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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百万老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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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8-05-31
— 本帖被 垂阳紫陌1314 从 文学原创 移动到本区(2008-06-14) —
内容提要

    中国发展了成批的民营企业家。这一批人是化合为新生资产阶级,还是成长为社会主义企业家呢?现正走在岔道口上。
    在共产党员带头致富的浪潮中,转山区破产皮毛厂的技术工人、共产党员石不动,响应号召,办起了皮衣坊, 并逐步发展成年利润数千万元的公司。


    党员发了财,他是资本家不?他还能保持共产党员本色不?他怎样当好“百万党员”?
    本文记述的便是这位石不动发财后探索通往理想之路的故事。单愿所有民营企业家都能走上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但是,谁敢说当今这民营企业家阶层不是产生新资产阶级分子的肥沃土壤呢?
    本文地名、人名、单位名、产品名全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自寻烦恼。
主要人物:
石不动——东方革服公司老板(老共)
石有根——石不动之子(少共)
甄不济——石不动司机
小  刘——东方厂办公室办事员
小四川——东方革服公司工人
肖淑英——石有根女朋友
宋老板——石有根舅舅
吴老板——吴忠县生皮商
沙里洛夫——俄罗斯商人
克里先生——美国教授
郑教授——上海某大学
王科长——公安局治保科
苏大戈——老公安干警

洪小妹——四川小姑娘
小不点——甄不济表弟
臊老板——万花洞府老板
大嘴胖姑娘——万花洞府小姐
小嘴瘦姑娘——万花洞府小姐
关二爷——马谡坡村老支书
关喜旺——关二爷之孙
赵冬梅——马谡坡村新支书
王聚德——马谡坡村民、转山区人大代表
韩正方——王聚德之妻

孙大坏——小制革厂老板
孙二刁——孙大坏之姐
钱新黑——孙二刁丈夫
钱二胖——下口村种田大户
钱大嫂——种田困难户
二胖妻
钱大姐——种田困难户
句  旦——王平乡党委副书记
牛书记——王平乡党委书记
马乡长——王平乡乡长
                                  百 万 老 共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一个度,都有一个临界线。超过了这个度,或越过了临界线,它就不再是它自己。
    然而,太行市转山区发财党员石不动说:“党员发财是我们这个特殊时代的特殊产物。只要万变不离初衷,党心就会越变越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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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08-06-13
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08-06-13
石老共勘山表心迹
铁姑娘畅谈致富路


    石不动和王聚德等从下口村回到马谡坡,还没有洗完脸,关二爷就找过来了。韩正方打趣地说:“关二爷呀,你在我家安着监控电视?”“不用监控电视,我长着两只顺风耳,一听就知道他们四个人已经迈进你家大门……我怎么能来得不准当呢!我这一来呀,石兄弟又有活干了!”“关二爷有活就派嘛,怎么客气起来?”“我知道正方怕累着你们二位代表,听说正方早安排好让你们到原始森林旅游了。我是说呀,这旅游嘛,也不能单打一,可以顺便搞搞实地勘察呀什么的,回来后好帮着冬梅研究致富呀!”韩正方哈哈哈地笑起来,“你还真像关二爷看春秋,这国家大事能管得清吗?”“管不清!这温家宝总理也管不清啊!不过,人不死,劲不松,总可以做到吧?”“那好哇!下次投票选你个劳动模范!”韩正方还挺认真地说。“这劳动模范不想当。只是从改革一来当了二十多年干部,这群众致富路都没找出来,反倒招来一片污染,这死了也不瞑目呀!石兄弟这回说什么也得帮这个忙!”“你关二爷让到山上实地勘察,这文章肯定就在山上了!”“不敢肯定。总觉着这里有潜力。你们去看看吧!”“那关二爷必是陪同前往了!”韩正方说,“你抓公差不怕累死人。光把别人累个臭死不行,还得把你家喜旺搭上,让他当后勤部长,面包呀,火腿呀,矿泉水呀什么的,都得他背着!”关二爷听罢,两眼一眨吧:“对呀!跟着老共们实地勘察,这不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吗?让喜旺也去,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早饭后,王聚德拿来两根圆木杠,捆上个床单子,见小刘和小四川都看着他,就说:“傻小子们,看我干什么?没见过吗?抗日、打老蒋,支前担架都是这么绑。关二爷、石老共,哪个走不动了,都是你们俩抬着哇,你们!”边说边把担架递给小四川扛在肩上。接着又把一个包着一条褥子的塑料床单包袱,递给小刘。小刘往肩上一挎,活象旧时代出行的侠客。关喜旺从门外进来,左手提着个大塑料袋子,里边装着十几斤面包和几十根火腿,右手提着个大提包,里边装着二三十瓶矿泉水。王聚德一看,这载货足有五十斤重,忙走上前去:“哎呦啊!我的傻侄子呀你,这还能爬山吗你?山上卖吃的多着呢,光带矿泉水就行了!”“那可不行!这面包是我妈特制的,她说买的那玩艺,净用点子化学制剂,那油也不保险。咱不能让人家石老共吃那污染玩艺呀,知道吗你?土山杠!”“小兔仔子,我看爬累了你找谁换替吧你!”他回头从磨刀石上拿起一把杀猪刀子,往腰间一别,说:“有你们大叔我在,什么荆棘饿狼,全不在话下。”抬头向屋内喊道:“关二爷,该出发了!”他俩从屋里出来,王聚德一眼就看见关二爷手里拿着个空提包,心想:准是准备着跟石老共拣点山货!
    一行六人,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开始爬山坡。石不动问喜旺:“咱这土层有多厚?”喜旺说:“这可没准!我见过的,深处有一丈多,浅处才一尺多。”“那这坡上呢?”“咱这有半米多,那高坡上不过二十多公分,有的还露着大石头。”“下雨的时候,山上下来的土多吗?”“不多。咱这还就有这么点好处。你看这坡上净是草,学大寨修的那梯田上也长满了草。山上下来的水透明发亮。”石不动往上爬了一百多米,感到腿有点软,气有点喘。可他看看关喜旺,小伙子带那么多东西,白么的不显。他想,自己从小住在城跟的平原上,很少进山,怎么能比喜旺呢?坚持着往上爬吧,只当是锻炼身体。这时,忽然听得小刘唱起歌来:“你挑着担,我牵着马,爬山越岭搞考察。不为工厂,不为自家,只为百姓早发家……”开始一两句还有那么点韵味,越唱气越短,越唱词越散,这个字和那个字都快连不上了。石老共对喜旺说:“这小子走累了唱歌,是为自己打气。”“带着累劲再爬上一百米,累劲就会小点。”喜旺往后边喊道,“胸往前匍,臂往前伸,很快就到。爬上去就是英雄!不当草包哇!”
    其实,这里边就是石老共和小刘吃劲,只有他俩是山外人。小四川象猴一样一蹦一跳的,轻松得很。关二爷岁数大,腿不老,他紧紧地跟在王聚德的后边。关喜旺听得见石老共在喘气,回头说:“石老伯你揪住我的西服,我请教个问题。”石老共上前两步,抓住喜旺的衣服,顿觉轻松了许多,随即说道:“你在布道场的发言,真有辩解力,几下子扭转了形势。”
    “真理不辩不明。有点效果,那是咱爷儿们心声默契的缘分,也是志同道合的证明。石老伯,你既有那么大的家业,又年年被评为模范党员,真可谓功成名就。时至今日,在共产主义舆论这么低迷的情况下,你仍然坚持真理,披荆斩棘,摇旗呐喊,斥恶扬善。在政治理论上锋芒毕露,万一有失,你不怕一世清明,毁于一旦吗?”
    “喜旺啊!布道场上,我就把你看作一株鲜红的苗子。你老伯的心迹,世人不知皆可谅,同门不明真心寒。你先说说,我现在怎么就‘功成名就’了?”
    “论企业,你们东方厂不是转山第一,也是全区第二;论财富,光存款,你老伯名下就有两亿多;论名声,年年都全区全市模范党员还不算,前一阵……”喜旺回头看了看小四川,低声说,“前一阵,你还成了奋不顾身、舍己救人的英雄呢!这还不算功成名就?我要有你一半,也算不枉此生了!”
    “非也!”石老共认真地说,“上述这些就算全都记在我的头上,那充其量也不过算是小小的一点成绩。党员啊,共产党员!我的理想是共产主义,共产主义没有实现,我怎么能功成名就呢?”
    “你石老伯理想在胸,心比天高。但我们是人,人的寿命有几个超过一百年的?太短暂了!我是在想,人生短短几十年,怎样活着,才算有价值的一生呢?”
    “我学生时代的理想是当个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把共产主义宣传得全世界都家喻户晓。科学理论总不应该败给宗教宣传吧?!走向社会,入党之后,我就想,有些人讲安逸,图享受,只追求个人利益,不想为社会做出点贡献。这种人,多象树上的小害虫,生不如死!我认为,一个人能尽自己力所能及,对社会作出最大的贡献,用自己最小的消费为社会节约最多的财富。也就是说,一名党员,能用自己一生的工作和生活,为实现共产主义多准备一分条件,多贡献一分推动力,这就是最有意义的人生价值!”
    “实在呀石老伯,讲得真精彩!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党员对自己的信仰都产生动摇呢?”
    “这是多方面的原因。首先是经济。由于毛时代重积累,轻消费,工业发展很快,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很慢。而同时期,中国周边资本主义的日本强大起来,四小龙发展起来,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快,这对基层党员是个很大的冲击。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呢?加上苏联解体东欧巨变,很多问题困扰着党员。”
    “第二是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在苏联解体、东欧巨变那年头,各种奇谈怪论就象黑云压城,什么‘马克思主义过时论’,‘中国发展超越阶段论’、‘殖民制度有功论’、‘资本主义优越论’等等,铺天盖地而来。不但老右们猖狂,就连曾是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人物竟然也在《人民日报》大骂毛主席。批毛否共成为时尚。那年头,担任过中下层领导职务的中共党员精神压力很大,非但无功,简直象罪犯一样抬不起头来。党员象没了家的孩子,他们的思想怎能不被冲击得七动八摇?”
    “第三是宣传。在美国媒体的支持下,资产阶级自由化猖狂泛滥,崇洋媚外思潮充斥社会。我们中共自己却长期不敢理直气壮地宣传马克思主义,在舆论上已经退到南墙跟下,可还讲淡化政治。直到黄克诚在《解放军报》头版上发表整版文章《高举毛主席思想伟大旗帜》,才一举扭转了局势。紧接着邓小平提出‘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主张,这才使中国大局底定。但那时一来的资产阶级自由化冲击波及其影响,至今尚未彻底清除。”
    “石老伯呀,这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还是很猛烈呀!我要处在那年头,肯定也被冲得昏头转向。”
    “那也说不定。不过,就整体来讲,我们党还是坚定的。大家一看,苏联果然改变了颜色,东欧真的资本主义复了辟,中国怎么办?大家马上稳住阵脚,进行改革,走中国自己的路。”
    “走中国自己的路,那肯定要摒弃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坚持马克思主义了!”
    “你说得对。我们当然不能把马克思主义当成僵死的教条。但是必须看到,马克思主义本身就是在资本主义基础上产生的‘新思维’。资本主义还没有灭亡,你戈尔巴乔夫就在‘新思维’之上又搞‘新思维’。这在理论上否定了马克思主义,在实践上使苏联按照戈氏‘新思维’复辟了资本主义,是历史的倒退。真正的新理论,应该是在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过程中,不断总结经验和教训,形成在新形势下能够促进历史向共产主义方向发展的新理论。”
    “请问石老伯,党员干部贪污腐败的原因和避免产生的办法,是什么呢?能不能解决呢?”
    “这是一个国际性的大课题。首先说,我不赞成一种说法:就是现代中国出现腐败是贫穷造成的。说是他挣的工资不够花不贪污怎么解决呢?进而提出的解决办法是‘以富养廉’,主张国家用高工资把他们养起来。喜旺啊!就说你们村吧,现在的普通农户比解放前地主富农的生活水平要高得多,现在的公务员比你们农户要富得多。如果说解放前是因为穷才出贪官的话,那么现在富了就不该贪污了。实际呢?现在的贪官更多!如果说中国大陆穷的话,那香港富不?台湾富不?日本富不?美国富不?他们那里怎么也出贪官呢?贪污腐败,是剥削阶级思想意识支配下的贪得无厌的经济犯罪行为,是极端个人主义的人生观问题。你国家发给他个‘百万富翁’,他还想当‘亿万富翁’呢!个人主义的贪欲是个永远填不满的坑!解决办法,主要还应该是思想政治方面的预防措施。”
    “那可不容易呀,石老伯!”
    “当然!世界上最不容易塑造的是思想,最难看出的政绩也是思想工作!但这恰恰是共产党必须完成的基本任务。没有思想政治觉悟的极大提高,就永远完不成共产党建设共产主义社会的最终任务!你想啊,喜旺,金钱的驱使,美女的诱惑,以及安逸生活的消磨,灯红酒绿的迷恋,甚至舆论捧杀的甜言,黑手棒杀的恐吓,都可能动摇党员的心。解决这些问题,必须采取思想的和政治的综合措施。首先,要让‘知底的老乡亲’来选拔廉洁干部。象你们马谡坡,选举铁姑娘赵冬梅担任支部书记,她会贪污腐败吗?其次,要真有人进行真监督。人大、护法机关和执纪执法部门,都要有要求,有规定,有制度,有立法,监督情况有公示。第三,也是最根本的一条,就是对干部进行共产主义世界观和人生观方面的理论教育,复活雷锋,复活焦裕录,复活孔繁森,复活任长霞,让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什么叫共产主义思想,让中国公务员成为全世界公务员廉洁的典范,学习的榜样。”
    “石老伯真是气度不凡。共产主义是为全人类服务的。我也觉着把共产主义宣传到全世界去,全世界才能了解中国,支持中国,加强同中国的联系和合作,实现全世界各国人民的共赢,共荣,共同前进!”
    “好啊!关二爷,你看大侄子都快成石老共了!”王聚德说着,抬头一看:“呀嗬!这不是已经到了山梁上吗?石老兄,快上来休息!”
    在山梁边上,王聚德伸手把小刘拉上来,接过小刘肩上的包袱,同小四川把塑料单子铺上,接着在上面铺褥子。没等这褥子铺好,小刘就一屁股蹲在褥子上,趁势一歪,侧棱在褥子一头。石老共很少服输,这回叉着腰,喘着气,一只胳膊还依在喜旺的胳膊上,蹒跚着走到山梁上边来,喘着气说:“不服老不行了,真是的,还不到60岁!”小四川扶老共坐下,自己坐在老共背后,把老共双肩一把,老共躺在小四川的腿上。“这小子还真孝顺,岁数不大还知道怎么扶侍人。”关二爷很高兴地说,“这可得好好奖励!”关喜旺忙过来扶关二爷坐下,关二爷说:“我没问题,还用不着扶。”
    大家坐着的,躺着的,反正每人一瓶矿泉水,边喝边聊。关二爷说:“石老弟,这回上山,可要好好考察考察吆!”石老共说:“我才不费那个劲呢!咱又不是科学家,对动植物都知道很少,考察个什么呢咱?地容地貌地质,赵冬梅他们比我知道的详细得多。‘考察’半天,一汇报,还是班门弄斧。搞无效劳动,还不如玩一玩呢!”王聚德接过来说:“就是嘛!玩耍玩耍,还清洗大脑呢!”“欣赏欣赏大好河山,这头脑里边还多储存些爱国资料呢!”小刘也说。这下子关二爷成了少数,便说:“那就玩个够,看个够,顺便摘个够,拣个够,这树叶一落,正是山货收获的好季节。就使劲的拣吧,提不动,让喜旺和聚德背着下山。”“就按关二爷安排的办。”石老共说,“其实呀,冬梅她们比咱们还着急。污染企业一关闭,老百姓减收怎么办?党支部肯定当作头等大事来抓。他们了解情况,又有群众路线的经验,不用别人管,也能想出办法来!”“她们能吗?”关二爷半相信地说,“我这么多年,都没干出个子丑寅卯来,她们……”石老共接过来:“她们比咱们年轻,都是中学毕业,又走京串卫(天津),开山架河,植树造林,拉土造田,务工经商,有计划经济的经历,又有市场经济的厉炼,胆子大,敢创新。没准他们这一层还能一举拔掉穷根栽上富根呢?你不相信吗,关二爷?”“弄成了,那感情好!活该我晚年享清福呢!谁知道那本事比我大多少?!”“关二爷呀,我觉得,王平乡党委让你连续担任二十多年党支部书记,可能有两条原因:第一,你步伐不快年年迈,党委相信你至少能守住业。第二,党委想找个开拓型的领导人,但他们看不见。最知底的是老乡亲,这回咱村的党员是真的当家作主,还真动了脑筋。我相信,这回选出来的几个党员,是咱村最有能耐最有希望的人!”“相信群众相信党,这是毛主席思想!”关二爷兴奋起来,“莫非马谡坡真有希望了?”王聚德见小刘、小四川和关喜旺都站了起来,东张西望,早想去玩了,便说:“有希望了,有希望了。玩两天,下山后去问问就清楚了!”
    三老三少,在树林中忽停忽走,忽快忽慢,玩得还真是自由自在,就象忘了自己一样。可也真是,那小酸枣,小黑枣、野核桃 、野栗子,有的掛在树上,有的掉在地上,拣不净,吃不清。那野柿子掛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红彤彤,金灿灿,比天安门城楼上那一串串红灯还好看!小四川蹭蹭地爬到树上,用手一捏,“已经软了,软了!”随手摘下几个,朝石不动扔过去。“这小子,偏心眼。你爸爸吃,关二爷就不想吃了么?”关二爷伸开手,小四川一下子扔出四五个,关二爷又说:“这还差不多!”小刘和关喜旺,一门心思地在地上拣山货。忽然,“刺”地一下子,一股黄汤溅过来,刺了小刘一裤腿,象小孩子屎那么黄,那么稠。喜旺又象哭又象笑地说:“毁了!脚踩山鸡蛋,怎么这么大刺劲呢?”“还说呢?”王聚德掏出一条毛巾,“俩眼圆圆的,看着什么来?非往蛋上踩!”“谁故意的呢?我这鞋上更多!”小刘也不管他俩叨叨什么,接过毛巾,就要往下抹。王聚德急忙说:“不能抹,不能抹,越抹看着越多,越往布纹里面渗。得抓。手攥往毛巾,用毛巾抓那蛋黄!”
    一直到落下夜幕,他们才住进小山村。第二天玩了一上午,下午洗过山泉澡,这才往山下而来。
    傍晚,关喜旺扛着满满一袋子,王聚德和小刘扛着半袋子,里边都是山货,小四川还提着百八十个山鸡蛋。大家一起来到王聚德家。
    韩正方早把晚饭做好,候着。关二爷一看,满满一锅小米稀饭,焦黄焦黄,米汤都熬成了稀糊状,不细看,看不见米粒只见汤。拿勺子一搅,上下一般稀稠。伸手拿过一个大碗盛上,一喝,不凉也不烫,顺势咕咚咕咚两口气就喝了下去,说:“正方这熬饭的水平真是不多见。我家娃子找媳妇的时候,咋就没发现你呢?”韩正方过来,把关二爷往椅子上一捺,说:“关二爷,你当大叔的,少说两句吧,你不怕喜旺难为情?!”“也是,也是。”关二爷说,“大家快吃饭!”
    “游山的回来了吗?”正在刷锅的韩正方一听是赵冬梅的声音,赶忙出房门迎接:“好你个铁姑娘,傻姑娘,两个月不来看姐姐了!”“也是忙得出不了门啊!”“吭吭!”关二爷故意咳嗽几声,赵冬梅忙把话题转移过来:“我一想就知道关二爷回不了家,真奔这来,这不是,抓住了!”“你们听听,这冬梅比正方的嘴皮子还厉害!明明是姐妹相聚,一转口,就成了找咱爷俩,还得‘抓住’!”“我是想啊,这回关二爷子带着两位代表上山,一定满载而归呀!”“大婶算是说对了。”关喜旺用手一指,“那么一大堆呢!”赵冬梅哈哈地笑起来:“这城里人还真拿山货当宝贝呢!还爱吃野的!”赵冬梅咽口唾沫说,“我是说这次实地勘察一定收获颇丰啊!把好主意拿出来吧!”“好主意在铁姑娘心里藏着呢!”石不动发了言,“你早就成竹在胸了!讲出来,大家参谋参谋!不会拒绝帮助吧!”
    “你石代表真会讲话,我先说了,自然是现丑,不说呢,还得算不谦虚,那就现丑吧!”赵冬梅两眼往下一看,“咱靠山吃山。周恩来总理不是讲‘一种二养三加工’吗?这是咱农村科学发展的道路,也是农民致富的方向。种是科学种田,养是科学养殖,特别是加工,决不会只是把谷子碾成米,也不只是把小麦磨成面那般简单的原始制作,而应立足于时代的转换。近期就是引进国内外优良品种和先进技术,象遗传工程在农村的应用,转基因技术和纳米技术在农村的推广等等高新技术进农村都是将来不久的事。这是个中长期战略问题。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准备每年送出两三名高中生进大学代培,毕业后回咱村准备迎接十年后高新技术的竞争和挑战。我们党支部昨天还研究确定了发展本村经济的三条原则。一条是扬长避短的原则。就是靠山吃山,发挥山的优势,坚决不再去抢那些没有资源和技术的工业项目。第二条是深谋远虑的原则。树立绿色生产的理念,把本地资源的利用长期化,坚决反对急功近利,更不搞逐利遗患的项目。第三条是顺应民意的原则。从政治体制上研究民主选举和民主决策的制度和规定,干部必须眼睛向下,面向95%以上的群众。大部分群众不同意的事,即使认定是好事,在群众认识到之前,也只能搞试点。因为主观主义的干部经常认定自己的意见是正确的。以上这一条发展道路,三条工作原则,是不是可行,是不是完善,请关二爷和两位代表不吝赐教!”
    “我……我还赐什么教呢?”王聚德说:“我今天受到很深的教育!不信,你问关二爷!”
    “我也受到深刻教育。”关二爷说,“没有想到啊!赵姑娘飞山修渠时是英雄,这韬略还是非凡的呀,铁姑娘!看来,我真可以安心休息了!”
    “就是嘛,爷爷!选上赵大婶,您可活该享清福了!”关喜旺高兴了。
    “此言差矣!”赵冬梅说,“人家讲,小车不倒只管推,一直推到共产主义!咱离共产主义还差十万八千里呢,怎么能去享清福呢?支委会研究了,请关二爷当个监督员,专门监督咱这一条道路三条原则执行落实情况,发现大问题,有权建议召开支委会进行研究!”
    “好大的权力呀,关二爷!”石不动说,“我也觉得,你关二爷还不到七十岁,别的不行,搞搞调查,听听群众呼声,提提意见和建议总还可以做到吧!”
    “反正我不搞垂帘听政!有那么多党员和村民代表,那个监督员的名号我不要,不能抓点什么权力去吓唬新人。只要是真民主,新人一般都会比旧人强!有建议和意见就给你们提提,采纳不采纳,全由你们自己。谁拿锄,谁定苗嘛!”
    “石代表对支委会的意见可要多指教呀!”赵冬梅说,“光等着听您高见呢!”
    “我对你讲的见解都有点震惊!”石不动说:“你没有白上一年党校,还真见水平。这原则讲的好,可你们村需要的是具体方案呀!”
    “石代表算是讲对了。我们五个支部委员已经走访了一半多的农户,访问了七八百名老农,今天又无意中听到了首童谣,真受启发呀!”
    “那童谣是什么?说来听听。”关二爷觉着有点新奇。
    “那是八九个小孩念的。我让他们念了两遍,才在本上记清楚”赵冬梅掏出一个小本本,“你们听听,他们是这样念的:
    ‘高植松,中栽果,下种花木满山坡。
    圈喂羊,山养鸡,小兔撒到果木地。
    头年种,三年养,五年办起加工厂。
    屠宰厂,销售站,全国都吃山鸡蛋。’”
    “我们听了以后,真感到惊喜。这不是马谡坡产业结构调整方案吗?这可能就代表着全村大多数人的利益和意见。我们当即开会研究,决定将这首童谣印发全体党员讨论,经过修改和完善,再组织全体村民讨论。”
    “咱们村还真有能人。不仅有个铁姑娘,还会唱童谣。”王聚德说。
    “改革好啊!”关二爷说,“改革的最大功劳是解放了人才,使一大批人有了用武之地。”
    “人才是生产力的核心。”石老共说,“有了人才,中国才有了原子弹、氢弹、卫星、火箭,才有了华西村、南街村,才有了一系列高科技……中国的问题就是人才问题。铁姑娘有远见,每年送培二三名大学生。我想采用寄读的办法,向大专学校购买教材和资料,利用我们厂的大学生资源,在职辅导和培养一批又一批的各类人才,为工厂和农村服务。象你们关喜旺啊,谁的,这就跟我们走。”
    “我明天就跟石老伯走!”关喜旺欢欣雀跃地说。
    “对!咱们明天就走。”石老共说,“请聚德老弟把山货跟我送到家去。我们不向南走往西走。去领略领略晋商遗风,然后爬到虎头山上,静下心来,把建国以来的经济变革都思考思考,看能得出个什么概念,作为民营企业主的中共党员能找到个什么前进方向。”
    第二天早晨八点,小刘、小四川、关喜旺和石老共,一行四人,爬上太行山,向西走去……
   
    后记
   
    石老共西出太行,寻觅晋商遗风。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得出了个什么结论?谁都不得而知。
    但只见石少共站在小四川摔下来的那个阳台上,把一张报纸折叠成一头大一头小的喇叭状,把小头挨在嘴上,冲天喊道:
    乖乖民营企业家,
    十字路口找妈妈。
    妈妈教儿走哪达?
   
    妈妈不施教,
    儿子就是新生资本家,
    为富不仁的资本家!
    
    妈妈忙施教,
    儿子就是社会主义劳动者、建设者,
    就是光荣的社会主义企业家!
   
    党啊!
    您让儿子向哪达?
    亲爱的妈妈!!!
                        
   
   
   
                               2008-02-18
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08-06-12
句书记寻衅作梗
石老共慷慨陈词

  自打马谡坡党支部选举一来,尽管过去了十来天,王平乡党委副书记句旦还是耿耿于怀。别看这个句旦,他倒不十分在意经济上少收入几个钱。不按他的“领导意图”选举,他认为这是在政治上冒犯了他的领导“权威”。要不是牛书记和马乡长渗合在里边,他肯定命令他们“推倒重来”。这回选个铁姑娘,算是王平乡有了一位女书记,也不失为几句美言,他倒可以接受。他放不过的是关二爷、王聚德,特别是那个城里跑来的石不动,莫非他三个作梗,哪有党委意图实现不了的?他心里窝着一口气,非要找个邪茬给他们点眼色!昨天下口村支书和村主任汇报成立土地合作社的事,他想了一宿:邓小平把原来的合作社推翻了,王、石二人又把它搧动起来,这不是复辟旧体制吗?所以,早饭后一上班,他便把派出所长叫来,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
    这一天早晨,钱大嫂照料儿子吃过早饭,上学去了。她自己胡乱吃了几口,也就算饱了。她想快点把锅碗洗净,也好再去帮钱二胖发展几户社员。锅碗刚刷洗干净,还没有擦手,门外就进来两个二脱产,穿得西服革履,西服 左兜不知装着什么沉重东西,衣服垂下二三寸,右兜自然上吊二三寸,右裤兜里塞着一条破毛巾,裤裆立缝歪到了右屁股蛋子上,俩人一个走着摇摆步,一个迈者 正步走。俩人面部哪个零件都不残缺,只是摆列得不匀称,怎么看都不顺眼。一胖一瘦,似笑非笑,看着想要严肃点,但总也掩盖不住那几分嘎屁劲。
    那个瘦的一见面就说:“小寡妇,听说你入了钱二胖的社?什么感觉,什么滋味?”钱大嫂听罢火冒三丈,顺手朝起烧炉子的铁钩子,骂道:“没爹的东西!想跟亲娘睡觉,来来来,我看你敢吗?”
    “误会!误会!”那个胖的出来拦排,“钱大嫂莫要生气,他是这个嘎流脾气。俺俩今天来,是给你送个信,没有恶意!”
    “既是送信的,那就讲吧。首先说,是替谁送信?”
    “是替一个当官的。咱们乡的大官,是管政治的,懂吗?”
    “谁管他正治副治!他叫什么名子?”
    “就是‘句旦’书记”。
    “狗蛋?这是个什么东西?”
    “莫瞎说,他是个大领导!”
    “狗蛋领导你们,那你们是……”
    “司法所,搞民事调解的。”
    “我们家没有矛盾,用不着调解,你们到别家调解去吧!”
    “又误会了。我们是来跟你送个信!”
    “那就讲啊!我忙着呢!”
    “句书记说,那入社不是好事是坏事。”
    “怎么能是坏事呢?”
    “人民公社那么大,不是也解散了吗?”
    “乡政府不是还在那里蹲着吗?改个名子算什么解散呢?”
    “人民公社是旧体制,是坏东西。不要名字,就是不要它了。”
    “它是坏东西,还建起了四个工厂呢!五百多人上班!乡政府不是坏东西,整天收税收费刮孩子,不是要钱,就是要命!”
    “反正钱二胖的合作社是坏事,是复辟旧体制。”
    “什么叫复辟?”
    “复辟?这个……我说,就是原来不好,改成了好的,后来又恢复到不好的……”
    “解放前是单干,穷人没人管。解放后,成立了合作社。前几年改革,又分田单干,这就是复辟吗?”
    “你又弄错了,原来是集体着,改革成包干到户,你又合作起来,这就是复辟!听懂了没有?”
    “象是南街村那样子呀!这么着复辟是好事哓,我家有粮食吃,还有时间去挣工资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越说越乱。”那个瘦的觉得自己是个明白人,就对钱大嫂讲,“比方说吧,你那个当家的他没有死,是你们两个离了婚,过了一段时间,你们又复了婚。这复婚同复辟不是差不多吗?噢,只差一个字!你体会体会,是差不多不?”
    “你个坏东西!你爹跟你妈离婚又复婚,复婚又复辟!”说着,抡起铁钩子,就朝那个瘦人砸来。多亏那胖人用胳膊一挡,钩子没落到瘦人脑袋上。
    可那瘦人并不示弱,而是更加猖狂地说:“小寡妇,你给我听清了,句书记说了,你要不退社,决没有好下场!”
    钱大嫂听了,还是不以为然,心想:有协议呢,有公证呢,他能把人怎么样?那瘦人见没有拿下来,又追上几句:“小寡妇,你听真!你要不退社,你就准备着在床下拣破鞋吧!你拣得清吗?”
    寡妇门前是非多。要真有几个二流子捣乱,这母子二人的日子可怎么过呢?钱大嫂眼珠不转了,嘴张着不动了,铁钩子从手里滑落了……
    那一胖一瘦滚蛋了。过了几分钟,又进来一人,是钱大姐。钱大姐一见钱大嫂眼睁着,嘴张着。这是怎么了?赶紧走上去,捧住她的脸,喊道:“钱大嫂,大嫂!你这是怎么了?”钱大嫂此时好象刚刚感觉到或者看到钱大姐来了,一头栽到钱大姐的肩上,“呜呜”地哭起来了。
    钱大姐轻轻地把钱大嫂的头扶起来,又扶着她的胳膊,慢慢地把她扶到椅子上。“大嫂,是不是有人来过?”钱大嫂点了点头。“他们吓唬你了?”钱大嫂又点了点头。
    “她们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们一口一个‘寡妇’地叫着。说句书记说了,要不退社,决没有好下场!”
    “光这句话吓不倒你。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准备着在床下拣破鞋!……”
    “流氓,真是流氓!他们说是哪个单位了吗?”
    “说是司法所的。”
    “这就对了。刚才司法所长到了我家,也讲句书记说让退社。不过,这所长说,句书记施诡计,搞阴谋,正在犯大错误。他求俺通过男当家的向区委领导反映情况。你说怎么办?”
    “我说呀,这就好了。”钱大嫂眼睛闪出亮光,“马上给你男人打电话,听听他怎么看这些事!”
    钱大姐拿出手机,很快接通电话:
    “喂,是我。我跟你说的入合作社那件事,你们政府什么态度?……支持?说是个解决土地使用问题的好办法?区委领导也支持,还想来总结经验?……群众愿意实行哪种办法就实行哪种办法,只要能提高土地利用率就行……唉呀,太好了!只是咱乡的领导不支持……你不信?牛、马两人是支持,那个句旦……他长不了?有经济问题……卖官?……早就该……不动摇,不会动摇,俺就得到社里干活去!俺觉着干活好!还能挣俩钱。……俺自己养活自己,谁花你的?挂了,啊!”
    打电话的高兴,听打电话的也高兴,一块石头,从俩人心里落了地。钱大姐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司法所长还说,他们要找石不动的麻烦。咱们得看看去。”钱大嫂说:“那当然!不能让俩代表吃亏。”钱大嫂挂上门锁,两个人急匆匆地朝钱二胖家里走去。
    石不动和王聚德这边,在钱二胖家吃过早饭,正打点行装准备回马谡坡,电动车也都推到了院子里。钱夫人从门外匆匆地来到他们面前!“两位代表,可是不好了,派出所说我家来了四五个黑人,还煸动什么复辟!要来抓你们!”“他敢!”王聚德把拳头一攥,“先让他们尝尝这个!”石不动说:“兄弟要镇静!先看看人家来意,以理服人。”
    说话之间,四个穿警服的派出所人员进了门,看了看院子里站着的人和行装,那位衣帽端庄,年龄较大的警察说:“这是……是想走吗?到哪里去?”
    “回马谡坡。”小刘回答说。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这位是马谡坡村民。这位是城关镇石家庄村民。是前几天一块从马谡坡来的。”小刘说。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这两位人大代表来视察土地使用情况。”
    “什么视察?分明是搞反革命串联……”一位歪戴帽的警察说。
    “警察兄弟,说话可要有根据。”钱夫人说,“资产阶级没有了,地富反坏右没有了,哪里还有反革命?”
    “这位大嫂,今天不是来找你。是审查这四位!”大年龄的警察说。
    “你审查谁?这两位是区人大代表,也是你随便审查的?”小刘说。
    “区人大代表也得服从党的领导。你知道吗?我们是乡党委派来的?”
    “谁是党委?那个句旦副书记也代表党委?”
    “句旦是王平乡党委副书记,副书记就代表党委!”
    “不管他是书记,还是副书记,只有当他执行党委决议或贯彻党委意图的时候,他才能代表党委。不是党委决议和党委意图,任何人都只能代表他自己!”
    “句旦分工负责我们政法工作,他对政法工作的指示,就是党委的指示!”
    “不对!党委的指示是党委成员集体的意见或意图。没经过集体研究的意见,都不是党委的意见。”
    “照你这么说,我们公安机关就不能对你们进行审查了?”
    “要审查区人民代表,必须经过区人大常委会同意。”
    “你们反对革命,我们也不能制止吗?”
    “我们反对了什么革命?”
    “改革就是革命,你们反对改革,就是反对革命!”
    “改革就是改革,革命就是革命,改革不是革命。这先不多说。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反对过改革?”
    “改革把旧体制推翻了,你们来煸动成立合作社,这不是复辟旧体制吗?不是反对改革吗?”
    “看你的年龄和做派,你大概就是所长吧?”石不动问。
    “我是王平乡派出所长,副科级待遇。”
    “还副科级!入了品位,官不小啊!”石不动憋不住劲了,说:“我今天根本没必要回答你什么问题。看你已经涉及到体制呀,复辟呀,那就不得不表明态度了!”
    “说明白好哇!”句旦忽然从门外闪进来,后边还跟了三个村的小学校长。边往里走边说,“奇文共欣赏,石代表你不在家里享清福,来这山沟里干什么?”
    “我来履行职责!”
    “你是什么职呀?你有什么责呀?”
    “我是转山区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职务,担负着正确行使人民代表权力的责任!”
    “代表职务?这代表是哪一级职务?挣多少工资呀,呵呵!呵呵呵……”
    “人民代表自然是人民这一级的职务,工资是人民一级的工资。人民,挣够了自己的工资,还得想法多挣点,好养活膝下你们这些小口,人民是你们这些公务人员的衣食父母!你挣的那一千多元工资,都是父母给你的呀!你说人民挣多少工资?你说人民是哪一级职务?都是你爹那一级呀!”
    “你这老儿,出言不逊,恶语伤人。来呀!派出所,跟我上!”
    这边,大黑汉王聚德朝石不动前边一站,小刘小四川一左一右,把拳一攥。句旦那边呢,平时倒是听他指挥。可这一回就不同了,面对的是两位人民代表,就是把拳举起来,谁敢落下来呢?况且,这人大代表,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人家来视察工作,这是公务啊!句书记你领导我们,可你干的那些事,谁知道哪一天爆光啊!跟着你句书记瞎起哄,那还能闹两下子,要动真格的,那就对不起了,值不得为你卖命!好歹是个警察,怎么能打架呢?所以,尽管他句旦喊叫,四名警察一动都不动。句旦的拳头举得是老高,警察的双手却在下面垂着。王聚德见状高了兴:“句书记,来来来!指挥警察,可上啊,可冲啊!你不冲上来,我可怎么好意思出手啊?怎么了?指挥不动?那是失道无助啊!”这时,钱大嫂,钱大姐,还有二三十名群众,也都涌了进来。
    石不动是真的想把这里当作讲堂,还是怕打群架,谁也不得而知。只见他伸出手,高高地举起来,叫道:“句书记,你有什么讯问的,尽管开口,我会如实招供的!请你讲吧!”
    “你有胆量就好!我问你,”句旦还真是大颜不惭,煞有介事地问,“你身为人大代表,为什么要复辟旧体制?”
    “什么叫旧体制?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夺取政权之后,在农村经济建设上,采用了农村集体化的新体制,集体化如何搞?那就象今天一样,经验不足,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经过几年发展,农村实现了机械化和半机械化,劳动生产率明显提高,剩余劳动力成批涌现。周恩来为此提出了‘一种二养三加工’的发展思路。尽管相当多的地方‘社队工副业’迅猛发展,但发展不平衡,很多地方的农业生产停止不前,农村经济遇到了困难。后来,进行改革,实行了大包干。大包干调动了人的积极性,农业生产连续几年大发展。大包干同集体化时的‘包产到户’没有本质区别。大包干之后仍有部分村庄实行着集体化。江苏的华西村坚持集体道路,30人搞农业,大部分搞工业,搞成了中国第一村。河南有个南街村,大包干之后又重新集体起来,也很快建设成现代化的新农村。从这些表象看,你能说集体化不合理吗?你能说大包干完全合理吗?集体化和大包干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农民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有效方式。中央既承认这边,又不否定那边。这说明党中央承认中国农民有权决定自己的经营方式。你句旦书记为什么不让农民享受这种自治权力呢?”
    “我……我?你……”句旦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寻找赖词,“你成立合作社就是否定大包干,否定大包干就是否定邓小平,否定邓小平就是复辟毛主席……的错误……”
    “邓小平是毛主席时代的‘秘书长’,毛主席是邓小平的‘伟大领袖’,你怎么能把他俩分裂开呢?”
    “他俩有分歧,有矛盾!”
    “两个人以上在一块工作和生活,就肯定有矛盾。没有矛盾就违犯辩证法。你和你老婆没分歧吗,没矛盾吗?难道有点分歧,有点矛盾就是敌人吗?有矛盾的朋友才是好朋友,好同志!”
    “你真是奇谈怪论!”句旦说:“既然到处都有矛盾,你成立合作社,那么多人在一起,到处都是矛盾,还怎么生产?你这不是破坏生产吗?”
    “毛主席和周恩来在一起,不是也出现矛盾吗?照你说的,那革命还能成功吗?出了矛盾,学习周恩来,随时随地巧妙化解就是了。”
    石不动还等着句旦提出什么新问题来呢,可是句旦的嘴连动都不动。你不动,大家可要动了。
    “闹了半天,你兴师动众,是来讨伐两位人大代表啊!代表是谁啊?那是人民选的。我还投了王聚德一票呢!你讨伐代表,岂不是与我们大家为敌?毛主席说为人民服务,你偏偏要与人民为敌,你算什么书记?你算什么共产党?你不就是小学没毕业吗?当了几年工人,仗着你舅舅当局长,你转成干部,还当了书记!你是个什么书记呢?为老百姓办过什么好事?那大田里的地荒着,你跟老百姓想过什么办法呢?现在老百姓自己组织起来,你却出来搞破坏……”没等钱二胖说完,钱大姐站出来,还是站在句旦对面,大声地说:“你派司法所长动员俺退社,你知道吗?俺入社是自愿的,他几句话就能动摇掩?没门!你们越反对,我们越积极,非把社办好不行!”
    “乡亲们,大家把话说到这个当口,俺有几句话也不得不讲了。”钱大嫂说,“就在今天早晨,司法所的两个人,一胖一瘦,来到俺家,一句一个小寡妇地叫着。我问你句书记,寡妇怎么了,是偷了你家的,还是抢了你家的,还是杀了你家的儿子?为什么一讲话,先叫小寡妇?他们叫着寡妇,逼俺退社。还说要不退社,就叫俺准备着在床下拣破鞋!这是什么话?这不是流氓吗?你们真欺负人呀!”钱大嫂几句话,把乡亲们气恼了,“好兔仔子们,揍这臭流氓!”乡亲们涌了上来,扔出了几个西红柿,几个鸡蛋,几把土……王聚德率领小刘、小四川,一下子把句旦包在核心,群众“唉”声一片,无可奈何地罢了手。句旦呢?一看左边那四位,右边那三位,一个都不见了,慢慢地低下了头……
    这时,门外进来二人。大家一看,一个牛书记,一个马乡长。不知哪来的胆子,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挤到前面,对牛马二位说:“俺村成立个合作社,碍他句旦哪儿疼了,派人入宅胁迫退社,还出言不逊,侮辱妇女。你二位说怎么处罚他吧!”人群里乱嚷嚷,只听见了一句话:“还大家个公道吧!”
    牛书记倒是年轻,只见王聚德往下一蹲,牛书记一蹦,两只脚踩在王聚德的两个肩上,王聚德站起来,人接人,三米多高,居高临下。“乡亲们,你们成立合作社的事,我们早开了会,乡党委支持你们的首创精神!句旦一个人的言行,只能代表他一个人,不代表党委。他现在有犯重大错误的嫌疑,我们接到区纪检会的通知,现在就把他送到纪检会审查!”
    “好哇!”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
    句旦坐上汽车走了,群众先先后后散去了,牛书记走到石不动跟前,说:“石代表应该高兴啊!怎么看你有点愁肠啊!”
    “这几天,我还真有点忧虑。”石不动打开话匣子。“你想,党的各项事业分明是全党和无产阶级的事业,为什么有些人就能够把它偷出来并且当做自己的私有财产卖掉呢?就象句旦,连村官他都能够卖出去,这不值得大家思考吗?”
    “我想过这件事。就像句旦,他卖官,是卖给我们党员。我们用什么办法才能禁止句旦卖官,禁止党员买官呢?”
    “这首先需要分析句旦为什么能卖官?按说你们党委开过会,你们都参加过的呀!”
    “我觉得,在我们王平乡,我们忙于经济工作。句旦拿个方案,大家一看差不多,也就通过了。这等于是句旦一个人的意见。”
    “权力过分集中,他一个人能作主,他就能够出卖了。在有些地方,干部工作是一把手自己统着,这等于一个人掌握着绝对权力,他就更有把握卖官了。”
    “追求绝对权威的人,想着一个人说了算,这大概就是在追求经济利益,或者其它的私利。能够卖官的根本原因就是一个人能够说了算。”
    “这能不能通过党员监督解决呢?”
    “这基本上是一句空话。卖官的偷着卖,买官的偷着买,天知地知他俩知,别人怎么能发现呢?无发现怎么能监督呢?”
    “照你这么说,那就只能是废除一个人或几个人说了算的制度,改为全党掌权,那就是实行选举了。”石不动恍然大悟地说。
    “实行民主选举,把上级党委任命制改为上级党委认可制。就象这次马谡坡选举一样。我想,就可以避免卖官现象。”牛书记也明白过来。
    “这样讲,实践和理论就套在一起了。”石不动说:“我在区人大办公室看过一个《上海人大》的资料,讲到:1945年7月,毛主席在同黄炎培先生谈到共产党如何跳出由盛而衰的历史周期率时提出了依靠民主,依靠人民监督政府、防止消极腐败现象发生的重要思想。……当时毛主席回答黄炎培时是这样讲的:‘我们已经找到了新路,我们能够跳出这个周期率。这种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这是中国近代历史上,至今不易的至理名言。适用于政府,我觉得也适用于我们党内,让党员人人起来负责,行使选举权力,才能更加有效地避免党的干部队伍腐败变质,避免发生卖官等腐败现象。”
    “我在读研究生时,也涉猎过《上海人大》这篇资料,毛主席讲的真好,你的记忆力真好。”牛书记说。
    “我还有一点体会。”石不动越说越想说。
    “请不吝赐教!”
“毛主席从参加革命到仙逝,一直坚持着一条真理:站在大多数人民群众一边,为大多数人民群众服务。他告诫全党,要站在95%以上的人民群众一边,敌人等对立面掌握在百分之一、二、三之内。下口村土地合作社这件事,你如有兴趣可以统计一下,赞成的肯定有95%以上。”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8-06-11
二代表视察耕地摸民意
下口村土地合作埋风波
   
    马谡坡选举结束,王聚德兴高采烈。这天中行,韩正方下了一锅面条,剁了二斤多肉,做成炸酱,要好好犒荣犒劳自己的老头子和这个石老共。石不动端起碗,用筷子把面条一挑,高高地举过头顶,下边还在碗里。小四川的俩眼一开始就盯着石不动的筷子头:“吆嗬!好长的面条!韩大婶的手艺真盖帽了!”石不动干脆站起来,又把筷子往高处举了举,那面条的下头方才露出来。石不动看着这长的面条说:“弟妹幹面的手艺超过机器了。你们看这面条,香头这么细,还这么匀实。”他看了看小刘和小四川:“临行见识见识这绝活,真不枉来此一趟啊!”韩正方急眉腊眼地说:“你说什么,石大哥?什么临行?”“接风的饺子送行的面。”小刘说:“石大伯要打道回府了!”“那才不行呢!”韩正方说:“石大哥来这几天,比打仗还紧张!一天松闲的日子都没过,怎么能抬腿就走呢?”“既来之,则安之。”王聚德说,“我本来想领石大哥到山上原始森林去转游转游,拣几个野鸡蛋,采点野菜,拾几个落地干果……也悠闲悠闲。看来,还得先办公事!”“哎哟!你个穷老百姓,是啥大干部呀,还公事?”王聚德也不理韩正方说了些什么,回头对石不动说:“下口村民代表来电话说,他们村耕地有点问题,要求咱俩去现场。”石不动说:“人家邀请你呗,碍我什么事?”“哎。人家一邀我,我就说这里有你,人家那个高兴劲儿……你好意思回绝吗?”“唉!你这张嘴……”小四川一听,有点着急:“王大叔呀,去了以后,可要只看只听,不要讲话呀,不要辩理呀,不要管闲事呀!老爸的身体还未康复啊!”“好小子,知道关心老爸了!”王聚德又转向韩正方:“人民代表,‘视察’就是大公事!你要看好家喽!”
    下口村离马谡坡四公里,也属王平乡地面,位处马谡坡东面,出了山口,看见那一码平川上的一处村落,便是。石不动坐小四川的三轮电动车,王聚德坐小刘的俩轱辘电动车,不大一会就来到下口村委会,老治保委员值班,小刘和老治保安排好睡铺。小刘一看,三人不见了,便打听着找到街中心的钟鼓楼。这钟鼓楼传说是诸葛亮出歧山时设立的,闹义和团时又在原址新盖起来的,有三十来平方米,坐北朝南大敞门,东西北三面靠墙都支着十五公分厚的大木板。中老年人经常来这里坐着闲聊。百年风雨,大木板磨蹭得光光溜溜,木纹象图画一样美丽。
    王聚德、石不动同十来个老汉,在这钟鼓楼里正念得上劲。只听赵老大说:“论过日子,我活了七十来岁,数现在富裕了。儿子开个毛巾厂,三十多台机子哗啦哗啦响着,钱是花不清哦!就那九亩地是个累赘,不种吧,撂荒,那是个败家子,种吧,工厂就得停着……”“那为什么不让给别人种?”王聚德问。“别人?啍!那不是老黑到县城作买卖,家里五亩地让他当家子弟兄三黑种着,说好每年每亩地给老黑三百斤麦子,头年给了一年,去年就不给了。这一千多斤麦子谁都买得起,这闲气呕不起。这不是,老黑怕再呕气,要把地收回来,三黑说什么都不干,还扯了赖词:用进去的肥料,那肥力还没有发挥出来。你看这,两家吵起嘴来,亲家不像亲家,弟兄不象弟兄。”“咱们村种地最多的是谁家?”王聚德又问。“大概数着钱二胖家了吧!”钱二胖那个后生,脑壳里安着轴承,灵活多了。刚搞大包干那阵子,队里的两台拖拉机,一大一小,锈成了铁蛋,谁都不要。二胖花了六百元就弄到手里。那小伙子拆拆装装,咕咚,咕咚,开着回了家。有机器呀,谁家的地不种了,找到他,他都接过来,到现在可能五六十亩了吧!”王聚德对石不动说:“你看种地种出了新矛盾!”石不动说:“这是个解决过的老问题。土改后,我们家也是分了地。可是,既缺劳动力,又没有工具。我哥哥正是上学的年龄,却只能帮爸爸种地。一直到一九五三年,村里成立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后,哥哥才上了小学。那年他已经12岁。哥哥说:‘没有农业合作化,我就不能学文化,更不能上中学,上大学。’合作化是农民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后来说是公社化这个体制出了问题,前些年就搞了大包干,是一家一户自己干。那就出现比土改后更复杂的困难情况。也就是有了新矛盾。现在部分群众要求用新形式解决土地经营问题。这是合理的。”王聚德说:“这是需要思考和反映的问题。”
    四个人从钟鼓楼出来,已是十一点半了,小刘便张罗吃饭。石不动说:“我们到钱二胖家吃饭怎么样?”全凭石老兄安排。”三个人冒然进了钱二胖家。
    钱二胖的夫人高乎乎的个头,黑乎乎的脸儿,细声,大嗓门,是个外场人。对这三位不速之客先是一惊,后是不怕,随即展开了审讯:“你们三个来我家有事吗?”“吃饭。”“我家不是饭店!”“你们村有饭店吗?”“我们村小,你们村大,到你们大村吃饭去吧!”小刘一见,忙走上去说:“大嫂是嫌弃我们了?”“对呀,对呀!陌生人进了人家大院,一不施礼,二不问候,三不自报家门,我凭什么欢迎你们?先出去学学老八路再回来。”“大嫂,你好!”小刘把拳一抱,“小弟有礼了,请大嫂海函!”钱大嫂扑哧一笑:“你们哪里来的?”“这一位是你们马谡坡的王聚德代表,这一位是县城跟石家庄村的石不动代表,你称我小刘就行。”钱夫人抱歉地说:“原来是二位区代表,大名鼎鼎啊!来来来,进屋坐。你们想吃什么饭?小刘说:“大嫂能做什么好饭呀?”王聚德问:“石老兄想吃什么吧?”石不动说:“烙饼炒鸡蛋,虾皮高汤啊!”“石代表还真会点饭,多简单呀!你”,她拉过小刘,递上面盆:“你给咱和面。你过来!”又拉过小四川,递上个饭碗,“你打进八个鸡蛋。”“你过来,”推着王聚德,“你去小卖部买回2元钱的虾皮。”她自己捅开那蜂窝煤炉子,拿出饼铛,刷洗干净,在火炉上烘干,洒上油,又放好面板,拿过小刘尚未和好的面团,紧揉几下,切成一团一团的,赶忙幹成饼,半个多小时,油乎乎的五张大饼就烙成了。接着坐上炒菜油锅,炸红花椒和大料,放上葱花和姜丝,冲上水,开了锅,撒上虾皮,倒入陶盆,“凉一凉,别烫着。”说完又往热锅里倒进花生油,油一热,鸡蛋一倒,香味一烹,搅上几搅,倒入大菜盘。烙饼、鸡蛋,虾皮汤,还没有在桌子上放稳当,钱二胖回来了,她赶忙一一介绍,然后一同坐下。钱大嫂说:“两位代表啊,我想你们是专门来找俺二胖的,不知道有何指示,有何见教啊!”小刘站起来,又把手一躬:“嫂夫人,哪里有什么指示和见教的,二位代表是来求教的。”“俺庄户人就知道种这一亩三分地,哪有什么……”王聚德抢过来说:“钱兄弟总共种着多少亩地?”“好地赖地总共不足60亩。”“你哪里弄来那么多地?”“这都是机缘。开始,我们本家一位哥哥外出做生意,他把地甩给我,让我每年每亩给他三百斤小麦。第二年又有五户把地交给我种,现在连我自己的,共有58亩地。”“种这58亩地,也能赚个五六千块钱?”“差不多,顶个做小买卖的。”“这么多地,你能种得过来吗?”“我有两台拖拉机,耕、耩、灌、收、都是机械化,有过去一个小生产队的能力,种几百亩没问题。”“现在还有待耕土地吗?”“你们看那田野里,光撂荒、半撂荒的地也够我种的。”“应该把地吸收过来呀!”“这第一要靠人品、人缘,人家还得相信你;第二要靠生产能力,人家得看到你能把地种成;第三要靠管理水平,人家不光看干劲,还看你懂科学不,能赚钱不?吸收过来可不是一句话。”“想想办法呀!”石不动插进话来,“订个合同呀,搞搞公证呀什么的。”“那肯定好。只是咱庄稼人谁会这个呀!”“哎,王代表会,王代表会这个呀!”石不动把王聚德推到前排,王代表也毫不推辞:“二胖兄弟呀,只要你需要,哥哥帮忙!”这几条汉子,还真不含糊,说干就干。一个下午,石不动和小刘又走访了三个可能会让出土地的户,钱二胖干脆把两个想着转让土地的老乡带到家来见王聚德。王聚德呢,一纸协议草稿早拟好了。两路人马一到齐,石不动请钱二胖先看。二胖看了一遍,咂了咂嘴:“这标题……”小刘接过来,念道:“《钱二胖吸收土地协议书》,二胖兄,你觉得哪儿不妥呀?”“要说我吸收,我好象对人家不恭。要说出让呢,人家可能高兴点。”“那就改成出让。”王代表看着石代表’“可以吗?”“接着往下改。”“石代表说。下边原来写的甲方改成乙方,乙方改成甲方;正文中所有错位的词和不妥的字、句都一一按着二胖的意见改了过来。小刘把协议书往桌上一铺,用手四下里展了展:“大家再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石不动看了看,上面写着:
    出让土地协议书
    甲方:
    乙方:钱二胖
    一、经甲乙双方协商,甲方自愿把自家承包田  亩,出让给乙方耕种。乙方愿为甲方耕种,并每年每亩地无偿交给甲方  斤小麦,  斤玉米。收获后一个月内由乙方送到甲方家中。
    二、乙方不得随便在甲方耕地上挖坑,盖房,需保持土地原貌。
    三、甲方要收回土地,或乙方要退回土地,均需提前六个月(180天)通告对方。
    四、遇到具体问题,双方协商解决。
    甲方:
    乙方:钱二胖
    中证人:
    年   月    日
    小刘看大家都看过了,便问:“大家还有什么修改意见?”钱二胖带来的人说:“应该在街在贴个告示,吁请大家来签协议。”
    “有哇!”王代表立即把刚刚修改过的一张告示铺在桌子上,上面写道:
告示
    为解决从事工商业的乡亲们种地困难,我本人原意为大家代种多余土地,并呈交部分粮食。有意把土地出让 给我代种者,请三日内到我家签协书。
    钱二胖
    年 月 日 
    大家看了看,还是来的那两个人说:“二胖个人发个告示,签个协议,心里总觉着那么个。不如写村委会呀,搞个什么机构呀,单位呀、组织呀什么的好!”“我也有这个感觉,改一改还可能多吸收点地。”钱二胖也这么说。王聚德说:“我想啊,这实质上是一个租佃关系,是农业企业,可以叫公司。”“叫公司?那我就成了老板,老百姓就可能跟我对立。我不喜欢这个词。是不是叫个合作社?”“叫合作社好,合作社有信誉!”二胖带来的两个人也一致这么说。“叫什么合作社呢!”小刘问,“租佃关系,也有二胖兄承包的含义。”石不动说:“叫土地承租合作社怎么样?”钱二胖说:“别‘承租’了,怪啰嗦的,就叫土地合作社不行吗?”大家都表示赞同。王代表似有虑,只见他把石老共叫到旁边说:“老兄呀,合作社也是个政治敏感词啊!你考虑考虑。”石代表说:“这中国词是祖宗留下的。,不能谁喜欢就用,谁不喜欢就不能用。不要理彩它。咱只管老百姓,老百姓高兴就行。”
    于是,经过王代表和小刘一个晚上修改,又找来毛笔腾写,第二天一早人们就看到在钟鼓楼墙上贴着两张大红纸,上面写到:
告示
    为解决工商户种地困难,经工商所批准,由钱二胖筹组土地合作社,为大家代种 多余耕地,收获后向出让耕地者呈交部分粮食。干不好,钱二胖赔光他的农机具为止,赚钱归钱二胖个人。有意者请三日内到钱二胖家报名并签订合同。
    本村第一合作社
    法人代表 钱二胖
    另一张红纸上写的是:
出让土地协议书(草案)
    甲方:
    乙方:本村第一土地合作社
    一、经甲乙双方协商,甲方自愿把自家承包田***亩,出让给乙方耕种。乙方愿为甲方耕种,收获后每年每亩地向甲方呈交***斤小麦,***斤玉米。收获一个月内由乙方送到甲方家中。
    二、乙方不得随便在甲方耕地上挖坑、盖房,需保持土地原貌。
    三、甲方要收回土地,或乙方要退回土地,均需提前六个月(180天)通告对方。
    四、不尽事项,双方协商解决。
    甲方:
    乙方:本村第一土地合作社
    法人代表钱二胖
    中证人:
    年 月 日
    (对本协议有不同意见,可以当面协商修改)
    两张大红纸象两块大石头投入水塘,激起层层涟漪。下口村务工的、经商的、种地的,都活跃起来:“又兴入社了!”
    “小社本来就不错!还是自愿的。”
    “村社大点,干部有能耐的不错。”
    “就是大公社太公了。”
    “一搞队为基础,公社也算可以了。”
    “头几年可以,后来发展就慢了。”
    “主要是光种粮食,工副业发展慢了,收入就上不去了。”
    “主要是队干部水平低,没那么多人才!”
    “后来社队工副业也上得很猛呀!”
    “也有几个省不行,就包干了。”
    “一包包了全中国,集体工副业就完蛋了。”
    “没散摊子的也归个人了。”
    “什么法都不十全十美!”
    “反正摸着石头过河呗!”
    “时过境迁,大包干也露出毛病了!”
    “反正得讲自愿,看不准不往里钻!”
    “钱二胖倒是有眼光有能耐。”
    “反正他的农机具也值三万多元。”
    “只是不多,应加上他那六间北房,那是七八万元呀!”
    “别太狠了。太狠,他就不干了。”
    “他不肯不干。他沾咱多大光啊!”
    “咱不费劲,就吃上粮食了。也不亏呀!”
    “不劳而获,咱成地主了?”
    “咱是农民,有使用国家几亩地的权力。咱把使用权给他,他给咱点粮食,这是两有利呀!没有那么多地主呀,剥削呀。这叫什么?……配置资源!咱地不荒了,他机器不闲了;他安心种地,咱安心经商,这好处多着哩!”
    “就凭一张红纸?他有营业执照吗?”
    “听说工商所来人给办了。”
    “那得有公证呀?”
    “你还没入社就想打官司?”
    “先小人,后君子!”
    “没有公证,咱不签字!”
    老百姓是议论纷纷。石不动和王聚德早到下口东村开座谈会了。这下口村留下小刘一个人,钟鼓楼、向阳坡、田间、地头、热炕头,他就到处跑呀,听呀,想把一切声音都听进耳里,记进脑里。老百姓呢?反正知道他不过是代表的小萝卜头,是替二位办事的,也就不避讳他。有的还光想让他听见。到了晚上,小刘就和二胖、村支书、村主任商量,想写个社章什么的。到了第二天晚上,小刘刚把合作社章程草案写完,还没合上,二位代表回来了。石不动把笔计本往桌上一放,还没坐下,就喊:“小刘,请钱二胖!”钱二胖进来,石不动问:“你不觉得咱们的办法还有缺憾吗?”“我看出你有了新想法。那就请讲当面吧!”“咱们村有缺少劳动力的困难户吗?”“缺劳动力?……有啊!咱后邻居就是孤儿寡母,男的车祸死了。后街有两户无儿无女的老人,都已六十多岁……”
    “下口东村的刘大署,也想搞个你这样的合作社,人家头一条想到的,就是准备吸收困难户。”“刘大署?知道,知道!他不是个党员吗?”“你也写过申请书啊!”“石代表的意思我明白,咱当然也得这么做。要不,咱过去也是一直在帮忙呀!”二胖回头就对小刘说:“请你明天去找她,一是欢迎把土地入社,二是请她帮我老婆经营小卖部,每月工资360元。其实,干农活还可以多付给她点工资,只是这寡妇……还是搞小卖部吧!明天签约,后天上班。行吗?各位?”“当然行!”王代表说:“真是一块干事业的好料!光凭这果断劲,咱这社,没错!”说完,拿出手机,跟县公证处打去电话,说“借”两名公证员。
    钱二胖贴出告示的第三天上午八点半,在二胖家的院子里,座北朝南放着两张书桌,左边这张桌南面,并排贴着两张大红纸,红纸上就是小刘和二胖两人写的“社章”草案,主要内容是:第一,本合作社就是本村承包土地的农民因各种原因把自己的承包田转包给专门种田人。专门种田人给转包人一定回报的互助合作组织。第二,入社自顾,退社自由。第三,合作社股东增多以后,合作社经营领导人和财会人员都由社员大会选举产生。选举时,同时选出监事会,监督经营管理工作和财务工作。这张桌上坐着二胖和公证员。右边那张桌上坐石、王二代表和本村支书、村主任。到9点时,他们签了四户合同、二十三亩地。大家还都很高兴。只是院子里来的人观看的倒是不少,就是没人到前边来,过了有十几分钟,钱二胖想站起来说什么,后临居钱大嫂走到前边来:“我说他二叔,昨天这个小刘跟俺谈过入社的事,俺今天告诉你,俺要入了社,就成了社的累赘。这个社俺不想入了。”“大嫂啊!”钱二胖说:“自打俺哥哥走了以后,你孤儿寡母,日子紧紧巴巴,乡亲们谁不心疼你呀!孩子虽小,但他不是小板凳,过上十年就长成大小伙子了,说不定是把干活的好手呢!再一说,你入社,是你把地让给俺种,让俺多赚点钱。你不是负担,入社吧!”“你让俺在小卖部歇着,还给三百多元钱,俺不愿白拿。你总得顾外工,俺也当个外工行不?”“那怎么能不行呢,只是干农活太辛苦你了。”“俺不怕干活苦,就怕没活干。这不用你担心。俺入社!”“俺也入社!”是街坊钱大姐。她男的在县里当公务员,家里有五亩地,种起来也挺累人的。她走到前边来,对二胖说:“俺那五亩地入社,小麦,玉米,你每年给俺两千斤?准给?”“那当然。这不是县里的公证员,俺不给,县法院会判给你的。”那就行,我入了社,也当个外工!“你呀,钱花不清的,还去受那个累?”“那不叫累。大家在一起干活,说说笑笑,热热闹闹,那多痛快呀!这叫精神享受!”就这么稀稀拉拉,一天内签约入社的达到二十三户,象钱大嫂那样的困难户4户,钱大姐那样的困难户5户,其余都是工商户,需要安排活计的7人。新进耕地120亩,加上原来的,共178亩。二胖说,他还能再接受百八十亩。他估计还会有人入社,耕地超过二百亩没问题。晚上,王聚德说:“这是个顺民心的办法。那要是星火燎原了可怎么办呢?”石不动说:“怎么办?邓小平讲发展是硬道理,为了发展,我们必须首先要看清生产力有什么要求。耕地撂荒,是浪费资源吧?机具闲置,是浪费生产能力吧?生产力中最主要的因素是人,就象钱二胖他就要求撂荒耕地集中到他手里,而工商户、困难户有一种把土地转让给可靠人的要求。这就是生产力的要求。我们不是官,用不着看政局,察眼色,躲责任,保自己。就算是个官,也不过唾沫星大的官,没那么值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看吧,不要光仰人鼻息了!”“你又是大道理。你知道地头蛇有多利害吗你?你不怕坐监狱,你惹得起,我可惹不起这地头蛇们!”石不动说:“即使咬两口,那要什么紧?医院还增加点营业额呢!我就不信这顺民意的事,还会起什么风波!”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8-06-11
大姑子干家政激怒铁姑娘
党支部搞选举海选见民心

    石老共马谡坡访友,本来是闲来无事找痛快,没料想进行了几天激战。如果说污染问题是因为他那党员身份和代表职务的责任,那么,他同孙二刁的几场遭遇却有点戏剧性。那个年龄段的小伙子对这个或那个姑娘产生点好感,很难说没有那种自然力的驱使。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他俩升入同一所或同一地的大学,这种好感可能成为他们恋爱的基础和动力。现在大不相同了,说什么都晚了。一般的人,这段前缘可能被此后的风风雨雨所淹没,也可能储存在心底,遇有什么情景还能泛起一种美好的回忆。但大都不会公开提旧事。可石老共听说她在这里时,嘴上没有说想见一面,想说几句什么话,那两条腿往外走的时候,却显得那么顺溜。孙二刁一发现他是石不动,大概在心底激起了几层浪花,以致于言语之间流露出那种情绪。石不动心里明白:买水的时候,她可能有点旧情泛起;布道场上那种姿态,分明是想让老共对弟弟留几分情面;搜寻楼内排污井的时候,她简直就是从爱恋走到了痛恨的极端。两个人就这么着把那几根藕丝割断?再跟她说几句什么?从集体主义堕落到个人主义价值观的人所具有的那种猖狂劲,是多不容易劝导呀!再不容易也要找机会说几句,不能让她在资本主义泥潭里淹死。
    这一天,石老共在王聚德西厢房里,看着小刘和小四川聚精会神地下象棋,自己靠在被罗上想心事:从转山区搜寻排污井回到马谡坡村整整一个星期,马谡坡村的税都收齐了,孙大坏因态度好,按二倍罚款处理,其它户也就跟着下来了,一个村三十多家小纺织、小染坊就收起了六千多万元的税款。孙二刁家由城关镇税务所按五倍罚款处理后,钱新黑被移交给司法机关惩办。关二爷通过乡政府同区财政部门协商,财政局拨四千多万元给马谡坡村进行污染后遗症治理。小纺织所需加工印染任务,由太行市印染厂承担起来,小制革统一搬到太行市治革小区进行生产。被关闭的污染企业的工厂主,也都开始筹划新的项目。失业的工人有不少也找到关二爷研究生财之道。整个村没有出现什么骚动。石不动明白,这几天在马谡坡村发生的这些事,是国家利益、民营企业家的利益和全村群众利益的大碰撞,竟然没有碰出大矛盾,这真应该感谢马谡坡村方方面面的人们,特别是要感谢那些经济利益直接受到损失的失业工人们,感谢党员同志们。他想找关二爷研究一下这些人的安置问题,刚刚起身,站在床下,孙大坏急匆匆地进来,喘着气说:“石老板,石老师,我二刁姐姐跑到我家耍不值,她讲的那些话我对付不了,她有高中文化呀!你得教教我,我回去跟她辩理。”石不动问:“你二刁姐讲了些什么呀?”“哎呀,净胡说八道哇!她说改革了,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不适用了。如果适用,她说你石老板就是转山区最大的剥削者。我们两口子商量着把承德小别墅卖掉,回来给小学盖座教学楼。她又吵又闹,大喊大叫,骂我是败家子,还骂我媳妇是狐狸精,她说这个家有她一半的权利!我媳妇那是不怕邪的主儿,一怒之下,把膀子往腰间一叉,俩人针尖对麦芒,一钉一板地吵起来,真不得了哇!”石不动说:“不要着急,这讲理不是着急的事。我去听听。”他边说边系好毛式制服的扣子,同小刘、小四川一起跟了出来。还未进孙大坏大门,孙大坏就说:“你们听,声音小多了!听听她们还在吵什么再进去。”他们四个一听,还真有意思:
    “二刁姐,我和大坏结婚第一天,你就跟俺俩上了一堂共产主义理想课。你没有忘记吧?”这是大坏媳妇在讲话。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相信那一套,这时候我相信这一套。这时候,就是讲钱!”孙二刁强硬地说。
    “除了钱,你什么都不在乎吗?连为人民服务都不讲了?”
    “服务?怎么着服务?我赚了钱,平均分给工人?分给乡亲们?”
    “谁让你乱分了?为人民服务的办法多着呢?你盖厂房,买设备,扩大再生产;你打井、开渠、铺路、搭桥、办公益事业;你扶贫助弱、助教、助医、投资慈善事业;你治理污染,改善生态环境,等等,这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吗?”
    “钱是我挣的,我愿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个刁老婆少管闲事!”
    “闲事?这里有一条天理咱得讲清楚:你说说,这钱怎么是你自己挣的?”
    “厂房是我盖起来的不?设备是我买回来的不?羊皮、辅料是我采购回来的不?哪一样是离开我们夫妻办成的呢?”
    “这里边有你的体力劳动,更有你的脑力劳动。共产党承认你的贡献。这钱有你劳动赚来的那一部分。但这仅仅是一部分!请问:厂房是你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吗?设备是你一件一件拉回来的吗?羊皮是你一张一张背回来的吗?转鼓是你拧转的吗?皮上杂物是你铲净的吗?厚皮是你片薄的吗?湿皮是你烤干的吗?七彩是你染上的吗?产品是你销售的吗?没有大批工人的辛勤劳动,这钱你能赚来吗?”
    “没有我投资,连厂子都没有,他想辛勤劳动,行吗?”
    “那么请问:你的建厂资金是从哪里来的?”
    “我自己积累二万元,贷款几万元,由小到大,由少到多,逐步发展起来的。”
    “你的两万元是怎么积累起来的?”
    “种地呀!一个汗珠摔八半,你自己不知道吗你?”
    “你种地怎么着赚来这二万元?”
    “大包干分来四亩地,种粮食吃不清,卖出去换回钱,省着花,有点节余。村上有五亩坡地,我承包种了几年草莓,运到县城卖个好价钱,很快攒到二万元。”
    “种草莓是谁给你提供的项目?”
    “老头子他一个朋友是科委干部,人家告诉的。”
    “草莓种子是从哪买来的?”
    “县农业种子站。”
    “种植技术你自己会吗?”
    “是农业技术站教给的。”
    “草莓收回后是你自己背到县城去的吗?”
    “哪里话?真胡说!是租车运出去的。”
    “走的东山沟还是西山梁?”
    “走的大公路!真是的,我是找大坏辩理的,偏偏碰上你这个无理蛮缠的刁老婆!”
    “我这个刁老婆比你差得远。只是喜欢刨根问底,是不是?那我就不问,你自己说:你种草莓离得开推荐项目的科委干部?离得开种子站?离得开技术站?离得开出租车?离得开修公路的?碎石子的?炼沥青的?离得开制造轧道机的大工厂……”
    “行了,行了!”孙二刁打断弟媳,说:“你不就是说我这二万元是全社会的积累吗?这个道理我比你懂!连我贷的款都是社会的金融资源。”
    “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明白:咱们赚钱,离不开大家伙。想想过去,咱们这一代享受的是爷爷们打日本的成果,享受的是爸爸们建设社会主义经济基础的成果;看看现在,民营企业不正是公有企业物质的,技术的,人才的,管理经验的……各种各样的资源的积累吗?展望未来,民营企业创造的高速度,积累的雄厚的物质财富,形成的丰富管理经验,不都是建设社会主义所必须的吗?民营企业不是和公有企业一样,正在为建设社会主义和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准备物质条件吗?想当初,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志在千里,看此时,共产主义仍然是中国共产党的神圣旗帜,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仍然是全国各族人民的坚定信念!大家都在为建设社会主义辛勤劳动,都在为实现共产主义准备条件。二刁姐,你不也是这样吗?”
    “我……我?”二刁由羞变恼,“我是顽固不化的极端个人主义者,怎比你们见风使舵呢?
    “在改革大潮中,有一批人背弃了自己的共产主义理想。我不愿意看到其中有你。难道你自己愿意离开你曾经信仰并为之奋斗过的事业吗?大坏当众悬崖勒马,我心里高兴。我今年四十五岁,我发现自己此时更爱你的弟弟。你难道不更爱他吗?”
    “你这个刁老婆,把我的心都搞乱了!今天,我莫非已经成了你的俘虏?厉害呀你!还带着咱乡修跨山渠铁姑娘队长那脾气啊”听话听音,此时孙二刁的声音轻松多了,但似乎还有疑虑:“弟妹呀,你说你姐夫这事儿,快一千万的税金,要是全交了,还能有转机吗?”
    “如果我们把税款交齐,至少在刑期上会得到宽大吧?”
    “我也这么想。只是一交上去,我连吃饭都要靠你两口子了!”
    “你如果不嫌弃我们两个粗鲁,就干脆搬回咱家来住。不就你家侄咱四口吗?”
    “那就真打扰了!”
    “定了!就这么的!拉钩!”二人把钩一拉,开心地笑了!
    石不动听罢大笑,腾地一拳打在孙大坏肩部:“好你孙大坏!家里藏着大将军!”“贱内,贱内!”孙大坏说:“我搞了几年污染,跟我分居了几年,母老虎哇!”“这大将军叫什么名字?”“贱内叫赵冬梅!”
    石不动和小刘、小四川回到王聚德家里。一推房门,王聚德一个人迷着眼抽旱烟呢!烟锅里只剩了灰白色的烟灰,可他还“叭达,叭达”机械般地抽着。小四川伸手攥住铜烟锅,猛地一抽,王聚德这才猛地睁开眼:“喂?……三位回来了!你们看我这个,说睡就睡呀!”小四川立刻笑嘻嘻地顶了回去:“大叔恐怕是在想什么人呢!这不行。你给俺找一个婶娘还不行吗?还想找新的?”“臭小子,净瞎说!”王聚德也开玩笑说,“大叔不给你娶媳妇,让你打一辈子光棍!”石不动把话引入正题:“兄弟呀,有什么心事值得你凝神思索呢?”王聚德说:“大哥呀,咱这村里选举,上级不提出候选人,咱就选不出干部?”“兄弟你要是有意见,就找他们说清楚,不要在家生闷气呀!”“这不大秋快要结束,村里要改选党支部,乡党委又要当保姆,确定各村候选人!”“乡党委为村里提出指导性意见,这也不为过。”石不动说,“党员们要是认为不恰当,可以改变乡党委意见呀!”“一改变,乡党委还高兴吗?”石不动回答说:“我要是党委书记,我肯定很高兴,因为党员终于敢于当家作主了!再说,咱也是个人,为什么非要看别人高兴不高兴呢?”
    “聚德在家吗?”大家一听就知道是关二爷来了,小刘赶快打开房门迎接。
    “我和石不动都在呢!快请进!”王聚德请关二爷进来。关二爷坐定后对王聚德和石不动说:
    “你俩都是党员和区人大代表,你们说,这乡党委老是跟村里规定候选人,这妥当吗?我明年就七十岁了,还不该松套吗?这不,提出的又是我。你说这事儿?”
    “这不是小事。”石不动说,“我建议你二位去找乡党委。说清楚,应该不难办。”
    “我说也是。咱们去吧!宜早不宜迟。”王聚德对关二爷说。
    “去就去。不过,石代表一块去更好。”关二爷坚持让石不动同去。
    “我不是此地人氏,又没有党员介绍信!”
    “没关系,谁不知你全区模范党员石不动?这是去研究问题,又不是去打架!”关二爷说完,扯起石不动的袖子,就往外走。
    他们走进王平乡大院,看见一间瓦房门口钉着一个木牌牌,上面写着“副书记室”。他们知道这是党委副书记句旦的宿舍兼办公室,便都走了进来。这屋一明一暗,暗间是卧室,明间靠窗户放一张豪华老板桌,靠墙放着沙发,二小一大。句旦副书记坐在老板桌正位,一看进来三位,便说:“关书记好派头,出门还带两个保镖的。有什么事用得着我吗?有事就说,莫客气,咱办不了,上边还有朋友——组织部长,管官的大官,什么事办不了?”
    石不动一听,胃里往上一泛,恶心得差点吐出来:怎么一开口就仗势“上边”,“管官的大官”。这崇尚权力的人们就这么倚重“组织部长”?真是可怜虫!想归想,说归说,石不动自知不是此地党员,还是少说为佳!但是关二爷不得不说:“句书记!”这位领导有个忌讳,不爱听“副”字。谁要叫一声“句副书记”那立码就不高兴!所以,关二爷为了办事,也就是见俗随俗,又叫一声“句旦书记!下级向您请示:我已年近古稀,力不从心,这次改选,希望找个年轻的接替我。”“什么?你说什么?”句旦很吃惊地说:“你是发烧呢?还是讲笑话?村官虽小,可也是个官呀!怎么还有人拿着官帽子往别人头上戴?他别人想当,我还不让他当呢?”王聚德接过来说:“俺们村好几千口子人,这个村官也不算小事。选一个年轻村官,俺们村说不定还会发一发呢!””你也就是五十来岁吧,你要想当这个村官呀就直接说。我看你当保镖也有几个年头了吧?也学会了几着吧?兴许比那些二青子们稳当点。要不,让关二爷把官让给你,再扶上马,送一程!你叫什么名字呀?”关二爷忙说:“他叫王聚德。”句旦赶忙记在小本子上:“王聚德!王聚德呀王聚德,我好不容易发现了你,你不要辜负党的希望啊!”石不动听着,看着;看着,听着。心里寻思:确定个村党支部书记候选人,就这么简单呀?句旦就是党吗?他一句话就算党的意见?基层如果是这种状况,我们党可就……可就危险了!石不动用目细看这位句旦副书记,年龄也就五十来岁,个头倒也不小,足有一米八高,瘦骨伶仃,那脖根轴,象是用一根钢筋穿进脊梁骨,头不低,也不抬,不左扭,也不右歪,不是僵尸,倒象一根棍。他好象想把眼光移到石不动这边来,那头一扭,连同两个肩膀和整个上身,一齐扭了过来,真是“上下联动”。人家既然把目光移了过来,石不动就说:“句书记呀,你权力真大。哎,不能跟我也封个官吗?”石不动没有想到,这“权力真大”四个字,还真让句书记精神抖了起来,人家就爱听这类话。今天这不,真抖劲不小:“我权力不大怎么办?这书记年仅三十三,凡事都得依靠我;这王平乡长倒是四十多,就是能力太小,凡事都要我。连区委书记来了,都得听我的汇报!你没听说吗?你叫什么名字?”石不动答道:“我姓石,叫……”句旦打断石不动,说:“噢!我知道了,马谡坡村姓石的是大户!选政府的时候,你当个村长吧!”石不动把拳一抱,打一恭,说道:“谢主隆恩!”把头一抬,问道:“句书记,当个村长就这么便宜吗?”“便宜,当然便宜!别的乡都过了万,我这儿,有七八千就行了!”石不动气得呼呼喘粗气,拉住关二爷,推着王聚德,走出句旦办公室。关二爷回头喊道:“俺马谡坡没有姓石的!”
    王聚德敲过书记的门,乡长的门,组织委员的门,都无动静,三个人,只好怏怏回家了。
    隔了一天的晚上,关二爷又来到王聚德家里,对石不动说:“昨天晚上的党员会,聚德跟你说了吗?句旦真来公布党支部书记候选人,没等他公布,党员们就散了会。你说这事儿,弄的?多让党委下不了台呀?”“你是书记,总得想个法子把支委会选出来呀!”“石兄弟,还想什么法子呢?今天这一天,咱村165名党员,有一百挂零的人,或者三五成群,或者一二十人,都去乡里找党委了,还都说得差不多,村民委员会组织法下来七八年了,谁当谁不当,还是老办法,乡里定。村里的面貌,还是老样子,脏乱差。办污染工业,富了几个人,毁了俺一个村。你乡党委,就不能放开手脚,让俺自己选自己的干部吗?石兄弟,这是不是在闹民主呀?”石不动问:“乡党委有什么意见吗?”“这牛书记和马乡长倒是平易近人,相信老百姓。我想,他俩明天就可能来咱村调查情况。”
    “等不到明天了!”乡党委书记牛金推开门:“呀嗬!这位是——是石老板,石老共,哈哈……今天算是好运气,平空多了一个诸葛亮!”
    “诸葛亮在这里可是流过眼泪的。”石不动说:“错用一人,全盘皆输呀!”
    “痛定思痛,教训深刻呀!一个带汁诸葛,教育着中国上千年的领导者。”牛金说,“必须解决一个如何了解人才的问题。”
    “这才能知人善任呀!先坐下,喝杯茶。”王聚德伸手去搬椅子,那椅子早让关喜旺搬了起来。王聚德想去拿茶壶,喜旺早已把杯里倒上了水。王聚德见状,也就不再操持这些事,而是去参加讨论:“了解人才,知底的还是老乡亲!”
    “怎样才能让老乡亲把底亮出来呢?”马乡长把话题引深一步。
    “我可以发言吗?”关喜旺有点着急的样子。
    “当然可以。这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见。”牛书记说:“直截了当点!”
    “那就是一句话:把你们三五个人选拔干部的权力交给我们全村165名党员!”
    “老乡亲也是人。少数老乡亲决定大事同样容易出问题。那必须是‘老乡亲’这个大集体的人都来参与选拔,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好’的人,才是要选拔的人。”关二爷象是讲述他一生的经验。
    “还必须采用比较法。”石不动说,“只有让‘老乡亲’反复比较‘老乡亲’,才能比较出谁是要选拔的‘好’人。”
    “让‘老乡亲’比较谁呢?怎样比较呢?”牛书记催石老共把话摆开。
    “比方说咱这村选举支委会吧。”石老共说:“165名党员,可以三五个人自由结组。每个组都提出自己认为能够领导党支部和马谡坡村的几名最好的党员。这第一步就是亮出了让全体党员进行比较的‘能人’,而且基本上会是全部的能人。第二步就是把这个人名单交给各组去比较,并从中提出几人。再把各组提出的名单交党员比较,逐步缩小范围,最后留下规定的一人或几人。这一人或几人,就是党员共同提出的候选人人选。
    “我听懂了。”牛书记对着马乡长说:“这些办法确实能够贴近实际。我们三五个外乡人研究各村干部一大片人,怎么可能不出差错呢?党委成员都不是神仙呀!翻过来,让各村一大片人研究干部三五个人,肯定看得真,选得准。让党员自己选,比让上级替党员选,肯定要好得多!只是……这是不是违背党管干部的规矩呀?”
    “党管干部和选举干部是一致的。”石老共说:“党管干部的目的只能是一个,那就是选出好干部。党员选干部也只能是同一个目的。一个没有私利的中国共产党不就是希望广大党员和人民群众能够当家作主吗?村级选举不光是党支部,还有村民委员会。让党员参考‘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活动,不会违犯党的规矩。”
    牛书记和马乡长在王聚德家叙谈了许久,牛书记说回去马上召开乡党委会议。
    关二爷第二天就得到通知,乡党委同意让马谡坡村党员自己推选出候选人的意见,并决定第三天就开始组织选举。
    这天的党员会上,牛书记主持选出本次选举领导小组和监票人,研究拟定选举办法。随后,所有选举都由选举领导小组长、退伍军人李三杠主持。头一次党员推选支部书记候选人人选,是三名党员一组,自由结合,每组推出2名人选,结果55组推出48人。牛书记在听过石不动介绍的赵冬梅的情况后,十分欣赏。这回,他两眼紧盯着那48人名单,他在找有没有那位孙大嫂——赵冬梅,结果他看到了,有人名,但只有两票。选举小组把这48人名单用复写纸复写出五十六份,选举小组留一份,每组发给一份,利用白天时间分组讨论,并听取群众意见,准备第二天晚上再次推举候选人人选。第二次党员会上,要求每组从48人名单中推选出2名人选,超过十票者为继续讨论人选。结果有8人超过十票。牛书记又瞥了几眼,上边有赵东梅,只是仅11票。牛书记直攥拳头。选举小组又把这8人名单复写下发,白天分别讨论并征求意见。第三次党员会上,要求每组提出一名人选,从最高票往下数,截出五人为继续讨论人选。牛书记在后边把脚尖掂起来,又把名单瞥了几眼,上边还真有赵冬梅,不过是得票最少的一名。选举小组又照例复写下发,只是三天以后才开党员会。第四次党员会上,要求每组提出一名人选,截出最高票三人,为继续讨论人选。牛书记一眼就瞥见有赵冬梅,而且进升为第二位。选举小组又照例复写下发,五天后才开党员会,强调每人至少听取十名群众的意见。第五次党员会上,每人发一票,每票都印有三人名单,让党员推举正式候选人2名,当场唱票。牛书记真高兴,赵冬梅一开始就上得很猛,结果赵冬梅158票,复员军人钱志强71票,此二人被推举为正式候选人。选举小组在大街上张榜公布党支部书记正式候选人名单,并利用七天时间,请党员和群众评头品足,提出意见。同时上报乡党委正式批准。
    党员会上,165名党员全部到齐,还增加了五名要求入党的积极分子和10名村民代表前来观阵。165名党员,每人一票,每票选一人,来担任马谡坡村党支部书记,全村的大舵手。这可是责任重大呀!发票之后,特意留出半个小时,让党员们思考比较,也允许交头接耳,前展后顾。结果,赵冬梅以160票赞成高票当选。钱志强虽只得五票,但这是跟铁姑娘队长当对手,也觉得挺幸运。
    回家的路上,石不动、牛书记、马乡长、小刘、小四川都很振奋,都说:“不出吾之所料。”提到钱志强,也都说看好,是村主任的好人选。但牛书记说:“先不要算卦。谁能断定不爆冷门呢?过一个月再见分晓吧!”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8-06-07
“慢着!”老板娘孙二刁断喝一声,石不动他们三个惊得回头一看,只见孙二刁急眉瞪眼地说:“你们刚才叫什么?石老板?你是石老板?哪个石老板?石不动……没错!你就是石不动!”她边说边把石老板拉回凳子上一捺,一手扶着石老板的后脑勺,一个手指头擢着石老板的前额,气愤地抱怨地嫉妒地而又亲昵地数落着:“你个没良心的!你当真没有看清我是孙二刁吗你?你还来试探我?!你又发财又扬名,还在马冥府受到六伟人的接见,今天来到俺这儿,感情连句话都没说你就走吗你?……”小刘和小四川平时够精灵的,这会儿都成了丈二和尚,连石不动都象受到突然袭击,不知如何应对,只是把右手伸到眼前,象是在遮挡,又象是摆手罢兵,嘴里只有两个字:“二刁!二刁!……”前店里正闹得热闹,后堂又来了一人,大高个,大黑脸,眉宇间有两道立纹。他朝石不动看了几眼,恍然大悟似地说:“石不动?你是石不动!……我说二刁咋这么动感情!原来是你!”说着就恶恨恨地把二刁的一只胳膊攥住,咬着牙说:“行了吧你!哪有你这么不识相的?老同学来了,又是动手又是呵斥!没听说你俩有什么大不了的仇啊!”石不动一看这个黑大个,立即认出这就是那位既善动心机,又小肚肌肠的同学,也便顺口说道:“还是新黑说得对,三十多年不见了,心里的话怎么可能一句说完呢?冷静点,慢慢说。”这时小刘才看出个大概其,提起茶壶,为这三个同龄人端上茶来。
    “石师兄发大财,扬大名,这转山区快盛不下了!”钱新黑开口就带点滋味。
    “钱师兄讲哪里话来,我石不动一介草民,怎比钱兄隐居山林,独享一方呢!”
    “我,你不都看见了。这两间小茶屋,紧挨那两间是杂货,一天卖不了几十元钱,能混口饭吃也就不错了。
    “如果钱师兄果真如此……”石不动两眼早就看出钱新黑和二刁两人穿得看似灰布溜啾,并不出众,但那分明都是羊绒的,软黄金。为什么瞒着说话呢?是怕露富呢?还是另有原因?于是他不太认真地说:“那我赞助二位一点,略表离别之情,总还可以吧?”
    “石师兄慷慨解囊,满可以让城边那些乞丐吃几天饱饭。现在改革开放了,我们还能吃饱肚子,只能谢你好意了。”
    “二刁师姐需要城里的什么东西?”石不动不想恋战,就话锋一转,“下次来时多带点来!”
    “需要什么?你买得起吗?”孙二刁挑起战来。
    “只要孙师姐需要,多花点钱算什么?请讲!”
    “我需要你的良心!”
    “良心?”石不动开始一愣,不过马上迎了上去:“钱师兄,你看这,你看这……师姐需要我……我的良心!这怎么办呢,她需要我……我的良心!”
    “你这臊娘们”,钱新黑一巴掌打过去,正好打在脸上,“不要脸的东西,良心怎么能要?挖出来吗?这里不用你,回后堂去!”
    这时,王聚德走了进来,一看这阵式,抬高嗓门说:“吆荷!你们这老同学见面,这话说不清了。石不动,你不是要看俺村的风光吗?再不去,天就晚了!”小刘站起身,说:“是啊!早该走了。”石不动也站起来:“钱师兄,那我告辞了,我去看看庐山真面目。咱三人,改日再谈!”
    “改日就改日!”钱新黑把这四个人送出店门,急匆匆地向后堂走去。
    石不动他们一行三人,在王聚德引领下,一直朝东走,出东门,又往前走2公里,有一条南北向的水泥小公路,四人顺着小公路往南走了一百多米,闻到一股刺鼻子的怪味。走不多远,只见路东建着八家小染坊,流出的黑色、红色、兰色的汤,汇集到一条南北向水沟里,向南流去。路西盖着五家小制革厂,流出的灰的、红的、白色的汤,也汇集到一条水沟里,钻过小柏油路下的管道,同路东的水汇合后,流进一个大水坑里。四个人向前走了二三十米,看见路边这个大水坑,往里一瞧,液面离地面有两米多深,那颜色就象要下冰雹那般的黑疙瘩云。那气味,顶得你不敢吸气。石不动他们四个人谁都没敢开口说话,捂着嘴往后撤了好几步。后边有人喊道:“哎!别看了,工夫一长会头疼的。”四个人撤回几米,小刘问:“这是个什么坑?”那人反问道:“先说说你们是哪里来的?”王聚德上前答话:“没外人。不认识么?这几位是《共产党员》杂志社记者。”“党员啊!那不是来了一个。”顺他的眼神看去,北边果然走来一个人。这人膀大腰圆,黑黑的脸象王聚德的弟兄。小刘问:“你是哪家老板?”“这不是。”那人往路西一指,“搞揉制的,用着的时候好说。”“你是党员吗?”“你这个书生怎么问这个?”王聚德忙答道:“这位是省《共产党员》杂志社记者,是咱们党员的话,不是说话方便吗?”“啊?那,我是。要不,进去喝杯茶?”“不用茶。”聚德说:“这几位记者是在找典型。如果看中了你们这里,自然要进去喝几杯哩!”“那好,有事就问吧!”石不动问:“你贵姓?”“免贵姓孙名叫大坏。”“这个水坑是干什么的?”“渗污坑。”孙大坏象介绍经验似的说,“前年这时候,我们王平乡政府陪着环保局来了,说我们污染太严重,要关闭工厂。我们说好话,乡领导也帮着说好话,环保局就抬了抬手,罚款路西50万,路东30万。还要求我们必须把污水处理掉。怎么处理呢?我们没经验,一问乡领导,一名领导说:‘看不见了不就是处理掉了?’我们后来就挖水坑,挖了一丈多,二丈多,都渗得太漫,几天就满了。大家合计着,打水井不是摸沙层找水母吗?咱也挖到沙层,让污水顺着水母往下渗,不就渗快了吗?我们一挖,四丈多,出了大粒沙层,找到了水母,果然渗得快。但环保局又来了,说不行,乡里说:‘这么着吧,办工厂哪能没有一点水呢,这不是有半坑吗?不让他们再增加。如再增加,就关掉他们。’环保局还是不干,说,液面上不来,那水都渗到下游了,还是污染。我们说好话,乡里求人情,最后议定,环保局每年来罚款,还是路东30万,路西50万,这才把厂子保全下来。老百姓办点事真不容易呀!这年头!”石不动接着问:“你们现在知道这样做污染地下水吗?”“早就知道!”孙大坏说,“人们做好了准备,张老大在承德买了房子,王老二在北戴河买了房子,再干几年,赚上几百万,一搬家不就不污染了吗?”石不动追问道:“他们溜,你不想走?”“我在驼梁买了五间房,太行山坡上,别说这点污染,就是大西北下来的污染,隔着石头山,也污染不着咱们呀!”“你打算何时走?”“我现在才有一、二百万,再赚二三百万儿,买辆小汽车,听见点那个风声,把细软一拉,一个晚上就住进新家了!”“你好卑鄙呀!真是不知羞耻!”石老板早气火了,“象你这样的党员,白给都嫌脏!走,找你们乡书记去!”“找乡书记?你找县书记才强呢!这年头,一个臭记者,你想干什么?”孙大坏说着往前跨进一步,喊道:“来人啦,有奸细!”说时迟,那时快,喊声一落,忽拉一下子跑出百十来人,还拿着铁锹、木棍、铁杠等能做武器的东西。王聚德把两臂一伸,挡住石不动他们三人,高声喊道:“我是村南口王聚德。我给你们介绍的模范代表石不动,就是这一位!”他指着石不动说,“他净为咱们老百姓说话,是咱们工人、农民的好朋友。前一阵,舍己救工人,差点搭上老命!”孙大坏喊道:“乡亲们,不要信他。他刚才还说是杂志社的。没有鬼,说什么谎话?弟兄们,把他们拉到厂子里辩理去!”这时,有几个工人就涌了上来。王聚德又把双臂一伸,忽然灵机一动,喊道:“乡亲们,辩理有什么不好?咱们拉出去辩理,孙大坏敢吗?吓死他!”“哈哈!好你王聚德,胳膊肘往外拧,怕你吗我?拉出去就拉出去!你说拉到哪儿吧你?”“拉到布道场!现成的麦克风。”“布道场就布道场。弟兄们,看紧了他们四人,别让他们跑掉。”孙大坏胳膊一扬,“弟兄们,走哇!布道场啦!”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8-06-07
买净水得会初恋女
探污染触动众乡亲
    石老共苏醒过来后,又在医院呆了半个月。回到家里,他让有根把小刘和小四川拨给他,陪伴他两个月,城里城外走走看看,潇洒潇洒,或者做些下棋、钓鱼等健脑活动。又把厂内大事数算一遍,交给少共去管。他自己好像真的要跳出三界之外。
    他们三个人驾着两部“电动车”:一辆电动三轮车,由小四川开着拉着石老板;一辆电动自行车,由小刘骑着跑前跑后。他们忽儿在路边人群中凑凑热闹,忽儿在大树阴下谈天说地,真是悠哉快哉!石老板说,真比当皇帝还痛快,从来没有这么休闲过。
    这一天,石老共和小刘、小四川出门野游,一直朝北走了二十公里,眼前忽然闪出一条不过六米宽的水泥路,笔直地朝西北方向延去。老共说:“小刘啊,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条路哇?”“这是一直通到转山最西北角那个马谡坡村的小公路,是区人大主任卸任区委书记最后那几个月修成的。”石老共赶忙接过话茬:“对了,那村有个区人大代表叫王聚德,直言敢谏,不违良心,也算是一位好代表。不妨前往拜访拜访。”小刘和小四川早就听出老共心里想什么,没等他的话说完,早从大公路拐向小水泥路了。
    他们走到马谡坡村南口,村头有一家小吃店,三个人坐下叫了三碗刀削面,小刘吃了几口就觉得不对味。他一看小四川,吃一口,俩眼一搁挤,而石老共没有反应。小刘问道:“石老板吃这面,味道好吗?”“一方水土一种味,这里也许土地有盐碱,凑合着吃吧!”小刘反驳说:“不可能,盐碱地出在低洼潮湿处,这山窝窝怎么会有盐碱呢?我说小老板呀哎,这面是什么邪味呢?”小老板走过来抱歉地说:“对不起呀,三位客官!我们这里的水本来都是甜的,一办那些小染坊、小制革,哎呀,今天红、明天绿,那水是真难喝呀!我这是买的纯净水,渗上一半,还有味呀!我这小本生意,实在没法办呀!”石老共问:“办了几家小染坊?象这事没人管吗?”“有人管呀!区里环保部门来管,乡里说情,村里说情,结果八个染坊,每年罚款30万就清了,老百姓还得喝这水。”“别人不管,你们那个区人大代表王聚德,他也不管吗?”“你说那个王大叔呀,他就住隔壁,北邻居,他管过好几次,就是管不了啊!”“多谢你,小哥哥!明天我们还来你这吃饭,只是……请你多买点纯净水,我们付钱就是了!”说罢,石老共双拳一抱,叫道:“小哥哥,告辞了!”
    三人出了店门,一转身进了王聚德的家门。小刘进门便喊:“王聚德先生在家吗?”北房门吱呀打开,出来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壮年男子,方脸庞,浓眉豹眼,大嘴叉,嘴角下陷,不化妆就象舞台上演花脸的一员虎将。他出门一看,一眼便瞧见石老共,近似喊叫般地说:“石老兄!我正盼你来支援呢!这个代表真不好当啊!”“越不好当越得干!”石老共刚说完,还没等王聚德答话,后边跟上一人,这人身高足有一米七五,比王聚德还高一点,也是膀大腰圆,魁梧得很。头发留得比男人长点,却比一般女人短得多。说是男的,两眉弯弯,有点女相,脸皮也比王聚德白一色;说是女的,那个彪悍劲,实在少见,连女人的隆胸都看不到。石不动还在犯疑惑,只见那人双拳一抱,高胡芦大嗓地叫道:“石大哥,我叫韩正方。傻妹子这边有礼了!”石不动也急忙把拳一抱:“不客气,不客气!韩大妹子,打扰了!”“请三位堂屋来坐。”石不动三人进得屋来这么一看,还真象个正堂,东西方向六七米宽,南北有五米多长。紧靠北墙是一张条几,挨着条几放一张老式方桌,方桌两侧却没放太师椅,而是三条铁管腿的小圆凳,方桌两侧各放着4个。石不动看了看这个局势,在方桌西边坐了下来。韩正方赶忙走过去:“石大哥,虚左,老祖宗都讲虚左为敬,请在东边坐。”“大妹子,我是客。客座在右边,我该坐这儿。”“客座?那得看谁来呀!这两个小青子来,自然坐西边。你石大哥来了,不在上座怎么行呢?”她口里说,手上动,早把石不动的胳膊拉起来,象扶着,也象架着,反正石不动没了自由,由韩正方把他“放”在东边紧靠方桌的凳上坐下。王聚德这才靠西边桌沿坐下,小刘,小四川挨着石不动坐下,韩正方端端正正地坐在丈夫下首。石不动却不在乎这些端末细节,开言就直出直入地说:
    “王代表莫非是在环保上遇到麻烦?”
    “哎呀哈,石老兄一句话就点到我的难题上了。你说这小染坊、小制革还真能赚钱,一百多劳动力也有了活干。只是这污染也实在太讨厌。红的、绿的、兰的、黄的,这汤色还直变。这水,怎么让老百姓喝?这年头!”
    “乡政府和村民委员会怎么个态度?”
    “石老兄,这你还想不到吗?人家支持生产呗!”
    “你王代表没找他们交涉过?”
    “我都找过不下十次。人家说,这生产是硬道理啊!咱说,这污染也得解决呀,人家总是说好听的,‘当然,当然’,‘研究研究’。可是这已经快三年了……你看这。”
    “县里环保来过吗?”
    “半年前我打过一次电话,人家一个钟头就来了。现场看了看,大发雷霆,喝令全部关闭!村干部来了,乡干部也来了,我看他们合计了合计,环保局的人便挨家挨户地罚款,听说罚了三十多万元。罚完款,他们就要走。没解决问题,没个说法,我可不能让他们走!我又向环保局打了电话,说如不解决,就到省里告他们去。结果局长很快就来了,局长、乡长、村长,不知他仨怎么研究的,反正局长对我说:研究过了,这污染要治理,不让群众喝带色带味的水。如果一停产,群众就失业,乡里没税收,村干部没政绩,乡干部的政绩也不好讲啊!人家拉着我的手说:‘这年头!是政绩时代嘛!你老代表,可得支持政府工作呀!’这污染用什么办法治呀?人家说让等两三个月……”
    “这不是过了半年多吗?王代表!”
    “人家有行动啊!村委会让村西的,村南的,村北的,所有上梢的小染坊都搬到下梢的村东去。八家搬迁到村东仨村交界处,村西还有两家,就是不搬。这味小了,色轻了,还是没彻底解决呀!”
    “搬到村东就不污染了?”
    “反正不污染马谡坡村了。这世道,都是个人管个人,谁还管别人呢?你说那会污染下游村庄,人家说不让他看见他知道什么?这良心,你说!这年头!”
    “这是老板们的行为。”石不动说,“老百姓什么态度呢?”
    “老百姓?嘿嘿!他心里不高兴,背地里骂大街,当着面,他才不讲话呢!再说呢,工厂关了门,他到哪里去上班?人穷志短,都因为没钱花呀!你来硬的,那工人还向着老板呢!这年头,这世道,净怪事。”
    “给老百姓讲讲道理呀!”
    “石老兄你真不明白吗?这年头,咱们还不如天主教呢!人家传教士到处设道场,讲《圣经》,又是明传,又是暗教。咱们呢?没人号召,没人布置,连文化室都拆着卖掉了。你还宣什么传?讲什么理?再说,人家传教士拿着外国津贴,咱们喝着西北风去给老百姓讲道理?这年头!”
    “这地下传教士就没有人管吗?”
    “谁管谁呢?这世道!咱马谡坡村的文化室原来是一个座北朝南的敞口舞台,还有一道残破的围墙。村里放弃之后,有个传教士就利用晚上在这里讲《圣经》,好兴旺哩!几个党员看不惯,干脆把破围墙整个拆平,把砖卖了。围墙没有了,传教士挪窝了,可这影响造成了。比方说咱这小染坊,有人说:‘他们少数几个人挣大钱,让全村人喝臭水!’对方就讲了:‘这发展资本主义,是天主兴的,全世界都有的。谁反对,咱到美国告他去!’有人说:‘连贫下中农都只顾自己上班,不管水里脏不脏!’那‘贫下中农’理直气壮地说:“我上班又不是去偷东西,谁敢侵犯我的劳动权,我到美国告他去!传教士——美国,成了咱马谡坡村的一股政治寄托!这事谁来管呀!这年头!”
    “王代表,王老弟,人代会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件事呢?公安局、宗教局,还有党的统战部都是主管这件事的。下次你提出来,咱们联名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话又说回来,这事每个党员都应该管呀!只是,用什么方法管呢?”
    这时韩正方烧开水,又在两个铁壶里折了几折,说是把温度降到80来度,冲好西湖龙井茶,端给各位客人和王聚德。石不动品了品问道:“这水是买来的吧?”韩正方回答道:“当然了!是北街西头钱新黑和他老婆孙二刁从城里贩来的纯净水。”石不动象是受到点触动,沉思片刻说:“既有卖水的,我们总得去光顾光顾呀!”韩正方两臂一伸:“三位,我这里大馅包子都快熟了。总得吃了饭再去呀!”“饭在南邻吃过了!大馅包子晚上再吃吧。”王聚德说:“既吃过了,那我陪三位去看卖水的。”“何必呢?”石不动说,“我们鼻子下边有嘴,还打听不着卖水的。你吃饭吧,我们回来之后咱们接着聊。”
    石不动三个人步行来到北街,往西走了有半华里路,抬头看见一家门店的门口上伸出一根竹杆子,有两米多长,竹杆上挂着一面深兰色的布幌子,幌子中间贴着一个大红字——“水”。不用打听,三人就迈进了店门。店内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身材不高也不矮,略胖一点也不显蠢笨,穿着一身深兰色的套服,袖口和领口都镶着黄边,虽不象城里人那么洋气,却也有点别致。她看三位顾客来到店里,赶忙打招呼:“三位请坐,请坐!是喝热茶还是取冷水?”“热茶一壶,净水装二十斤。”石不动随口答着,眼神还不住偷取:嘴唇还是那么薄,眼眉还是那么横着,两只眼稍向上挑着,露着三分蛮气五分刁。他曾经欣赏过二刁,说话虽然从不让人,可她是非曲直、人情事理还是分得很清楚。三年同学,没见过一次说话不讲理的。心里老是记挂着这位刁姑娘。二刁从二年级开始就非常欣赏石不动的才气和对事情的执着劲。而且已经表露出对石不动的爱慕之情。如果石不动不是文革开始后回农村当了农民,这俩人极可能百年合好!二刁把茶倒上,石不动问道:“这卖水的生意还算有利可图吧?”
    “我们这小本生意,谈得上什么利呢?赔本赚吆喝,无利可图!”
    “我们这一壶茶水总得收三元五元吧!”
    “三元五元?你讲什么故事吧?这一两绿茶三十元,这一壶水六元,这烧煤耗电加上服务,整整四十元呀!”
    “这一壶放茶叶超不过三钱,你这是秋毛峰,买一斤也超不过30元呀!……”
    “秋毛峰?谁跟你说是秋毛峰?这是正宗的极品黄山毛峰啊你!你懂茶叶吗你?你饮过茶吗你?你哪山上下来的土老帽啊你,你拿40元钱来吧你!”孙二刁说话象爆豆,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手底下还紧紧地把茶壶捺住。
    “石老板,我们走吧!”小刘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钱,放在茶桌上,“茶水不喝了,净水也不取了,五十元也不用往回找小钱了!老板娘,我们以后再来光顾!”说完,小刘和小四川就扶着石不动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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