指,可谓骨骼清奇,以我被老大看相多年的经验看来,阁下应该是武林中千年难得一见的败类啊?怎么我们军师却说你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呢?”陈羽刚刚转过头,站在他背后这人却一本正经地端详着他的脸,嘴里念念有辞。
那人边说脸上奇怪神色越浓,眼中更加迷惑,索性将肩上抗的丈长大剑插到地上,双手疯狂地抓头怪叫。
众人眼见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仁兄正是如他自己方才说说的一般头大眼凸、鼻歪口斜,一对长长的招风耳,脸上密密麻麻地生了无数褐色麻子,而“脖细背隆、肚大腰阔、腿短足跛”等语更是为他量身打造,手生六指正是他独门商标,他将这些话的后面分别缀上“面相儒雅”和“骨骼清奇”也就罢了,偏偏极端不高明地将这话套过来反用到陈羽身上,都有了喷饭的冲动。
那人见众人大笑,更是不解:“各位帅哥笑得这么花枝乱颤,各位美女也笑得这么温文尔雅,正说明大家和我心有灵犀,为何军师偏偏要说老子嘴笨不会说话,一定不能得到大家的赞同呢?”
众人闻言更是狂笑不止,便连素来不苟言笑的燕飘飘也不禁宛尔。
“长得丑不是错,嘴笨没有过,但千万别出来闯祸,否则老子把你剁!”众人大笑声中,李无忧铁青着脸,阴阳怪气地念着刚想到的顺口溜,却见那人依旧一脸迷惑的样子,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厉声喝道:“唐鬼,给老子滚过来!”
那人正是无忧军第一活宝唐鬼先生!此时唐鬼先生所作的高层次沉思,实不亚于古圣人的白马非马、空色不空之类的高难度哲学问题,李无忧这一叫,顿时将他失掉的魂落掉的魄从自己苦心构造的太虚幻境中勾了回来,当即如遭雷击,忙换了笑脸,大叫老大我好想你,朝李无忧狂奔而来,但刚奔出一步,立时脚下一个踉跄,变作朝陈羽撞去。
“呵呵,这样的小儿科动作也想闯过去救李无忧?”陈羽微微一笑,手中长刀连鞘挥出。
场中众人即便不是武学大家,但因武术殊途同归,于武功上也有独到眼力,眼见这一招看似寻常,却立时封死了唐鬼前进之路,同时隐隐还暗藏了九个变化,挡住了唐鬼可能的九个变招大方位,端的是妙到毫巅,虽厌恶陈羽为人,却都是叫了声好。
但唐鬼却对这大巧若拙的一招却视若无睹,只是踉跄之后立时想到自己再不变招便要跌得鼻青脸肿,猛地将头一缩,藏到怀前,空中一曲腿,放到肩膀上,整个人顿时呈球状,无巧不巧地正避过了陈羽的妙招。
圆球落地后前冲之势不止,立时咕噜咕噜滚了开去,最后冲力止息,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李无忧身前。
众人只惊得目瞪口呆。唐鬼是踉跄之后立时就想到了变招,但他速度慢了陈羽几分,陈羽这一刀挥出时,他缩头曲腿的动作才开始做,落在众人眼里但好似他算准了陈羽的出刀位置和时机并以巧招化解一般。
更因为角度的关系,许多人都没有看见唐鬼的踉跄是因为脚刚才实际上是被地上的大剑剑柄挂了一下,见此都是肃然起敬:连唐鬼这样的蠢笨之人,都能摆脱强敌将“滚过来”这个命令都执行得如此到位,无忧军纵横列国,果非幸至!
陈羽一招失手,见他方才所用招式堂正中极见诡异,大巧若拙,当即大吃一惊:这人竟是个绝顶高手!他一时猜不透唐鬼深浅和来路,忽地身形一晃,化出六个虚影,直奔躺在地上的六大高手,独独却漏了武功最低微的陆可人,是功力不足还是别有怀抱就不得而知了。
六道虚影其实都是真气所化,乃是陈羽将影鸟毕方的内丹和自己融合之后所练成的绝技。但这一招本身的厉害,并不足道,厉害的是陈羽出这招的心思。他猛攻六人,却独留李寒二人不攻,除开有投石问路之效外,更是声东击西的妙计。一旦唐鬼不出手去救那六人,就表示他的目的果然和表现出来的相合,确实是李无忧,而这六道真气射入太虚子六人身上之后,六人便等于是受制于他和文九渊的力量,便是谢惊鸿古长天出手,也要颇为费时才能解开穴道,可以说这六人便是彻底落入他的控制当中;而唐鬼一旦出手救人,那陈羽在知道他目标的同时,也会迅疾改变幻影的方向,将李无忧二人先控制住——反正那六人都是重伤受制,相比之下,诡计多端的李无忧和寒山碧更让他放心不下。
但可惜的是他这番心思算是彻底白费了,唐鬼抱成球滚到李无忧身边后,一双罗锅腿挂在脖子上后,因为背驼的关系,一时竟然是取不下来,是以根本没有看到他的举动。六道虚影的唯一作用是合着文九渊的力量将六人的全身大穴封了个遍,其中甚至包括哑穴。
这么巧?那么敏捷的身手居然会取不下腿来!太假了吧?陈羽顿时认定唐鬼非但是绝世高手,甚至完全洞悉了自己的用心故意装疯卖傻,只吓得冷汗淋漓,忙示意文九渊不要轻举妄动。
唐鬼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朝李无忧行了个礼,看看寒山碧,呲牙笑道:“老大,这么快又多了个大嫂啊?兰嫂子见了会生气的哦!”
李无忧看这厮一口暴牙越发的黄澄澄,大觉恶心,当即便想一脚将他踹出去,闻言却是一愣:“小兰?小兰怎么了?”
“兰嫂子这次跟着一起来了,你竟不知道?”唐鬼大讶,随即却摸了摸头,傻笑开来,“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最近不在军中,还真不知道!”
换了以往,见这厮这么混杂不清,李无忧早一腿踹了过去,但现在他却大喜若狂:“你……你是说小兰也要来?她,她不生气了?”
“老大你真是神人,连这都算到了!”唐鬼一脸诧异。
“少他妈拍马屁,快说!”李无忧顿时有些恼火。
“哦!是这样的,一开始被若蝶嫂子抓来,她生气得很,又吵又闹的,说打死也不肯见你,最后还威胁说不放了她,立刻就绝食!还不断骂你……呵呵,看不出这么一个小丫头,嗓门倒是挺大的!骂人的本事也很高,军师他们说是你教的,但依我看她比老大你可是高明多了,天天翻新,不像你总是重复相同的几句。”
众人虽然都是命悬一线,心头正自犹豫不绝是否投降陈羽,听到此处都笑了起来,便是燕飘飘、陆可人和寒山碧三女眼里也都满是笑意,陈羽此时已将四围检查一遍,却依旧没找出唐鬼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一面示意文九渊留神,一面笑着打趣道:“唐兄弟这话说得倒是说了句公道话,李无忧这厮别的还行,要说骂人,实在是连个小女孩都比不上!”
陆可人是地上唯一没被封哑穴的,当即凑趣道:“不错,他那点伎俩,也就能欺负一下本姑娘这样的老实人,见了真正厉害的女孩子,只有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份!我就奇怪……”话说了一半,却被燕飘飘瞪了一眼,当即住嘴,不敢再说,后者暗自叹气:可人对李无忧成见极深,我是不是做错了?
“就是,就是!”唐鬼却忙不迭地点头赞同,眼见这厮又要长篇大论唧唧歪歪,李无忧当即出语言打断:“靠,再他妈废话老子就把你送给黄公公带回宫去,拣重点说!”
“是是是!”唐鬼看见黄公公正躺在地上,想起家中的媳妇,顿时吓得寒毛倒竖,语速奇快,“兰嫂子每天都骂你,若蝶嫂子怎么劝都不管用,军师非但不劝,反而老在兰嫂子面前说你的坏话,什么嫖妓不给钱,强奸母猪不上税……哇,别瞪我,我不说他还骂你拉屎不带纸无奈用手指的还不行吗?”
“你……”李无忧气得牙痒痒,却对这笨蛋无可奈何。旁人却是笑得更大声了。
“好,好,老大你别生气,我不说这个了。老大,你听到军师骂你,军中的兄弟们什么反应?靠!居然还帮着军师一起骂你!我实在看不过去了,老大你知道的,我唐鬼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智慧出众!眼见众人皆醉我独醒,很是忧心忡忡啊,心想任军师这样胡搞下去,兰嫂子本来只想将你卸成八块的,这样一来不是要将你千刀万剐嘛?”唐鬼越说越是愤愤然,“于是我就去找军师探讨这个问题。你猜怎么着?军师居然说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只要说一句话,就能立刻让兰嫂子以后再也不骂你了,还会紧张得亲自来找你!我当然不信了,便和他打赌,谁想到军师居然会妖术,他说了句话后,兰嫂子真的就没有再闹,还嚷着立刻要出来找你!唉!他妈的真是太亏了,老子不学成妖术之前,以后再不和军师打赌了!”
“军师说了什么?”李无忧大奇。
“不能说!军师说不能告诉你,否则他会剥了我的皮!”唐鬼头摇得像拨浪鼓。
众人听得都是一奇,柳随风究竟说了什么,竟然让本对李无忧恨之入骨的慕容幽兰居然立刻转了性子,而唐鬼又不敢说。
寒山碧却笑了笑,朝李无忧眨眼,眼光又扫了自己的肚子一眼,意思是说柳随风多半是骗慕容幽兰她已经怀了李无忧的骨肉,李无忧失笑,坚定地摇了摇头,却心中一动,对唐鬼道:“你和军师打赌,是不是谁输了谁就先上台来救我?”
“啊!你怎么知道?”唐鬼大奇,脸上写满了佩服。
“哼哼,老子是谁?他那点花花肠子老子还能知道?”李无忧大为不屑,“他说了什么话我也是一清二楚,只是想考考你对我忠心不忠心而已,你倒好,居然跟我耍起了花样!原来这就是我的好兄弟啊,妈的,以后别和人说我认识你!”
唐鬼哈哈大笑:“老大,这次你可出丑了!居然说的话和来之前军师和我说的一模一样!军师叫我小心被你骗,没想到是真的!嘿嘿,无论你舌头装了几根弹簧,我都不会告诉你军师是对兰嫂子说你被陈国三皇子抓去作男妾……”话一出口,他才知坏了,忙伸手去掩嘴,一双铜铃似的眼睛中也透出惶恐,显然是对柳随风惧怕之极。
众人大笑声中,李无忧苦笑,陈羽尴尬一笑:“奶奶个熊,这个柳随风,真他妈阴损!唐兄,难道本王看起来像是喜欢男人的人吗?”
“你……你就是陈国三皇子陈羽?”唐鬼万万没有料到陈羽就在眼前,见他朝自己走过来,不禁大骇,“你……你别过……过来,我……我不、不喜欢男人的,我,我我三年没洗澡,十年没刷牙,身上好臭地,你……你最好离我远……远点!否则我我叫了哦!”
“靠!你还真把你当个人啊!”陈羽失笑,自己即便喜欢男人,怎么着也轮不到对这个丑鬼感兴趣吧,当即驻足。
众皆失笑。
笑了一阵,李无忧忽正色道:“阿鬼,军师这么说,小兰就真的不再闹了?”
“是啊!要不然我怎么会站在这里?”唐鬼摇摇头,仿似个深沉的哲学家,“唉,女人如水,美女如云,难测啊难测!明明是对你一往情深,却偏要扮作恨之入骨;明明是深情款款,其实却是口蜜腹剑;明明是相思缠绵,偏又装得漠不关心,啊女人,你是南山缥缈的仙雾,你是齐斯沙漠的蜃影,你是东海深不见底的海水,你是北溟若隐若现的冰雪,你是千古的相思泪,你是万年的神秘果,你是魔神的放的屁,你是创世神拉的屎,你是李无忧的一泡尿,你是唐鬼的一条鼻涕……咦,你们怎么全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