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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玫瑰与康乃馨的战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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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8-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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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间正房,由一道墙把东边一间隔开,中间开了一个小门。老太太把儿子和未来儿媳当成了贵宾,让进了这个小单间。何琳刚转身就看到带来的礼物都打开了,保暖内衣扯成一团,茶叶盒也开了条缝,茶叶撒了一地,一瓶巧克力好象被抓走了少半。

老太太开口大骂:“妈个B的都是饿死鬼托生的,不能见人来,比狗鼻子都尖!到处翻、翻、翻!狗窝里可能搁得住油饼!什么都给你打开,不知她娘怎么教的!”

不知她娘怎么教的,大概是指不指她娘如何教养的吧。火车上一夜未睡好,何琳渐感周身疲乏,踢掉鞋子,爬到简陋的大床上,被子软软的还行。

“知道你们要来,俺晒了三天了,反过来正过来晒!”未来婆婆站在床前絮叨。这话让何琳感觉温暖,不得不说被人重视和呵护的感觉很好。

“哎呀,那上面什么?”忽然发现幽暗的墙上有一只大黑虫子在爬。

“夜狼蛛子。”未来婆婆不经意地说,“谁家没有几个夜狼珠子啊,益虫,旮旯神。”

传志还是上去用塑料袋套着手把它抓了下来,是一只何琳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硕大蜘蛛。在捏死之前被他妈妈要走,要放生到东厢房旮旯角去,说弄死它会有报应的。

未来婆婆关门离开时,何琳发现男友留了下来,陌生环境有个熟人陪着固然不错,但还有点不对劲——大四那年一个兴奋的夏夜他们已经发生关系了,彼此都是处子处女之身,但两人以后还是规矩了许多,再没在一起。尤其是何琳,当教授的妈妈没少耳提面命大讲未婚同居的坏话,都是拿她的学生这种活生生的例子,一时快活,流产,心情抑郁,身心受伤害,尤其是女生,要自尊、自爱!

“你再找个床吧。”

传志还真听话,出去了。在外面和他母亲嘀咕了几句,没过三分钟又回来了,“没地方了,这就是我以前睡过的床。”然后嘻皮涎脸地爬了上来。

何琳突然想起姨对她说过的,睡觉之前锁上门,要传志去锁门。传志乐颠颠地把木门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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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到天崩地裂,从浑沌初到浑沌末。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的阳光强烈地刺激着眼球,耳朵轰轰作响,吸了吸鼻子,天啊,感冒了。刚探起头来,就看到一双黑黑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是传志大哥的女儿,招弟。招弟扎着两只朝天辫,小脸红朴朴的,象看仙女一样盯着何琳看。

“花婶婶。”小姑娘忽然怯生生地叫了一声,露出缺齿的小乳牙。

“你几岁了?”

“8岁。”

“为什么叫我花婶婶?”

“奶奶叫叫的。”

“你为什么叫招弟?”

“要…要…招个弟弟来。”

“怎么招?”

“添。”

“花婶婶漂亮吗?”

“漂亮——衣裳好看……”

“人好看衣裳好看?”

“衣裳好看。”

“你花叔叔呢?”

“不知道——喝酒去了。”

“奶奶现在干嘛?”

“做饭,杀鸡呢。俺家的鸡。”

看着自己穿戴整齐,腰带都没动过,何琳知道昨晚传志没怎么着她。一看表快十一点了,不由羞愧,懒媳妇恐怕要落头上了,想想在火车上传志还求她,让她到家后勤快点,多少表现一下,给他面子。一想到这儿,这个城市姑娘赶紧下床,突然脚抽了回来,右鞋里怎么粘粘糊糊的?提起来,差点没恶心倒,两条狗屎棍正躺在鞋洞里。连忙反过来磕地板,总算抖搂出去了,掏出纸巾狠狠地擦!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穿上了,一天心情的基调就定下了,对那只京八的成见算是刻骨铭心了,不仅是色狼,还邋遢的要命。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8-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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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的这狗?”

“二叔过寒假从北京抱回来的。”

“偷的?”

“偷抱人家的。”

哼,看不出来呀。

招弟这孩子就跑出去把新发现赶紧报告给正用热水冲洗脸盆上鸡毛的奶奶:“狗狗把巴巴拉到花婶婶的鞋里了!”一连说了两遍。她奶奶才反应过来,回了一句:“小狗见了生人新鲜!”
见何琳起了床,未来婆婆叫了声:“开饭!”掀开黑糊糊的大铁锅,热气腾腾盛了一大盘肉,递给一直在厨房洗涮的中年女子,“去,给他们当下酒菜。”

那女子估计是大嫂,篷着头发,通红的脸颊,犟强中不太安份的低眉顺目。听传志说过,很老实勤快的一个人,就是生不出男孩,让婆婆夜不能寝。大嫂端着盘子踢了一下狗,转身出去了,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

老太太又盛了一大盘,全是上等好肉,端到何琳面前,“吃吧,家里没啥好菜,自家养的鸡,不下蛋就吃肉。这就是家了,别腼腆,吃饱为原则(则:念作“贼”音,轻声)。”

招弟小姑娘很馋,马上拿筷子,但被老太太摁住了,非让何琳先夹第一块再放行。何琳心怀感激啊——所谓大户小户人家,也不过鸡头牛后的差别——夹了一小块放进嘴巴里,差点没扔掉筷子,不是一般咸啊!按照自己姨的话说:把卖盐的打死了。但硬着头皮往下咽。一会儿嫂子回来了,老太太又在锅里盛了一碗,白菜胡卜鸡头鸡爪鸡腚鸡脖子,往大媳妇面前一放,“骨头吐给狗。”

大嫂眼皮也没翻,蹲在桌子一角,拿着个馒头就着鸡爪啃。何琳觉得不好意思,从嫂子这个女人出现的那一瞬,就对她有天然的亲近和——敌对感,身份相同,都是王家媳妇,所以亲近;就因为身份相同,都是王家媳妇,不由自主又派生一种比较和竞争。当然后一种感觉很弱,隐隐的。在未来婆婆低头喂狗的一刹那,她若无其事把两只盘子拉近了一些,让大嫂也能够着这边的鸡肉,自己也能够着那边的萝卜和鸡爪。但婆婆抬起头,又若无其事把两个盘子拉开了,她和大媳妇吃鸡头鸡爪,何琳和招弟吃这边盘子里上等的。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8-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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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到大半时,院子里大伯哥叫,老太太就出去了,在外面嘀咕了一阵,孩子的奶奶在门口对大儿媳妇说:“有事去刘庄一趟,吃完涮一下,拾掇利落再走!”然后又转向何琳,语气一下子就温和了,“闺女,吃罢让招弟领你转转,熟络熟络。别生分,敞开吃,吃饱为原则。”然后闪人了。

何琳吃的少,怕渴,怕喝水,怕上厕所,于是找话和大嫂说。不知大嫂老实还是怎地,只是嗯嗯着,只应着,不接话,也不看她。

何琳寻思可能婆婆对自己太好了,想起还给她捎来一身保暖内衣,马上回头到正屋找。礼物好象给收起来了,找不到。悻悻地回来,大嫂已经走了,只洗了她自己的碗。招弟也已吃到打个嗝,扒拉着吃过的骨头一件件挑给狗吃。

哎呀,要洗碗啊,没人洗了。何琳挽起衣袖把盘盘碗碗丢在——洗脸盆里,没别的盆了;又犯了愁,大冷的天,凉水也就罢了,四处却找不到洗涤灵,也找不到水。还是招弟有眼色,帮着花婶婶把脸盆搬到外面的押水机前的水池里,倒上引水,反复按压,汩汩清凉的冷水就从地下冒出来了。没洗涤灵也不要紧,有碱面,招弟转身变戏法似的抓来一把白碱,才把盘子上的没污洗干净。当然主力洗手是招弟。手都冻得通红。

“招弟,你很会干活啊!”

“吃完饭都是俺洗。”

“上几年级?”

“一年级。”话犹为尽,“将来俺一定也要努力考上大学,象二叔一样,到城市生活!”

何琳笑了一下。

“奶奶和你妈妈关系好吗?”

“不好。打。”

“谁打谁?”

“都打。”

“谁的责任大呀?”又换了一句,“怪谁呀?”

女孩不说话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8-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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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没事了,何琳仔细打量着传志长大的地方,房子有点旧,还是传志父亲七年前去世时,用赔偿的钱翻新的;婆婆大人还真是个能干的女人,老公去世后独自撑起一个家,还能供起两个学生。传志在男孩中排老二,还有一个弟弟,刚考上武汉的大学。还有一个最小的妹妹,父亲去世后就去深圳打工了,一直没回来。

何琳从门缝里看西厢房,班驳的光影中全是树枝和麦秸,下面象盖了棺材。“啊,是什么呀?藏这么严密?”

“木头!俺达达帮着偷砍的,公家不让砍。”招弟捂着嘴巴说。(注:达达为爸爸)

何琳记得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杨树、柳树和槐树长势甚好,很难得乡村这么好的一块绿化地,第一眼对王家店的好印象至少一半要归为这片树林。“不让砍还砍啊?长着多好啊。”

“俺们不砍,公家就砍了。全村人都偷着砍了。”

然后就由招弟带着在胡同里逛。逛到第三家,招弟指着房顶一片烂菜花的院子说:“这是俺家。”

何琳吓一跳,“你家屋顶怎么了?”

“计划生育,给扒了。”

何琳继续惊奇,“你不是自己一个么,一个还扒?”

小女孩低下声音,“还有一个妹妹。”

“妹妹呢?”

“死了。”

“死了?”

女孩笑了一下,马上狡黠地改口,用更小的声音:“送人了。”
“送人了?”

“我小姨家帮养着。”

“帮养着?哦。”

女孩飞快地说:“奶奶说就指望你生个小小子了。”

何琳不由心里泛起了阴影,什么人家嘛,怪不得婆婆对自己和嫂子那么明显的厚此薄彼,是有目的的,生男生女哪是女人自己决定得了的!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8-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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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继续走,小姑娘告诉她她娘还流过产,被公家人拉到医院里就流了,奶奶说可惜了,准是个孙子!家里因为生妹妹还被罚了款……可能大人说话不怎么避讳孩子吧,这个小人精什么都一清二楚。

“你们晚上住哪呀?”

“灶屋里。”

“吃住都在灶屋?”

“他俩在,俺就要偏挤到奶奶床上睡,撵也撵不走!”

“奶奶中午干嘛去了?”

“去大姑家了。”

“走这么匆忙啊?”

“大姑两口子揍架了。”

“真的?”

“猜的。”

“猜得准吗?”

“准。”小姑娘肯定地说,“他们常揍架,上次都把大姑的鼻子揍出血了,奶奶就堵在大姑婆婆家门口骂了一下午。”

哈,何琳觉得有趣和不可思议,“怎么这么多事呀?”

“人多事就多呗!”

边说边走,突然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哗啦一声落在脚前。何琳吓一跳,招弟拉着她急匆匆离开。然后小姑娘介绍说这家子是俺们的二爷爷家,咱家的“世仇”!常和奶奶跑到街上骂,还打过,因为没俺们人多,只能偷偷恨俺们,根本见不得俺们的好!嘿,小小年纪,人情世故还懂得不少。

转了一圈回到家,头重脚轻,何琳觉得自己感冒更严重了,想让传志卖点药,却找不到人,喝酒从早上喝到下午三点多。招弟倒去找了,一会儿回来说二叔醉了,骂人呢,走不了路了。何琳只得去床上躺着,口渴得牙根都疼了,却不想喝水。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8-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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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嫂子回来了,做了晚饭,就是把中午的剩菜又加进半盆白菜,一起煮了;又烧了半锅面汤,馏了馒头。晚一会儿,老太太回来了,带来了大闺女和大闺女的儿子,五六岁虎头虎脑一脸脏兮兮的小男孩。一回来都躲进厨房七七八八地说,很快速的方言,断断续续的,听不懂。然后招弟就过来,喊花婶婶吃饭。何琳说不饿,不用管她。小姑娘似乎就把这话向她妈妈说了,在众人吃过饭离去后,一向沉默寡言对婆婆的偏心心存不满的嫂子给端来了一碗清蛋汤,放在何琳床前的小桌子上,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何琳倍感委屈,开始想家,加上几天不洗澡了,心生怨言,尤其对传志对她的忽视很生气,妈的,是到婆婆家来吗?分明是流放!没人管没人问了。那碗汤倒全喝了,太渴了,喉咙都干裂了,然后潜意识地看了看墙上还有没有蜘蛛后,又昏昏睡去。

不知多久,就听乒乒乓乓的砸门声,然后就是哗哗啦啦玻璃往下掉的声音。何琳一下子给吓醒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院子里开始争吵,男人的女人的,急促尖锐,彼此激烈指责谩骂,然后参与进来更多人。

何琳偷偷下床,悄悄过去往窗外望,吹着凉风,院子里分为两派,为首的都在用手指指着对方,快指到对方鼻子了,其中一个便是未来婆婆,个子不高,为人泼辣的本色一下子显得特别清楚,说话高亢有力,赤裸裸的威吓;和老太太对指的不知何方神圣,好象是中年男人,个子很挺拔,但迫于对方人多势众,且战且退之意。“陪窗户”、“青霞”、“你妈个逼”“挨揍”“娘家”“婆家”这些关键词重复了若干遍,暴吵了近一刻钟,声音突然变小,然后两队人马慢慢走掉了。

院子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一会儿,一个小小的推门声,有人小声地喊花婶婶。何琳飞快地把门打开,把无所不招无所不晓的招弟放进来。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8-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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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怎么回事啊?”

“大姑父带着人来找大姑了。”

“干嘛带这么多人?”

“打架呗!”

“打你奶奶?”

“打俺爹!”小姑娘十分干脆,“前几天俺爹带着人把大姑父打到沟里了。”

“为什么?”

“他打牌输了钱,还打大姑。”

“你大姑呢?”

“奶奶把大姑藏起来了。”

“他们现在走了?”

“走了吧,奶奶说俺也正找大姑呢,找到了一定让她回去。”接着小姑娘又絮絮叨叨说起上次谁又把谁用棍子抡了,谁又在床上把谁揍了一顿……好象都是积压的陈年旧帐,没头没尾,历史悠久;参与的人有舅舅、叔叔,表哥、表弟,表姑父……唉,真乱啊,山寨里土匪似的,何琳听得头昏脑胀,突然蹦出一句:“怎么不报警?”

无所不知的小姑娘愣住了,好象不知道“报警”为何物。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8-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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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聊着,传志披星戴月回来了,喝得醉熏熏的,路都走不成直线了,一头栽进来就扑倒在床上,把侄女撵到外面奶奶床上,拉着何琳要亲吻。

何琳打掉他的手,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问:“为什么不报警?这么多人打起来多危险!”

传志呵呵笑了两声,“报警有屁用,这不是城市,警察管你这烂事!”

“打起来算谁的?”

“算拳手硬的。在农村谁没人谁吃亏……有人就有理。”

“你不知道刚才你妈有多危险!”

“哼,借他一个胆子,敢!”

何琳愣了,还是文质彬彬的男友吗?怎么也象痞子了!不由叹口气,“我感冒了,明天给我买点药吧。”

传志喝的太多了,红红的眼睛都没翻她一下,就神智不清了。

何琳不甘心,推他,“什么时候走啊?明天我们回去吧!”

那边已经睡得象猪一样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何琳打算正式告诫男友:要走了,你不走我走!

但没等她开口,已有人先于她把传志从床上拎走了,是村干部,说是与大学生贤侄交流一下感情。未来婆婆很高兴,还把他们送出大门外。

何琳郁闷啊,感觉自己不识趣,是个累赘,被人遗忘了。恰恰这时嗓子也哑了,喉咙火烧火燎的,牙也疼了起来。就躺着床上忍受着不说话,极生闷气。

早餐竟没有人叫她。只听未来婆婆问了句:“你婶子呢?”

“花婶婶说她感冒了。”

婆婆大人好象说了一句“娇气”什么的,院子里再没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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