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巨兽之国(下)~
为了草儿,风言不得不快点离开,但是为了咣当,风言就又不得不留下来,他不能让咣当刚刚见到亲人就这么离开。
就在风言左右为难的时候,狼王找到他,并且告诉他说,巨老告诉他最近三天内将有巨大的暴风雪席卷雪原,让他们最好还是不要动身。
巨老是巨兽们对老巨兽的尊称,这里所指的当然就是咣当的爷爷。
这让风言放下了一样心思,却又更担心起了草儿他们。
根据风言他们的推断,草儿等人肯定是以佣兵的身份和某一个商队一起上路了,他们行进的速度不会太快,如果风言等人一直不停的赶路的话,还是很容易追上他们的,若不是路上发生这些事情,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到了草儿了。
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强求,风言倒是看的开了,以草儿他们的整体实力来说,只要不惹上大人物,自保绝对不是问题。
让他们自由一下也好,毕竟他们是杀手,从来没有体验过生活,他们甚至没有自己完整的性格,草儿所拥有的,也不过是一种近乎虚假的记忆,她确实需要时间来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而风言心里似乎也隐约的希望,威伯也能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到底草儿是不是真的是他所喜欢的,所需要的。
巨兽天生对天气有一种近乎神奇的直觉,所以巨兽说有暴风雪席卷北方,就一定会有暴风雪。
整个雪原上,没有一个地方比镜湖附近更适合躲避暴风雪,也没有一个地方比巨兽们的居所更安全了。
再大的暴风雪也别想撼动巨兽们那庞大到恐怖的房屋,对风言来说,那巨大的房屋拿来当车库都大的离谱了。
只是,风言没有想到,一直一刻不停的赶路,寻找草儿的踪迹的自己,竟然会在某个地方停下来,也许,这是上天赐予他的宝贵财富,让他有时间停下来想一想,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以后要怎么做,如何面对很多问题。
还有他一直回避的问题,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自己的母亲和哥哥的父亲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克行风他们的仇人,又和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这些东西风言本来想永远不再提起的,那已经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呆呆的坐在马车里,望着车窗外的雪地,风言不知道自己的心神到底飘到了哪里。
这马车被安放在一间空旷的巨大冰屋里,俨然成了风言等人的卧室,从风言这个角度,恰好可以透过门洞看到外面的镜湖那粼粼的波光。
在风言的视线内,维里他们正在帮助巨兽们建设冰屋。
因为暴风雪要来了,所以很多冰屋要加固了,有些冰屋比较老旧了,需要推倒了重新建设。而巨兽们又有新丁出生,自然要再扩建一些房子。
非常好客的巨兽们想要帮风言他们也建设几座房子,除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维里大声叫好之外,其他人都婉拒了。
他们不能在这里长住,而且他们也住不惯冰屋。
“少爷。”林潭清走到了窗外,轻轻的叫了一声,让风言回神,他低声道:“少爷,咱们是否也应该做一些应付暴风雪的准备?暴风雪来的时候,这马车肯定不顶用啊……”
风言没有经历过这种极北之地的暴风雪,所以他甚至没有想到要做什么准备,而林潭清不同,他可是深知暴风雪的恐怖的,就算是有巨兽的冰屋帮忙遮挡风雪,那气温也不是他们所能抵御的。
他甚至怀疑,就连风言一贯使用的结界都无法抵挡暴风雪的威力,除非加大数倍的功率。
但是,事先准备一下,就可以免除到时的辛劳,何乐而不为呢?
风言猛然醒悟,他点点头,表示理解,自己也应该为自己找点事情干,因为就算整天不停的想某些事情,那事情也是不会被解决的。
与其苦思,不如找点事情来做更有意义呢。
风言批上了阿洛递送过来的外套,走出了马车,一股寒意铺面而来,林潭清说的不错,自己确实要准备一下,巨兽们的冰屋一般情况下是没有门的,它们的功能也不过是遮挡一下风雪,并没有多少保温的作用。除了少量的“育婴室”有简陋的保暖措施。
风言走出“冰屋”,发现现在在建设的冰屋和他们所处的冰屋有些不同。
巨兽们建设房屋的方式很有趣,他们把自己的手掌伸进镜湖里,然后使附近的水凝结,化为巨大的不规则的冰块,成为大小仿佛的冰砖,然后他们把这些冰砖堆起来,再浇上水,立刻就成为坚固的冰壁,一般来说,他们只要把这些冰砖马虎的垒在一起,就算是一间房屋了。
但是此时却显然不同,风言目力所及,可以看到巨兽的部落里,有一半的雄性巨兽都出动了,这是很少见的事情,就连巨老都坐在一块巨大的冰块上指挥,而咣当则站在他的脚下,跟他说着什么。
咣当拿着自己的“彤云”站在湖边,身边有一个巨大的方形格子。所有的巨兽凝聚完冰块以后,都会放到维里身边,维里按照地面格子的大小切割出大小仿佛的方形块状,然后在齐肩的地方横砍一下,做出一块巨大的冰砖。
其他的小家伙也都在各司其职,他们有的帮忙教正冰砖是否垂直,有些测量着地基的长宽,有些正做着和维里相同的工作。
因此,这座刚刚完成了一小半的冰屋竟然出乎意料的精致,冰砖的接缝非常紧密。
“风言!”维里看到风言过来,连忙叫起来,“快点来帮忙出注意!”
“怎么了?”风言问道,他看看身边的阿洛,阿洛一步也没有离开他,自然也不知道。
维里跑过来,指手画脚的道:“巨老爷爷说,今年有很多小巨兽出生,偏偏巨兽刚刚出生,就有暴风雪降临,如果不做好准备的话,说不定会有小巨兽冻死呢!”
风言心中一震,突然有些自责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竟然不知道?
或者说,自己竟然没有想到?
自己既然以巨兽的朋友自居,就要设身处地的帮他们想一想吧。
“所以,我们在帮巨兽建设保暖的房子,让小巨兽住里面呢!”维里自豪的挺胸,道:“我们设计的房子肯定会很保暖的!”
虽然不是学建筑的,但是平时见多了,自然会明白很多事情,巨兽和人类比起来,相差的还是很远啊!
“您好!”风言点点头,想了想,决定了什么一般,走到巨老身边,对他鞠躬道。
巨老点点头,他已经可以理解简单的人类语言,但是风言所设想的“心电感应”交流却受到了阻碍,因为巨兽和人类的语言差异实在太大了,而前意识的思考也是需要语言的。也就是说,就算要心电感应也只能传送图像,模糊的意识,而不是清晰的语言。
这样实用性实在太差了,所以风言还是借用妖兽的特殊能力翻译,风言开始好奇妖兽们能够相互理解的能力到底来自何处了。
“你好,咣当的朋友。”帮风言翻译的是小玄,咣当则在一旁眨着眼睛听着,在他的身边是小卡,他套在一套宽大的袍子里,正在乱摸乱爬。那正是咣当自己的衣服,看来咣当依然很喜欢他,所以把他带在身边了。
“您在为过冬而发愁吗?”风言恭敬的问道,“我想我有一个好办法,但是不知道您是否能够答应。”
“好办法?你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巨老吃惊的指向了正在建设的冰屋,那冰屋分为内外两层,还设计了巨大的活板门,可以把冰屋关起来,这对巨兽们来说,已经是非常巨大的进步了,不但两层冰之间的空隙可以隔绝寒冷,有了活板门,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冷风了。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老巨兽,也无法相信人类竟然有比这更先进的建设方法。
“其实我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建设出足够的这种冰屋,所有的巨兽都可以住在里面。”风言道。
“这倒不必了!”巨老发出了一声明显是笑声的吼叫,“我们巨兽一族是冰雪的儿子,必须要经历冰雪的洗礼,才能成为最强大的战士,如果我们在冰雪面前退缩了,又怎么有资格成为这雪原上的强者呢?”
风言有些羞愧,他毕竟是人类,人类总是讨厌寒冷的,特别是经历过以往一切的风言。
和巨兽相比,自己无疑是懦弱的,但是自己是人类,并不需要在这点上证明自己的勇敢,这也是人类和巨兽的不同。
“我们所担心的只是刚刚出生的小巨兽,它们抵抗力实在太弱了,很难承受寒冷的冬季,而我们巨兽本身又都是冰雪属性,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小巨兽的效果实在不怎么理想。”巨老有些感慨的抬起头来,看向天空低垂的铅云,“他们刚刚出生,还没有看上几天这个世界,就那么离去了,我们当长辈的,实在是不甘心啊!”
“那么……”风言抬起头,有些为难了,冰屋再保暖,毕竟是冰做的,无法完全隔绝冷气,如果能有其他的材料……
对了,风言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镜湖上,突然想起了西风湖,和自己为西风湖所设计的建设方案来。
那也是根据西督府的建设方案衍生出来的,无数次午夜梦回,他依然会怀念西督府那温暖的大树,那是自己建设的,自己的家。
但是,哪种植物适合在雪原上生长呢?
生性挺拔的雪松,冷杉,还有很多寒带植物,一一在风言的脑海中闪过,可惜这些树木都是非常挺拔的,可塑性太差了,而且寒带的树木催生起来比较困难,不知道自己能否控制的了。
风言突然想起来一种植物,那植物绝对能在这片雪原上生存,而且那植物本身肯定拥有某些神奇的能力。
“小玄,把‘希望之果’给我几个!”风言对小玄道,小玄的嗉囊里拥有数不清的“希望之果”,当初大树掉落的果实可是大部分都被小家伙们搜刮到小玄口里了。
风言拿出了希望之果,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看向镜湖,再看看岸边,想着要把这种子种在哪里。
如果是在西风湖,风言会毫不犹豫的把种子丢进湖里,但是风言不敢肯定这果实是否能在盐水里生存。
看到风言拿出什么东西,巨老有些疑惑了,他知道人类有很多的奇思妙想,就连这些小家伙都懂得比自己这个老家伙更多的东西,而风言却是他们之中懂得最多的人。
“你要做什么?”
“我在想,怎么能帮你们建设一个绝对保暖的育婴室。”风言回答道。
“真的可以吗?”巨老有些犹豫,“绝对保暖?”
“是,可以控制温度在恒定的温度。”风言道,“以后的小巨兽再也不用担心寒冷的问题。”
“这……”风言并没有发现,巨老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些愁意,如果每个巨兽都可以存活下来,日后这镜湖还能养的活他们吗?这雪原还容得下他们吗?
但是,这不是他们现在应该担心的问题,巨老看出风言有些犹豫,他点头道:“你可以放心的做,我支持你!”
既然有了这句话,风言再也不担心其他,他走到镜湖岸边,把那种子埋在了岸边靠近水源的地方,这样,地面上有积雪作为淡水水源,而镜湖也是取之不尽的盐水水源,风言不加以控制的催生,观察它是向岸边生长,还是向盐水生长,就知道它到底需要哪种水源了。
只是,风言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发生。
在风言的催生下,“希望之果”快速的抽芽,慢慢伸展起来,不过它生长的速度比普通的植物慢了好多,所需要的能量也更多,当希望之树长到了一人高的时候,风言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从自己的脑海里响起来。
“你好!风言!”
“大树?”风言吓了一跳,他无法相信这个充满了兴奋的声音是大树,难道这里也是空间薄弱的地方吗?
而且大树的声音为什么如此兴奋?
“没错,是我,我在通过分身和你说话!”
“分身?”风言呆了一呆,然后想起来他说的分身一定是眼前的小树了。
“谢谢你,风言!”没头没脑的,大树竟然开始感谢起风言来了。
“为什么谢我?”风言皱起了眉头,然后他恍然大悟道,“这么说,你可以离开那个空间了?”
“是啊!不过不是离开,而是和外界建立起稳定的联系,再也不用趁空间不稳定的时候偷偷打开几个裂缝了!”大树兴奋的如同孩子。
“怎么,在那里当你的神不是很好吗?”风言嘲讽道。
大树却不在意,他的个性好像爽朗了好多,不知道是否受到了威伯的刺激。
“只有我自己的世界,当神又有什么意思?哓哓呢?”
“他啊,在满世界发疯呢,谁知道现在在哪里?不过我保证,没有人能伤害他的。”风言也不知道哓哓在哪里,他没有刻意的寻找。不过他可以想像囚笼出困的哓哓会兴奋成什么样子。
“不过,风言怎么会想起来让我的种子生长起来?”大树疑惑道,“我的种子是不会自己发芽的,除非被人催生,而且并不一定可以和我建立起联系,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我……”风言把自己的想法解释给大树听。
“还没有找到草儿吗?”大树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成为巨兽的住所,他还满喜欢动物们的,他一口应承下来之后,问了风言这个最敏感的问题。
风言沉默下来,大树沉默半晌,道:“对不起,我……”
“这不怪你……”风言叹息一声,“就算你不那样做,草儿也会走的。”
“我会尽力帮忙的,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大树也俨然多愁善感起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神,当这个想法被打破以后,他也开始了所谓的思考,不过他思考出来了什么,风言并没有兴趣知道。
“我欠你的,我只要你知道,日后就算只剩下一个人坚定的站在你身后,那一定就是我。”大树知道风言没有兴趣知道自己想通了什么,他向风言保证道。
“你吃错药了?”风言倒是被吓了一跳,这是大树说的话吗?
“嘿嘿……”大树笑而不答,风言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大树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但他却想不通。
无关紧要的东西不想,这是风言的教条,风言相信大树是不会撒谎的,因为他不是人类,甚至不是人们所熟知的生物,他只是以植物的形态出现而已。
“你散开一些,我自己吸收能量。”大树让风言闪到一边,然后吹气一般的膨胀起来。
“哗!”这异变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他们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大树贪婪的吸收着充足的元素,这是他那狭小的空间所没有的,这一刻他有些明白,什么叫做坐井观天了,当他自己以为自己是神的时候,在别人眼中,他不过是一只青蛙罢了。
大树拼命的伸展着自己的身体,他好像化为了巨大的藤条,整个身体和水面平行,向镜湖内延伸过去,然后伸进了水面下,过了片刻,整个镜湖都好像沸腾起来,好像有什么在下面拼命搅动一般,然后一块黑糊糊的东西渐渐浮升起来,越变越大,越变越高,好像从地底伸出的一根擎天巨柱,当巨柱生长到几百米高时,巨柱的顶端倏然一展,好像撑开了一把伞一般,巨树的树冠奇迹般的在几分钟内完全出现,几乎把目力所及的镜湖全都覆盖在内。
而原本生长的地方,也渐渐隆起,生长出无数的藤条,彼此纠缠,出现了一棵小型的大树,大树中空,枝叶掩映间,有一个可以容巨兽通过的洞口露了出来。
所有的巨兽都呆住了,这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吗?这是神迹!
“哇,大树!大树来了!”唯有当初一起经历过“幻境”的人才知道,眼前这大树不是风言的杰作,而是某个类似神的强大存在所造成的。
风言看着大树,抬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天过去了,这时候,就连风言都能感觉到暴风雪前来的预兆了,而镜湖附近也莫名其妙的多了好多动物们,有雪狐,有雪狼,有狍鹿,几乎整个雪原上所有的动物都来到了镜湖附近。
巨老的面色也有些沉重起来,按照他的经验,这可是百年难遇的特大风雪啊!不然那些动物也绝对不会轻易来到镜湖附近,更不会和自己的天敌猎物和平相处。
“恐怕要持续上十几天啊!”林潭清叹息着,看着这过分阴霾的天空,整个雪原呈现出异样的惶恐,好像世界末日要来到了一般。
风言也更加的担忧了,如果暴风雪持续十几天,草儿他们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而维里则想的是另外的事情。
“如果暴风雪持续十几天的话,我们要在这里过年啊!”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伤心,“不能和妈妈在一起过年,反而和巨兽在一起,这真是……”
就连维里,都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这种感觉了。
在众人复杂莫名的目光中,第一片雪慢慢飘落,落到了镜湖里,没有泛起一丝的涟漪,就被镜湖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