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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我本小人》作者:易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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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8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四十八章 潼关夜宴

 

  封狼山西连波哥达峰,东襟单于山,北带凭栏关,南控苍澜平原,连绵百里实是扼近东西南北交通之险要。潼关就是依波哥达峰和单于山而建,扼住了南北咽喉,成为了新楚北方最后一道屏障。

  但就是望着这样的雄关险隘,柳随风却没有豪情顿生,而是在这个夏夜里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心头不好的预感渐渐萌芽,这个时候青丝散乱的唐思从山上飞身落了下来,一脸的憔悴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依然写着茫然。

  柳随风轻轻叹了一声,已经三天了,臭小子你别是出事了吧?

  一片菩提叶忽然晃悠悠地飘到了他的眼前。虽然有极其不好的预感,虽然是万分不愿意,新楚无忧军团的军师依然迅疾地抓下了那片树叶。

  赵虎策马过来:“报军师!潼关石元帅派人送来请帖,请元帅和军师前往赴宴。怎么处置,请军师示下!”

  “老子想宰了那个混蛋!”柳随风几乎是吼着说。

  “宰了?”赵虎愕然。

  唐思抢过那片树叶一看,秀眉舒展,微笑宛尔——一行金色的小字正慢慢消逝:最近天气好热,老子要去北溟避暑,军中的事给老子管好,别出乱子,不然回来阉了你!

  灵王叛乱前,萧如故就带领西琦的贺兰凝霜和陈国大将陈过屯兵新楚与西琦交界处的惠州。雪满京华夜,萧如故挥军攻打梧州城,一日而下,梧州军团副元帅百里长青自杀殉国,十四万将士悉数阵亡。联军自梧州城外的飞云桥渡过苍澜河后,萧如故只是带着人马在凭栏关前的十八连环垒前转了一圈,损失了数千人马后就不再进兵,而是开始扫灭周围的郡县。五日后,虽然梧州六郡已尽收入联军囊中,但王天和张承宗手下的宋真都相继率大军到达了凭栏关。

  西琦国主贺兰凝霜倒是没说什么,但陈国领军的老将陈过却对此颇有微辞:“萧帝陛下,如果三日前我们就渡过凭栏桥,直接攻打凭栏关的话,此时怕已长驱直入到苍澜平原了,为何你甘愿错过良机呢?”

  问这句话的同时还有凭栏守将楚雷、王门四将以及宋真。

  王天是抚摸凭栏城墙良久,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让身后一片茫然的眼光更加茫然。萧如故也不答,却微笑反问:“陈老将军,这五十多年来,我们三国屡次对新楚用兵,你可知最深入他们国境的是哪一次?”

  陈过傲然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四十六年前我父领联军六十万直破凭栏、潼关后,连下新楚二十八城的那一仗了!”

  萧如故又问:“不错,当时我们可以说是已经占据了新楚一半的土地,但那一仗为何我们最后却败了?”

  “因为他们当时有兵圣苏固!”陈过神色转黯,“我父就是中了他的诡计,身受重伤,不治而亡……”

  “不错,就是苏固!”萧如故的俊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忧伤,“一百年前是苏慕白,五十年是他的儿子苏固,而近二十年撑起新楚一片天的却是王天。试想,若在四十六年前,陈伦老将军能打败苏固的话,那么……”

  “萧帝英明!”陈过恍然,“现在王天在新楚百姓的心中是军神,一如当年的苏慕白和苏固,而只要王天一日不死,无论我们攻破多少险关,多少城池,楚人的信心都不会破灭,战斗就会越发艰苦,但如果我们能在正面决战的情形下,在凭栏打败了王天,就可以直接摧毁他们的民心士气!再攻取航州甚至是整个新楚也就轻而易举了”

  一直没作声的贺兰凝霜忽幽幽叹道:“那也要真的打败王天才行!”

  萧如故望了望天上的浮云,微笑不语。

  弓弯弦紧,刀明枪亮,名将与天才的较量一触即发。谁也没料到,这个时候,本已有些收敛的暴雨又开始倾天而下,十日不止,雨停的时候,飞云桥和凭栏桥同时淹没了!

  在苍澜河以西,四十四万联军占据了落凤、桐庐和栖凤三郡,与凭栏关的二十五万楚军两两相对。苍澜以东,近二十万联军占据了梧州和梧州六郡的另外三郡舞凤、落霞和秋水,在它们的左右是各拥有十万楚军的断州和柳州。

  本是杀气腾腾的萧王二人,各自对河苦笑,隔河而峙。只是这一对峙就是近四十天,甚至在大水已退了三日后,二人依然没有半点要各自进兵的意思。

  石枯荣三十五六岁,和他名字的飘逸清瘦不同,生得高大威猛,一脸的虬髯胡子,说话的时候口沫飞溅,到激动处,更是袖子挽得老高,手掌将桌子拍得笃笃乱响,只差没站到桌子上振臂高呼了。柳随风问起前线的战况,这典型的好战分子一脸的义愤填膺,十句话中倒有九句是气愤水既然退了,王天为何还不出兵痛击联军,另一句却是抱怨联军为什么也不来进攻,却绝口不提之前到底打得如何。

  柳随风暗自哭笑不得,在用尽譬如旁敲侧击、迂回曲折、打草惊蛇、敲山震虎、连哄带骗等手段后,几乎是经历了不亚于虎口拔牙的艰辛,才终于从他嘴里知道了以上的战况。

  “老子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军神就是不肯出兵和萧狗决战呢?”最后石枯荣一掌拍在酒几上,愤愤不平地总结道。

  为了充满显示石将军的郁愤之情,红木酒几碎成一堆粉末,美酒佳肴洒了一地,仿似恶霸行凶后的现场。

  丝竹弦歌忽然停下,正好在石柳二人面前倒酒的侍女吓得一哆嗦,宛如鲜血的西琦红酒就洒了柳随风一身。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满腹疑窦: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女,石将军和柳军师值得拳脚相加吗?

  石枯荣吓了一跳,慌了手脚,忙拿毛巾来擦,却发现那玩意其实是块桌布,干笑两声,道:“柳大人,都怪我太激动了。家里有刚买了几套从未一穿的新衣,我与大人体形相若,若是大人不嫌弃的话……”

  穿着湿淋淋的衣服确实难受,柳随风应了。石枯荣大喜,当即让那侍女领着柳随风去换衣服。

  出了宴会大厅,二人轻捷地穿越于重重雕廊画栋,溪桥流水之间。柳随风见那侍女行步间略显局促,不发一言,显然是还在意刚才的事,于是笑道:“姐姐的芳名可是叫嫣儿?”

  侍女大奇,回头道:“你怎么知道的?”话一出口,才想起自己这话太也无礼,偷偷看了柳随风一眼,见后者依旧面带微笑,低下头,可爱的吐了吐舌头。

  柳随风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微笑道:“你猜呢?”

  嫣儿明眸一转,笑着抚掌道:“啊!我想起来了,刚才石大人叫我的时候,你听见的?”

  柳随风见她一笑,露出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很是喜欢,因笑道:“嫣儿姐姐果然冰雪聪明!”

  “姐姐?我可不敢当!嘻嘻!”嫣儿一扫方才的局促,仿佛是一只穿花的蝴蝶,在柳随风的身边环绕,“柳大人你果然是个没有架子的人,不过,你若再那样叫的话,有人会杀了我的!”说到后来,嫣儿又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做出一个“我好怕怕”的可爱表情。

  “谁?石大人吗?”柳随风大奇。

  嫣儿大声道:“当然不……不是石大人还能有谁啊?”

  柳随风听她言不由衷,正要发问,二人却已经来到一处挂着“竹衣阁”三字的竹屋前。嫣儿一扫方才的嘻笑,肃容道:“柳大人,前面就是竹衣阁了,奴婢不方便进去,大人请!”说罢转身离去。

  柳随风大奇,却洒然一笑,轻推竹门,大步而入。

  “人言柳随风智绝天下,今日一见,原来也有勇无谋,不过是个鲁莽匹夫而已。可惜啊可惜!”随着柳随风推门而入,一个天籁般的少女声音如一阵温柔的轻风迎面拂来。

  柳随风抬眼望去,竹屋内除了中央有一株兰竹外,空空荡荡,再无他物。

  人呢?莫非是个妖精?

  竹门忽然关闭,一股排山倒海的逼人气势已扑面压来,柳随风忙运功全力相抗,却依然有些透不过气来,心下大惊,忙深吸一口气,放声大笑,针锋相对道:“哈哈!哥哥我虽然有勇无谋,但也比妹妹你藏头露尾的好吧?”

  那少女不恼不怒,淡淡笑了一声,柳随风立时感觉笼罩着自己的强大气势已消失无踪,正自不解,却听那女子又道:“柳公子夜闯我竹衣阁,不会是为了逞口舌之利吧?”

  “你的竹衣阁?石大人不是说这里是他放衣服的地方吗?”柳随风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衣服?这块石头,还真是……”那女子嗔了一声,却再无下文。

  柳随风利用真气碰撞反击之理搜索那女子的位置,但那强横真气,来如昆仑压顶,去时却如雁过无痕,搜遍四处,却连半丝人气也未见,又惊又骇下,强笑道:“妹妹你既有难言之隐,哥哥我这就告辞了。”说时作势飞身欲走。

  “既然来了,何不带件衣服再走?”那女声淡淡说时,方才那压力又自四面八方朝柳随风压来,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他逃跑的念头方生,身体却已被无形的气劲包成了一个粽子,动弹不得。

  背心一冷,一道极强的杀意开始慢慢逼近。

  柳随风天生对法术免疫,本身武功也是出类拔萃,是以生平罕遇敌手,但此时这女子施展的真气场锁定,却似比李无忧还略胜一筹,自己空有一身功力竟成了蜘蛛网上的飞蛾,分毫动弹不得,惊恐之处,实是溢于言表,面上微笑却不减一分,说道:“无功不受禄,妹妹你这么想将我留下,莫非是想和哥哥我同赴巫山,行那云雨快活之事?”

  “无耻!”那女声一直淡然,此时却终于轻斥了一声,而本是锁定柳随风的真气场却有一瞬给松开了。

  虽然只是一瞬,但对柳随风来说已足够了,如柳随风身法一旦展动,他整个人就仿佛变成了一条柳叶,而本是缠在他身上的无数丝形劲道也仿佛被他找到了引线,轻轻一拔,变成了一阵碎裂的风,柳叶刹时化作千万条柳叶,朝竹屋四面八方飞去。

  柳絮劲满天飞舞,无声无息间,柳随风却已洞穿了竹门对面的竹墙,落到屋外,当即得意一笑,转过身,却呆呆傻傻——一黄衫女子淡雅如仙,正对她浅笑盈盈,而方才放在屋内那盆兰花却已到了她手中,绽放正艳,风姿绰约。

  男儿如酒,美人如花。

  男儿如酒,龙吟霄如一坛塞外烈性烧刀子,需一饮而尽,不如此,不足以明何为“回肠荡气,酣畅淋漓”。萧如故必是长安秦淮芳,饮此酒须先冷后热。饮冷需如冰泉汩汩,不即不离,热饮需如瀑泻陡壁,不拖不滞。其后冰火交融,如达九重天。司马青衫者,陈年女儿红也。常人难知其佳期何时,因其老而弥香,岁有不同,各具滋味。柳随风,唯竹叶青一杯差可比拟。其清香芬冽处,实不足为外人道。正所谓“莫道江湖一杯酒,能醉天涯万里人”……

  若玉人如花,慕容幽兰人如其名,似深谷幽兰,幽香馥郁,淡沁心脾。诸葛小嫣如茉莉,清香扑鼻,永蕴浓芳。师蝶舞即是百合,清雅脱俗,羞涩无限,却一绽放,必芳华夺目。寒山碧定是雪野寒梅,有暗香盈袖,却铮铮铁骨,仿佛笑傲寒霜,芳华清冷。朱盼盼顾盼流香,清清淡淡,唯南山秋菊可比;陆可人娇俏如蕾,可称平罗满天星。芸紫热情似火,实苍澜海棠……

  ——夜梦书《男儿如酒,玉人如花——闲话铁马冰河》

  日后南山论剑时的大荒风云儿女几尽被夜梦书所收录,唯有李无忧与另一女子无法入书,按夜梦书自己的说法是“不是不想描述,而是这两人都根本无法描述”。

  柳随风完全可以理解夜梦书后来无法描述的遗憾,因为现在的他就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无可捉摸的感觉。

  那女子似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说她有幽兰的清雅吧,偏于某处闪耀海棠的火热。说她是牡丹华贵雍容吧,偏故意流露出桃李的一淡如水。说她是苦雪寒梅吧,她偏将百合娇羞藏匿于心……总之,没人可以描述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气质,也没有人可以看出她容貌的特异。她绝对只是一个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美丽女子,却又予人高不可攀之感。斯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却让淫贼柳随风张不开口来。也不是真的张不开口,而是张着很大的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女子见此微微一笑,道:“柳兄果然智勇双全,自依依出道以来,你还是第一个能自我冲天香阵中脱身的男子呢!”

  柳随风苦笑道:“没什么好叹服的!哥哥我再厉害,最后还不是落到妹妹你手上了,说吧,要奸还是要杀?痛快点!”

  “呸!”黄衫女子终于又轻啐了一口,“你就不能正经片刻吗?人家本来打算送件衣服给你的……”

  柳随风四顾一遍,又再次仔细地打量了那女子一次,疑惑道:“好妹子,这里哪有什么衣服?”

  “呵!依依自己不就是一件大大的衣服吗?”白衣女子嫣然一笑。

  柳随风只觉自己仿佛是月夜行舟,为她一笑所感,忽然舟覆人没,满船星辉当头压下,摆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哀求道:“好妹子你莫玩我,会死人的!”

  “我石依依若不玩你,才会死人呢!”白衣女子淡淡一笑,明眸中闪过一丝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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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9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四十九章 北溟二老

 

  四野苍茫,天地间都是冰与雪的世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文人骚客们所谓的玉树琼枝,春风一夜,万树梨花,听上去固然极美,但真要踩着冰雪,嘎吱嘎吱地穿梭在万里冰原,其中甘苦就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了。

  李无忧擦了一把汗,抬头看了看天色,毛融融的太阳依旧高悬于九天,固执地散发着毫无热量的淡淡白光。地平线上一条黑线越来越清晰,他以一个优雅的姿势捋了捋额间的微乱的发丝,脸上露出一丝坚定的神色,刹那间他的胸中似乎涌起了万丈豪情,双眼中仿佛有火焰腾腾燃烧起来。

  “驾!”他背上的慕容幽兰一夹双腿,大声喝道,“你再不跑,本姑娘可要咬你耳朵了哦!”

  李无忧回过神来,万丈豪情刹那间消失了个干净,回头谄媚一笑,足下飞一样在冰原上快速跑了起来,边跑边安慰自己:“妈的!现在让你骑,总有一天是老子骑你!”

  一开始的时候,厉笑天捉了只雪龙鹿给他代步,但那玩意跑起来简直是电奔光走,奇寒罡风扑面,失去内力他自然冷得直打哆嗦,无奈下将鹿放了,穿得像只大企鹅一样和众人一道步行,而慕容幽兰却开着御寒结界很写意地走在他身侧。但在走了几里路后,身无武功的小丫头已累得香汗淋漓,当即骄傲地宣布自己已经走不动了,看到李无忧宽阔的肩膀,立时有了一个“绝妙”主意——老公你背我,我给你放结界吧!这样一来,你不冷了,我也不累了。

  李无忧大是踌躇,这虽然确实两全其美,但若传出江湖,堂堂雷神竟要个小女孩保护,会不会太那个了……但所有的顾虑在小丫头轻轻一哼中,全数被装进了乾坤袋与小白一起冬眠去了,而那些许羞惭也很快在慕容幽兰“老公,你真好”的夸奖声和玉人在背的成就感中消散怠尽,走到后来,某人甚至有些得意扬扬了。

  厉笑天、朱盼盼和古圆三人有幸目睹了全过程。

  对此,厉笑天是大赞特赞:“臭小子,果然敢作敢为,根本不在乎世俗庸人的眼光,不愧是我厉某人的兄弟!”

  朱盼盼是一直微笑视之,眸中除了温柔之色,还约略有些别的什么。

  古圆却一直面无表情,此时终于忍不住一声长叹,双手虔诚合什,仰首大声问天:“佛祖啊!请您告诉弟子!面前这少年真的就是名震天下的雷神李无忧吗?他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砰”、“哎哟!”——羞愧难当的李大侠被冰块拌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慕容幽兰轱辘一样滚出老远,痛得哇哇叫。

  “死秃驴!”李无忧仰天狂啸!

  古圆瞬间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

  李无忧气喘吁吁赶上古圆的时候,后者正竖着耳朵,身周金光乱射,灵气环绕,显然是在施展佛门一种高级的搜索法术,不禁大奇:“臭秃驴,又装神弄鬼,想蒙混过关啊?”

  “不对!”古圆神色凝重,缓缓摇头,“刚才明明感到这里有真气波动的,怎么瞬间又没有人了呢?”

  李无忧知道他灵觉超乎寻常,不禁一怔:“听老庄说,除了妖魔神怪,北溟根本无人居住,哪里会有真气的波动?该不会是厉大哥换了种真气运行方式捉弄你吧?你也知道他一直看你不顺眼……”

  “不会!”古圆收回金光,坚定地摇头,“厉施主的逆天真气至刚至阳,无论怎么改,小僧都是认得出来的,而刚才那丝真气却至冰至寒,完全是两回事。”顿了顿,又道,“前几天,小僧也有一次隐约感觉到这股真气波动,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只怕另有蹊跷……”

  “你是怀疑这一路上有人暗中跟踪我们?”李无忧吓了一跳,“以老厉和盼盼的武功,加上你的灵觉,居然都没察觉那人,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老公,你怎么还没将这臭和尚揍扁啊?”古圆尚未说话,慕容幽兰已和厉朱二人赶了上来。

  李无忧胡言乱语敷衍了小丫头几句,将古圆的疑惑说了,最后问厉笑天道:“厉大哥,这事你怎么看?”

  厉笑天不屑道:“凭老子的修为,都没有感到有什么真气波动,死秃驴就只会装神弄鬼,他又能感觉到什么了?多半是他怕你找他算帐,想引开你的注意力吧!臭秃驴,你说是不是?”

  古圆和尚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你们别猜了,发出真气波动的人不是就在眼前吗?”朱盼盼手指着前方道。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竟然有一条壮阔的蓝色大河!此时大雪已止,风轻云缓,河上波澜不兴。在河的正中央,有一块圆形的巨石。那石约莫一丈方圆,高出水面约半人高,纵横各有十九条粗大的线条,将其分为无数整齐格子。

  两名分别身着黑白两色长衫的老者正对坐其上,全神贯注地盯着什么。冰冷的河水,洗濯他们的赤足,二人却恍如未觉,雪白长须随着微风轻轻起伏,看上去悠闲潇洒,而丝丝若有若无的真气波动却随着流水的涤荡,缓缓向岸上传递过来。

  “好纯的至阴真气!”古圆咋舌,“难道就是他们……”

  “真好看!”朱盼盼赞叹道,“这里莫非就是庄梦蝶前辈在《逍遥游》中提到的蓝带河?只是这两位前辈又是谁呢?莫非是神仙中人?”

  “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吗?”慕容幽兰说完扯着嗓子发喊,“喂!老人家,请问你们是仙人吗?可以不可以带我们过河啊?”

  那黑白二老却似聋子,不理不睬,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面前,似乎他们之间放着天下间最宝贝的宝贝。

  “他们究竟在看什么呢?”古圆和尚第一次动了好奇心。

  “太没面子了!本小姐要将他们砍成八块!刀来!”古圆话音刚落,小丫头已气急败坏地大喝一声,右手虚抓,立刻地,她手上就有了一把冰刀,然后整个人就御风朝巨石飞了过去。

  “不要!”四人惊呼阻止时,小丫头已飞出了五丈之外,慕容轩的御风术果然有独到之处。厉笑天三人忙也飞身紧追。

  慕容幽兰在落到二老身旁三尺后,她高高举起了冰刀——二老中的黑衣老者头也不回地轻轻拂了一掌,一缕淡淡的黑光应掌而生,然后她就变成了一尊黑色的石像。

  变生肘腋,在李无忧惊呼“化石大法”的刹那,厉笑天、朱盼盼和古圆三人也已风驰电掣般掠到了巨石上,但三人也是刚刚站稳,就有一黑二白三蓬光亮铺天盖地的袭来,三人根本避无可避,立时也成了石像!

  从李无忧的角度看去,他们都傻傻地张大了口,脸上凝固着不可思议的惊愕表情。

  “不是吧!厉老头,连你也被石化了?”李无忧先是一脸的惊愕,随即愤愤不平,狠狠吐了口唾沫,“还大荒第一刀呢?靠!”

  “砰”地一声炸响,碎石乱溅,蓝涛飞舞过后,刚刚还是石像的厉笑天手持长刀,傲立巨石之上,状如天神,仰天狂笑道:“妈的!区区化石大法,就想困住老子?做梦!说什么老子也是圣人级的绝顶高……”话音至此嘎然而止,整个人再次变成了一块可怜的石雕,不过这次是身体一左一右呈现出黑白分明的两种颜色。

  “罗嗦!”黑白二老嘟囔了一声,同时收回衣袖,又全神贯注地去注意面前那件宝贝去了。

  李无忧只觉毛骨悚然,不自觉朝后退了半步,溜之大吉的美妙想法刚刚萌芽,沛然的吸力忽然自河里幕天席地的卷了过来,他本能地想提真气施展龙鹤身法避开,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已是内力全失,惊叫一声,整个人已身不由己地被吸下河去。

  飞到巨石上空,那股吸力忽然消失,李无忧惨叫一声,摔落在巨石边缘,剧痛难忍下,不禁大声乱叫,忽见眼前一黑一白两道闪光扑来,暗自苦笑:你们倒真是看得起老子。正等着尝试一下变成石头是什么滋味,却见那黑白二光仆一射到自己身上,就消散无踪,正自不解,又是一道白光朝脑门射来,隐隐听见两声轻咦,就此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自己除了脑门隐隐有点疼外,身体竟然没有受什么伤,欢喜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足下一晃,竟没有站稳,诧异之下却发现身侧原本平静的河水竟然在流动——巨石像一叶小舟一样正在河上飘移。

  惊疑半晌,回过头来,才发现厉笑天四人依然在做石像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阳光落到他们大理石雕刻一般的脸上,折射出淡淡的七彩光晕,竟很是好看。

  上前依次摸了摸四人的脸颊,少不得悲痛一阵,沉思半晌,终究还是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向黑白二老看去,二人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宝贝。

  “二位前辈……”他刚扬手打了个招呼,立时感觉到一道排山倒海的冰冷气息压了过来,差点让他窒息,忙乖乖地住了口,冰气果然立刻就散了。

  经此一吓,他一时不敢去找两个老妖怪的麻烦,只好望着四人的石雕发呆,开始还说些安慰别人也安慰自己的话,见四尊石像始终不能回答自己,终于意兴阑珊,穷极无聊下,蒙头呼呼大睡。

  日起日落,斗转星移,眨眼已是三日过去。蓝带河水渐渐有了波澜,石舟漂移速度也渐渐加快,没了慕容幽兰的结界御寒,穿得像企鹅的李无忧也渐感奇寒刺骨。黑白二老还是望着面前的方寸之地,一动不动,他数次想走到二人身边偷看,却被那冰寒气压得喘不过气来,有一次还险些丧生,此后再也不敢上前半步,好在他曾博览群书,知道这化石大法虽然威力绝伦,却于人性命并无任何妨碍,一时倒也不担心四人生死,自坐在四尊石像间观赏沿岸风景。夹岸虽然冰封雪飘,却有不少奇花异卉,飞禽走兽,更有不少大荒从未一见的壮丽景观,再不如先时那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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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0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五十章 绝世宝贝

 

  斗转星移才方寸,轻舟已过万重山。

  越往北行,日照时间渐渐变长,天气却愈加寒冷。蓝带河面也渐渐变窄,波澜却渐渐壮阔,常有浪头扑到石舟上来。夹岸冰山险峰林立,河路也百转千回,石舟速度却越来越快,仿佛是一点流光,穿梭于一条蓝翡翠带中。

  冰水及体,李无忧只觉得越来越冷,见四尊石像上冰块越来越厚,黑白二老却依旧一动不动,渐生不耐,破口大骂,但对于他打算将生平骂人绝技倾囊相授的好意,二老却并不领情,依旧充耳不闻,纹丝不动。他又不敢上前,既窝囊且无聊,渐渐也止了骂声。

  不知红日又升落了几次,这日黄昏时分,石舟在两座高耸入云的冰峰之间穿梭,李无忧正抱着酒壶啃着干粮,大颂《逍遥游》,对夹岸险峰大发思古幽情,忽闻水声如雷,正不知所谓,一片巨蓝跌入眼来,本能一闭眼,一阵温暖湿润之感,已扑面而来,睁眼再看时,不禁呆住——眼前却是一个三面冰峰环绕的巨型山谷,谷下是蓝色的水潭,中间一根儿臂粗的蓝色光柱直插云霄。低头看时,不禁惊呼失声:石舟不知何时已凌空飞起,朝潭水俯冲而下。

  没有大片水花,也没有他想象中的惊天动地的巨响,石舟自高达二十丈的高空俯冲而下,却仿佛如一片树叶一般,以与本身速度极端不相称的轻盈轻轻落到了潭水之上,离那根蓝色光柱不过三丈之遥。

  谷中芳草凄凄,落英缤纷。一条清澈溪水自谷中潺潺流过。溪上仙鹤起舞,白雁梳翎,溪畔灵猴献桃,白鹿呦呦。一条长虹,自天而来,直饮溪中。烟霞烂漫,暖风徐徐,与先前又寒又冻的冰天雪地相比,不啻仙境。

  回首向来之处,唯见绝壁千仞,一条巨大的蓝色瀑布直挂其上。面前景致,倒与昆仑忘机谷依稀有几分相似。

  他呆立良久,终于回过神来,细看石舟,巨石依旧露出水面半人高,刚才竟忘记了看其庐山真面目,真是好不遗憾。舟上四尊石像水珠满面,满身厚冰竟有了初融迹象,而黑白二老经此巨变,依然纹丝未动,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的宝贝,李无忧好奇之下,浑忘了前几次的惨痛经历,缓缓移步到二人身侧,竟终于见到了那件让二人日日对望出神的宝贝:那东西通体荧白,非金非玉,长约半尺,兰竹粗细,两端凸出,中间细长,内里却绿光闪闪,晶晶亮亮。

  “这件宝贝果然既可爱又漂亮,难怪两位前辈日夜对此不累。”李无忧不禁开口赞道,话一出口,却是一奇,怎么这次竟顺利地到了二人身侧呢?

  “那你不妨猜猜这绝世宝贝是什么东西?我们又是什么人?”一个温和的声音忽道,“若你现在就能猜出来,你四位朋友我们就全放了。”

  李无忧乍闻人声,吓了一跳,细看时,却发现开口的正是那黑衣老者,不禁大喜,一个尖锐的声音冷冷接道:“若是猜错了,你也将和他们一样变成石像,一生不得解脱!”这次说话的自是那白衣老者。

  “啊……这个……”李无忧吓了一跳,“能不能给点提示?”

  “没有提示!”白衣老者的话听起来比北溟的冰雪还要冷。

  “我们这个赌已经打了一千多年了,若有了提示,那可就不怎么公平了!”黑衣老者抚须笑道。

  “那……我能不能不猜啊?”李无忧微一沉思,忽嬉皮笑脸道,“这几个人我根本不认识,我不要求解封他们,你们也别石封我,呵呵,二位前辈你们看……”

  “哼!再说这样无情无义的话,爷爷直接将你撕成粉碎。”白衣老者冷冷道。

  “嘿,晚辈不过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前辈何必那么认真呢?”李无忧干笑一声,随即正色道,“晚辈其实生平最痛恨的就是那些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最敬佩的就是那些为了朋友愿意两肋插刀、赴汤蹈火的英雄豪杰,怎么会干那等不顾情义贪生怕死的卑鄙龌龊之事?试问若是如此,我李无忧又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之间?若是如此,怎对得起生我而不养我的父母,怎对得起天下千千万万黎民百姓,怎对得起满天神佛、魔界众生……”

  “行了,小子,别胡扯了。你这套把戏当年庄梦蝶就用过一次,想用它来拖延时间难道不嫌老套吗?”黑衣老者微笑打断道,“你到底想到了没有?”

  李无忧当面被人揭穿,也不尴尬,只是立刻就对黑衣老者一阵谀词如潮,大赞特赞他如何高明睿智明察秋毫,接着开始忏悔自己的险恶用心,暗地里却是边仔细观察那宝贝,边心念电转,希冀能从二人的只言片语间发现线索。

  白衣老者听得眉头大皱,渐渐不耐,冷声道:“若老子数到三,你再不说出一个答案来,就当你答错了!一!”

  “蓝带河,会动的巨石,黑白分明的衣服,连厉笑天都无法抗衡的化石大法,三面环山的深潭,荧白色、冒着绿光的细长棍子……”刹那间,这数日来的所见所闻一一闪过李无忧的脑际。

  “二!”

  “一冷一热的性格……撕裂……千年前……庄梦蝶……《逍遥游》……到底有什么线索?”

  “三!你还没猜出来,受死吧!”白衣老者双手蜷曲成爪,猛地朝李无忧抓了过来。

  “妈的!老狗,你他妈还真不是人,让老子多想一会又怎么了嘛?”李无忧见事已至此,索性破口大骂,死之前总要赚个痛快。

  “哈哈!他猜出来了!我说吧,这小子聪明着呢!果然就猜出来了!这场赌我赢了!这宝贝归我了!”黑衣老者哈哈大笑,伸手去抓二人面前那件东西。

  白衣老者一掌将他手拨开,冷冷道:“即便他猜出我们的身份,但也还没猜出这件法宝的来历,你怎么能算赢了?”

  李无忧先是听得莫名其妙,随即灵光一闪,又仔细看了看那宝贝,已是恍然大悟,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猜出这件宝贝的来历?难道这件宝贝不是一块猪骨头吗?白狗前辈!”

  “哈哈!好聪明的小子。”黑衣老者放声大笑,白衣老者却面色越加冷酷难看。

  “前辈谬赞了。”李无忧谦虚道,“只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晚辈不是很明白,前辈能否解释一二?”

  黑衣老者笑道:“这事我不说,怕你也猜到了几分。不错,我们本不是人,而是在三千年前即已得道的狗仙。我叫黑石,他叫白石。我们二仙受大鹏神之命在此守护这进入九溟的第一门户蓝带河。我们生性好赌,但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玩过了各种赌博之法,无聊之下就想到了让来北溟的人猜宝贝,而我们两人就赌他能否猜对。一千年前的时候,庄梦蝶来求药,以‘化蝶心法’看穿了他的法宝‘掩耳盗铃’的功用,那次是我赢了,白石这家伙不服气,凑巧过了不久我们就杀了一只极其罕见的剑猪,但在分配这只猪脊骨时,我们发生了争执,白石就说我们以此为注,谁赢了,脊骨归谁。呵呵,他为了赢得这块脊骨,可说是机关算尽。先是规定我们两人谁也不能对来人说话,只能静坐着看这块骨头,而你们来的时候,他觉得你在四人中功力最弱(李无忧:岂知是弱,其实他妈的就一丁点都没有),呵呵,所以选你来猜,先将你四位朋友都变成石头,接着让你千里漂泊,最后才让你进这玄心谷,这一路行来,又故意不让你近前半步,吊足你胃口,就是为了让你又惊又疑,见到这块骨头的时候,无法以正常的眼光来看待,可谓层层布疑,哈哈,没想到还是白费心机,枉作小狗了!”

  李无忧笑道:“晚辈侥幸而已。”想到这二“人”千年来就是对着这样一根普通的猪骨头静坐打赌,无论风霜雪雨未曾一动,只觉生平所遇之奇实是以此事为最,忍俊不禁,放声大笑。

  白衣老者叹了口气,道:“算你们俩走狗屎运了!老黑,这块骨头归你了!”又对李无忧道:“你们是什么人?跑到北溟来做什么?”

  李无忧笑道:“晚辈若说久仰两位前辈大名,特不远万水千山前来拜会,想来前辈也不信……其实晚辈是来求药的。”接着将玉鲸一事说了。

  “嘿嘿!”白衣老者听完冷笑起来,“千年前是庄梦蝶来求药,千年后你又来了。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他身化蝴蝶的本事了?若是没有,乘早回去,免得浪费时间不说,弄得性命也丢了,那才可怜。”

  黑衣老者也道:“你回去吧。没有功力,总比没有性命的好。”

  李无忧一怔,随即双膝跪倒,再抬头时,已是眼泪滂沱,鼻涕横流:“晚辈死不足惜,只是天劫当至,晚辈身负拯救苍生的重任,若无功力在身,无异于痴人说梦,望二位前辈成全!”

  “什么天劫?”白衣老者冷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无忧正色道:“破穹刀已于年前出世,虽非晚辈之过,却与晚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以这次劫难,晚辈必定要一肩承担。”

  “什么?魔刀破穹?”黑白二老同时动容。李无忧将破穹刀出世一事细细说了,不过自己得到倚天剑一节自然略过,只说是倚天随着破穹一并飞走了。

  沉吟半晌,黑衣老者道:“老白,若他说的是真的,我们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哼!你怎知道这小子说的不是假话?”白衣老者冷冷道。

  “试试?”黑衣老者笑问道。

  “好!”白衣老者点头。

  李无忧见这二人神色诡异,立知大事不好,慌忙举手反对,但为时已晚,只觉眼前一黑一白两道光芒闪过,立时全身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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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1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五十一章 玄心大法

 

  仿佛是千万分之一瞬,又仿佛是过了千万年,李无忧终于有了意识,但糟糕的是这种意识却不止一种,而是三种。

  内心明明知道自己是李无忧,但却片刻后自己却又告诉自己是北溟二老之一的白石,已经在北溟呆了近三千年,是蓝带河的守护神,生性冷酷,而第三种意识又不时提醒自己是蓝天河的守护神不错,但个性是温和的,而名字也是黑石。

  我是谁?

  我是李无忧!

  不,你不是!白石,你怎么忘了,你是要杀尽天下恶人的白石!

  我是白石?

  错了,错了!呵呵,黑石你可真是健忘啊,是不是活了三千年,你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啊?什么都可以忘,自己可不能忘了啊!

  那谁是我?

  李家集上那个趴在墙根流鼻涕的流浪童子,昆仑山顶面对天下第一丑的长剑口若悬河的浮滑少年,忘机谷中静静地坐在菩提树下九日夜的坚毅少年,乍见寒山碧就惊为天人并承诺一生的痴情少年,苍澜河畔双马疾驰中回首施展定神掌的无赖少年。断州城外,举手之间,击败数万铁骑的盖世英雄,煮月楼中,睥睨苍生,指点天下英雄的孤傲霸者,提督府上,谈笑间,让三大势力灰飞烟灭的冷静提督,西子湖上,锁魂于青鸟身上,刺死独孤千秋的阴险刺客……谁又是我?

  错了,错了,呵呵,他们都不是你!自鸿蒙初开,就坚守在这蓝带河的守护神黑石才是你。对,就是那个要守住人间最后一丝正气的黑石啊!

  都不对!你就是白石啊!天下第一高手的白石!要替天行道,诛尽天下贼人的白石!白石,你怎么不认得自己了呢?

  李无忧?白石?或者是黑石?

  “我生之前谁是我,我生之后我是谁?”李无忧头痛欲裂,不禁仰天长啸,“天啊!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天?天在哪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白石,你活了三千多年,难道还没看透吗?那个所谓的天,将天下尽皆视作刍狗,哪里还配做什么天,哪里还有什么天?

  黑石,你什么时候这么的偏激了呢?天地既生,万物才得存,没有天,又哪里有人?上苍有好生之德,大地有孕育之灵,何以敢说天地不仁?命运之轮,于天命神手中,于天地间,轮转不休,不止,不息,这才有你啊!

  李无忧你在放屁!哪里有什么天?哪里有什么地?哪里有什么诸神?天地是虚,诸神是妄,天是狗屁!天地鬼神尽虚妄,故可恃唯我!可恃唯我!谁是我?

  “我是李无忧!”李无忧忽然发一声喊,山摇地动,天地变色。

  一黑一白两道光华自李无忧的鼻孔里飞了出来,各自射进黑白二人的身体里,两具僵硬的“尸体”刹时动了一动,数只停在二人肩上的雪龙鸟吓了一跳,振翅飞去。

  “好小子,你是继小庄后千年来第一个破解了我们玄心大法第一重‘天心地心’的人,可惜你功力全失,不然就能让你尝尝第二重圣心佛心的滋味。”黑石又是赞许又是遗憾,“真是怀念小庄啊,呵,‘我化蝶兮蝶化我’,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恩,不错。”白石不知是在称赞李无忧还是在赞同黑石的话,语调里很有些惆怅的意思。

  “二位前辈,玉鲸的事……”

  “我们刚才虽然进入了你的识海,却无法溶入你的灵魂,也没找到你的记忆体,根本无法分清你所说是真是假……”黑石很是为难。

  “让他过去吧!”白石忽道,“我相信他。”

  黑石愕然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一眼,好像数千年来首次认识他一般,终于,他笑了笑,对李无忧道:“好吧!我们可以送你出这玄心谷。只是出谷之后,距离九溟还有无数险关,每一地都有守护仙魔,能不能通过,可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白石,见后者点头,方续道,“我们在这北溟已呆了三千年,外界小子都不知我们北溟二老的盖世大法,好不遗憾,想将玄心大法和化石大法一并传授给你,你可愿意?”

  李无忧大喜:“愿意,当然愿意……不过,这玄心大法还好说,这化石大法是土系法术,晚辈之前于土系法术只是略知皮毛,何况现在身上一丝灵气也无,怕是学不会。”

  “你的资质,我们是了解的。没有灵气也无妨,你只消将大法奥义记下就是,来日功力恢复时,自能融会贯通。”黑石笑道。

  半个时辰后。在黑白二人惊诧的眼光中,李无忧已经完全领悟了两种法术的精妙,所差者不过是等将来灵气恢复后的实践了。

  白石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随即肃然道:“玉鲸乃是九溟至宝,很有可能是大鹏神亲自看管,而他的力量绝非人力所能抗衡,只宜智取不可力敌。若有危险时,你就说是我们俩的徒弟,他多少会给几分面子。”

  见李无忧点头应,黑石笑道:“此去九溟坎坷重重。按说那个使刀的小子(厉笑天?)武功已非常不错,尽可保护你到达九溟,不过求人不如求己,我现在注三道灵气到你体内,可助你施展三次化石大法。只是这灵气非你本身所有,乃是无根之物,并不能催化你本身灵气增长,用后就没了,你小心使用。”

  李无忧大喜谢过。

  做完这一切,北溟二老施法解开了厉笑天四人的石化封印。面对四人迷惑的表情,李无忧自然少不了费一番唇舌解释,只是关于关于破穹刀及学法一节自然略过不提。

  见众人唧唧喳喳没完,白石不耐地挥挥手道:“好了,话已说完,你们也该走了。看到那根蓝色光柱了吧?走过去,一起握住。待会无论如何都别松开。”

  众人依言照做。

  北溟二老同时施法,彩光大作,绚烂夺目,蓝色光柱忽然巨涨百倍,变成一根巨柱,四人惊呼声中,光柱忽然离水飞起,直冲九霄。

  望着李无忧渐渐渺去的背影,白石忽道:“老黑,我怎么感觉他身上有一股我非常熟悉的气息?”

  “呵呵!是汗臭吧?你们都好久没洗澡了!”黑石笑道。

  “不是。我八百年前刚洗过一次,不算久。我是说他身上似乎潜伏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这力量发出的气息似曾相识……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的化石大法在北溟除了大鹏神外可说是并无敌手,可居然对他半点作用都没有!我看如果他将潜力都发挥出来的话,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白石露出深思的表情。

  黑石收敛了笑容:“何止是我们,即便是大鹏神也未必……但他才十八岁,没有理由有这么强的力量啊!莫非……”

  白石缓缓点头,然后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不错……上苍何其残忍。”

  黑石望了望身周这片白茫茫的天地,声音中莫名地透出了一丝萧瑟:“天命如此,人徒奈何?只希望他别觉醒得太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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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2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五十二章 语惊四座

 

  大荒3865年的六月十七的黄昏,残阳满天,柳随风带领十一万无忧军团的将士,奔赴凭栏关。

  临出潼关时,石枯荣要柳随风将自己唯一的妹妹带去前线历练的时候,心中有数的柳军师连假意推托了都没有,只是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声道:“石大哥,你我亲如兄弟,你的钱财就是我的钱财,我的麻烦也就是你的麻烦,你的老婆……嘿,你的妹子也就是我柳随风的妹子,依依就放心地交给小弟吧,我一定帮你将她调教成一位巾帼女英雄。”

  于是潼关就此少了个美女石依依,而前往凭栏的无忧军团却多了个粗声粗气的壮汉谢石。

  当无忧军团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凭栏关前时,王天竟携了楚雷、宋真,以及名震边关的手下四战等候多时。柳随风受宠若惊,当即拜倒:“属下无忧军军师柳随风参见王元帅。”

  王天微微一愣,随即伸手扶起,赞道:“早就听说京中最近出了两位少年英雄,今日得见柳贤侄,果然是一表人才。”

  柳随风惶恐道:“军神谬赞了。”

  王天笑笑,忽道:“不知贵军的李元帅人呢?怎没见与军师同来?”

  柳随风歉然道:“元帅前日忽然得了一不知名的恶疾,幸得名医襄助,已大有起色,不过依旧不良于行,元帅怕耽误了军机大事,特命末将先领兵过来,他自己则留在了潼关养病,待身体康复,不日就将赶来拜见元帅,请元帅莫要怪罪。”

  这个借口是柳随风未来之前就想好的,可谓严密天衣无缝,王天与众将不疑有他,叹息一声,着实安慰了他几句。唯有一四十多岁的虬髯将军讥笑道:“病了?该不会是因为少年风流,得了花柳吧?那玩意整得一身都是红点,密密麻麻,确实无法见人的!”

  柳随风闻此暗怒,却淡淡道:“将军果然经历丰富,在下佩服。”

  那将领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众人却已大笑。

  赵虎微笑着想:“这就是柳随风和李无忧的区别了吧?”柳随风表面看来温文尔雅,潇洒出尘,其实为人很有些孤傲自负,好像是雪野寒梅,受不得半点泥尘的污染。至于李无忧则一天总是嬉皮笑脸,没半刻的正经,典型一个市井无赖,但却能屈能伸,心头在问候你祖宗十八代,面上却绝对笑容可掬,若是他和柳随风易地而处,刚才一定不会语中带刺,而是表面极力维护柳随风的尊严,话里却要透出自己和柳随风仇深似海,并且暗自咬牙切齿,接着话里带话地将那将领一通马屁乱拍。日后却一定寻个机会狠狠将这家伙置于死地,并且临死前还要在他耳边一本正经地说:“知道老子为什么要杀你吗?妈的!柳随风得了花柳,这可是国家机密啊,你怎么可以随便泄漏呢?”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那将领随即醒悟,正要反唇相讥,王天忙打圆场,说这位就是凭栏关楚雷将军,都是一时俊彦,你们互相多亲近。

  楚雷冷笑一声,不再言语。柳随风更绝,假装没听见,大声说王元帅你的军服款式很特别,不知道是京城的百年老店王裁缝服装有限公司的产品啊。王天得意地说小伙子很有眼光嘛,我这件“风中雪”正是镇店裁缝王十三的独门珍藏,不过这东西除了冬暖夏凉秋挡蚊虫春防病毒外基本上也没什么用……

  互相介绍完军中干将,王天说没有想到无忧军这么快就能来,军营尚未完全布置妥当,让无忧军团先在关外扎营,柳随风、赵虎二将先进关商议安顿事宜。柳随风心头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暗自小心,行事如履薄冰。

  当夜王天在元帅府大排筵席,为无忧军团洗尘。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柳随风潇洒出尘,妙语如珠,为人又不拘小节,很快就与凭栏诸军打成一片,气氛极其和谐。

  正自酣畅,忽听一人朗声道:“久闻无忧军李元帅和柳军师都是知兵之人,京华一战,柳军师更是名扬天下。今敌寇领兵七十万来犯我境,已近两月,却不知军师是否已想到破敌妙计?”

  柳随风认得那给自己出难题的人正是楚雷,暗自唾骂一声,急思对策。

  在座众人多是玲珑剔透人物,都明白这个难题的奥妙所在。王天到凭栏关已近两月,却依然没有能够退敌,柳随风若真是说出一二可行的破敌妙策,必然会让前者面上无光,但若是不答,他自己却又会难免有名不副实的嫌疑,立成众人笑柄。

  柳随风略一思忖,笑道:“在下初来乍到,于边关地形不是很熟,且待熟悉此地后,再献上一点愚见,请王元帅和诸位将军定夺。不知楚将军以为如何?”

  楚雷道:“当今边境战况如千雷压境,情势如何,柳将军虽然未曾亲赴战地,但也不会不明。本将军这里有一幅凭栏要塞图,这就为柳将军讲解一二,想必柳将军必定能有所启发。”说着取出一幅地图,高高挂在墙上。

  柳随风见他如此精心准备,显然是想让自己当众出丑,暗自大骂,却见楚雷指着一处关隘,面有得色,说道:“此处就是凭栏关,南北畅通,东连封狼山,西接枫山,自天和十年我奉圣上之命,驻守此关,当即在关墙外连修了五座由可抵抗任何法术攻击的花冈石组成的坚固壁垒。每座壁垒方圆约十丈,呈半球形,仅露五百细小箭孔,垒垒相连,每垒内布神箭手一千,垒间更是布满塔楼,互为犄角。十余年来我苦心经营,兢兢业业,片刻不敢疏于职守,先后剿灭周遭马贼十五万之多,稳定凭栏局势,也算是于社稷略有微功。此次我听说敌寇联军七十万来犯,连夜在关前广筑工事,又增加了五道壁垒,这才挡住敌军,撑到军神领兵来援,现在这一里之地,又被我修筑了八座连环壁垒,层层相连,互为照应,说此十八连垒为铜墙铁壁,想诸位也不以为过吧?”众将虽不耐他自吹自擂,却见关防布局谨严,层层相扣,而之前联军的数次冲击确实在那十八道屏障前退却,都是点头称许。

  柳随风这才明白这厮让自己出计是假,炫耀自己是真,极感无聊,待见那幅地图阵势,却大感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

  众人听得笑声,无不侧目而视。

  王天用兵如神,对这十道连环壁垒也很是称道,见柳随风似乎很是不屑,皱眉道:“柳军师可是认为这十八连环垒有何可笑之处吗?”

  楚雷本看柳随风这后生小辈不顺眼,此时生平得意之作被他讥笑,怒气勃发,见王天给自己撑腰,不禁胆气又壮,当即大声道:“柳将军经历丰富,想必对末将的建设不屑一顾,却不知能否认真赐教一二?”

  “经历丰富”四字本是柳随风刚才讥刺他经常出没烟花之地的用语,此时原璧奉还,并且将“认真”二字加重了语气,自是讽刺柳随风只尚空谈,不解实际。

  石依依暗自拉了拉柳随风的衣角,示意他稍稍谦让,却不知柳随风已被楚雷的话激起了傲气,洒然一笑,长身而起,冷冷道:“楚将军,依你目前这阵势,要是三日内还不被萧如故攻破,柳某这颗脑袋就输给你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

  听得柳随风这般说话,举座哗然,彼此交头接耳,喧嚣异常,王天双眉一轩,淡淡道:“柳将军,莫要哗众取宠才好!”

  楚雷更是暴跳如雷,怒极反笑,指着那地图道:“好!好!柳将军若果然用兵如神,就破给老子看看,若是真能破了,老子这颗破头就输给你了。”

  赵虎听到柳随风的话惊得有如五雷轰顶,见楚雷动了真格,忙起身道:“楚将军,柳军师他路上偶感风寒,头脑有些发热,说错了话,请您多担待!军神,也请您老人家原谅则个。”

  王天正要说话,楚雷已抢道:“狗屁伤寒!这小子根本是看我不起,今日他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子和他没完!”

  柳随风朝赵虎点头示意让他别担心,又对同样满脸担心的石依依微微一笑,径直走到那地图边,指着那十座连璧道:“在下虽还未亲到北门,但关前建垒,表面层层相护,互为犄角,能让敌军最擅长的骑兵机动立失,但如此一来,我军部队往来困难,徒增困扰。若真有战事,我军出入反为不便,怎么调派部队?”他见众人纷纷点头,又道:“关前建垒,看似敌方难攻,实则我方更难守。若我是萧如故,甚至不用真的猛攻壁垒,只需对着这壁垒猛射一通火箭,大火蔓延,不需三天,垒内大军就可全军覆没。”

  楚雷怒道:“胡说八道,区区火攻,老子早已有备,这花岗石坚硬无比,可挡五行法术,不易燃烧,你凭什么烧坏我的壁垒?”

  柳随风大笑道:“花岗石能御法术不错,怕是除火神赤炎外再无人可用火让壁垒燃烧,但西琦有种火油,名唤千里赤,无物不透,但遇火立燃,想必将军也听过吧?此次贺兰凝霜怕是带了不少,若她令数千轻骑游走于十八连环垒之间,不惜死伤,将千里赤洒满壁垒,油入垒内,再以火箭射入,壁垒立时起火,一万八千儿郎,除了做烧鸡外,不知楚将军以为还有何别的出路?”

  楚雷大怒道:“放屁!放屁!”一时竟口不择言,旁观众将默然。王天露出深思神色良久,终于轻叹一声,双眉紧锁,久久不发一言。

  满堂皆静,落针可闻。

  不想柳随风又道:“此尚为小节。事实上凭栏立关本就是无聊之举。”

  举座又是一惊,人声鼎沸。

  王天闻此不禁拍案而起,斥道:“凭栏立关乃是昔年战神孙武所同意的,黄口小儿,何敢信口雌黄?”

  柳随风却一无所惧,朗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孙武立关是千多年前,那时郢朝与西琦人……”

  “够了!你乱我军心,本当重罚,今日就看李元帅的面子,且放你一马!今后若在大放厥词,必斩不饶。”王天怒道,“散会!”说罢满脸怒色,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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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3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五十三章 凭栏事变

 

  字付无忧军团柳军师台鉴:

  久闻贵军团操练有素,战士骁勇,将帅英明,实是大楚柱石。今贵军团不远千里来援边关,王天足感盛情,只是贵军车马劳顿,风尘仆仆,而李元帅又重病在身,不妨先去库巢休养一段时日。期待来日战事起时,王天能与贵军并肩为战,戮力为国效命。

  柳州军团 王天

  新楚天和二十二年六月十七

  “柳军师,王元帅希望贵军能即刻前往库巢,并且没有他的命令,不准贵军一人一马踏出库巢半步,违令者军法从事。”负责传送帛书的王战最后补充道。

  看着十一万龙精虎猛的无忧军战士不得不奔赴离凭栏关三十里外,那个固若金汤的小城库巢,而不能为国效力,石依依忍不住轻叹道:“柳兄,昨天晚上你若是听我的冷静些,事情何至于此?”

  “切,谢兄,你上当了!这家伙根本就是没打算留在凭栏关!”赵虎接道,“库巢风景如画,美女如云,听说守将玉燕子秦江月就是一位绝世美女,比起呆在凭栏关受王天的恶气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石依依易容后女扮男装,运功改变声线,活脱脱一个须眉男儿,所以无忧军中除柳随风外都只知道他是石枯荣送给柳随风的一名高手护卫谢石,而不知此人就是一名绝世美女。

  听到赵虎的话,石依依露出愕然的神色,柳随风却半真半假地笑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病猫啊!”

  “可是……可是……柳兄,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在沙场上为国建功吗?”石依依不解。

  柳随风不语,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仿佛清秋时节的金风。

  白云悠悠,残阳将大地都镀上了一层鲜红的血色,看着无忧军团的飞虎白旗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王定问道:“元帅,柳随风此人虽然因为少年得志,有些恃才傲物,但并非桀骜不逊之辈,而且确实颇有见识,元帅你向来胸襟宽广,自不会将昨晚的事放在心上,却不知为何独独不能容他呢?”

  王天摇头道:“我非是不能容他,而是不能容无忧军团啊!”

  王定不解地问王天:“元帅,属下看无忧军团的纪律很严明,士兵们的精神饱满,完全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支纪律散漫的流氓军,而前线也正值用人之机,为何您依然要将他们发往库巢呢?”

  “小定啊,你只看到了表面。”王天摇了摇头,缓缓道,“事实上,我昨夜悄悄看过他们的操练,无忧军团绝对不仅仅是纪律严明那么简单,而已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而且是不逊色于新楚其余五大军团的精兵。不得不承认,李无忧能将这样一支一半以上是土匪、两成是流氓的杂牌军捏合成一支强有力的军队,绝对是一个奇迹!但这一切,都完全是建立在李无忧的个人魅力之上的。而根据我派到他们营里的探子传过来的消息,李无忧前天忽然失踪了,至今未归!柳随风虽然才堪大用,却性子有些懒散,还未完全控制这支军队。没有了李无忧,他们很快就将由训练有素雄狮变成一只疯狗。所以,这支军队就不再是一个强有力的臂助,而是祸乱之源。”

  “可是,元帅你如今将他们发往库巢,难道就不怕他们在那边为祸吗?”王定不解道。

  “苍澜河已经开始退水,联军的进攻怕就在这一两日了,大敌当前,我也没有时间专门去管他们,打发他们去库巢,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王天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时候王定忽然发现他额际的白发又多了几根,他看了看远方地平线上的烟尘,忍不住也叹了口气:“李无忧,你究竟是怎样个人呢?”

  只是这叹气的二人却怎么也没想到日后挽狂澜于既倒,将新楚从亡国边缘拉回来的,却正是这支被军神王天认为是祸乱之源的无忧军团,而柳随风怀着一腔愤愤离开凭栏关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正见证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开始。

  世事之奇,一至于斯!

  无忧军团刚刚走出半个时辰,凭栏关的北门已是胡笳悠悠,金鼓如雷。

  马蹄声疾,马未至,马上的通信兵已飞身掠到马前,带来的消息与王天的猜想不谋而合:联军开始攻城了!

  王天从临时帅府赶到北门的时候,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果然不出柳随风所料,十八连环垒真的就被萧如故以牺牲三千名骑兵的代价用千里赤给烧掉了,近两万楚军士兵活活被烧死。楚雷当场昏了过去,而联军也早已攻到护城河下。

  惨烈的喊杀声、震耳欲聋的火炮声、兵刃交击的钝响,马嘶、蹄声、人的哀鸣、护城河的水声,天地就像个闹哄哄的大葫芦,装下了世间所有的喧嚣。

  刀光、剑光、火光、阳光,各式法术施展时发出的绚烂的彩光,将天地变成一片充斥着光影的大彩盘。

  夏日的暖风,夹杂着血腥味,吹在脸上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冥火,皮肤似乎将被烤焦。利箭如暴雨,从城头到城下,频繁的来往,每一次都带走无数的冤魂。风声鹤唳。

  在休养了近四十天后,双方都士气如虹。萧如故一开始就投入了二十万大军,不惜伤亡地猛攻那不过十丈宽的凭栏关墙。不过是片刻功夫,护城河里几乎已经被尸体所填满,一河流赤。联军却丝毫不知死亡为何物,前赴后继,永无断绝,倒好像他们远赴异国他乡本就为求一死。

  城头的楚军见到连环垒的兄弟被杀,更像是急红了眼的老虎,欲择人而噬。在两倍于己的敌人面前,他们一无所惧,人人奋不顾身。

  腥风血雨中,王天直直地站在城头,像一杆骄傲的标枪,见到十八连环垒火光兀自未灭,心头闪过重重的悔意,但他知道这不是后悔的时候,迅疾定下心神,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战场上的局势。

  王门四大战将,王战,王猛,王绅和王定这四个结义兄弟,如众星拱月般站在他的左右。

  王天看着马蜂一样扑上来的联军士兵,对四人道:“你们谁知道萧如故让这么多士兵来送死是为了什么?”

  四战将的老大王猛朝城下吐了一口浓痰,信誓旦旦道:“老子敢发誓,这一定是萧如故觉得我们这边风水好,他决定把同胞们都送到这边来安葬!”

  老二王战却以一副同情的语气对王天道:“元帅,你到底欠了萧如故多少银子?害得他不惜手下的性命来找你要钱?”

  “二位大哥说得都有道理!不过在我看来,这还不是主要原因,萧如故一定还有什么阴谋!”老三王定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阴谋?”众人齐声发问。

  “我正在想!”王定老神在在地说。

  “靠!”众人一起唾弃道。手下的士兵们看到元帅和将军们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依然能谈笑自如,都是信心倍增,杀敌更加勇猛。

  “你们仨少给老子胡扯!”王天笑骂了一声,最后问四人中年纪最小的王绅道:“小绅,你是怎么看的?”

  王绅冷静分析道:“依属下愚见,萧如故这样做一方面固然是真的想要用猛攻来打开缺口,另一方面怕也是要消耗盟友的实力而保存自己的实力,你们看,来攻城的多数是陈国和西琦的士。由此可以知道,元帅的等待已经起了作用了,在平静了四十多天后,三国联军内部已经出现了问题,这次的攻势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转化他们的内部矛盾。”

  王天点头赞许道:“不错!你能想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不过,事实上正如阿定所说,这里面其实还有别的阴谋。”

  “什么阴谋?”四人都收敛了笑容,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萧如故是想……”王天的话音未落,一支全身带着金光的劲箭,仿佛是穿透了虚空,以一种看来极端缓慢,但实质上快如疾电的速度朝城头的王天射来。

  如梦似幻!四大战将纷纷拔出兵刃挺身去迎,但那箭却似真还幻,明明就在眼前,一刀砍去,箭已改变轨迹飞往在另一个位置,正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那种感觉就仿佛这支箭本身已与虚空融为一体,是以可以不按物理轨迹、不按常规地出现于任意位置。

  王天冷笑一声,拔出佩刀,不偏不倚地劈在金光的头上,“锵”地一声,金光敛去,利箭从中间被一分为二。

  “唰唰唰”又是三道金光紧随而至,王天大刀一挥,三声钝响过后,三支劲箭全数落空,钉在城楼的花岗石壁上,深入半尺,兀自摇晃不定。

  楚军欢声雷动,士气更是高涨。

  城下。

  贺兰凝霜笑道:“早听说当日萧帝荡平叛逆时,不过射了三箭,三路叛军就都投降了,人称‘三箭定江山’。今日一见,才知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萧如故收回玉雕弓,深深吸了口气,苦笑道:“贺兰国主是在笑话萧某吗?不过,这王天真不愧是新楚军神,竟让我这九霄云羽箭第一次失手了。”

  贺兰凝霜笑道:“萧大王真是太客气了,你这四箭看似徒劳无功,还为楚军长了士气,但王天硬接了这四箭,一定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吧?而大王更厉害的招数还在后面吧?”

  萧如故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淡淡道:“不知道贺兰国主是否听过一句话,太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长,特别是女人!”

  二十八岁贺兰凝霜装出一个怕怕的小女儿情状,说道:“萧大王这是在恐吓霜儿吗?”

  萧如故调笑道:“我哪里舍得啊?”

  贺兰凝霜似笑非笑道:“天下间又有什么是你萧如故舍不得的呢?”

  萧如故微微一呆,想说什么,却终究半晌无语。

  “禀元帅,西城的一间粮仓忽然失火,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附近的两间兵器库,宋将军请元帅派兵支援!”一名头发胡子都散发着焦臭的士兵,慌慌张张地单膝跪到了王天的面前。

  “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他还是让敌人得逞了!这个宋真!真不知道承宗是怎么教他的!”王天双眉紧锁,对王绅道:“小绅,你带三千……不,五千人去协助他们,务必尽快将火扑灭,同时给我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该抓的人先给我抓起来,今天的战事结束后我再亲自过问。”

  王绅答应,飞速的去了。

  看着西面冲天的烟火,感觉到刚才持刀的右手隐隐的疼痛,五十八岁的老元帅忽然觉得脖子一阵发凉,不禁喃喃自语:“萧如故,你不会就只会这点鸡鸣狗盗的伎俩吧?”

  萧如故当然不会只有这点伎俩。

  在王绅去后不久,刚才那个士兵带着麻烦又来了:“元帅!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王天斥道,“说!又出什么事了?”

  “武威将军被宋将军给杀了!”士兵哭道,“现在宋将军的人和我们的人打了起来,反而没有人救火了。”

  王绅官拜武威将军。

  “什么?小绅被那狗才宋真给杀了?”王猛大怒,一把抓住了那士兵的衣领,“快带我去,老子要活剐了他!”

  “住手!”王天大喝道,“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也不许妄动!王战,你挑一万人和我走一趟,王猛,稍安毋躁,你和王定好好留在这给我杀敌,记住,人在城在,国家存亡可在你们一念之间!”

  “元帅!请让我亲自手刃宋真!”王猛急红了眼。

  “闭嘴!”王天厉声道,“这是军令!抗令者斩!”

  王猛还要说什么,却被王定一把拉住:“镇定点,大哥!有元帅在,没有人能逃脱惩罚,难道你连元帅都不相信吗?”

  王猛平静下来,道:“好!元帅,我听你的。”

  这次凭栏保卫战,柳州和断州各自出兵十万来援,按张承宗的意思,断州的十万军队到达凭栏后悉数尽归王天指挥。王天当仁不让,而年轻的宋真也一直在他身边,很得王天的赏识,但因为年轻气盛的缘故,一来就与粗鲁的王猛发生过争执,虽然最终没有大打出手,却也因此与四战将的关系搞得不是很好。

  前几天敌营的细作传回消息说萧如故将于近期开始第二次攻击,而在战争爆发前潜入凭栏关的奸细,有可能对楚军的粮草库和兵器库发动袭击。宋真主动请缨去镇守这二处,王天就拨了三千断州军给他,其中还有三十名精通匿迹藏身术的法师,让他务必擒住活口。但谁能想到,事情如今居然会搞成这样的局面。只要一个解决不好,恐怕就会影响到断州军和柳州军的关系,到时候敌军没攻进来,楚军自己可就不战自溃了。

  当上述情况如走马灯似的在王天脑子里闪过的时候,身受三处重伤的宋真正单膝跪在他的面前,而王绅的尸体正躺在他身边不远处,在他身后十丈躺着数百具横七竖八的尸体,而二十丈外却是依波哥达峰的石壁而建的粮仓和军械库正冒着浓烟,数千名柳州军士兵正奋不顾身地救火,近三千断州军士兵却和王天带来的那一万多名柳州军分别站在各自统帅的背后,弓箭在弦,刀剑出鞘,各自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仿佛即使是一根针掉到地上,都立刻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一阵风吹过,阵阵血腥气传来,令人越发感觉心情异样。王天深吸了口气,问道:“宋真,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真摇头道:“元帅!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和手下抓住了几名纵火的奸细后,正在救火,武威将军就带人过来,开口就要我将人交给他,我让手下带他过去,一会功夫他就怒气冲冲地带人过来要我束手就擒,我想这里边一定有误会,正要和他解释,他已经一刀砍了过来……”

  王战冷喝道:“你他妈少胡扯,小绅从来不会无故砍人!”

  宋真怒道:“神威将军请放尊重点!众目睽睽,难道宋某还会撒谎吗?”

  “你他妈就是在撒谎!”王战也是恼怒之极,指着宋真大声喝骂起来。

  宋真冷笑道:“那我就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吧!”举刀朝自己脖子抹去,却被两根快如闪电的手指夹住了刀尖,抬眼看时,却是王天。

  王天将刀尖一拨,喝道:“人若死了,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快把刀收起来!”

  宋真愤愤地将刀还鞘。

  王战冷冷讥讽道:“做做戏就能免一死,这未免太便宜了吧?”

  宋真怒极反笑,“呛啷”一声又拔出大刀:“好!好!王战,宋某贱命一条,你有本事尽管来取就是!”

  王战冷笑一声,挺剑便刺。双方士兵见此大哗,乱箭齐发,混乱之中,场中仿佛下了一场大暴雨。

  王天双手一分,一合,漫天的箭雨仿佛是受到一块磁铁的吸引,如铁针般被吸到身周,他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缩成一团的巨大刺猬。

  “去!”王天大吼一声,附在身上的数千支劲箭破空而去,消失无踪。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招之威镇住了,呆呆傻傻,作声不得。但这不包括王战和宋真。二人不知是对自己的武功还是对王天深具信心,在乱箭齐发的时候都没有去喝止手下,而是拼命厮杀起来。

  王天怒喝道:“你们俩还不给我住手?”

  但两人对他的喝问置若罔闻,根本没有半点住手的意思,反而越杀越起劲。他们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此时都欲杀对方而后快,因此招招都是进攻,全不防守,不过交手数招,二人均已满身是伤,鲜血长流。

  王天气急,蹂身扑上,一招分花拂柳使出,双手化作两只轻盈的蝴蝶,分别飞向王战和宋真二人的兵刃。

  王战的剑忽然快了十倍不止,本来刺向宋真脖子的一招,顺势一拖,变剑为刀,斩向宋真的小腹,而王天的横空出现,让这招本是攻向宋真的必杀一招,引向了他自己的丹田。

  先前王天为鼓励士气,硬接了萧如故的四箭,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刚才又以极耗内力的百川归海一式接下了数千支箭,虽然威风,却无疑让伤势更如雪上加霜,此时再被王战一剑砍在气海丹田,护体真气立时告破,狂喷一口鲜血后,身形被震向宋真——宋真慌忙收刀,但一股巨力忽然从双臂传来,大刀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推,在他尚未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前,王天的咽喉已经在他的刀锋轻轻的抹过。王天状若疯魔,怒吼一声,指着王战,想要说什么,一蓬鲜血却自喉头如箭射出,随着一声如山崩地裂的巨响,整个人仆倒在地。

  绝代之名将,未战死沙场,却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场中数万人都被这忽然的变故吓懵了,紧握着手里的刀剑,不知何去何从。

  “宋真杀了元帅了!”王战怒吼一声,举剑就刺。宋真呆呆傻傻,直到王战的剑刺在肩膀上,巨痛才让他回过神来。“弹他的剑!”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王天不假思索,曲指弹在王战的剑身上,“铛”地一声,那柄曾经千锤百炼的宝剑立即齐腰断为两截,而王战手中的断剑被震飞到丈外,虎口也被震出血来。

  “贼子邪功厉害!兄弟们一起上,杀了他为元帅报仇!”王战大喝一声,带头赤手扑上。柳州军的士兵们清醒过来,怀着一腔的仇恨,一窝蜂地了扑上。

  “不!我不是有意的!”宋真不争辩还好,这一争辩就等于是直接招认了王天确实是被自己杀的。

  柳州军士兵更加激愤,人人高喊着“替元帅报仇,誓杀叛国贼”一类的口号,恶狠狠地扑上,恨不得将宋真千刀万剐。远处救火的士兵也听到了口号,纷纷放下水桶,抓起兵器过来帮忙。

  身处愤怒洪流中的三千断州军将士很快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场暴动,成为了宋真的附逆——先是一名断州军士兵替自己的将军高声辩护,说完全是一场误会,于是其余的断州军士兵纷纷相应,开始阻拦柳州军朝宋真的进攻,王战大喝道:“宋真杀死元帅和武威将军!图谋叛国!断州军附逆,兄弟们,杀光他们为元帅和将军报仇!为国除奸!”

  一万五千热血沸腾的柳州军开始了对三千断州军的围剿,后者为求生存,不得不拼死抵抗。附近的断州军闻讯赶来,加入了战团!

  一场酝酿已久的巨大风暴终于爆发!大火越烧越大,却无人去救。本是同仇敌忾的断州军和柳州军因为王天的死,变成了水火不容的死敌,互相厮杀。

  有些明智的将领想阻止这场风暴,但很快他们自己就被风暴所吞噬。

  很快的,这场风暴席卷了整个凭栏天关。由于守城的十万军队中,除了楚雷的五万凭栏军,就几乎全是柳州军了,而正等着轮换的十万断州军力量则在城中辅助修建工事和运输补给,听到暴乱发生,很快就赶了过来,局势立即以压倒性的优势向断州军的一边倒。宋真受到神秘人的点拨,决定以雷霆手段先将这一万五千断州军压制住,熄灭混乱之源,然后再细细解释。

  这个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但就在混乱即将结束的时候,王战却带来了大批手持锄头、镰刀一类武器的百姓。却是在内战刚刚开始没多久,他见一时奈何不了宋真,就在凭栏广场上登高大呼军神的死讯,百姓们听说军神被宋真的断州军所杀,纷纷加入到分别柳州军的行列中来。

  宋真下令断州军不要与百姓冲突,尽量采取规劝的方式。

  但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却义愤填膺,对断州军猛下死手。断州军的士兵们当然没有理由坐以待毙,奋起反击。混乱终于不是宋真所能控制的了。

  火势越来越猛,喊杀声震天,终于惊动了在凭栏关口指挥楚军和联军大战的王定和王猛。

  听到通信兵的汇报,王猛目眦俱裂,提起九环刀就要猛冲过去。

  王定一把拉住他,急道:“大哥冷静!”

  “冷静?王元帅都被宋真那狗才给杀了!你叫老子怎么冷静?”王猛怒吼一声,飞身跃下十丈高的城楼。王定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如一匹烈马,绝尘而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军神被杀,城头的士兵立时都红了眼,纷纷要求王定这个临时总指挥替元帅报仇。这一松懈,城下的联军士兵又有好几人通过云梯爬到了城头。

  王定手中长剑如一道白线,在那数名联军士兵的脖子上划过,留下一丝鲜红的血痕!

  方才那个儒雅的白衣少年仿佛成了地狱的修罗!众人微微一愣之际,王天大喝道:“王元帅向来视我等如兄弟、如亲生儿子!众位兄弟,如今竟然有人将他杀害,如此大仇应不应该报?”

  “应该!”吼声如雷,热血奔腾!

  王定挥手让摩拳擦掌的众人静下,一指点向城下如潮水般的联军,又道:“但如今国难当头,叛乱又生,内忧外患,实难决断!若元帅在此,会让我们弃城不顾,一心只记挂个人私仇,任凭敌寇入关,杀我百姓,占我国土,还是会先驱除外敌,保我城池,再平内患?国恨私仇,我们何者当先,何者当后?诸位兄弟,你们教我!”

  一名老兵哭道:“元帅在世时常说,国家,国家,先国后家。我们既然是他的士兵,也该先国后家,先报国恨,再说家仇!”

  众士兵默然片刻,应者如云。

  王定一掌将一名萧国百夫长震下城墙,大声道:“既然如此,大家还愣着什么?还不振奋精神,化悲痛为力量,驱除外敌?”

  愣住的士兵们警醒过来,纷纷舍生忘死,重新投入战斗。一度已经占据了城墙一叫的联军士兵,很快又被赶下城去。楚军人人争先,个个奋勇,一直备而未用的烫油和滚木带着仇恨泻向了城下的联军,后者死伤惨重。

  “这不过是苟延残喘。如果一个人的经脉已坏死,无论肌肉如何的光洁,都已离死期不远!即便他依然面泛红光,也仅仅是回光返照。”见到关内火光冲天的萧如故,在面对陈过和贺兰凝霜关于为何让那么多的士兵去无辜送死的质问时,以一种淡淡的语气如是说,在这句话之后,他立即又下了一个继续猛攻的指令!

  事实证明了萧如故的预见。在三个时辰之后,凭栏关的城门居然被城内混战中的某支柳州军“不小心”给打开了!

  联军长驱直入。

  这个时候,两支内战的楚军才醒悟过来,但为时已晚。兵力本已处于劣势的楚军在内耗过后,与萧军的比例更是悬殊,而两支楚军间的刻骨仇恨更是让他们配合不起来,更糟糕的是,原凭栏守将楚雷见大势不妙,当即率部投降。

  楚军在抵抗了半个时辰后,甚至连巷战都没有怎么进行,就全线溃败!

  曾经固若金汤的凭栏关就这样被攻破,而讽刺的是攻破凭栏关的不是凶悍的三国联军,而是楚人自己。

  当萧如故进入凭栏关的时候,发现整个凭栏关已经是满目疮痍。满地的尸体,四处是断塬残壁,偶尔还能看见兀自未熄的火苗在街角吞噬着楚军士兵的血衣。

  饶是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当中,见到这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场面,萧如故依然忍不住长叹一声:“须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以而用之。”

  但这声悲天悯人的长叹兀自在空气中回旋,发出叹息声的主人却已下令加封楚雷为明智候,同时冷静地下令将随楚雷投降的四万楚军就地活埋。

  贺兰凝霜倏然变色:“萧帝三思!这可是四万条人命!”

  满脸鲜血的陈过却兴奋得大声叫好。

  萧如故挥手让萧未带着令箭去了,对贺兰凝霜淡淡一笑:“你不是说了吗,天下根本没有萧如故舍不得的东西?必要的时候,我连自己都可以舍弃,更何况是这区区四万敌人的性命?”

  “可是……”

  “没有可是!做大事的人,怎么可以有妇人之仁?我以为你与别个女子不同,原来也并无两样!算我看错你了!”萧如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望着那少年帝君淡漠的黄衫背影渐渐消失在士兵汇聚的洪流中,贺兰凝霜的心头第一次闪过一丝犹豫:这次出兵,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处理完善后事宜,萧如故留下陈过率领十万陈军和五万萧军镇守梧州六郡以及凭栏关,自己则提兵南出凭栏,在两个时辰内以摧枯拉朽之势很快荡平了潼关与凭栏之间的两个小城虎都和古浪。之后他分兵两路,一路由贺兰凝霜率西琦铁骑二十万,以重兵围困无忧军团所在的孤城库巢,他自己则亲率二十五萧军昼夜兼程夜袭百里之外的潼关。

  好在王定虽败不乱,凭栏战败后就带领两万残军奔赴了潼关,与石枯荣的五万潼关军配合,凭借潼关天险,勉强顶住了三倍于己的萧如故大军的夜袭。

  另一方面,贺兰凝霜与无忧军团也终于正面对上。千古兴亡,江山沉浮,已悄悄集中在了柳随风一人肩上。

  凭栏事变是新楚建国二百年以来从来没有的惨败。是役,二十三万楚军阵亡十七万,其中柳州军损失七万,四大战将王绅、王猛阵亡,天威将军王定率领两万残军退往潼关,王战下落不明。断州军损失十万,宋真生死成迷。原凭栏守将楚雷与四万凭栏守军投敌。

  战报传到朝廷,楚问果断下令暂时封锁消息,同时却又发出一系列应急指令:征调潼关附近三州的民兵二十万,急调赵符智昆仑军团五万人赶赴潼关,同时派出司马青衫与耿云天前往平罗和天鹰。

  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关于军神战死、楚军大败的“流言”纷起,眨眼间传遍全国,民间沸沸扬扬,开始质疑朝廷的可靠性。在苍澜河一带,百年不遇大水已搞得百姓流离失所,今年的粮食已经注定颗粒无收,不巧的是,这个时候,主理苍澜赈灾事务的钦差正国公许正在青州遇刺身亡、副官武辰挟巨款数千万出逃的丑事忽然闹得沸沸扬扬,青州总督为向上面交差,抓了数百平民斩首,一时间,青州民愤不绝,匪首马大刀打着“除奸党,靖敌寇”的旗号趁势揭竿而起,一时应者如云,起义暴动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义军很快攻克青州三郡,且声势越来越大。

  在大荒3865年的这个多事之秋,新楚王朝从未如此的风雨飘摇。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4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五十四章 一梦千年

 

  北溟的最北边是九大溟池。传说这九大溟池乃天上九颗明星坠落凡间所砸成的大坑,北溟的精华汇聚于此所成,是以北溟又称九溟。

  蓝色光柱在到达第一池红溟上空后,凭空消失不见,五人促不及防下就此从四丈高空摔落下去,厉笑天四人或有轻功或会御风术,唯有倒霉的李无忧是半丝功力都欠奉,又一次摔了个鼻青脸肿。

  事后众人羞愧难当,但给他道歉的话却是千篇一律,“活佛的御风术比我好,老公,我以为他会来帮你,所以……”,“以厉施主的修为,带你下去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小僧以为他会出手……”,“朱丫头当时离你最近……”,“男女授受不亲,无忧,你会明白我的苦衷的对吧?”

  对此李无忧只说了一句意犹未尽的话:老子怎么会认识你们这帮鸟人……

  九溟第一池的守护神看起来非常的与众不同。这家伙身高三丈,生得很是面目狰狞,腱子肉乱飚,典型一凶神恶煞,但全身只穿了一个红色小裤头,手持一根狼牙巨棒,很有几分性感撩人的风情。

  问明了来意,裤头男嘿嘿笑道:“你们虽然能打败北溟二老,但修为比我还是差远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们都是文明人,不打架的。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对就可以去下一溟,荒人和古兰魔族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

  慕容幽兰道:“最本质的区别在于,荒人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而魔族是两个鼻子一个眼睛!”

  古圆的答案就有点飘逸了:佛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人魔都只是皮相,无所谓差别,所以两者没有区别。

  这两个答案当然被裤头男枪毙了。厉笑天和朱盼盼只是微笑,显然没有半点要出手的意思,众人的眼神都望向了李无忧。

  李无忧沉思半晌,决定剑走偏锋:“我觉得,其实人魔最本质的区别在于,魔族没有人族帅,而人族没有魔族酷!”

  “耶!恭喜你过关!”裤头男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很容易误会是他中了千万大奖,但送给四人的过关奖励却是一颗小如米粒的普通红宝石。

  李无忧知道这是到下一池去所必须的法宝,轻轻接过,手心立时传来一种熟悉之极的温润,他吓了一跳,宝石当啷一声掉到地上。众人惊愕看来,他自嘲地笑了笑:“嘿,老子还真是穷惯了,见到宝贝就发慌!”

  从第一池到第七池,五人都未遇到任何有难度的挑战,因为守护神们一听说这几个家伙是打败了北溟二老过来的,都是脸色惨白,纷纷表示自己法术高出二老太多,还是文比公平些,但这些人的智力水平实在是不敢恭维:不是智障人士就是一些刚刚修成人形的小妖精,出题的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这种情形到第八池紫溟的时候,终于有了不同。守护神是个穿着三点式泳衣的性感美女,要命的是,就这点衣服,居然还是用薄如蝉翼的天蚕丝织成的,几近于赤裸,妙处毕现!

  “姐姐你好漂亮哦!”说这话的除了慕容幽兰,还有手不小心摸到美女高耸双峰的李无忧大侠。

  “哎哟!小兰你干吗抓住我的手不放啊?什么!我轻薄仙女?小兰,难道你认为你道德高尚人品可靠的老公会作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吗?我只是见这位姐姐胸口有一只小小的蚊子,深怕它因缺氧而死,秉着怜悯众生的大慈悲心肠,欲救它脱险而已。”李无忧义正词严,最后对古圆道,“古大师,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

  古圆合什道:“阿弥陀佛,李大侠菩萨心肠,这样做当然没错,不过……”他话音未落,厉笑天哈哈大笑,朱盼盼却已羞红了脸。慕容幽兰小脸气得红嘟嘟的,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将小蛮靴朝地上猛跺,碎雪乱溅。

  性感美女只笑得花枝乱颤,对李无忧道:“小色狼,可真有你的!这么多年了,你还真一点都没变哦!”

  慕容幽兰酸溜溜道:“看不出来嘛!老公!连北溟都有你的老相好!”

  “天地良心!”李无忧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虽然我也十分希望她是,但事实上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她啊!”转头又对那美女厉声道:“美女,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你再乱破坏我们夫妻亲密无间的关系,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性感美女幽幽道:“一千多年了!你连讲话的语气都没变过啊!庄梦蝶!”

  “死和尚!”李无忧一掌拍在古圆的光头上,大声道,“有人叫你!”

  “不是,不是!”古圆忙摆手道,“小僧俗姓猪的!”

  李无忧怀疑的眼光转到厉笑天身上,那美女气道:“说你呢!装什么装?”

  李无忧迷惑道:“我没装啊?小姓李,双名无忧,木子李,无忧无虑的那个无忧。不是那假装自己梦到蝴蝶的家伙啊!”

  美女一愣:“你真的都不记得了?”随即莞尔一笑:“是我糊涂了!你记性一向不好,都一千多年了,你当然不记得了!一千多年啊,物是人非了!谁又还记得谁啊?我干吗那么傻,竟然在这里等了你一千年!”

  李无忧只听得头皮发麻,暗道:“这丫头不会是从北溟疯人院跑出来的吧?怎么脑子烧糊涂了?”干笑敷衍道:“是啊,一千年,嘿,真的是好长哦!”笑了一阵觉得不是办法,赶忙转移话题:“对了,美女,我现在受了很重的内伤,必须去一趟九溟,您那么漂亮,一定是菩萨心肠,能不能放我们过去?”

  “你老婆很漂亮啊?”美女盯着慕容幽兰和朱盼盼的眼神里透着古怪,朱盼盼本想辩解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恩!那个……还好……”李无忧深知和女人讨论这个话题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当即使用了招杀手锏,“不过,没你漂亮!

  “一千年前我这么问你,你答的是这句话,一千年后依然一个字都没变!”那女子眼中的神色不知道是讥诮还是惆怅,“庄梦蝶啊!不过是经历了十世的轮回,难道你真就不记得玄女了吗?那若琴呢?当年发誓生生世世永不相忘,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生生世世……永不相忘……永不……永不相忘。”李无忧微微一愣,“这两句话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若蝶,若蝶又是谁?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玄女悠悠一叹:“你连若蝶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我呢?若蝶就是你当年抱到北溟来求医那个蝴蝶小妖啊?长长的头发,背上一对彩色的蝶翼,怀里始终抱着一只九弦古琴……呵,忘了吧,忘了也好,都那么久了……可我怎么还总是觉得在眼前呢?难道这也和修炼轮回眼有关吗?”

  语无伦次了!完了,这丫头真是疯人院出来的啊!不过秉承对美女一贯的礼貌,李无忧只是矜持地笑了笑,道:“这个……那个美女啊,你是说庄前辈千年之前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求医吗?”

  玄女悠悠道:“是啊!一千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来的。”

  一直没说话的慕容幽兰插口道:“玄女姐姐,他是为了救心上人的性命吗?”

  玄女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啊,也是这样!万里奔波,情深义重。不过,他的心上人可不是人,而是一只蝶妖。那个小色狼啊,为了她不惜得罪正邪两派,不惜与天魔为敌,不惜与五行之神为敌,甚至不惜放弃自己即将飞升的大好机会,自愿堕入轮回,转世十世,替她偿还孽债!他……可真是个小傻瓜啊……”说到后来,晶莹的泪珠几欲夺眶而出。

  古圆和尚轻轻宣了声佛号,朱盼盼神情凄楚,厉笑天一阵冷笑。

  慕容幽兰却听得痴痴发呆:“为了她……不惜得罪正邪两派,不惜与天魔为敌,不惜与五行之神为敌,甚至不惜放弃自己即将飞升的大好机会,自愿堕入轮回,转世十世……替她偿还孽债……”忽然古怪地望了李无忧一眼,“老公,你当年真有这么伟大吗?”

  李无忧苦笑道:“他说的是庄前辈,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啊!”

  “可玄女姐姐说你就是庄梦蝶转世啊!”

  “哈……啊哈……有这回事吗?”李无忧觉得自己遇到了一群疯子,“庄前辈早得道飞升了,你现在告诉我他已经转世了十次,而且这一次还是我?你说像我这么有理智的人,怎么会相信如此无稽的事情?诸位,你们能不能给我个有趣的理由先?”

  众人摇头,看着他的眼神像看怪物。

  “终有一日,你会记起来的。”玄女叹了口气,“你还欠我一件事呢!”

  “那等我记起来再说吧!”李无忧吓了一跳,急忙顾左右而言他,“对了,美女,咱们书归正传,我要去第九池,你能不能帮帮忙啊?”

  玄女道:“别想逃避!那件事一千年前你就答应过我,都一千年了,你可是再也别想赖了!做过这件事后,我就将开启第九溟的法宝交给你,不然,你可以再等一千年再过来。”

  李无忧用头发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笑道:“你们北溟的人说话真是有趣,动不动就要人等个千儿八百年什么的,不过常言道‘过期作废’!你看你,都一千多年了,你还挂在心上,会不会太那个点了?”

  玄女却不受激:“大丈夫一言九鼎,你答应过的事情就该做到。好了,这件事就是你的过关条件!”

  “如果我只是个小丈夫的话?这件事是不是可以不做了?”李无忧小心翼翼地讨价还价。

  玄女用碧蓝的清澈眸子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除非你把自己阉了,不是个丈夫了,这件事就可以不做了。”

  “可以找人代做吗?”

  “再讨价还价我可就走了!”

  李无忧看了慕容幽兰一眼,见小丫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看朱盼盼,后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那神情似乎已经玄女要作什么,最后看了看古圆、厉笑天,二人一脸的镇定从容,眼睛里却露着几丝幸灾乐祸,猛一咬牙:“好吧!美女,你说要我做什么吧?”

  玄女招手让他过来,在他耳畔吹了一口热气,轻轻道:“庄梦蝶,那一千年前欠我的一吻,如今总该还了吧?”

  一池紫冰,风雪交加。

  “她很漂亮?”垂髫的紫衣少女问这句话的时候,正直视着对面那中年男子怀中的另一个女子,扑闪的翅膀挡住了那女子本来就只露了一半的绝世容颜掩映更深。

  “恩!那个……还好……”虽然风尘困顿,却无碍那男子眉宇间的英气逼人和嘴角的风流如常,“不过,没你漂亮!”

  “没有骗我吧?”少女一脸的欢喜,却噘着嘴,似乎不敢尽信。

  “我庄梦蝶骗天骗地骗神佛,就是不骗女人!”中年男子一剔眉,神色透着认真,“特别是像你这样可爱的女人!”

  少女迷醉了,自怀里掏出一块紫色的水晶心,轻轻道:“如果我让你过去,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那男子好看地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雪白牙齿,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少女的脸颊轻轻的抹过,微笑道,“我会亲一下你的脸颊,或者还会娶你做我的妻子。”

  少女脸颊绯红,微微躲闪,男子灵巧的手指却已掠过了那颗紫水晶,手指过处,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力,那枚水晶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

  少女抬头,以莫大的勇气点了点头,却发现那男子已经乘风远去。

  “你真的会回来娶我吗?”少女抛弃了矜持,对着呼啸的北风和满天的大雪,发了一声喊。

  “不知道!如果可以,或许在一千年后吧!呵,希望你到时候依然是这身衣服。”男子的笑声在风雪里回旋,仿佛是一个亘古以来就存在的诺言。

  唇上微微一湿,一道兰花般的香气直侵心脾,如痴如醉间,感觉两滴炽热的水珠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了下来,李无忧猛然抬头,睁开眼来,面前依然是梨花带雨的玄女,那中年男子和他怀中的蝶翼美女以及那颗紫色的水晶心也都已化作一天的碎雪,慢慢消失在北溟最冷的寒风里。

  “可惜我不是庄梦蝶!”李无忧忍不住叹了口气。

  “什么?”玄女拭去眼角的泪痕,笑靥如花。

  “不然,我就可以娶你回家了。”李无忧认真地说。

  玄女没有说话,自怀里摸出一颗紫色的水晶心,递到他手上,才轻轻道:“看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他回来了,但掏出这颗心的时候,我才发现当年那颗心我已经给了他,而你虽然是他,却终究不是他。虽然历经了千年的等待,我却终于还是没有等到我应该等的人。”

  抬起头时,玄女的纤瘦的倩影,且行且远,渐渐消失在迷离的风雪中,紫色的水晶心在手心里发烫,李无忧的心也在发烫,忽然模模糊糊地记起一首古老的歌:朱颜渺渺,白云苍苍,俏人儿,已改昔时模样。谁还记,当时为谁痛哭,为谁欢笑,看光阴凋尽旧诗行!谁人玉台高阁,谁人极乐天堂,凝眸处,烟波斜阳。莫问卿卿去处,挽一蓬青丝,且去那世外垂钓,哪管那角徵宫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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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5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五十五章 大悲幻境

 

  紫色的水晶心在紫溟池的上空放射着灿烂的紫光,一池的紫冰迅疾融化,缕缕紫烟袅袅上升,仿佛轻盈舞蹈的精灵。

  李无忧知道封印结界已破,最后看了一眼玄女消失的方向,压下心头的悸动,随着众人跃入了紫溟池。

  紫光敛去,众人都傻眼了——眼前再非冰天雪地,而是斜阳淡漠,草木疯长,郁郁葱葱。远处眉山如黛,浮云粘草。

  众人议论纷纷,只疑来错了地方,最后厉笑天道:“《逍遥游》中明明说过了紫溟就该是第九溟玄溟了,估计我们真是来错地方了!大家四处找找,也许会有出路。”众人当即分作两组,古圆和二女一路,李无忧因为功力全失,只得和众人中武功最高的厉笑天一路,约定天黑之前回到此地会合。

  不过盏茶功夫,厉笑天带着李无忧风驰电掣般向东掠出十余里,不远处的山峰已是触手可及,但二人又朝前方掠了三十余里,却发现那山峰竟越来越远。二人都是见识过人之辈,立知不对,掉头转回,却讶异发现已是景物全非。来时浅草幽林已是消失无踪,唯见数座险峰如平地而起,直插云霄,乳白色的云雾缭绕其间,山间一条大河奔涌,涛声隐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移山填海?”李厉二人同时失声惊呼,颓然倒在一片草地上。

  移山填海是传说中的一种高级幻境阵法,布阵范围内的环境自成一格,并且阵内景物位置瞬息万变,让人如在幻境,至于此阵竟然能将巨峰、大河也囊括于内,布阵之人法术之精,实已是登峰造极,匪夷所思。

  “你会破阵吗?”两个人又是同时发问,之后面面相觑,相对苦笑。

  李无忧哂道:“老大,好歹你也是一代刀狂,连区区幻境都破不了,这几十年的江湖都混到哪里去了!”

  厉笑天反唇相讥:“老子是武者,当然不懂这些鸡毛蒜皮的机关阵法,但是你怎么说都是堂堂雷神,大荒四大法师之一,居然连这点小把戏都摆不平,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李无忧苦笑道:“妈的!若在平时,这点小把戏,老子还不是动动指头就搞定了?可现在老子一丝法力都没有,无法用法术寻找这阵法的阵眼,阵法不破,这幻境自然无法破起。”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厉笑天见天色已暗,便道:“我们先就地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去寻找阵眼吧。”

  李无忧本挂念小兰三人,却知担心也是无用,点头答应。二人于那条大河边找了一处干净地面,安顿下来。当下,李无忧就地取材,烧了几条烤鱼,厉笑天吃得赞不绝口,后者少不得又自得意了一阵。是夜,二人围着篝火,煮酒闲谈。二人皆是当世豪杰,说起江湖人物事迹,见解虽未必尽同,却必各有新奇之处,越说越是投机,越说越是开心,大有惺惺之态。两人本一见如故,此时经此深谈,关系更进一步,竟真亲如兄弟。

  夜色如水,山间雾岚渐由乳白色转为淡红。二人奔走一日,终究倦极,说笑至半夜,终于沉沉睡去。

  恍恍忽忽间,体内真灵二气渐渐重新聚集,片刻间竟已充满丹田,功力更胜旧时,李无忧大喜过往,手舞足蹈道:“玄宗‘道诣九式’,正气盟的浩然正气,巫门的天巫寻龙大法,哈哈,还有禅林的‘我怀冰心’,老子随便使一样都能破了你这鸟阵!”说时大笑一声,手掌乱挥,一时间,面前真气纵横,灵气四溢,无数圣人金仙级的武功法术源源不绝而出,山移海分,好不壮观。忽觉右侧一股阴森森的臊气渐渐逼近,细看时却是一只恶狼鬼鬼祟祟匍匐而来,刚想一掌击毙,忽地想起北溟二老所授的化石大法,一掐灵诀,叫声“疾”,一道黑光飞射而出。

  “啊!”随着一声闷哼,滚滚涛声落入耳来,李无忧猛一睁眼,才发现篝火已熄,自己正卧在河边,方才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摇摇头,自嘲地一笑,向右侧看去,不禁呆住,那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石人。石人摆了个好笑的姿势,双手叉腰,一根细长的石条从他胯下直达地面。依稀觉得石像面容很是眼熟,细看之下,不禁失笑——那人却是厉笑天!

  “哈哈!老厉啊老厉,你什么地方不好尿尿,竟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李无忧哈哈大笑,明白定是自己刚才梦里发动化石大法,不小心将正在小便的厉笑天直接给封印起来。

  厉笑天身上的石块慢慢褪去,方便完毕后,径直倒在自己刚才尿尿的地方睡下,任李无忧如何拉拽,竟如死猪一般,鼾声如雷。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二人醒来时候发现险峰大河已去,自己竟卧在一片戈壁滩上,前方不远竟是莽莽沙漠,一望无涯。黄沙于阳光照射下,一派金光灿灿。

  “不对,这些真是金沙!”厉笑天抓起一把黄沙,失声道。

  “厉……厉大哥,你说面前这片一望无边的沙漠全是黄金?”李无忧双眼放光,如痴如醉。

  “你要喜欢,都送给你就是。”厉笑天淡淡道。

  李无忧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他是以为自己也搬不走,当即笑道:“大哥你还真是慷慨得可以,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当即抓了一把金沙,放进乾坤袋里。

  厉笑天知道他这么做不过是聊胜于无,也不理会,只是道:“我们四处找找,也许能遇到朱丫头他们,大家一起好想办法。”李无忧深以为然,由他带着四处乱飞。

  不知为何,今日的阵法再未发动,景物如旧。二人大喜,更是马不停蹄地四处搜索朱盼盼三人的踪迹,但过了半日时光,依旧全无讯息。此时厉笑天才显示出他圣人级的深厚功力来,足足施展轻功疾飞了三个时辰,他竟依然神采奕奕,全无倦意。

  李无忧一直被厉笑天拉着手飞掠,见此欣羡不已,心想老子何时也能拥有如此绝世功力就好了,正想着,厉笑天本是炽热的掌心忽然传过来一丝冷气,不禁吓了一跳:“厉大哥,你怎么了?快休息一下!”

  厉笑天身形一窒,忙收势停下,脸色极其难看,喘气良久,方道:“可能是因为太久没练功,刚才又消耗过度,差点走火入魔。”

  李无忧见他脸色苍白,关切道:“厉大哥,你就地坐下调息一下,我去附近给你找些水喝。”刚一转身,却欢喜的叫了出来:“啊!小兰、盼盼!咦……活佛你也还没死啊,哈哈,可喜可贺。”

  他话音刚落,慕容幽兰一阵欢呼,飞了过来,扑到他怀里大骂坏蛋,而朱盼盼和古圆也正自不远处的树林间含笑走了过来。

  众人见面,自然另有一番喜悦。问起这一日夜所遇,三人和他们境况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在发现自己深处幻境后,古圆和尚开始寻找五大阵眼所在,终于在黎明时分找到了北方的阵眼,并将其成功暂时压制,所以这个上午,这边的景物才再未改变。

  “等等……你说你居然将这个阵法的北方阵眼给压制住了?”李无忧明显吃了一惊,“活佛兄,你不是说真的吧?”

  古圆笑道:“凭小僧自己当然是没那么大本事了,不过是借助了文殊洞镇派仙器文殊舍利的力量罢了。”

  厉笑天闻此虎躯一震,微微变色,李无忧却一脸茫然:“仙器?文殊舍利?”

  慕容幽兰撇嘴道:“不是吧,老公,你好歹也算是和我爹齐名的法师了,竟然连仙器都不知道?”

  “切!我就是没听过,怎么地?难道很丢脸吗?”李无忧很是郁闷。

  朱盼盼笑道:“无忧竟然没听过仙器,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其实仙器和神器都是威力非常大的法宝,传说中分别只有仙人和神人遗失在凡间的。四大宗门之所以能立派数百年而屹立不倒,固然是因为他们武术自成一格,但他们各自拥有一件镇派仙器,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禅林寺的观音瓶,玄宗门的老子遗书《道德经》,正气盟的正义之剑,天巫的黑巫权杖。”

  “我怎么没听那几个老怪物说过?”李无忧喃喃道,“还要其他什么仙器吗?”

  朱盼盼道:“盼盼见识浅陋,其他的仙器好像就没怎么听说过了,不过今日有幸见识到文殊舍利的法力。果然是匪夷所思。”

  李无忧点点头:“那神器又都有些什么?”

  慕容幽兰接道:“传说中的五行之神各有一件掌管五行神力的神器,还有倚天剑和破穹刀,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件叫不知道是叫苍蝇还是苍鹰的古琴……”

  朱盼盼掩口笑道:“是苍引,指引的引。另外,盼盼还听说魔门有一件魔化的神器蚩尤刀,百年前曾在南山的白云峰昙花一现,被苏慕白前辈以无上玄功重新封印起来,之后下落不明。”

  这仙宝神器李无忧倒真是第一次听说,因为大荒四奇都是不世出的高人,更在意对自身修为的锻炼,于仙宝神兵这些外物却并不如何看重,是以传授李无忧时并不提及这些东西,而他原来还以为倚天破穹已经是天下最强的两件武器,却不知道原来还有好几件与之齐名的神器。

  “嘿嘿!有仙器又有个屁用?找不到中央阵眼,那玩意就等于废物。”厉笑天冷冷道。

  古圆叹道:“唉!厉施主所言甚是。可惜小僧不是大仙位的法师,只将‘空色’练到第二层的‘色即是空’就练不下去了,不然只要领悟了第三重的‘空空色色’,即可找到中央阵眼,再凭仙器之力,破除此阵就指日可待!现在……只有慢慢找了,好在我们已经封印了五分之一的地方……”

  “等等!”李无忧灵光一现:“你是说‘空色’只要是入了大仙位就可以练成第三重吗?”

  “恩!”古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啊……李大侠你就是大仙级的法师啊……不过你现在没有法力,即使能够领悟,也无法施展啊!”

  “嘿嘿!”李无忧高深莫测地一笑,“别废话了,先将‘空色’的心法说给我听。”

  古圆虽然满腹疑惑,却依旧将“空色”的心法,一一说出。他说得甚慢,深怕李无忧听不懂。后者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听,只是越听神色越是冷峻,眉关渐渐紧锁。

  “李大侠,此门法术要以高深佛法为根基,你一时不能领悟,也不必介怀。”古圆说罢安慰道。

  李无忧叹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空色色,色色空空,非空非色,亦色亦空。这空色六境其实都很简单嘛!活佛你的资质看来真是有些低啊,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冲不过第三重!”

  “资质低?”古圆失声道:“不会吧!我文殊一派,除开山老祖文殊菩萨外,千年以来,只有号称一代奇才的第三任掌门在第五十岁的时候练成过第四重的‘色色空空’,像小僧在十七岁时就练成第二重,已经是史上的第一奇迹了……”

  “是这样的吗?”李无忧笑了笑,“那看来还是我冤枉你了!不错,那你继续努力,争取在一百岁的时候参破第六重吧。只是现在,你仔细听着,我将这第三重心法的精要解释给你听,你不需要明白,只要按着我说的做就成了!”

  李无忧以十八稚龄成大仙位高手,早成江湖神话,古圆听他有意指点自己,知这是难得的旷世奇缘,忙凝神静听。

  “左手虚掐莲花印,右手拟拈花之态,灵气转全身十六主脉,出天地双桥,走尾壳……”李无忧声音平平淡淡,但听在古圆耳中却不啻灵山佛语,手不由心地随着李无忧所说地结印。他身周立时放大光明,片刻后,光明渐渐黯淡,开始若隐若现,一朵巨大的白莲以他的身体为花蕊,朝四周绽放,一种类似禅钟鸣响的声音自他口里飞出,绕转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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