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二零、劫
贾星昌干巴巴的小眼睛直楞楞盯着眼前的律师,似乎是想从他上下翻飞的双唇里听出什么来。但可惜的是,他什么也没有听出,小学四年级的学历,让他在加拿大躲了十来年,还只能只得懂几句子英语。
小学四年级的学历……一想到这样,贾星昌就冷笑起来,自己虽然只有小学四年级的学历,但不照样成了大事业么?
小的时候自己吃了不少苦,家里穷得没有办法读书,于是自己就去收水果、卖冰棍,靠着手脚伶俐头脑活络,自己不照样成了亿万富豪,那些高学历的高官,也不个个围着自己的钞票转么?
可惜啊,枪打出头鸟,人越有本事越遭人嫉,自己太有本事了,于是便被人害了,不得不逃到这来……这个该死的加拿大,为啥要将自己引渡回去呢?
想到引渡的事情,贾星昌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觉得全身的肉都痛起来。为了不被引渡,自己可是花了大钱请了加拿大美国最好的律师,眼见着自己这几十年弄来的钱,流水一般滚进了律师的口袋里,但自己还不得不心甘情愿地拿出去——以自己的罪,回去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在加拿大,除了没有什么自由,生活得挺好的,这的监狱可比家乡普通人家的房子还舒服。
只可惜自己的那个歌星情妇,没有把她也带出来,实在是太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
“贾先生,梅特斯律师的意思,您要想完全获得自由是不太现实的,因为根据加拿大法律……”
翻译小声地将律师的话译给贾星昌听,贾星昌用家乡土话咒骂了声,什么狗屁律师,得了老子那么多钱,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
但是他心中也知道,自己能不被谴反回国,几乎都靠着这些律师的嘴皮子。从政治避难,到死刑承诺,再到上诉权,这些律师想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招数,目的只有一个,让自己留在这里。
加拿大政府和这些律师是串通好了的……哼,什么民主法制的东西,可瞒不过自己这双眼,他们是串好了要让自己把这么多年弄的钱吐出来。回国被人用专政手段强迫交出钱,这里被人用民主手段骗钱,两者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一回事。
但是,回去以后,即使法官不让自己死,还会有人要自己的命,自己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想到手中的钱,贾星昌便觉得得意,如果不是自己早有准备将钱分散出去,恐怕早就被吸干了。现在家里只有一幢普通公寓,连别墅都卖了,完全靠那些分散出去的钱过日子,否则的话连生计都会有问题。
他正胡思乱想,突然“砰”一声,墙壁被炸开了一个洞,那个唾沫横飞的律师愕然侧头,三个蒙面人自墙洞冲了进来,不等他说话,一个蒙面人用手枪柄重重敲在他头上,他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
翻译惊惶失措地报住头,大叫着救命,但冲进来的蒙面人也毫不客气地将他击晕过去。贾星昌惊恐地看着蒙面人逼近,他想大叫,但外头传来的枪声让他明白,对方根本不怕他大叫。
头上一痛,贾星昌也晕了过去。
“COME ON!COME ON!”
“GO!GO!”
隐入半昏迷中的律师隐隐听到那些人在大叫,紧接着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个人夹起贾星昌飞快跳入一辆灰色面包车中,那个开枪压制住警察火力的人也迅速跑了过来,另一人则开动了车子,面包车一溜烟便顺着公路开走。警局楼上,一架直升飞机盘旋而起,但只升到二十多米高,从那面包车中伸出一只单兵火箭筒,直升飞机上的警员只来得及在直升机变成一团火球前从飞机上跳下。
不等警察们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一枚火箭弹再次袭来,将警局前的警车炸得直飞上天,警局前的车子接二连三爆炸,将警局染成一片火海。
“有重武器,罪犯有重武器!请求军队支援,请求军队支援!”
当警局里响起这样的吼叫声时,面包车已经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面包车冲出不足一公里,停到路边的一个库房前,紧接着车里下了三个人,从库房里各拿出一个喷筒,将灰色的面包车喷成了红色,又给面包车换了一个牌照,这个过程极快,全部加起来不到三分钟!
天空中又响起了直升飞机的声音,直升机驾驶员瞪大眼睛,在公路上寻找那辆疾驶的灰色面包车。因为知道对方有对空武器,他不敢靠得太近,当他发现东南方向有辆灰色面包车正在疾驰时,立刻向总部进行了报告。
于是,大多数警力都去追捕那辆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的灰色面包车,而只有少数警察看到一辆红色的面包车放着摇滚乐从他们身边驶过。当五分钟后各个路口都有了路障时,那辆红色面包车静静躺在海底,对着鱼儿痛斥主人将之抛弃的恶行。车上的乘客则上了一艘游艇,在胡安·德佛克海峡的风中高声喧哗。
当天晚上,贾星昌被劫案成了加拿大各家媒体的头条,而远在中国的网民们,则只能从一些门户网站关注这个人的消息。
加拿大西海岸的一个无人小岛,一座最简陋的屋子。
贾星昌象条死鱼一样光溜溜躺在地上,他用畏惧的目光看着这几个戴着面具的人。
这个时候,他才暗恨自己不懂英语,如果自己能懂英语,就可以知道这几人到底要的是什么了。
他上了车后就被注射了麻醉剂,因此并不知道这几个套着头套的家伙是什么人。
“密码。”
一个人突然吐出这样两个汉字,让贾星昌先是兴奋,接着又心如死灰。
“你……你们是政府派来的?”
“密码!”
那个人口气中明显地露出不耐,有两个立刻扑上来,将贾星昌手和脚拉开。因为惊恐,他那丑陋的东西软绵绵地垂在胯下,而那个问话的人毫不客气一脚踏在那东西上面。
“不要……不要啊!”
贾星昌狂叫了起来,那个人目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脚下在继续用力。
“救命啊,救命!”贾星昌的狂叫声与杀猪没有什么两样,对方俯下身子道:“你在红楼里搞那个歌星的时候,也有这么爽吧?”
贾星昌心知落到了非常了解自己的人手中,他脑子拼命在转,当他感觉到胯下的压力实在难以承受时,他终于大叫道:“我说,我说,我在银行的密码是……”
“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人脚下又开始加力,贾星昌觉得下面都要爆裂了,但他仍咬紧了牙关不肯说话。那人收回了脚,在这没有任何医疗设备的小岛之上,若是真踩爆了他,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把他扔进去。”
贾星昌不知道他们要将自己扔到哪儿,只见两个人将自己夹了起来,接着自己便被扔进了一个深深的洞里。贾星昌在洞底坐起来,头顶的亮光随着铁器的磨擦声完全消失了。
“想饿我,哼?”没有人能看见自己,贾星昌脸色恢复了正常,象他这样的人,根本不怕吃苦,他明白即使自己把一切都说出来,对改善自己的处境也没有任何好处。
他向四周措索,希望能摸到些什么,但周围全是凉凉的光光的,这大约是水泥砌成的一个长烟囱一般的洞。贾星昌知道没有办法凭自己的力量上去,于是就坐在水泥地上等待。
这一静下来等待,他就意识到不对了,自己的心怦怦跳得很响,在整个洞中,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时间慢慢过去,贾星昌没有手表,无法知道自己在洞里呆了多久,在他看来,自己足足熬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试着高呼,洞里全是他喊声的回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人是社会的人,每个人都需要正常的社会交往,需要看到别的人,需要有人与他谈话。象贾星昌这样风光惯了的人尤其是如此,他还能吃苦,也不太在乎享受,即使是逃到加拿大,他依旧被人群簇拥着。对此,他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所以当他被困在洞里冷静下来,全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这让他非常非常不适应。
何只是他不适应,科学家曾做过试验,将自愿者封闭在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屋子里,一段时间之后,自愿中相当一部分出现幻觉、幻听这样的精神病征兆。
对于贾星昌这种人来说,肉体上的折磨他可以通过耍赖而熬过,但精神上的折磨则不是他能够忍受的。
坐在洞底,他仰望头顶,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洞口,那个覆盖在洞口上的厚厚的铁盖子正在移动,过一会儿就会被移开了。但是他一眨眼,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
“咚!咚!咚!”
沉重的声音从附近传来,这吓了他一大跳,他跳起来喝问道:“谁?”半晌才惊觉,那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不行……不行……”贾星昌喘息着,努力回忆着自己的经历,回忆早年的困苦,回忆青年时的奋斗,回忆发迹后的奢侈,回忆飞黄腾达时的欢娱。许多人从他脑中一一划过,收他钱的海关关员,受他别野的市领导,睡他找来的全国各地女人的中央大员,还有被他睡过的歌星……
这种想象没有让他变得安静下来,相反,他越来越狂躁,越来越觉得难以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