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一艘商船在海中急速前进，一个面容消沉的男子，拿着一个酒瓶坐在船边，大海一望无边，天很蓝，云很白，远处几只海鸥从天中飞过，像飞到天的另一边。男子出神地看着海鸥，猛地喝了几口酒，嘴念念地叫着：“媚儿，媚儿。”为何无论自己身在何方，为何还是忘不了这负他一生的女人，是自己没用，还是自己痴情到无可救药，想到这些男子心如刀割，他仰起头再灌下几口酒，不知由于喝得太急，还是酒勾起了他的伤心事，男子伏在船边咳了几声后，酒瓶从手中滑落，掉入深海中，同时落入海中的还有一滴仓皇从他眼中落下的泪水。
余杭一个小镇。苏梦元从内府走出来，见西院有几个下人正在搬东西，他上前问道：“这是做什么”。一个仆人答道：“少爷，这是姑奶奶带着堂小姐到府里来了。”这时一个小丫头扶着一个女子走进内堂来。风轻轻的吹着，吹乱那女子前额的眉海，女子伸的去抚，雪白的腕上戴着几只金灿灿而又细细的的金镯子，十指纤纤如玉笋一般，女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看着佳人远去的背影，他不觉得痴了。一个小厮走上前来说：“少爷，那就是堂小姐。”苏梦元轻哼了一声“哦。”慢慢走出府外。
夜深深的，月儿如钩，风中带来阵阵花香，苏梦元听到一阵隐隐的箫声，寻着箫声而去，见假山前一位白衣女子，低着头轻轻的吹着萧。月光淡淡的照下来，女子似听到什么抬起头来，一张面容让整个月色失去了光芒，无法用世间的语言来形容她，苏梦元呆呆的看着这个女子如梦一般，许久，方才发现女子早已离去，只有风中还淡淡的残留着她的香味，余香阵阵。
早，苏梦元前去给母亲请安，母亲笑着说：“快给你姑母请安。” 苏梦元才发现边上坐着一个妇人，妇人的边上坐着一个女子，这女子正是昨晚看到之人。苏母见儿子傻傻的盯着那女子。笑道：“这是你堂妹，叫惜惜。” 苏梦元躬身道：“姑妈，堂妹。”姑妈拉着他笑着：“这孩子，都这样大了，长得真像他爸。”说道这儿，泪止不住流下来。苏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苏梦元上前改个话题：“如今姑妈前来是小住，还是另有打算。”姑妈抹泪道：“你姑父得病也故去了，他家人丁稀薄，我走投无路只好来投奔你们母子，日后要给你们增加麻烦了。” 苏梦元陪笑说：“还望姑母住得习惯才好。”这时，苏梦元抬头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眼中似有不爽之意。想想，恐是自己看错了吧。再转眼看惜惜，正好惜惜也在看他，羞得惜惜脸红得如桃花一般。他微笑着坐下，一家人道起家长来。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一年。苏梦元总是在新月时，听到那若有若无的萧声，很多时候，他总想踏着这萧声去看看那月下的佳人，却双腿似有铁链一般迈不开。而苏母对惜惜母女的态度慢慢的就不如以往一般亲热了，惜惜是个聪明人见苏母一日不如一日相待，便借个法子不时的送些东西说是孝敬舅妈，实是当做房租。苏母见惜惜识大体，便容她母女常住西院，而两个院子又可以从两个门进出，慢慢地两个院子就像两家人一般不相来往了。
一日，仆人急急地前来说：“少爷，老夫人请里大厅去。”苏梦元来到大厅，见一个媒婆笑着上下打量他道“公子，真是好福气，东街王大老爷叫我来给他家小姐做媒来了。”苏梦元皱起眉头来，转身想走。只听得苏母叫道：“梦元，这门亲事我订下来了，王家小姐长得花容月貌，她家与我家又门当户对，她给我当儿媳，我高兴得很。过两日，你就去把聘礼送上。”苏梦元懒懒地答道：“是。”转身离去。
少爷大喜的事在府上传开来了，苏梦元在花园里散步，见到惜惜坐在亭中，他慢慢的走过去，惜惜抬头看他笑道：“表哥，大喜了。”苏梦元狠狠的盯着她的眼睛，似想在她的眼里看到些痛苦，然而他失望了，那双眸子里清如水，没有一丝的烦恼，他有些生气的转身离开。
转眼，王家的小姐嫁到府中来了，果真媒婆没有乱说，王小姐果然美貌端庄，温柔大方。苏梦元心中有所牵挂，对王小姐终是冷冷的。某日，苏梦元回屋，发现王小姐坐在镜前默默的流泪，他心一动，似触到了什么，他走上前去，慢慢地替她抚去脸上的泪水，他紧紧的抱着她，轻轻的说：“对不起，是我让你受冷落了，今后我会好好的对你的。”王小姐哭得更厉害了，那泪水如同一个咒语，困着了苏梦元一直飘荡的心。从此，他的心渐渐地收回来，不在幻想，不在为那个白色的身影而发痛。
一月后，少夫人前去庙中上香，从此失踪，众人四处打听，到处查访，却无半点消息。苏梦元如同丢魂一般整日以酒代仇，众人劝慰无法，只得由他醉生梦死。一日，苏梦元又大醉而归，正巧与惜惜相遇，惜惜抬头轻轻的说道：“那种女子，不在也罢，何必为了她伤了自己的身子。” 苏梦元正在酒头上，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不禁大怒道：“平时看你温柔贤慧，不想你是这样的女子，恶口伤人，你怎知她不是遭到什么不测，还在这儿抵毁于她。”惜惜抿了抿嘴，也不答语，转身而去。
数月后，有人传言，苏府少夫人与其奶妈之子一同私奔在某地遭遇强盗双双遇害。苏梦元听此传闻大受打击，却仍希望是谣言。数天后，王府老爷亲带厚礼前来苏府，为其败坏门风之女上门赔罪。苏梦元才恍然醒来，原来王小姐不是怪自己冷落她流泪，而是心中不愿，另有所爱。从此苏梦元越发消沉，人渐瘦去。
某日，苏梦元酒刚醒来正欲再醉，听到西院似有人在高声言语，他走到西院，看到惜惜双手叉腰，指着一个偷喝酒的小厮骂道：“你堂堂五尺男儿，不能做一翻惊天动地的事也就罢了，偏每日都寻酒醉，毫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自己份内的事不去做，家里年老的双亲也不去奉养，像你这样的人不活也罢，真是着丢脸。” 苏梦元听得脸上火辣辣的，这那里是在骂小厮，分明是在骂自己。此后惜惜不时的指桑骂槐地教训苏梦元，苏梦元狠下心来专心忙于生意应筹，几年下来家业也还有所扩大。苏母暗暗感谢惜惜，有意将惜惜迎娶进门，私下征求苏梦元意思，苏梦元自然欢喜。苏母便托人前去说媒，不想却遭到惜惜的强烈反对。苏梦元听此消息不禁大失所望，回想惜惜这些年对自己也是关心有佳，想来芳心也是暗许的，为何却不愿嫁自己，思前想后，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借酒装疯前去寻问。
夜已沉沉，月儿如钩般挂在枝上，静静的荷塘边，远远看到惜惜坐在亭中，宛如一朵刚刚展开笑脸的白荷，苏梦元不禁看痴了。半晌，惜惜转过头来，轻轻地说：“七年了，时间真快，像梦一般，真想让一切在今日停住，因为你我的缘份就在今日了。” 苏梦元大惊道：“堂妹，何出此言。”惜惜苦笑道：“你真以为我是你的堂妹吗？我不过是借她人形而已，她们一家人早已逝去。”她转过头去看着荷塘如梦语一般：“你可知，今生因果必是前世所休，万物逃不过这因果循环，赖何你我。我本是南海鲛人，修炼几世皆不能成形，诚心问佛，才知受你一滴泪之牵，于是我来到人间，还你前世的泪水。我对你倾于真情，你的喜怒才能牵动我的心，我才能真心地为你落泪伤悲。今日还欠你最后一滴泪，我便功得圆满，从此与君便再无亏欠。”说完，只见她眼中慢慢落下一滴泪珠，泪珠掉在地上感受地气，立即化为一粒珍珠，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梦元，转身离去。
苏梦元怔怔的站在那里，如同身在梦中。猛然想起什么来，他对着已远去的背影大声的说道：“即是对我已有真情，那又怎是几滴泪水就能化解的。若有因果，这世我欠你的泪水，来世我又如何还得起你，你不给我今生机会，来世想我受到何等的煎熬。你若有情，如何忍心看我于此。”远去的身影像是抖了抖，转扔然没有回头，风中轻轻的传来：“我已没有来世，公子无需偿还，这人世间从来没有平等的爱，或多或少，只是看你我的心境如何，公子珍重吧。”
苏梦元抬头看看天，月儿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在了，他突然大笑道：“什么因果缘份，不过是上天看世人太过轻松，想出来折磨世人的鬼事。”他抬起头，放声大笑……
从此，世间出现一个疯子，喜欢念道：“看不穿因果，想不明红尘，凡根皆未净，何处是因缘。”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他冻死在一个破庙前，有位好心善人将他收尸薄葬，发现他手中像紧紧捏有一物，用力扳开一看，是粒珍珠，却无人知道那是一滴鲛人泪。
后语：无情的未必无情，多情的未必多情，看不透的又怎只是你我。
完稿于2007-9-27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