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晶剑 下~
阳光透过了罅隙投射下来,在凝结了水雾的山壁上来回反射着,投射在了那椭圆形的湖泊里。
在山壁上,还有很多莫名的东西在闪闪发亮。那些绝对不是凝结的水滴,也绝对不是什么植物的叶片,反而好像是有什么水晶一般的东西在发光一般。
若是风言在这里,第一个想起来的,恐怕就是晶石矿藏吧。
但是,威伯却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若不是有浓浓的云雾笼罩住,恐怕那只喜欢发光物品的小龙,早就拼命来挖了吧。
按照常理来说,山中,特别是如此深邃的峡谷里,日照的时间总是特别的短的,甚至一天只有一两个小时能看到太阳都很正常,而且上面覆盖着那么多的云雾,在这里应该幽暗无比才对。
但是,现在的情况好像完全颠覆了威伯的想法。
那些云雾就好像一道单方向的防御结界,阻止了外界的人窥探到峡谷里面,但是却没有阻挡阳光和峡谷内的视线。
看着上方的巴掌宽的天光,威伯有一种自己置身在两个空间中的间隙的错觉。
而更让威伯感到吃惊的是,这里竟然有居民。
自己不是置身在传说中的失落森林里吗?难道失落森林里面还有居民吗?他们如何生活?
虽然这里的那些猛兽对威伯来说,都没有什么威胁,但是对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弟来说,这些野兽,实在比得上恐怖的洪荒巨兽了。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条危险的野龙生存,虽然暂时没有发觉这姐弟两人的存在,但是一旦发现了,可就是真的危险了。
而就算威伯知道的东西再少,也知道这里是一处非常不稳定的空间,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全部崩溃的后果啊。
而最奇怪的是,为什么住在这里的不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不是一位避世的隐士,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村落的猎人,而是一对没有丝毫自保之力的姐弟?
威伯把自己的全身沉浸在微凉的潭水里,苦思着。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合理,就好像自己一开始竟然掉进了维里的身体里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这里,竟然没有现实和虚幻的分别吗?
“大哥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来,正是被称为石子的小家伙,他眨着自己的大眼睛,趴在一块大圆石上,看着威伯,眼睛里满是好奇。
可以看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外人了。
难道,他和他姐姐草儿一直在这里呆着,他们如何生活呢?
“怎么了,小石子?”威伯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当初第一眼看过去,觉得他好像是风言,但是现在看来,却完全不像了。
如果仅仅论容貌,他确实和风言很相似,但是他的头发并不长,可以看到经常有人帮他修剪,不像威伯这个粗心的家伙不知道帮弟弟剪头发。他的身体,也比之风言更加强壮,小小的胳膊竟然有了些肌肉,手掌的皮肤也更加粗糙一些,看起来好像常常干一些粗活的。
这也是很显然的,虽然是弟弟,但是男孩子自然要帮女孩子干些重活,如果和风言相依为命的是一个女孩子,恐怕风言也会变成这样吧。
而更重要的是,他并不像风言一样,拥有那种让人不敢逼视的,传承自自己母亲的气质,他也没有风言骨子里的那种冷静,更无法比拟风言那总是若有所思的眼神。
如果把风言的一切光环全都剥夺了,抛弃了,风言大概才是这个样子吧。
不过,风言希望自己抛弃一切,能够换来的东西,不正挂在他的面上吗?
那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容,那没有丝毫的阴影的幸福笑容,是风言的面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如果把风言和小石子比较一下的话,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人更幸福了……
而没有了风言那独特的气质,小石子尽管长的万分完美,却只能让人觉得可爱,觉得实在忍不住把他捧在手心里宠着,却绝对不会有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样的小石子,让威伯隐隐的觉得,自己好像正陷入到梦幻之中,正做着一个日后解甲归田,男耕女织,兄弟和睦,夫妻连心的美梦。
这样的“风言”,还有这样的“妻子”……
妻子?威伯的脸红了起来,还好潭水降低了他身上的热度,不然他的全身都要红透了。
他之所以会泡在这里,是因为他在藤萝森林里早已经汗湿了全身的衣服,全身沾满了泥污,又划破了不少地方。
所以,他的衣服被强制征收了,说要清洗一下,然后缝补好了,才给他送回来。
在这段时间里,威伯不好意思穿着大裤衩乱跑,就只好跳进这水潭里面洗下澡。
“小石子,要不要下来一起洗?”威伯发出了男人的邀请。
“我……”小石子显然很难抵御这潭水的诱惑,迟疑了半晌,才道:“我才不下去,我若用凉水洗澡,姐姐会骂我,姐姐晚上会帮我烧好热水,帮我洗澡的。”
羡慕!威伯眼睛里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小石子咬了咬手指,道:“姐姐要帮你烧水洗澡,为什么你要跳到这么冷的水里洗呢?不冷吗?”
不是威伯不想享受可爱的少女亲手烧的水,而是他仔细观察过,他们洗澡的容器,自己大概也就能伸一条腿进去而已……
再说,这点凉意对威伯来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哦,那就算了!”威伯有些失望的摇头,他本来还想好好和这小家伙打好关系呢。
“大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突然,小石子的眼睛眨了一下,如同两颗黑宝石的大眼睛里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我姐姐很好哦!”
“你这小家伙,什么意思?”感觉小石子好像在推销自己的姐姐一般,威伯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小石子,你怎么还没过来?”远方传来了姐姐的叫声,小石子连忙闭上嘴巴,抓起了威伯丢在潭水旁边的大裤衩,转脸就跑。
“喂,你个臭小子,你要干什么,干什么拿我的裤衩?”威伯大叫起来。
“姐姐说让我拿去帮你洗啊。”小石子头也不回的说。
真是的,这小家伙怎么这样?他觉得自己的裤衩可以让姐姐洗,就以为我的也可以吗?
“你的裤衩好大哦……”小石子比划了一下,在威伯绝望的目光中,毫不留情的离去了……
天哪,我是个大男人啊!
还有,我怎么上岸啊,难道让我光着屁股……
如果是在西督府或者光明王府,威伯才不会在意这些,反正他的形象一向不佳,但是这里是……
好在过了十多分钟,威伯就发现小石头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条巨大的裤衩,虽然不是原来的那一条,但是除了自己以外,估计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穿这么大的裤衩了。
那裤衩的质料和小石子身上穿的一样,都是一些粗糙的纤维编织成的粗布,没有染色,是纤维原本的淡黄色。
仅仅十多分钟,就做出了这么一条裤衩,这在威伯的心目中,实在是比凤歌可以弹奏出举世无双的音乐,更让人欣赏的事情。
“这本来是要帮我做衣服的啊!”小石头噘着小嘴巴,抱怨一般对威伯说。
威伯心里满是歉疚,不过他现在不能不穿衣服,面对小石子哀怨的目光,威伯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比之当时风言要布娃娃,自己却不允许他拿别人的时候,都不遑多让。
“小石子,你想要什么?如果威伯哥哥有的话,威伯哥哥一定会给你的。”威伯想了想,从自己的空间袋里掏出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放在小石子的面前。
那里面有风言后来做的保暖项链,有各种各样的勋章,有一些闪闪发光的晶石,还有各种希奇古怪的玩意儿,有很多都是威伯忘记了的。
自从他的个人空间里不放置光之圣剑以后,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向里面塞了多少小玩意儿。
这些东西,大多是小石子没有见过的,他连连发出惊奇的叫声,好像某条见了发光的东西就眼睛发光的小龙一般,抓起这个,又拿起那个。
“这些……都可以给我吗?”小石子瞪大眼睛。
“当然,你喜欢什么就可以拿什么。”威伯微笑着看着小石子惊喜的表情,他已经多久没有看到风言的面上出现惊喜的表情了,记忆中,已经好久好久了……
“啊,这个!”小石子的视线在物品上转了一圈,竟然抓起了一截木头,吃惊道:“这个,这个是……”
那是风言的雕像,威伯只完成了一半,就放进了私人空间里。
而威伯的雕功还是不到家,和风言像是像了,却没有得到神髓,现在看来,却和小石子非常相似,除了头发没有那么长以外。
“那是我弟弟的雕像,我亲手雕刻的。”威伯笑了,竟然有些落寞,他点点头道:“你若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雕刻一个。”
“不要,我就要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小石子竟然一脸兴奋的把雕像抓在了手里,然后飞跑着向自己的姐姐的方向冲去。
“姐姐!姐姐!你看大哥哥的弟弟,他和我长的一模一样!”
威伯站在美丽的少女身边,看着她在木盆里揉搓的手,竟然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
“真的和小石子一模一样呢!”草儿把小石子揽在怀里,反复把玩着小小的雕像。
我可以帮你也雕一个吗?威伯不知道多少次想这么说,但是他却一直说不出口来。
终于,他期期艾艾的说:“这个……衣服还是我自己来洗吧……”
“不用了,男孩子洗衣服,总是洗不干净的……”草儿微笑着拒绝了他,那神色没有一点的不自然,好像早已经把威伯当成了自己家的人。
“这个……我……”威伯想说什么,但是草儿已经把盆里的衣服翻了过来,威伯看到自己那脏兮兮的裤衩。
“我……还是我自己来吧!”威伯实在是忍不住要昏倒了,天哪,这辈子威伯还从来没让哪个女生帮自己洗过自己的裤衩,那感觉简直比自己第一次……都不好意思……
但是,同一时间,一股莫大的幸福的感觉向他的身上涌来,他不是文人墨客,不知道那些被人吹捧了很长时间的红颜知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也从来没有过那种想法,要和什么人保持“红颜知己”这样不知道是暧昧,还是纯洁的关系。虽然他身上已经有了无数的耀眼的光环,但是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出身贫贱的小小的流浪儿,他心目中的爱情,就是结婚,生子,然后平淡的如同一汪深潭的生活,每天早出晚归,男耕女织,过着平静,不会被人打扰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在崇尚浪漫的少女眼里,实在是没有丝毫的吸引力的,但是在他看来,每天傍晚回来之前,肩膀上扛着锄头,手里拎着今天顺手打回来的野味,对着倚门而望的妻子叫一声:“孩子他妈!”然后献上已经酝酿了一天的拥抱,就是最大的幸福,最大的浪漫了。
接触到了他的目光,草儿也有一瞬间失神,那目光里到底蕴涵着什么啊,他的年龄并不大,为什么却有那么多的沧桑,为什么却有着那么多期盼,为什么又有那么多的心伤,为什么却又那么坚强。
看着那目光,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涌上来,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样的感觉草儿有些畏惧,她连忙避开了威伯的视线。
“小石子,你带大哥去休息一下吧,大哥应该累了。”草儿的面孔也红了起来,她连忙低下头,继续蹂躏着那可怜的裤衩。
威伯却整个人呆了。
他不知道刚才自己经历了什么,比之第一次见到草儿时,更强烈的感觉涌了上来,似乎山崩地裂,又好像天地将合,一瞬间,那一双眼睛就好像把他整个吸引了过去,说不出什么感觉的,他整个人毫无防守的余地。
这种心灵上的共鸣,是威伯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
她并不出尘,也不高贵,但是她也绝对不普通,她好像上天专门派来和威伯相配的,她完全符合威伯心目中所有的想象,有一些甚至连威伯自己都不知道的。
“恩……大哥哥,来这边……”小石子乖巧的点点头,带着威伯向那唯一的一间房子走过去。
“啊,不……我不累,我去修房子,呵呵……呵呵……”
威伯傻笑着,转身向那差不多坍塌了半边的房子走去。
真是的,自己惹的祸,总要自己去承担吧。
但是,这房子还可以修吗?威伯分外的怀疑。
说它是房子,实在是太抬举它了,严格来说,它比茅草屋还要简陋万分,它的屋顶是草席糊上泥巴做成的,柱子和横梁都岌岌可危,加上受到威伯的冲击,整个房子没有坍塌,就已经是万幸了。
“大哥哥,你好厉害啊!竟然把我们的房子撞成这样子!”小石子不知道是崇拜,还是讽刺,他笑嘻嘻的看着威伯,让威伯的老脸通红。
因为简陋的床已经被威伯撞塌,所以铺盖都铺在了草席上,放在了地上。
“咱们不修这个了!看大哥哥帮盖间新房子!”就算房子可以修,威伯也不会忍心让草儿和石子就住在这么简陋的,甚至不能挡风避雨的破旧茅屋里。
“真的吗?”石子兴奋的叫起来,“要盖的好漂亮好漂亮!”
“恩!好,好漂亮好漂亮!”威伯就像是宠溺的大哥哥,完成对小弟弟的承诺,石子兴奋的跳起来,冲了出去,大声叫道:“姐姐,姐姐,大哥哥说要帮咱们盖一个新房子啊!”
草儿微笑着看过来,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好像这正是威伯应该做的一般。
而威伯,却没有丝毫的觉得不对,他觉得正是因为少女这样的表现,才让他更加的确信自己的作为,他几乎是立刻就把自己代入了这个“家中支柱”的位置,一点不觉得突兀。
这片峡谷里到处密布着高大的树木,草儿姐弟两人住在这片森林里唯一的空地里,想要树木却是到处都是,而且合抱粗的大树,也多的是。
威伯带着小石子绕过了水潭,走进了森林里,不一会儿,就听到威伯洪亮的声音叫起来:“嗨——树倒了!”
一阵巨大的骚动声传来,威伯毫不费力的扛着一棵两人合抱的巨木,从森林里面绕出来。石子坐在巨树上,大声尖叫着,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力气的人!
“大哥哥好厉害!好厉害!”他尖叫着,对着姐姐大叫道:“大哥哥不用斧子,就一下子把树砍倒了!”
威伯的光刃对龙虽然无效,但是用来对付这些树木还是非常轻易的。
威伯虽然不认识这棵树,但是附近的树都有生虫,唯有这棵树上什么寄生虫也没有,用这样的树木做房子最理想了。
先倾斜了一下树木,让小石子从上面滑下来,威伯对草儿灿然一笑,草儿也对他灿然一笑,两人又默默的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可以看出来,不论是草儿还是石子都没有见过别人做木工,石子兴致勃勃的坐在大树上,看着威伯忙来忙去。
而草儿也一直向这边看来,面上一直带着微笑。
他的手指并拢,指间光刃闪动,向巨木切去,立刻把巨木切下了大概两米高的一断。如果是普通木工,哪怕不用两人高的大锯锯上半天?
然后他轻易的把巨木竖起来,这次他有些难以下手了,毕竟他对光刃的控制还不够纯熟,想把这大树分成厚度均匀的木板,还是有些难度的。
突然,他想起了自己从龙巢里拿出来的那木棍一样的东西,他拿出来一看,不由也呆住了。
这是一块完整的晶体,好像是水晶,但是比水晶更加的纯净,更重要的是,水晶绝对不会有这种有韧性的感觉。
威伯双手使力,这“水晶”竟然弯了一个弧度,然后又弹了回来。
他集中力量,用光刃对这水晶斩过去,水晶没有丝毫的损毁,威伯突然想起来,这“水晶”一样的东西,应该是完全透光的,对自己光系的力量来说,实在是最好的传递性武器。
只是,现在自己还没有什么方法加工它……
不对!威伯突然想起来,不论什么样的物体,不论它再怎么坚硬,都可以被连接不断的磨制成任意的形状,这就好像用比钻石更软的东西,却可以切割钻石一样。
威伯走到了水潭边的那块石头边,沾了水,在石头上拼命磨起来。
“大哥哥,你在干什么?”石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威伯。
“捂上耳朵看着!”威伯呵呵大笑,他发现这么磨确实有效果,他的速度和力量比之砂轮毫不逊色,只一会,就有一边剑刃显现出来,如是加工了一会儿,把晶体多余的棱角磨去以后,一柄古怪又丑陋的长剑就出现在了威伯面前。
他举起了这柄“长剑”,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喜悦,这把剑,也许就要代替光之圣剑陪伴他终身了!
既然是由晶石磨制而成的,就叫你明晶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