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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百万老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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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8-06-04
大劝娼石老共盟约告天下
诉苦情洪小妹感动老公安 
      第二天早晨,甄不济从万花洞门口把吴老三拉回来,领进东方厂办公室。石老板一反常态,头不抬,眼不睁,坐不让,茶不倒,一个字都没往外吐。
    一直这么闷了至少五分钟,吴老板按捺不住,气乎乎地说:“我是来谈生意的!”
    “连做人都不会,还会谈生意!”
    “水至清则无鱼。你不觉得你有点迂腐吗?”
    “连美国总统有点绯闻,议会都要提出弹劾,这是美国议会迂腐吗?”
    “我们是老百姓!”
    “美女坐怀心不乱的柳下惠,也是老百姓啊!”
    “全中国几千年才出这么一个!”
    “你回去查查家谱,有几个是沾染过你这种劣迹的?”
    “你也太狂妄了!”
    “你能有此行,还怕我一言吗?你对子不仁,对妻不义,对母不孝,请你回去找老师算账,让他教会你‘害羞’了;再回来找我理论!”
    “慢着!”甄不济见吴老板气得回头要走,便伸出一只胳膊挡住,面对石老共说,“昨晚是我拉那地方去的,吴老板这里……这买卖还是要做呀!”
    “你看他那德行?还跟我顶嘴。他还像老弟吗?”石老共有点回头。
    “我不象老弟?你呢?不仁、不义、还不孝!把我骂成什么了?”
    “我问你,你回到家里,见到那一双念中学的儿女,你脸红不?见到你那结发的媳妇,你心虚不?见到你那白了发的老妈妈,你该抽自己两记耳光不?你说你这算什么人呢?不济,快把地板钻个眼,让吴老板在里面藏起来!”
    “够了!石老板,够了!”甄不济想拦住石老共,“该谈买卖了!”
    “有几句话说清了再谈买卖。”石老共说,“我问你姓吴的,昨晚你糟蹋了多少钱?”
    “不瞒老兄说,吃喝玩乐总共才21000元。”
    “这21000元是怎么来的?”
    “赚来的。”
    “赚谁的?”
    “谁的?……唉呀,牧民,还有制革的……”吴老板气火有点低了。
    “这都是牧民和工人的汗水啊!你拿着劳动人民的汗水随便糟蹋,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剥削!剥削!剥削!”
    “哎呀,石老兄!你可救救我呀!可别跟吴忠那边讲啊!”民营企业家不怕交费,不怕纳税,就怕说“剥削”二字。因为他们深知这意味着什么。吴老板真脏实据在石老共手里攥着,他真的胆战心惊,叫了一声“石老兄啊!看在一双儿女的面子上,你饶了兄弟吧!”
    “不要怕!我本来就没有手段制裁你,也不想制裁你。仅仅是因为兄弟之情,我才劝你几句,避免走到与人民为敌那一面。其实咱应该明白:咱开始做买卖,还不是银行贷款吗?银行是谁家的?国家的。等于是国家给我们垫付着原始资本,让我们赚钱的。想想过去,我们民营企业家享受着前辈们用生命换来的和平环境,也享受着父兄们建设社会主义经济基础的成果。实际上数算数算,我们民营企业,不正是公有企业物质的、技术的、人才的、管理经验的……各种各样的资源的积累吗?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连续几年物价上涨十几倍,我们开着通货膨涨的顺风船发展起来,这里边可是老百姓的牺牲啊!改革开放在这个基础上为我们这一代人搭建了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平台,我们有了一个施展自己才华的阵地,能体现个人价值并为国家作点贡献,不就心满意足了?有了钱,要想国家,想别人,想穷人,万不能自己铺张浪费、花天酒地、吃喝嫖赌,为富不仁,成为新生的资产阶级分子!”
    “自古人言劝赌不劝娼,你石老兄今天算是把我给劝得心通意通了。我保证不再进那个腥地方。我想,咱成立一个劝娼联盟,争取让所有民营企业家都不再进那个死胡同!”
    “你能改?”
    “能改!”
    “还劝娼?”
    “劝娼!”
    “有决心?”
    “有!我想少搞点业务,走城串户,先找朋友们,再逐步扩大。”
    “你要搞盟约?还想联上我?”
    “当然。不过,你要多搞业务多赚钱,队伍大了,你好提供经费呀!”
    石老共把头往左一歪,想了想,又把头往右一歪,想了想,说:“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净化净化社会风气,老祖宗们都会高兴的。”他沉思几分钟,拿出英雄牌钢笔,一本稿子纸,不声不响地写道:
    戒嫖盟书
    古有柳下惠者,美女坐怀而心不乱。
    今之民营企业家,担企业发展之重任,负职工生活之重担,标社会进步之新,立歪风陋习之异,为国强而奔波,为民富而劳碌,怎有嫖娼之闲情,安为野情之异趣?难成国民之榜样,勿为民俗之败类。
    有土财主者,赚几个铜板,唯恐遇潮而泛臭,急欲花光而后快。扔妓场,养二奶,花天酒地。回家偶见妻儿老小,不自羞惭,反而嘻皮自诩。其母令自闻之,方觉不仅腹内嗅腥臊,两只手柱地难起,闻之,连手指也铜臭四溢。自言道:柳下惠身后三千余年,吾反倒由两条腿进化成四条腿了!
    今番吾与吴忠县之吴老三等倡行劝娼之举,莫谓无事生非,实乃净化业界风气,匡正业界盛名,佑我兴业不衰,保我富贵不淫,传我致富为民之美德!
    为携众造势,推而行之,书此《戒嫖盟书》。凡有志戒嫖者,决心远离美色者,均可名签其下,以儆子孙之行端也!
   
                                          时二OO五年八月三日
                                                加盟签名:
                                                  石不动 
   
    吴老三一连看了三遍,签上名,坐在沙发上,呷了一口茶,叫了声“石大哥”,说:“我今天更佩服你了!人说转山皮行有个才子。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石老共说:“我算什么才子?不过是《共产党宣言》多读了几遍。充其量是个高中毕业生!”“重点高中的高才生!”甄不济忙插进来补充道,“不是‘文革’误事,弄个北大高才生,说不定还是个中央委员呢!”“又是乱吹一气。”石不动说,“老三呀!当个老板,必须谨记一条:富贵不能淫!有钱也得省着花。”
    “石大哥你净说希罕话。有钱放着不花,还等着带进棺材里?”吴老板磨磨叨叨地说,“现在就那么个骨灰盒,塞满了票子能放进几元?”
    “谁也没说让你有钱光放着。你创办企业,发展教育科技,兴办公益事业,助弱扶贫,这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吗?比你挥霍浪费掉不强吗?”
    “你上面讲的我都听懂了。把钱花在那儿,是为人民,还是为自己,这是判定一个民营企业家是不是新生资产阶级分子的一块试金石。我今天又受到一次教育。我要把这些道理讲给所有朋友听,让大家都不当剥削分子。”
    “吴老板心性好啊,顾带朋友讲义气。不过,这发了财的人们脾气会变,品质会改,可不是都能回心转意的。”甄不济认起真来,话语还挺多的,“我老家是个织毛巾的专业村,那小染坊上了七八个,村里的井水都被污染,有时红,有时兰,还很混浊。环保部门来处理,这些土财主计上心来:在小染坊集中的地方,挖了个二亩大的渗水坑,坑底就是沙层,让污水顺沙层往下游渗去。你说缺德不缺德?村里人劝他们想个法子治理治理,他们根本不听。有些老百姓扬言要告他们。他们赶忙到承德避暑山庄买了宅第。时刻准备迁移。小染坊照常营业。这些业主原本都是老实巴交的贫下中农,受剥削,受压迫的。这回自己变成坏枣了,谁有办法?谁教育得了?谁管制得了?这不是为富不仁的资产阶级分子吗?”
    “这尽管是少数。”石老共说,“但也足以提醒民营企业家:时刻注意改造思想,不使自己在政治思想和生活作风上成为资本家。”
    “这花场上的事以后保证不沾边。这吃点喝点,不算过分吧!我说石老兄。”吴老板象跟老师讨教似的说。
    “吃好点,喝好点,穿好点,住好点,包括坐好点,这都是提高生活质量,是社会进步的反映。关键是没有条件不追求,有了条件不铺张。人类社会自有阶级以来,劳动阶级从奴隶到农民,从农民又到工人,一直处于被压迫的弱势地位,物质生活资料欠缺,不具备奢侈浪费的条件,历来生活纯朴,勤俭节约,养成习惯,至今保留着这种美好的传统。只有剥削阶级、统治阶级,才有条件铺张浪费,花天酒地,挥霍奢侈,荒淫无度。也只有他们才一贯这样做。挥霍浪费是剥削阶级的本性。民营企业家走上这条路,就是爬向资产阶级。”
    “生产越来越发达,财富越来越丰富,没有消费,岂不也是浪费吗?”
    “所以才要接受国家规划的指导,实行有计划的生产,避免资本主义的生产过剩。这在战略上是为人类持续发展而节约自然资源。”
    “既是自然资源,自生自灭自长,这么大个世界,还用得着什么节约战略吗?”
    “资源有可再生的。但大部分是不可再生的,是有限的,用一点少一点。必须长期坚持节约。”
    “到了共产主义呢?”
    “到了共产主义,节约将成为人人自觉遵守的生活准则。”
    “节约还不是小事呢!”
    “当然。节约是劳动阶级的传统,也是共产主义的美德。怎样判定一个人社会责任感的高低和一个人内心世界的阶级烙印?只要看他的生活习惯是节约,还是浪费,便可见他心底之一二。大手大脚、铺张浪费可不是生活小事。”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8-06-04
“我这才有点明白,石老板搞科研一甩就是五千万,个人生活上不浪费一元钱,原来是出自高尚的共产主义信念和为子孙、为后人服务的良心!”甄不济大有所悟地说。
    “石老兄原来是把节约和浪费看作是民营企业家阶级分界的一部分。”吴老板也有所悟地说,“怪不得石老兄对这类问题如此坚决呢!”
    “民营企业利润的分配方向最本质地反映出民营企业家是为人民还是为个人的思想品质和阶级属性。如果把工人用汗水换来的剩余价值习惯性地用于自己和家人挥霍浪费,难道还能说他同资产阶级分子有什么本质不同吗?”石老共如是说。
    下午二点多,吴老板刚走,办公室小刘通知石老共:“公安局治保科有请!”
    转山区公安局治保科办公室里,王科长坐在一张办公桌中间,老警察苏大戈坐在科长左边,小刘坐在右边,石老共坐在三位干警的对面。王科长说:“石老板呀!人家把录像带送过来了。我们也是公事公办,不得不管不问呀!”“哪来的录相?”“万花洞府内设的监控录相。”“录到了我们什么?”“你等三人进了山花间。”“进了屋就是嫖娼?”“从录相上看,你有搂抱亲吻行为。”“谁搂抱谁?谁亲吻谁?既有录相,拿出来一看不就清楚了吗?”“不是外人,愿看就看看吧!”王科长指示小刘放录相,录相屏幕显示:石老共三人从柜台往里走进山花间,吴老板把臂一伸,抱住两位姑娘,石老板坐在椅子上……停了连续镜头,出来一个石老板腿上坐着一位姑娘的镜头,接着又换了一个石老共和那个姑娘接吻的镜头,到此停止了。看罢录相,石老共真感到无地自容,浑身发烧,象是满身的小蛆往外钻,他想到这会儿自己肯定是张大红脸,便伸手往脸上一摸捋,手上的汗水竟然滴了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太不冷静:这大年岁,怎么这般脆弱?虽然不该进那个门,却也没有任何秽言和丑行,你害的什么羞?发的什么烧?这么一镇静,石老共立即哈哈地笑将起来:“你们三位不动脑筋,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清?”老警察苏大戈接过来说:“就是嘛?这分明是裁剪过的!”王科长火了:“你的立场可不要站错位置。咱是重证据,不轻信口供。那个姑娘坐在石老共的腿上,这能是假的吗?”甄不济看看石老共,那石老共张着嘴,没话说!他搓着手,跺着脚,拿不出反驳的证据,也只能责骂自己。这时老警察苏大戈说:“王科长也是无奈。人家当事人……”石不动接过来说:“王科长,你还记得党的思想路线吗?你这样追风扑影,见风就是雨,这会伤害好同志呀!”
    “你是好同志,人家老板就是坏同志?”
    “此言不都错。”石老共说:“臊老板容留暗娼,是允许的吗?他干这些伤风败俗,有害教化的勾当,是共产党倡导的吗?他们那些明娼暗妓,淫秽招贴,是你们公安局批准的吗?作为老板,唯利是图,不择手段,败坏社会风气,腐蚀干部警察,这是好同志干的吗?”
    “还有那录相,”甄不济气愤地插进话来:“他们这般裁剪录相带,分明是有意败坏石老共的声誉,你们竟然助纣为虐。平时,他们交给公安局,你们就罚款,罚了放,放了抓,抓了罚。他们得到你们的保护,你们得以完成罚款任务。你们这是在搞治安呢,还是在敛财呢?”
    “哈哈!”王科长脑羞成怒,“你们倒猖狂起来了!人言石老共胆子大,区长来了都不怕。你不怕区长,那是区长不知底细。我抓住你有把的烧饼,看你害怕不害怕!来人”
    “有!”小刘打一个立正。
    “把小姑娘带进来!”
    “是!”
    不一会,治安科门外嚷嚷起来。一个小姑娘尖叫着喊道:“我不要公安局呀!……不进去!……不进去……”小姑娘的手把住门框,死死地把着不放。可能因为是小孩,小刘也没有使足劲。石老共见此光景,走上前去,对小姑娘说:“孩子,你干坏事吗?”“不干!”“你是坏人吗?”“不是呀不是!石老伯可要作主呀!”“孩子,公安局是个为好人作主的地方。你有理,就什么都不要怕。进来,对他们说真话,把话说完,他们明白了,就不会加害你。老伯做保证,没有事。拉着老伯的衣裳……好,进来,进来,没事的。”小姑娘进来,石老共又坐在椅子上,让小姑娘靠在身边。然后,对王科长说:“你有什么话,慢慢说,要是吓着孩子,我找局长告你!”
    “我要问你石不动,你把这个小女子拐到家来,是何用意,从实交代!”
    “石老伯,什么叫‘拐’呀!”洪小妹听出问题严重,但不解其意,就直接问起石老共。石老共回答说:“拐,就是欺骗着,强迫把你弄到我家来。”
    “不是呀,公安局老爷,你饶命吧。不是石老伯拐俺来的,是救俺来的,是俺自己要来的!”
    “哈,石老板还真有水平,这一夜之间就把个小女子训练成铁杆了!……不要着急说话。姑娘,我来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姓洪,叫小妹。”
    “今年多大岁数?”
    “十四岁。”
    “家住哪里?”
    “四川省山台县,城西十八里琼家谷里。”
    “你小小年纪,不在家念书,来到太行市干什么?”
    “公安大爷呀!我怎么能不想念书?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一年级,每次考试都是前三名。老师说:好好学习,将来考北京政法大学。毕业后,专门管着公安局和法院,让全中国不怨枉一个好人。爸爸为了供俺念书,上山去采药,一下子摔死在山谷……俺还……还念什么书,石老伯,……俺想爸爸呀……想爸爸呀……”
    “好孩子,好孩子!”石老共两眼红红的,哽咽着说,“公安局在问话,好好回答。”
    “洪小妹,你爸爸死了,还有你妈妈呢?”
    “妈妈养不活我们姐弟俩,哭了一个多月,就改嫁了!”
    “你没有别的亲人吗?”
    “爸爸有三个同族兄弟,也很穷。答应每人每年拿出一百斤粮食,交我舅舅养着八岁的小弟弟,让我自谋生路。我就跟着本村几个妇女来到太行市了!”
    “你来太行干什么?是不是跟着她们卖?从实讲来,说!”
    “石老伯,什么叫‘卖’?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卖呀!”
    “王科长,这孩子还太小。”石老共说,“不能吓着孩子。我替你问。“孩子,告诉老伯,你是哪天到的太行?”
    “大前天。”
    “哪天找的工作?”
    “前天。”
    “老板怎么跟你讲的?”
    “他叫我跟着几个姑娘干活。说是先管我吃三天闲饭。然后,就是明天晚上,让我开始值夜班。”
    “王科长,你听到了吗?”石老共说,“难道你现在还不应该开始保护她吗?”
    “‘应该’的事多了。我们保护得了吗?”
    “那你把她怎么处理?还把她送回虎口?”
    “你这人说话也太那个,我们把她送回原籍还不成吗?”
    “不成啊,不成啊!石老伯,老家有饭吃,我还跑这么远吗?救救我吧,石老伯,让我在你厂上班吧!什么活我都不怕累!”
    “不行!就得发送原籍,这有规定……”
    “不回原籍,不回原籍……”洪小妹吓得哆嗦起来,紧紧地抱住石老共……
    “得了吧你!不懂事的小孩子,你按什么规定?”苏警察气愤地站起来,离开坐位,“你怎么没一点人性啊你?”
    老苏边说,边走到洪小妹跟前,抚摸着小妹的头说:“多好的姑娘,又漂亮,又聪明,谁不喜欢呀!好孩子,不要怕,你苏伯伯无儿无女,我和老伴都感到很孤单。我们俩每月工资快三千元了,在家里放着没有孩子花。看你也无家可归,不如我收你为养女……”
    “我不做养女,我要去石老伯家上班,我自己挣钱吃饭。”
    “孩子,你知道雷锋叔叔吗?”
    “知道哇!雷锋叔叔净做好事!”
    “着哇!你要是到了我家,成了我们的孩子,我们多高兴啊!你能让我们老俩口高高兴兴过日子,你这不是做大好事吗?”
    “是这样吗?”
    “当然!好孩子,叫爸爸!”
    “叫了爸爸,你还得让我到石老伯家去上班。我不能白吃饭!”
    “当然,当然,我儿还去上班,不吃闲饭!只是你现在还太小,还需要念书呀孩子,咱还要考政法,还要管公安,管法院,让全国不出怨案!你想啊孩子,到那时候,你们治理国家,国泰民安,民富国强,怎么还能有吃不饱饭的孩子呢?你要不念书,怎么治理国家呢?好孩子,听爸爸话,先念书,后工作,好吗?”
    洪小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发出亮光,石老共早就看在眼里。好在石老共早听人说苏公安,老警察,为人厚道,品行高尚。今天遇到这事,他感到幸运,把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寄托给苏老俩,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于是对老苏说:“你这个主意我赞成。这么办,你养着,我帮着。我每年出一万元,都给你。你往四川给她弟弟寄上二三千,其余你支配。小妹考上大学之后,咱们再增加。”
    “你石老兄说哪里话来,我收养女儿,我就养得起!我也想到了她弟弟,愿来咱这,我还兜着,这是多好的事啊!”
    “再好的事也要花钱,你工资再高,哪比我有钱?钱,我是要出的。每年元旦,让有根把钱给你送过来,你把孩子养好就行了。”
    洪小妹早听在耳朵里,他问石老共:“石老伯,你也同意我认这位苏爸爸?”老共说:“你高兴吗孩子?你不高兴,还跟老伯走。”“我看苏老伯也挺好!他家没孩子,一定很寂寞。”老苏听罢,把掌一拍,叫道:“我的好孩子,我们有缘份,快叫爸爸!”洪小妹开始有点羞怯,但看她两眼一转,可能是绝处逢生,心里高兴,她铃铛响脆地叫了一声“爸爸”,接着抱住老苏的脖子,流出幸福的泪花!
    王科长这下子可腻了:“老苏你真是妇人的柔肠,一点原则性都没有。你说养就能养得成?”
    “这段佳话很快就会传遍转山区,你能挡得住?你们青局长决不会象你这么铁石心肠!”石老共有点腻烦,“中国人都象你这么教条,早就完蛋了,还改什么革呢?”
    “你石不动出言就损人。这回算便宜你。小心有朝一日犯到我的手里!”
    “哈哈!王科长,你好大的口气!”石老共说,“你今天讯问我,征得人大常委会同意了吗?人民代表是你可以随便讯问的吗?万花洞府开着妓院,偷着录相,把录相交给你,你就罚款,你就处理,这不是让万花洞府的老板指挥着你这个公安局的科长吗?洪小妹跟着我们跑出来,臊老板怒气不出,偷天换日,裁剪出几个录像镜头,诬陷好人,你不侦查,不破案,就拿来制裁人民代表,你这不是玩乎职守吗?我以人民代表的名义要求你:一要彻底取缔万花洞府的暗娼;二要对万花洞府依法做出处罚;三要你这个人民的不肖儿子,向公安局党委做出深刻检查。以上三项,一周之后,我以人民代表的身份前来查询办理情况。还有……”甄不济赶忙插进话来:“先把话说到这里吧!我们必须快走,小刘来电话说小四川情绪不好……”石老共赶忙站起来,说:“各位,我有急事,告辞了!”看见洪小妹,又说:“好孩子,跟着爸爸回家吧!”说完,二人急忙上车,朝东方厂奔来。
    王科长看着发动起来的汽车,喊道:“石不动,你别猖狂。你嫖娼、拐带双罪在身,看我怎么处理你 !”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8-06-05
石老共奋不顾身救一命
    马冥府拜谒导师诉衷肠
   
    太行市第二医院门口,石老板他们东方厂的机工小四川和厂办室小刘,把小四川的母亲扶进一辆小轿车。一上车,小四川呵呵咧咧地对母亲说:“妈放心,咱的病好治了,接上一根血管就行了。”妈妈听了很高兴。她知道儿子每个月工资八九百元呢,接根血管,花上几十元钱,儿子受得住!她哪里知道,这是心脏要做‘搭桥’手术,需要花费好几万元呢!小刘见小四川凝思不语,便说:“小四川,你在想什么?可别瞎想呀!”
    这个小四川,个头小,一米五六,长得瘦,才四十多公斤,年龄小,方满十八。小的特点十分鲜明,真名实姓早被多数人淡忘了,一提小四川,全厂没有不知道的。甚至连他爸爸五年前去世,妈妈有严重心脏病,都无人不晓。小四川早就算好了那笔账:自己打工,妈妈看病,每年能积累三四千元,到结婚时,盖房子、办婚礼,送彩礼,还得妈妈张罗三万多元。身为人子,不能孝敬病重的老母,还得增加重大负担。不结婚呢?首先是老妈妈誓死反对。这回搭个桥,又要几万元,这可怎么办呢?小四川想起天和厂一青工死亡,法院判赔十八万元。我要能有这个便宜事,妈妈的病治好了,送回姐姐处,妈妈也有养老金作补偿。不过,儿子一死,妈妈会有多么伤心呢?向厂方提出?石老板总像长辈那么关心职工,还怎么好意思再打扰他呢?要是不让石老板知道,到头来还是他兜着,还丢脸,怎么对得起人家呢?小四川看着病重的妈妈,思来想去,觉得怎么做都不对。
    厂办室小刘,把小四川的母亲在宿舍安置好,回到办公室,心情一直不能平静,小四川的命运怎么就这么不强呢?幼年丧父,现在母亲又病重,他能承受得住吗?万一……小刘抓耳挠腮,忙拿起电话:“石老板,小四川母亲的病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是有点风险,不过……对,听医生的。钱吗?说是本地做四五万,到北京得六几万。……到北京?……带七万?不经职代会同意,你只能批五万!……以你名义再借两万?是,先给小四川说一声,稳定住情绪……,打保票?……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对,我就这么说。你现在……从公安局回来的路上?……乱弹琴!我们先做去北京的准备。”
    “石老板,小四川人小心量小,忒孝顺,可别想不开呀!”甄不济等石老板接完电话之后,有点着急地说,“小四川可讲过天和厂陪赏的事!”“我就怕这个。把车一直开到他宿舍楼下,咱俩好好地劝导劝导。外地来的孩子,万一出个一差二错,咱怎么向人家父老乡亲交待呢?”车到了宿舍楼前,石老共两眼往上这么一看,三楼阳台上,小四川一只脚早踏在了砖沿上,“唉呀!”石老共一声惊讶,推门下车,就往阳台跑去。不济喊道:“小心呀!”“老命换小命,够本!”
    甄不济紧随其后,喊道:“小四川,石老板来看望你妈妈,快去打开房门吧!”不济这个“吧”字还没说清楚,小四川头一低,可就栽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石老共猛地往前跨出一步,双臂早平摊着伸了出去。小四川一头栽到石老共的怀里,石老共“噗喳”往后仰下去,甄不济一见,忽然象个足球运动员铲球一样,“呲”地往前一搓,“啊”地蹦起一米多高,落地时被身后的小刘紧紧抱住。怎么这么巧?原来是石老共的头砸在甄不济的脚上。小刘呢?是对小四川不放心,出来去看他,正好赶在现场。这时,小刘象员大将,看看石老板,昏迷着,看看小四川,也昏迷着。一看周围来了五六个人,用手一指,“你去调来两部大卡车,两部小轿车。”“你去后勤,准备三副担架。”“你去跟医院打电话。”这才蹲下来,低下头,眼泪滴在石老板的脸上。看看小四川,又把眼泪滴在小四川的脸上。回头一看甄不济,上前脱下他的鞋,只见左脚大姆指和食指的肉都裂开了,他抱着这只脚就是大哭哇:“甄大哥,十指连心啊!”可是,一见一辆轿车开过来,立即指着一人:“你保护甄不济去急救室!”紧接着大卡车来了,担架来了,工人们也来了。小刘把石老板和小四川安放在担架上,又把泣不成声的小四川他妈安置到担架上,同小四川在一辆车上。四个人抬着一副担架站在卡车上。这样,两部卡车,拉着三副担架,稳而快地驰往医院,小刘和石有根等又乘小轿车从小道开进医院。
    ……
    医院病房楼下边,挤满了东方厂的工人。肖淑英从楼门出来。大家围上来:“怎么样?”“都检查完了!”“有危险吗?”“就怕石老板从此醒不过来!”大家一下子鸦雀无声。石老板办这个厂子,由小到大,十几年来,多不容易啊。工人八小时工作制,他呢?他一天二十四小时,什么时候下过班呢?在办公室里,实在支撑不住了,合衣躺在床上,这就算下班了。可电话铃一响,他又上班了。他一直坚持拿工资。开始同工人一样多,这几年企业兴旺了,他拿得比工人多点,但除此之外从不多拿企业一分钱。这么多年赚那么多钱,开始七八年赚的钱都用在了企业发展上、帮助职工上或者捐资助弱上。这几年赚钱多了,就都存入企业发展基金和福利基金那两个专门账户。他规定,不经职代会同意,谁都不许动,一百年也不能动!他家里,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家具还是那个家具,窗台上放着的还是那个十几年前的春兰牌小空调,写字台上蹲着的还是石家庄最后生产的那批环宇牌小彩电,连厨房里的冰箱也是快用十年的那个“新飞” ……人们劝他跟上点形势,换几件新的,他的理论是:钱花光了,还可以挣。这材料都是自然资源,扔一点可就少一点呀!你劝急了,他就说,这都能用,凑合着用吧。这么多年,亲得都舍不得扔了。吃饭,除了春节那几天,他都跟工人在一块吃。不同的是,厨房每天晚上十二点给他送两个茶鸡蛋或者熬制一碗不见米粒也不见水的小米汤。那一年,厨房里说石老板都过五十了,要开个小灶,他说他从小喜欢吃大锅饭,还亲自带着大师傅到原转山县旧城里学做大锅菜,工人们吃着上口多了。他就是穿衣服有个性。他只穿黑兰灰黄四色毛料毛式制服,不穿西服。他说穿西服,前边大开口,是培养哮喘病的。他每年几次到北京量体制衣,夸北京制衣舒舒坦坦,和和服服,比西服漂亮多了!还便宜千八百元钱!他有病多是吃中药,说是西药少治本,多治表,负作用挺大还挺贵。在他个人生活上,没见过他不精打细算的时候。可今天不行了,那输液瓶子里都是西药,顶事吗?能治好吗?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人们脑际里浮现出来的都是好处。这么好的人,谁见过几个呀!这么好的老板,真是难找哇!老板救职工,豁着命!那个节骨眼上,犹豫一点,就不是石老共了,他跟人们亲啊!根子就在这个“亲”字上,亲了才顾不上自己!他跟哪个职工不亲呢?特别是一看见青年职工,那简直就像看见他自己的儿女!他救小四川,那是内心的亲字支配着呢!他救了小四川,谁知道他自己还能……可能是那几个职工想到这里,用手捂着的嘴里发出“呜呜”声,一时间,“哇”地一声,一片人海一片哭,场上所有的人都感情失控了!
    有人提出要看一眼石老板。那还了得?医生说过一定要保持安静!几位总管和工会几位领袖,都不同意看。可石有根说:“我们对职工不能太残忍,这不是我父亲的脾气,想个不干扰的办法……”最后决定从对外的窗户跟前隔着玻璃看,每人半分钟。工人们排着队,循规倒矩地慢慢地隔着玻璃往里看几眼,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就这样,两个钟头过去,还是看不见队尾在哪里。看过的又在院子里站起来,一个人也不往外走。
    这些情况,石有根早隔着窗户看在眼里,他把几位总管和工会领袖叫到一块说:“工友们的心情,小的都理解。只是这样下去,影响点生产是小事,干扰人家医院工作,咱怎能忍心?工友们不吃不喝,那不是等病吗?总得让大家吃上口饭,喝上口水呀!我看这么着,以车间和科室为单位,采取轮流守护的办法,二个小时一换班,回去休息会再回来,跟工友们商量商量看行不?你们开个车间主任和科室主任会,像工作一样安排下去,或许还行。”大家低着头,低声说:“试试看吧!”
    当天晚上,转山区和市的电台、电视台、报纸等所有媒体都宣传起这位舍己救人的英雄来,尤其一说是老板救职工,就更引人注意了!
    第二天下午,小四川先是手指头动了几动,接着慢慢地睁开眼睛。斜躺在旁边的妈妈,惊喜得大哭起来,紧紧地抱着儿子:“儿呦!儿呦!你可回来喽!”顷刻间,她像想起什么,一下子变了脸,使劲朝儿子的肩膀打了两巴掌:“你个臭小子,该死的!你怎么朝着石老板身上砸呀?折了根筋条还不要紧,到现在还昏迷着,要是醒不过来,你就去偿命!”“你这是说什么呦,妈呀!我是两眼一黑,才摔下去的。什么都没看见呀!”“小弟弟,你总算醒过来了。”石有根摸着小四川的额头说,“先不要乱动,镇静住!”小四川胳膊肘往床上一拄,象是要起来的样子,结果,两眼一合,又迷糊了过去……
    第五天上午,石老共还是那么昏迷着,医生在屋里来回这么走着,众人屋里院外,个个都焦急地等着。难道就这样醒不过来了?老厂长可不能撒手走啊!值班守护的不到一百人,这会院子里挤了二三百人,大家搓手、跺脚,人虽不算太多,但一幌,也象人海涌动一样。“省里的医生又来了!”人们好像看到点希望,等着会诊的结果。
    企业家们像排着队一样都来了,都像工友们一样隔着玻璃往里看一看老伙计,只是时间随便一点。别看企业家们,还都到小四川病房,瞧一瞧这一老一小,表示慰问和同情。
    会诊后,医生传出话来,CT和磁共振都显示出来:“病人有希望醒过来!”
    第二天上午,石有根他娘惊喜地把眼睛一瞪:“有根,快看!你爸的手在动!”石有根低头一看,老爸的手指果然动了一下。他高兴地抱住妈妈的胳膊:“妈,爸快要醒过来了!”大家的眼睛都盯在石老共的脸上,只见石老共脸颊抽了两下,头略微动了动,嘴唇张开:“……毛……毛……”小四川他妈说:“毛什么?摸什么?”石有根他妈说:“毛?他是想念毛主席了!要不,肯定就是看到毛主席了!---不对呀,不对。看我这嘴!他是活人,怎么能看到毛主席呀?看我这嘴!真是的!”石有根说:“妈,你说了就算说了,不要自责。爸爸这活人不许做梦吗?或许是梦中见到毛主席了!”
    这事算是让石有根说着了。自打石老共被小四川这么一砸,他就这么昏昏迷迷,忽忽悠悠地,好像灵魂出了壳……他好像做着车,沿着高速公路向北走。好像还是甄不济开着车,不济的脚还能踩闸吗?还能蹬油门吗?甄不济笑迷迷地说:“您老命都舍得,我还怕疼吗?只是,我们今天到那里去呀?”“我一想到那录相啊,就无地自容。你说我这是干什么呀?一世自律,沾上了这么个污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我跟你作证!”“作证管什么用?我自己心里还过不去呢!”“这是我的错,与你无关呀!”“怎么无关呀?我不往里迈步,能进山花间吗?我得 做检查。找毛主席做检查去!”“毛主席住在马冥府。”“那就找到马冥府去,不更好吗?见见马克思!”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8-06-05
他们唰唰地向前奔着。忽然,眼前展现出一条宽敞的林阴大道。他们顺着大道朝前走去,走呀,走呀,前边闪出故宫大门。他们慢慢地慢慢地踏上云气缭绕的金水桥,抬头一看,彩云飘飘,门洞上嵌刻着端端正正的三个朱砂大字——“马冥府”。马冥府莫不是马克思的处所?石老共想到这里,高兴极了。原来马冥府就在这里!这里就是那说理的地方!啊!前边还有一个主持正义、是非清楚的殿堂!他着急地往前跑,跑着跑着,一下子飞起来,飞过一片无限宽广的平川,又飞过一片崇山峻岭,大江大河,然后又掠过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狂浪开处,一眼就看见三座金光闪耀的殿堂,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大殿,门口上写着“毛主席、周恩来”;再往前看,又是一座大殿,门口写着“列宁、斯大林”;最深处一座大殿的门口上写着“马恩祖师宝殿”。他不知不觉停在毛周门口。门口连个警卫都未设,能随便进吗?石老共疑疑惑惑往里走,好大一座殿堂!往左看,左边无限延伸;往右看,右边无限延伸;往前看,往后看,也都是无限延伸……原来这里是一座无限面积的大殿堂!那怎么才能走进大殿堂里边去呢?怎么才能见到毛主席呢?既然是无限玄机,那就来个无限试验:“毛主席,周总理!”石老共扯着嗓子喊道,“石不动来看望你们了!”一声喊罢,那无限延伸出去的殿堂,又忽地缩了回来,石老共立即觉得置身于一个大殿里边。只见正面端端庄庄坐着五人:正中央是毛主席,左边是周恩来和朱德,右边是刘少奇和陈云,左首斜放着的一张桌子里边端坐邓小平。一看就知道还是大秘书长的脚色。六伟人个个面带微笑,看来十分欣喜。毛主席首先说:“欢迎你呀,一代承前启后的坚定党员!”
    “我可不够坚定呀,毛主席!”石老共急眉腊眼地说,“今天就是来做检查的!”
    “检查什么?你那点事我们都知道了。”毛主席说,“慌乱之中,显出了英雄本色呀!”
    “惭愧呀惭愧。这点事各位伟人怎么知道的?”石老共迷惑不解。
    “你有所不知。咱们的革命烈士遍布神州。那个好,那个劣,怎会不知道呢?”石老共听罢周总理的话,心想,老百姓讲头顶三尺有神灵,果真如此呀!
    “总理呀,主席呀,我有几个问题可以提出来吗?”石老共问。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毛主席说,“不过,我的所思所想,都写在各种文稿里了。你们可以看嘛。看了可以提出意见,还可以用实践进行检验嘛。你有什么问题,他们五位可以解答。”
    “那么,报告小平同志!”石老共站得笔直。
    “那就请快讲!”邓小平也站起来。
    “小平同志,您曾警示全党,如果拉大贫富悬殊,那就等于改革失败。现在么?这悬殊真的越拉越大了。怎么办?”
    “这是个严重问题喽!”小平操起浓重的四川口音说,“我确实讲过:‘如果导致两极分化,改革就算失败了(邓选三卷139页)’。我还讲过:‘如果走资本主义道路,可能某些局部地区少数人更快地富起来,形成一个新的资产阶级,产生一批百万富翁,但顶多也不会达到人口的百分之一,而大量的人仍然摆脱不了贫穷,甚至连温饱问题都不可能解决(邓选三卷208页)。’这个问题大家应该关心,但也不用担心。新的党中央是会纠正过来的。”
    “请问刘主席,这民营企业家之中出现了少数为富不仁的人。他们算是资本家吗?他们不当红色资本家怎么办?他们的资产阶级思想怎么克服呢?”
    “这也是个严重问题。”刘主席说,“他们挥霍浪费,都是糟蹋的工人的剩余价值。这些为富不仁的人,都是资产阶级分子。但对多数民营企业家来讲,他们都是敬业的,爱国的,爱人民的。如果不教育,就会产生资产阶级思想。解决办法就是加强教育。都能象你这样,那就都是劳动人民的一员,都是社会主义企业家。”
    “那么相反呢?”石老共说,“不接受教育而为富不仁的是资产阶级分子,那贪官污吏呢?那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利用公款奢侈浪费的官僚主义者们呢?他们结合在一起,是不是新生的资产阶级?”
    “这是个重大问题。还是请主席回答吧。”刘少奇说。
    “我讲什么呢?我实际上都讲过了。”毛主席站起来说,“不要管什么阶级、阶层,只管这些当权派。共产党当权派……不管你过去是党、共产党,反正你现在是当权派。发动群众就是整我们这个党。中心问题是整党,不然无法办,不整党没有希望。”(1964年12月20日在研究社教工作的政治局会议上的发言)
    毛主席讲到这里,忽然进来一位碧眼金睛的大个子男人,恭恭敬敬地打了一个立正:“马恩两位导师有请!”邓小平站起来问:“何事?”那人答:“一个议提,研究中国的改革问题。”朱德站起来对石不动说:“真不巧啊石兄弟!刚谈几句就停止。回去后先抓三条:整顿党,教育民营企业家,缩小贫富悬殊。后会有期!告辞了!”话音刚落,大殿噌地向后撤去。石不动看到毛主席向他摆手,他刚要上前告别,可一下子什么都不见了。石不动急得扯起嗓子喊叫:“毛主席!毛主席!……
    石老共身体挣歪一下,两眼睁开,喘着粗气说:“快追!快……”石有根大声问:“追什么呀?”“追主席......我在做梦?”石老共环顾四周,沉思片刻说:”呃!这是医院吧?”石有根他娘忙托住他的脸,说:“哎呀老头子,你可回来了.”高兴的泪珠落在老共脸上。老共若有所思地说:“你们都在这里?是医院吧?我怎么了?脑震荡吧?肯定。没死总得震个够呛!喔!小四川呢?他摔得不重吧?!”小四川他妈向前一步,两手握住老共一只手:“恩人呀!大恩人呀!活菩萨呀!这儿子没事,是你给他一条命,以后就归你了。让他伺候您一辈子!”“大妹子,我有儿子,你留着……”“你有儿子,他可以做个义子呀!”这话期间,谁也没有看见,小四川从后边钻进来,两只手扶在床沿上,小脸贴着老脸,叫了一声“爸爸”:“干儿子跟义父磕头了!”石有根把小四川扶起来,没等石有根开口,小四川就上来了:“你以后就更是大哥了!”石有根说:“兄弟呀,以后咱家娶媳妇、盖房子、看病等大项支出,哥哥这都当后盾!”
    石老共醒过来了!石老共见到毛主席了!象风一样传遍太行市。万花洞府臊老板思索片刻,就学起诸葛亮吊孝来了!他笑眯眯地来到病房门口,小刘站起来,躬身道:“医生有话,七天内谢绝探访!”臊老板说:“这么大的好事,你还不让道个喜吗?”说着,一侧身进了病房:“老哥哥你好啊?我就真没想到你还会醒过来!真坚强,真英雄!”“我不是英雄。我只是接了一下。可我砸裂了不济两个脚指头哇!甄不济救了我,他是真英雄!”“你要不是,小四川能认你做干爹吗?你是又得儿子又长脸,报纸、电视齐宣传!”“臊老板说笑话了!你几次来看我,真该谢谢你的关心!”“你知道我这次来干什么吗?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你想想,你个大财主,大党员,大名鼎鼎的大君子,毛老头死后30年又得真传的石老共,也到我万花洞府宿小姐,还留下录象,这是多大的捧场啊!我能不感谢你吗?公安局还放着你的录象呢!”他抬头对大家说:“谁不信,谁可以到公安局看看去,石老板抱着小姐正亲嘴呢!毛主席没有看见你的镜头吗?”医生一见急了,说:“这里是病房。快给我滚出去!”石有根抓住臊老板的脖领子,拿出架势,要把他搡出去。“慢点!”正在这时,甄不济闪身进来:“臊老板,你不是让看录象吗?录象就在这里,你也看仔细了!”他边说边把磁盘放进录放机,仅仅五六分钟,录象就放完了。他们怎么进去,小姐怎么坐在腿上,又怎么抱住石老板,石老板怎么跳起来,怎么跑出来,洪小妹怎么跟出来,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臊老板一见,没把石老板搞臭,反倒搞成英雄了。真是气急败坏,喷着唾沫星子吼道:“甄不济,你是小偷,你是小偷!”甄不济抓住他脖领子,往外一搡:“滚蛋吧你!”
    谁也没料到甄不济这一手。原来是他表弟小不点当天上午去跟甄不济送这录像带,等得过了中午还没见,下午再来时,他表兄已经进了医院。表兄出院后,小不点才送给表兄。虽没在公安局用上,但总归是个铁证呀!甄不济感到有了点宽慰。特别是今天,当场把臊老板搞了个仰面朝天,还真有点过瘾!
    病房内的信息早飞到院子里。臊老板气呼呼地走出楼门口。有人喊了一声:“好你个卖人肉的臊老板!”“乒乓!”乒乓“”乒乓“……冰糕、鸡蛋、西红柿、唾沫、袜子、手提包……一咕脑地朝他投过来。一个青工脱下一只袜子,闻了闻,臭得直摇头,暗暗一笑,在墙根一个水龙头处冲湿,放在手心里捧着挤到前边,朝臊老板脸上投去,正好投在鼻子上。这时,石有根冲出楼门,一个箭步冲到臊老板前边,用身子护住臊老板,高声吼道:“住手!不听者一律开除!”
    石有根回头把吓瘫了的臊老板扶起来,用手在他的脸上从上到下这么一抹拉,红一道,黄一道,越抹拉越难看,成了西瓜皮擦屁股,越擦越腻糊。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8-06-07
买净水得会初恋女
探污染触动众乡亲
    石老共苏醒过来后,又在医院呆了半个月。回到家里,他让有根把小刘和小四川拨给他,陪伴他两个月,城里城外走走看看,潇洒潇洒,或者做些下棋、钓鱼等健脑活动。又把厂内大事数算一遍,交给少共去管。他自己好像真的要跳出三界之外。
    他们三个人驾着两部“电动车”:一辆电动三轮车,由小四川开着拉着石老板;一辆电动自行车,由小刘骑着跑前跑后。他们忽儿在路边人群中凑凑热闹,忽儿在大树阴下谈天说地,真是悠哉快哉!石老板说,真比当皇帝还痛快,从来没有这么休闲过。
    这一天,石老共和小刘、小四川出门野游,一直朝北走了二十公里,眼前忽然闪出一条不过六米宽的水泥路,笔直地朝西北方向延去。老共说:“小刘啊,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条路哇?”“这是一直通到转山最西北角那个马谡坡村的小公路,是区人大主任卸任区委书记最后那几个月修成的。”石老共赶忙接过话茬:“对了,那村有个区人大代表叫王聚德,直言敢谏,不违良心,也算是一位好代表。不妨前往拜访拜访。”小刘和小四川早就听出老共心里想什么,没等他的话说完,早从大公路拐向小水泥路了。
    他们走到马谡坡村南口,村头有一家小吃店,三个人坐下叫了三碗刀削面,小刘吃了几口就觉得不对味。他一看小四川,吃一口,俩眼一搁挤,而石老共没有反应。小刘问道:“石老板吃这面,味道好吗?”“一方水土一种味,这里也许土地有盐碱,凑合着吃吧!”小刘反驳说:“不可能,盐碱地出在低洼潮湿处,这山窝窝怎么会有盐碱呢?我说小老板呀哎,这面是什么邪味呢?”小老板走过来抱歉地说:“对不起呀,三位客官!我们这里的水本来都是甜的,一办那些小染坊、小制革,哎呀,今天红、明天绿,那水是真难喝呀!我这是买的纯净水,渗上一半,还有味呀!我这小本生意,实在没法办呀!”石老共问:“办了几家小染坊?象这事没人管吗?”“有人管呀!区里环保部门来管,乡里说情,村里说情,结果八个染坊,每年罚款30万就清了,老百姓还得喝这水。”“别人不管,你们那个区人大代表王聚德,他也不管吗?”“你说那个王大叔呀,他就住隔壁,北邻居,他管过好几次,就是管不了啊!”“多谢你,小哥哥!明天我们还来你这吃饭,只是……请你多买点纯净水,我们付钱就是了!”说罢,石老共双拳一抱,叫道:“小哥哥,告辞了!”
    三人出了店门,一转身进了王聚德的家门。小刘进门便喊:“王聚德先生在家吗?”北房门吱呀打开,出来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壮年男子,方脸庞,浓眉豹眼,大嘴叉,嘴角下陷,不化妆就象舞台上演花脸的一员虎将。他出门一看,一眼便瞧见石老共,近似喊叫般地说:“石老兄!我正盼你来支援呢!这个代表真不好当啊!”“越不好当越得干!”石老共刚说完,还没等王聚德答话,后边跟上一人,这人身高足有一米七五,比王聚德还高一点,也是膀大腰圆,魁梧得很。头发留得比男人长点,却比一般女人短得多。说是男的,两眉弯弯,有点女相,脸皮也比王聚德白一色;说是女的,那个彪悍劲,实在少见,连女人的隆胸都看不到。石不动还在犯疑惑,只见那人双拳一抱,高胡芦大嗓地叫道:“石大哥,我叫韩正方。傻妹子这边有礼了!”石不动也急忙把拳一抱:“不客气,不客气!韩大妹子,打扰了!”“请三位堂屋来坐。”石不动三人进得屋来这么一看,还真象个正堂,东西方向六七米宽,南北有五米多长。紧靠北墙是一张条几,挨着条几放一张老式方桌,方桌两侧却没放太师椅,而是三条铁管腿的小圆凳,方桌两侧各放着4个。石不动看了看这个局势,在方桌西边坐了下来。韩正方赶忙走过去:“石大哥,虚左,老祖宗都讲虚左为敬,请在东边坐。”“大妹子,我是客。客座在右边,我该坐这儿。”“客座?那得看谁来呀!这两个小青子来,自然坐西边。你石大哥来了,不在上座怎么行呢?”她口里说,手上动,早把石不动的胳膊拉起来,象扶着,也象架着,反正石不动没了自由,由韩正方把他“放”在东边紧靠方桌的凳上坐下。王聚德这才靠西边桌沿坐下,小刘,小四川挨着石不动坐下,韩正方端端正正地坐在丈夫下首。石不动却不在乎这些端末细节,开言就直出直入地说:
    “王代表莫非是在环保上遇到麻烦?”
    “哎呀哈,石老兄一句话就点到我的难题上了。你说这小染坊、小制革还真能赚钱,一百多劳动力也有了活干。只是这污染也实在太讨厌。红的、绿的、兰的、黄的,这汤色还直变。这水,怎么让老百姓喝?这年头!”
    “乡政府和村民委员会怎么个态度?”
    “石老兄,这你还想不到吗?人家支持生产呗!”
    “你王代表没找他们交涉过?”
    “我都找过不下十次。人家说,这生产是硬道理啊!咱说,这污染也得解决呀,人家总是说好听的,‘当然,当然’,‘研究研究’。可是这已经快三年了……你看这。”
    “县里环保来过吗?”
    “半年前我打过一次电话,人家一个钟头就来了。现场看了看,大发雷霆,喝令全部关闭!村干部来了,乡干部也来了,我看他们合计了合计,环保局的人便挨家挨户地罚款,听说罚了三十多万元。罚完款,他们就要走。没解决问题,没个说法,我可不能让他们走!我又向环保局打了电话,说如不解决,就到省里告他们去。结果局长很快就来了,局长、乡长、村长,不知他仨怎么研究的,反正局长对我说:研究过了,这污染要治理,不让群众喝带色带味的水。如果一停产,群众就失业,乡里没税收,村干部没政绩,乡干部的政绩也不好讲啊!人家拉着我的手说:‘这年头!是政绩时代嘛!你老代表,可得支持政府工作呀!’这污染用什么办法治呀?人家说让等两三个月……”
    “这不是过了半年多吗?王代表!”
    “人家有行动啊!村委会让村西的,村南的,村北的,所有上梢的小染坊都搬到下梢的村东去。八家搬迁到村东仨村交界处,村西还有两家,就是不搬。这味小了,色轻了,还是没彻底解决呀!”
    “搬到村东就不污染了?”
    “反正不污染马谡坡村了。这世道,都是个人管个人,谁还管别人呢?你说那会污染下游村庄,人家说不让他看见他知道什么?这良心,你说!这年头!”
    “这是老板们的行为。”石不动说,“老百姓什么态度呢?”
    “老百姓?嘿嘿!他心里不高兴,背地里骂大街,当着面,他才不讲话呢!再说呢,工厂关了门,他到哪里去上班?人穷志短,都因为没钱花呀!你来硬的,那工人还向着老板呢!这年头,这世道,净怪事。”
    “给老百姓讲讲道理呀!”
    “石老兄你真不明白吗?这年头,咱们还不如天主教呢!人家传教士到处设道场,讲《圣经》,又是明传,又是暗教。咱们呢?没人号召,没人布置,连文化室都拆着卖掉了。你还宣什么传?讲什么理?再说,人家传教士拿着外国津贴,咱们喝着西北风去给老百姓讲道理?这年头!”
    “这地下传教士就没有人管吗?”
    “谁管谁呢?这世道!咱马谡坡村的文化室原来是一个座北朝南的敞口舞台,还有一道残破的围墙。村里放弃之后,有个传教士就利用晚上在这里讲《圣经》,好兴旺哩!几个党员看不惯,干脆把破围墙整个拆平,把砖卖了。围墙没有了,传教士挪窝了,可这影响造成了。比方说咱这小染坊,有人说:‘他们少数几个人挣大钱,让全村人喝臭水!’对方就讲了:‘这发展资本主义,是天主兴的,全世界都有的。谁反对,咱到美国告他去!’有人说:‘连贫下中农都只顾自己上班,不管水里脏不脏!’那‘贫下中农’理直气壮地说:“我上班又不是去偷东西,谁敢侵犯我的劳动权,我到美国告他去!传教士——美国,成了咱马谡坡村的一股政治寄托!这事谁来管呀!这年头!”
    “王代表,王老弟,人代会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件事呢?公安局、宗教局,还有党的统战部都是主管这件事的。下次你提出来,咱们联名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话又说回来,这事每个党员都应该管呀!只是,用什么方法管呢?”
    这时韩正方烧开水,又在两个铁壶里折了几折,说是把温度降到80来度,冲好西湖龙井茶,端给各位客人和王聚德。石不动品了品问道:“这水是买来的吧?”韩正方回答道:“当然了!是北街西头钱新黑和他老婆孙二刁从城里贩来的纯净水。”石不动象是受到点触动,沉思片刻说:“既有卖水的,我们总得去光顾光顾呀!”韩正方两臂一伸:“三位,我这里大馅包子都快熟了。总得吃了饭再去呀!”“饭在南邻吃过了!大馅包子晚上再吃吧。”王聚德说:“既吃过了,那我陪三位去看卖水的。”“何必呢?”石不动说,“我们鼻子下边有嘴,还打听不着卖水的。你吃饭吧,我们回来之后咱们接着聊。”
    石不动三个人步行来到北街,往西走了有半华里路,抬头看见一家门店的门口上伸出一根竹杆子,有两米多长,竹杆上挂着一面深兰色的布幌子,幌子中间贴着一个大红字——“水”。不用打听,三人就迈进了店门。店内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身材不高也不矮,略胖一点也不显蠢笨,穿着一身深兰色的套服,袖口和领口都镶着黄边,虽不象城里人那么洋气,却也有点别致。她看三位顾客来到店里,赶忙打招呼:“三位请坐,请坐!是喝热茶还是取冷水?”“热茶一壶,净水装二十斤。”石不动随口答着,眼神还不住偷取:嘴唇还是那么薄,眼眉还是那么横着,两只眼稍向上挑着,露着三分蛮气五分刁。他曾经欣赏过二刁,说话虽然从不让人,可她是非曲直、人情事理还是分得很清楚。三年同学,没见过一次说话不讲理的。心里老是记挂着这位刁姑娘。二刁从二年级开始就非常欣赏石不动的才气和对事情的执着劲。而且已经表露出对石不动的爱慕之情。如果石不动不是文革开始后回农村当了农民,这俩人极可能百年合好!二刁把茶倒上,石不动问道:“这卖水的生意还算有利可图吧?”
    “我们这小本生意,谈得上什么利呢?赔本赚吆喝,无利可图!”
    “我们这一壶茶水总得收三元五元吧!”
    “三元五元?你讲什么故事吧?这一两绿茶三十元,这一壶水六元,这烧煤耗电加上服务,整整四十元呀!”
    “这一壶放茶叶超不过三钱,你这是秋毛峰,买一斤也超不过30元呀!……”
    “秋毛峰?谁跟你说是秋毛峰?这是正宗的极品黄山毛峰啊你!你懂茶叶吗你?你饮过茶吗你?你哪山上下来的土老帽啊你,你拿40元钱来吧你!”孙二刁说话象爆豆,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手底下还紧紧地把茶壶捺住。
    “石老板,我们走吧!”小刘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钱,放在茶桌上,“茶水不喝了,净水也不取了,五十元也不用往回找小钱了!老板娘,我们以后再来光顾!”说完,小刘和小四川就扶着石不动往外走。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8-06-07
“慢着!”老板娘孙二刁断喝一声,石不动他们三个惊得回头一看,只见孙二刁急眉瞪眼地说:“你们刚才叫什么?石老板?你是石老板?哪个石老板?石不动……没错!你就是石不动!”她边说边把石老板拉回凳子上一捺,一手扶着石老板的后脑勺,一个手指头擢着石老板的前额,气愤地抱怨地嫉妒地而又亲昵地数落着:“你个没良心的!你当真没有看清我是孙二刁吗你?你还来试探我?!你又发财又扬名,还在马冥府受到六伟人的接见,今天来到俺这儿,感情连句话都没说你就走吗你?……”小刘和小四川平时够精灵的,这会儿都成了丈二和尚,连石不动都象受到突然袭击,不知如何应对,只是把右手伸到眼前,象是在遮挡,又象是摆手罢兵,嘴里只有两个字:“二刁!二刁!……”前店里正闹得热闹,后堂又来了一人,大高个,大黑脸,眉宇间有两道立纹。他朝石不动看了几眼,恍然大悟似地说:“石不动?你是石不动!……我说二刁咋这么动感情!原来是你!”说着就恶恨恨地把二刁的一只胳膊攥住,咬着牙说:“行了吧你!哪有你这么不识相的?老同学来了,又是动手又是呵斥!没听说你俩有什么大不了的仇啊!”石不动一看这个黑大个,立即认出这就是那位既善动心机,又小肚肌肠的同学,也便顺口说道:“还是新黑说得对,三十多年不见了,心里的话怎么可能一句说完呢?冷静点,慢慢说。”这时小刘才看出个大概其,提起茶壶,为这三个同龄人端上茶来。
    “石师兄发大财,扬大名,这转山区快盛不下了!”钱新黑开口就带点滋味。
    “钱师兄讲哪里话来,我石不动一介草民,怎比钱兄隐居山林,独享一方呢!”
    “我,你不都看见了。这两间小茶屋,紧挨那两间是杂货,一天卖不了几十元钱,能混口饭吃也就不错了。
    “如果钱师兄果真如此……”石不动两眼早就看出钱新黑和二刁两人穿得看似灰布溜啾,并不出众,但那分明都是羊绒的,软黄金。为什么瞒着说话呢?是怕露富呢?还是另有原因?于是他不太认真地说:“那我赞助二位一点,略表离别之情,总还可以吧?”
    “石师兄慷慨解囊,满可以让城边那些乞丐吃几天饱饭。现在改革开放了,我们还能吃饱肚子,只能谢你好意了。”
    “二刁师姐需要城里的什么东西?”石不动不想恋战,就话锋一转,“下次来时多带点来!”
    “需要什么?你买得起吗?”孙二刁挑起战来。
    “只要孙师姐需要,多花点钱算什么?请讲!”
    “我需要你的良心!”
    “良心?”石不动开始一愣,不过马上迎了上去:“钱师兄,你看这,你看这……师姐需要我……我的良心!这怎么办呢,她需要我……我的良心!”
    “你这臊娘们”,钱新黑一巴掌打过去,正好打在脸上,“不要脸的东西,良心怎么能要?挖出来吗?这里不用你,回后堂去!”
    这时,王聚德走了进来,一看这阵式,抬高嗓门说:“吆荷!你们这老同学见面,这话说不清了。石不动,你不是要看俺村的风光吗?再不去,天就晚了!”小刘站起身,说:“是啊!早该走了。”石不动也站起来:“钱师兄,那我告辞了,我去看看庐山真面目。咱三人,改日再谈!”
    “改日就改日!”钱新黑把这四个人送出店门,急匆匆地向后堂走去。
    石不动他们一行三人,在王聚德引领下,一直朝东走,出东门,又往前走2公里,有一条南北向的水泥小公路,四人顺着小公路往南走了一百多米,闻到一股刺鼻子的怪味。走不多远,只见路东建着八家小染坊,流出的黑色、红色、兰色的汤,汇集到一条南北向水沟里,向南流去。路西盖着五家小制革厂,流出的灰的、红的、白色的汤,也汇集到一条水沟里,钻过小柏油路下的管道,同路东的水汇合后,流进一个大水坑里。四个人向前走了二三十米,看见路边这个大水坑,往里一瞧,液面离地面有两米多深,那颜色就象要下冰雹那般的黑疙瘩云。那气味,顶得你不敢吸气。石不动他们四个人谁都没敢开口说话,捂着嘴往后撤了好几步。后边有人喊道:“哎!别看了,工夫一长会头疼的。”四个人撤回几米,小刘问:“这是个什么坑?”那人反问道:“先说说你们是哪里来的?”王聚德上前答话:“没外人。不认识么?这几位是《共产党员》杂志社记者。”“党员啊!那不是来了一个。”顺他的眼神看去,北边果然走来一个人。这人膀大腰圆,黑黑的脸象王聚德的弟兄。小刘问:“你是哪家老板?”“这不是。”那人往路西一指,“搞揉制的,用着的时候好说。”“你是党员吗?”“你这个书生怎么问这个?”王聚德忙答道:“这位是省《共产党员》杂志社记者,是咱们党员的话,不是说话方便吗?”“啊?那,我是。要不,进去喝杯茶?”“不用茶。”聚德说:“这几位记者是在找典型。如果看中了你们这里,自然要进去喝几杯哩!”“那好,有事就问吧!”石不动问:“你贵姓?”“免贵姓孙名叫大坏。”“这个水坑是干什么的?”“渗污坑。”孙大坏象介绍经验似的说,“前年这时候,我们王平乡政府陪着环保局来了,说我们污染太严重,要关闭工厂。我们说好话,乡领导也帮着说好话,环保局就抬了抬手,罚款路西50万,路东30万。还要求我们必须把污水处理掉。怎么处理呢?我们没经验,一问乡领导,一名领导说:‘看不见了不就是处理掉了?’我们后来就挖水坑,挖了一丈多,二丈多,都渗得太漫,几天就满了。大家合计着,打水井不是摸沙层找水母吗?咱也挖到沙层,让污水顺着水母往下渗,不就渗快了吗?我们一挖,四丈多,出了大粒沙层,找到了水母,果然渗得快。但环保局又来了,说不行,乡里说:‘这么着吧,办工厂哪能没有一点水呢,这不是有半坑吗?不让他们再增加。如再增加,就关掉他们。’环保局还是不干,说,液面上不来,那水都渗到下游了,还是污染。我们说好话,乡里求人情,最后议定,环保局每年来罚款,还是路东30万,路西50万,这才把厂子保全下来。老百姓办点事真不容易呀!这年头!”石不动接着问:“你们现在知道这样做污染地下水吗?”“早就知道!”孙大坏说,“人们做好了准备,张老大在承德买了房子,王老二在北戴河买了房子,再干几年,赚上几百万,一搬家不就不污染了吗?”石不动追问道:“他们溜,你不想走?”“我在驼梁买了五间房,太行山坡上,别说这点污染,就是大西北下来的污染,隔着石头山,也污染不着咱们呀!”“你打算何时走?”“我现在才有一、二百万,再赚二三百万儿,买辆小汽车,听见点那个风声,把细软一拉,一个晚上就住进新家了!”“你好卑鄙呀!真是不知羞耻!”石老板早气火了,“象你这样的党员,白给都嫌脏!走,找你们乡书记去!”“找乡书记?你找县书记才强呢!这年头,一个臭记者,你想干什么?”孙大坏说着往前跨进一步,喊道:“来人啦,有奸细!”说时迟,那时快,喊声一落,忽拉一下子跑出百十来人,还拿着铁锹、木棍、铁杠等能做武器的东西。王聚德把两臂一伸,挡住石不动他们三人,高声喊道:“我是村南口王聚德。我给你们介绍的模范代表石不动,就是这一位!”他指着石不动说,“他净为咱们老百姓说话,是咱们工人、农民的好朋友。前一阵,舍己救工人,差点搭上老命!”孙大坏喊道:“乡亲们,不要信他。他刚才还说是杂志社的。没有鬼,说什么谎话?弟兄们,把他们拉到厂子里辩理去!”这时,有几个工人就涌了上来。王聚德又把双臂一伸,忽然灵机一动,喊道:“乡亲们,辩理有什么不好?咱们拉出去辩理,孙大坏敢吗?吓死他!”“哈哈!好你王聚德,胳膊肘往外拧,怕你吗我?拉出去就拉出去!你说拉到哪儿吧你?”“拉到布道场!现成的麦克风。”“布道场就布道场。弟兄们,看紧了他们四人,别让他们跑掉。”孙大坏胳膊一扬,“弟兄们,走哇!布道场啦!”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8-06-11
大姑子干家政激怒铁姑娘
党支部搞选举海选见民心

    石老共马谡坡访友,本来是闲来无事找痛快,没料想进行了几天激战。如果说污染问题是因为他那党员身份和代表职务的责任,那么,他同孙二刁的几场遭遇却有点戏剧性。那个年龄段的小伙子对这个或那个姑娘产生点好感,很难说没有那种自然力的驱使。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他俩升入同一所或同一地的大学,这种好感可能成为他们恋爱的基础和动力。现在大不相同了,说什么都晚了。一般的人,这段前缘可能被此后的风风雨雨所淹没,也可能储存在心底,遇有什么情景还能泛起一种美好的回忆。但大都不会公开提旧事。可石老共听说她在这里时,嘴上没有说想见一面,想说几句什么话,那两条腿往外走的时候,却显得那么顺溜。孙二刁一发现他是石不动,大概在心底激起了几层浪花,以致于言语之间流露出那种情绪。石不动心里明白:买水的时候,她可能有点旧情泛起;布道场上那种姿态,分明是想让老共对弟弟留几分情面;搜寻楼内排污井的时候,她简直就是从爱恋走到了痛恨的极端。两个人就这么着把那几根藕丝割断?再跟她说几句什么?从集体主义堕落到个人主义价值观的人所具有的那种猖狂劲,是多不容易劝导呀!再不容易也要找机会说几句,不能让她在资本主义泥潭里淹死。
    这一天,石老共在王聚德西厢房里,看着小刘和小四川聚精会神地下象棋,自己靠在被罗上想心事:从转山区搜寻排污井回到马谡坡村整整一个星期,马谡坡村的税都收齐了,孙大坏因态度好,按二倍罚款处理,其它户也就跟着下来了,一个村三十多家小纺织、小染坊就收起了六千多万元的税款。孙二刁家由城关镇税务所按五倍罚款处理后,钱新黑被移交给司法机关惩办。关二爷通过乡政府同区财政部门协商,财政局拨四千多万元给马谡坡村进行污染后遗症治理。小纺织所需加工印染任务,由太行市印染厂承担起来,小制革统一搬到太行市治革小区进行生产。被关闭的污染企业的工厂主,也都开始筹划新的项目。失业的工人有不少也找到关二爷研究生财之道。整个村没有出现什么骚动。石不动明白,这几天在马谡坡村发生的这些事,是国家利益、民营企业家的利益和全村群众利益的大碰撞,竟然没有碰出大矛盾,这真应该感谢马谡坡村方方面面的人们,特别是要感谢那些经济利益直接受到损失的失业工人们,感谢党员同志们。他想找关二爷研究一下这些人的安置问题,刚刚起身,站在床下,孙大坏急匆匆地进来,喘着气说:“石老板,石老师,我二刁姐姐跑到我家耍不值,她讲的那些话我对付不了,她有高中文化呀!你得教教我,我回去跟她辩理。”石不动问:“你二刁姐讲了些什么呀?”“哎呀,净胡说八道哇!她说改革了,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不适用了。如果适用,她说你石老板就是转山区最大的剥削者。我们两口子商量着把承德小别墅卖掉,回来给小学盖座教学楼。她又吵又闹,大喊大叫,骂我是败家子,还骂我媳妇是狐狸精,她说这个家有她一半的权利!我媳妇那是不怕邪的主儿,一怒之下,把膀子往腰间一叉,俩人针尖对麦芒,一钉一板地吵起来,真不得了哇!”石不动说:“不要着急,这讲理不是着急的事。我去听听。”他边说边系好毛式制服的扣子,同小刘、小四川一起跟了出来。还未进孙大坏大门,孙大坏就说:“你们听,声音小多了!听听她们还在吵什么再进去。”他们四个一听,还真有意思:
    “二刁姐,我和大坏结婚第一天,你就跟俺俩上了一堂共产主义理想课。你没有忘记吧?”这是大坏媳妇在讲话。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相信那一套,这时候我相信这一套。这时候,就是讲钱!”孙二刁强硬地说。
    “除了钱,你什么都不在乎吗?连为人民服务都不讲了?”
    “服务?怎么着服务?我赚了钱,平均分给工人?分给乡亲们?”
    “谁让你乱分了?为人民服务的办法多着呢?你盖厂房,买设备,扩大再生产;你打井、开渠、铺路、搭桥、办公益事业;你扶贫助弱、助教、助医、投资慈善事业;你治理污染,改善生态环境,等等,这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吗?”
    “钱是我挣的,我愿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个刁老婆少管闲事!”
    “闲事?这里有一条天理咱得讲清楚:你说说,这钱怎么是你自己挣的?”
    “厂房是我盖起来的不?设备是我买回来的不?羊皮、辅料是我采购回来的不?哪一样是离开我们夫妻办成的呢?”
    “这里边有你的体力劳动,更有你的脑力劳动。共产党承认你的贡献。这钱有你劳动赚来的那一部分。但这仅仅是一部分!请问:厂房是你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吗?设备是你一件一件拉回来的吗?羊皮是你一张一张背回来的吗?转鼓是你拧转的吗?皮上杂物是你铲净的吗?厚皮是你片薄的吗?湿皮是你烤干的吗?七彩是你染上的吗?产品是你销售的吗?没有大批工人的辛勤劳动,这钱你能赚来吗?”
    “没有我投资,连厂子都没有,他想辛勤劳动,行吗?”
    “那么请问:你的建厂资金是从哪里来的?”
    “我自己积累二万元,贷款几万元,由小到大,由少到多,逐步发展起来的。”
    “你的两万元是怎么积累起来的?”
    “种地呀!一个汗珠摔八半,你自己不知道吗你?”
    “你种地怎么着赚来这二万元?”
    “大包干分来四亩地,种粮食吃不清,卖出去换回钱,省着花,有点节余。村上有五亩坡地,我承包种了几年草莓,运到县城卖个好价钱,很快攒到二万元。”
    “种草莓是谁给你提供的项目?”
    “老头子他一个朋友是科委干部,人家告诉的。”
    “草莓种子是从哪买来的?”
    “县农业种子站。”
    “种植技术你自己会吗?”
    “是农业技术站教给的。”
    “草莓收回后是你自己背到县城去的吗?”
    “哪里话?真胡说!是租车运出去的。”
    “走的东山沟还是西山梁?”
    “走的大公路!真是的,我是找大坏辩理的,偏偏碰上你这个无理蛮缠的刁老婆!”
    “我这个刁老婆比你差得远。只是喜欢刨根问底,是不是?那我就不问,你自己说:你种草莓离得开推荐项目的科委干部?离得开种子站?离得开技术站?离得开出租车?离得开修公路的?碎石子的?炼沥青的?离得开制造轧道机的大工厂……”
    “行了,行了!”孙二刁打断弟媳,说:“你不就是说我这二万元是全社会的积累吗?这个道理我比你懂!连我贷的款都是社会的金融资源。”
    “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明白:咱们赚钱,离不开大家伙。想想过去,咱们这一代享受的是爷爷们打日本的成果,享受的是爸爸们建设社会主义经济基础的成果;看看现在,民营企业不正是公有企业物质的,技术的,人才的,管理经验的……各种各样的资源的积累吗?展望未来,民营企业创造的高速度,积累的雄厚的物质财富,形成的丰富管理经验,不都是建设社会主义所必须的吗?民营企业不是和公有企业一样,正在为建设社会主义和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准备物质条件吗?想当初,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志在千里,看此时,共产主义仍然是中国共产党的神圣旗帜,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仍然是全国各族人民的坚定信念!大家都在为建设社会主义辛勤劳动,都在为实现共产主义准备条件。二刁姐,你不也是这样吗?”
    “我……我?”二刁由羞变恼,“我是顽固不化的极端个人主义者,怎比你们见风使舵呢?
    “在改革大潮中,有一批人背弃了自己的共产主义理想。我不愿意看到其中有你。难道你自己愿意离开你曾经信仰并为之奋斗过的事业吗?大坏当众悬崖勒马,我心里高兴。我今年四十五岁,我发现自己此时更爱你的弟弟。你难道不更爱他吗?”
    “你这个刁老婆,把我的心都搞乱了!今天,我莫非已经成了你的俘虏?厉害呀你!还带着咱乡修跨山渠铁姑娘队长那脾气啊”听话听音,此时孙二刁的声音轻松多了,但似乎还有疑虑:“弟妹呀,你说你姐夫这事儿,快一千万的税金,要是全交了,还能有转机吗?”
    “如果我们把税款交齐,至少在刑期上会得到宽大吧?”
    “我也这么想。只是一交上去,我连吃饭都要靠你两口子了!”
    “你如果不嫌弃我们两个粗鲁,就干脆搬回咱家来住。不就你家侄咱四口吗?”
    “那就真打扰了!”
    “定了!就这么的!拉钩!”二人把钩一拉,开心地笑了!
    石不动听罢大笑,腾地一拳打在孙大坏肩部:“好你孙大坏!家里藏着大将军!”“贱内,贱内!”孙大坏说:“我搞了几年污染,跟我分居了几年,母老虎哇!”“这大将军叫什么名字?”“贱内叫赵冬梅!”
    石不动和小刘、小四川回到王聚德家里。一推房门,王聚德一个人迷着眼抽旱烟呢!烟锅里只剩了灰白色的烟灰,可他还“叭达,叭达”机械般地抽着。小四川伸手攥住铜烟锅,猛地一抽,王聚德这才猛地睁开眼:“喂?……三位回来了!你们看我这个,说睡就睡呀!”小四川立刻笑嘻嘻地顶了回去:“大叔恐怕是在想什么人呢!这不行。你给俺找一个婶娘还不行吗?还想找新的?”“臭小子,净瞎说!”王聚德也开玩笑说,“大叔不给你娶媳妇,让你打一辈子光棍!”石不动把话引入正题:“兄弟呀,有什么心事值得你凝神思索呢?”王聚德说:“大哥呀,咱这村里选举,上级不提出候选人,咱就选不出干部?”“兄弟你要是有意见,就找他们说清楚,不要在家生闷气呀!”“这不大秋快要结束,村里要改选党支部,乡党委又要当保姆,确定各村候选人!”“乡党委为村里提出指导性意见,这也不为过。”石不动说,“党员们要是认为不恰当,可以改变乡党委意见呀!”“一改变,乡党委还高兴吗?”石不动回答说:“我要是党委书记,我肯定很高兴,因为党员终于敢于当家作主了!再说,咱也是个人,为什么非要看别人高兴不高兴呢?”
    “聚德在家吗?”大家一听就知道是关二爷来了,小刘赶快打开房门迎接。
    “我和石不动都在呢!快请进!”王聚德请关二爷进来。关二爷坐定后对王聚德和石不动说:
    “你俩都是党员和区人大代表,你们说,这乡党委老是跟村里规定候选人,这妥当吗?我明年就七十岁了,还不该松套吗?这不,提出的又是我。你说这事儿?”
    “这不是小事。”石不动说,“我建议你二位去找乡党委。说清楚,应该不难办。”
    “我说也是。咱们去吧!宜早不宜迟。”王聚德对关二爷说。
    “去就去。不过,石代表一块去更好。”关二爷坚持让石不动同去。
    “我不是此地人氏,又没有党员介绍信!”
    “没关系,谁不知你全区模范党员石不动?这是去研究问题,又不是去打架!”关二爷说完,扯起石不动的袖子,就往外走。
    他们走进王平乡大院,看见一间瓦房门口钉着一个木牌牌,上面写着“副书记室”。他们知道这是党委副书记句旦的宿舍兼办公室,便都走了进来。这屋一明一暗,暗间是卧室,明间靠窗户放一张豪华老板桌,靠墙放着沙发,二小一大。句旦副书记坐在老板桌正位,一看进来三位,便说:“关书记好派头,出门还带两个保镖的。有什么事用得着我吗?有事就说,莫客气,咱办不了,上边还有朋友——组织部长,管官的大官,什么事办不了?”
    石不动一听,胃里往上一泛,恶心得差点吐出来:怎么一开口就仗势“上边”,“管官的大官”。这崇尚权力的人们就这么倚重“组织部长”?真是可怜虫!想归想,说归说,石不动自知不是此地党员,还是少说为佳!但是关二爷不得不说:“句书记!”这位领导有个忌讳,不爱听“副”字。谁要叫一声“句副书记”那立码就不高兴!所以,关二爷为了办事,也就是见俗随俗,又叫一声“句旦书记!下级向您请示:我已年近古稀,力不从心,这次改选,希望找个年轻的接替我。”“什么?你说什么?”句旦很吃惊地说:“你是发烧呢?还是讲笑话?村官虽小,可也是个官呀!怎么还有人拿着官帽子往别人头上戴?他别人想当,我还不让他当呢?”王聚德接过来说:“俺们村好几千口子人,这个村官也不算小事。选一个年轻村官,俺们村说不定还会发一发呢!””你也就是五十来岁吧,你要想当这个村官呀就直接说。我看你当保镖也有几个年头了吧?也学会了几着吧?兴许比那些二青子们稳当点。要不,让关二爷把官让给你,再扶上马,送一程!你叫什么名字呀?”关二爷忙说:“他叫王聚德。”句旦赶忙记在小本子上:“王聚德!王聚德呀王聚德,我好不容易发现了你,你不要辜负党的希望啊!”石不动听着,看着;看着,听着。心里寻思:确定个村党支部书记候选人,就这么简单呀?句旦就是党吗?他一句话就算党的意见?基层如果是这种状况,我们党可就……可就危险了!石不动用目细看这位句旦副书记,年龄也就五十来岁,个头倒也不小,足有一米八高,瘦骨伶仃,那脖根轴,象是用一根钢筋穿进脊梁骨,头不低,也不抬,不左扭,也不右歪,不是僵尸,倒象一根棍。他好象想把眼光移到石不动这边来,那头一扭,连同两个肩膀和整个上身,一齐扭了过来,真是“上下联动”。人家既然把目光移了过来,石不动就说:“句书记呀,你权力真大。哎,不能跟我也封个官吗?”石不动没有想到,这“权力真大”四个字,还真让句书记精神抖了起来,人家就爱听这类话。今天这不,真抖劲不小:“我权力不大怎么办?这书记年仅三十三,凡事都得依靠我;这王平乡长倒是四十多,就是能力太小,凡事都要我。连区委书记来了,都得听我的汇报!你没听说吗?你叫什么名字?”石不动答道:“我姓石,叫……”句旦打断石不动,说:“噢!我知道了,马谡坡村姓石的是大户!选政府的时候,你当个村长吧!”石不动把拳一抱,打一恭,说道:“谢主隆恩!”把头一抬,问道:“句书记,当个村长就这么便宜吗?”“便宜,当然便宜!别的乡都过了万,我这儿,有七八千就行了!”石不动气得呼呼喘粗气,拉住关二爷,推着王聚德,走出句旦办公室。关二爷回头喊道:“俺马谡坡没有姓石的!”
    王聚德敲过书记的门,乡长的门,组织委员的门,都无动静,三个人,只好怏怏回家了。
    隔了一天的晚上,关二爷又来到王聚德家里,对石不动说:“昨天晚上的党员会,聚德跟你说了吗?句旦真来公布党支部书记候选人,没等他公布,党员们就散了会。你说这事儿,弄的?多让党委下不了台呀?”“你是书记,总得想个法子把支委会选出来呀!”“石兄弟,还想什么法子呢?今天这一天,咱村165名党员,有一百挂零的人,或者三五成群,或者一二十人,都去乡里找党委了,还都说得差不多,村民委员会组织法下来七八年了,谁当谁不当,还是老办法,乡里定。村里的面貌,还是老样子,脏乱差。办污染工业,富了几个人,毁了俺一个村。你乡党委,就不能放开手脚,让俺自己选自己的干部吗?石兄弟,这是不是在闹民主呀?”石不动问:“乡党委有什么意见吗?”“这牛书记和马乡长倒是平易近人,相信老百姓。我想,他俩明天就可能来咱村调查情况。”
    “等不到明天了!”乡党委书记牛金推开门:“呀嗬!这位是——是石老板,石老共,哈哈……今天算是好运气,平空多了一个诸葛亮!”
    “诸葛亮在这里可是流过眼泪的。”石不动说:“错用一人,全盘皆输呀!”
    “痛定思痛,教训深刻呀!一个带汁诸葛,教育着中国上千年的领导者。”牛金说,“必须解决一个如何了解人才的问题。”
    “这才能知人善任呀!先坐下,喝杯茶。”王聚德伸手去搬椅子,那椅子早让关喜旺搬了起来。王聚德想去拿茶壶,喜旺早已把杯里倒上了水。王聚德见状,也就不再操持这些事,而是去参加讨论:“了解人才,知底的还是老乡亲!”
    “怎样才能让老乡亲把底亮出来呢?”马乡长把话题引深一步。
    “我可以发言吗?”关喜旺有点着急的样子。
    “当然可以。这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见。”牛书记说:“直截了当点!”
    “那就是一句话:把你们三五个人选拔干部的权力交给我们全村165名党员!”
    “老乡亲也是人。少数老乡亲决定大事同样容易出问题。那必须是‘老乡亲’这个大集体的人都来参与选拔,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好’的人,才是要选拔的人。”关二爷象是讲述他一生的经验。
    “还必须采用比较法。”石不动说,“只有让‘老乡亲’反复比较‘老乡亲’,才能比较出谁是要选拔的‘好’人。”
    “让‘老乡亲’比较谁呢?怎样比较呢?”牛书记催石老共把话摆开。
    “比方说咱这村选举支委会吧。”石老共说:“165名党员,可以三五个人自由结组。每个组都提出自己认为能够领导党支部和马谡坡村的几名最好的党员。这第一步就是亮出了让全体党员进行比较的‘能人’,而且基本上会是全部的能人。第二步就是把这个人名单交给各组去比较,并从中提出几人。再把各组提出的名单交党员比较,逐步缩小范围,最后留下规定的一人或几人。这一人或几人,就是党员共同提出的候选人人选。
    “我听懂了。”牛书记对着马乡长说:“这些办法确实能够贴近实际。我们三五个外乡人研究各村干部一大片人,怎么可能不出差错呢?党委成员都不是神仙呀!翻过来,让各村一大片人研究干部三五个人,肯定看得真,选得准。让党员自己选,比让上级替党员选,肯定要好得多!只是……这是不是违背党管干部的规矩呀?”
    “党管干部和选举干部是一致的。”石老共说:“党管干部的目的只能是一个,那就是选出好干部。党员选干部也只能是同一个目的。一个没有私利的中国共产党不就是希望广大党员和人民群众能够当家作主吗?村级选举不光是党支部,还有村民委员会。让党员参考‘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活动,不会违犯党的规矩。”
    牛书记和马乡长在王聚德家叙谈了许久,牛书记说回去马上召开乡党委会议。
    关二爷第二天就得到通知,乡党委同意让马谡坡村党员自己推选出候选人的意见,并决定第三天就开始组织选举。
    这天的党员会上,牛书记主持选出本次选举领导小组和监票人,研究拟定选举办法。随后,所有选举都由选举领导小组长、退伍军人李三杠主持。头一次党员推选支部书记候选人人选,是三名党员一组,自由结合,每组推出2名人选,结果55组推出48人。牛书记在听过石不动介绍的赵冬梅的情况后,十分欣赏。这回,他两眼紧盯着那48人名单,他在找有没有那位孙大嫂——赵冬梅,结果他看到了,有人名,但只有两票。选举小组把这48人名单用复写纸复写出五十六份,选举小组留一份,每组发给一份,利用白天时间分组讨论,并听取群众意见,准备第二天晚上再次推举候选人人选。第二次党员会上,要求每组从48人名单中推选出2名人选,超过十票者为继续讨论人选。结果有8人超过十票。牛书记又瞥了几眼,上边有赵东梅,只是仅11票。牛书记直攥拳头。选举小组又把这8人名单复写下发,白天分别讨论并征求意见。第三次党员会上,要求每组提出一名人选,从最高票往下数,截出五人为继续讨论人选。牛书记在后边把脚尖掂起来,又把名单瞥了几眼,上边还真有赵冬梅,不过是得票最少的一名。选举小组又照例复写下发,只是三天以后才开党员会。第四次党员会上,要求每组提出一名人选,截出最高票三人,为继续讨论人选。牛书记一眼就瞥见有赵冬梅,而且进升为第二位。选举小组又照例复写下发,五天后才开党员会,强调每人至少听取十名群众的意见。第五次党员会上,每人发一票,每票都印有三人名单,让党员推举正式候选人2名,当场唱票。牛书记真高兴,赵冬梅一开始就上得很猛,结果赵冬梅158票,复员军人钱志强71票,此二人被推举为正式候选人。选举小组在大街上张榜公布党支部书记正式候选人名单,并利用七天时间,请党员和群众评头品足,提出意见。同时上报乡党委正式批准。
    党员会上,165名党员全部到齐,还增加了五名要求入党的积极分子和10名村民代表前来观阵。165名党员,每人一票,每票选一人,来担任马谡坡村党支部书记,全村的大舵手。这可是责任重大呀!发票之后,特意留出半个小时,让党员们思考比较,也允许交头接耳,前展后顾。结果,赵冬梅以160票赞成高票当选。钱志强虽只得五票,但这是跟铁姑娘队长当对手,也觉得挺幸运。
    回家的路上,石不动、牛书记、马乡长、小刘、小四川都很振奋,都说:“不出吾之所料。”提到钱志强,也都说看好,是村主任的好人选。但牛书记说:“先不要算卦。谁能断定不爆冷门呢?过一个月再见分晓吧!”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8-06-11
二代表视察耕地摸民意
下口村土地合作埋风波
   
    马谡坡选举结束,王聚德兴高采烈。这天中行,韩正方下了一锅面条,剁了二斤多肉,做成炸酱,要好好犒荣犒劳自己的老头子和这个石老共。石不动端起碗,用筷子把面条一挑,高高地举过头顶,下边还在碗里。小四川的俩眼一开始就盯着石不动的筷子头:“吆嗬!好长的面条!韩大婶的手艺真盖帽了!”石不动干脆站起来,又把筷子往高处举了举,那面条的下头方才露出来。石不动看着这长的面条说:“弟妹幹面的手艺超过机器了。你们看这面条,香头这么细,还这么匀实。”他看了看小刘和小四川:“临行见识见识这绝活,真不枉来此一趟啊!”韩正方急眉腊眼地说:“你说什么,石大哥?什么临行?”“接风的饺子送行的面。”小刘说:“石大伯要打道回府了!”“那才不行呢!”韩正方说:“石大哥来这几天,比打仗还紧张!一天松闲的日子都没过,怎么能抬腿就走呢?”“既来之,则安之。”王聚德说,“我本来想领石大哥到山上原始森林去转游转游,拣几个野鸡蛋,采点野菜,拾几个落地干果……也悠闲悠闲。看来,还得先办公事!”“哎哟!你个穷老百姓,是啥大干部呀,还公事?”王聚德也不理韩正方说了些什么,回头对石不动说:“下口村民代表来电话说,他们村耕地有点问题,要求咱俩去现场。”石不动说:“人家邀请你呗,碍我什么事?”“哎。人家一邀我,我就说这里有你,人家那个高兴劲儿……你好意思回绝吗?”“唉!你这张嘴……”小四川一听,有点着急:“王大叔呀,去了以后,可要只看只听,不要讲话呀,不要辩理呀,不要管闲事呀!老爸的身体还未康复啊!”“好小子,知道关心老爸了!”王聚德又转向韩正方:“人民代表,‘视察’就是大公事!你要看好家喽!”
    下口村离马谡坡四公里,也属王平乡地面,位处马谡坡东面,出了山口,看见那一码平川上的一处村落,便是。石不动坐小四川的三轮电动车,王聚德坐小刘的俩轱辘电动车,不大一会就来到下口村委会,老治保委员值班,小刘和老治保安排好睡铺。小刘一看,三人不见了,便打听着找到街中心的钟鼓楼。这钟鼓楼传说是诸葛亮出歧山时设立的,闹义和团时又在原址新盖起来的,有三十来平方米,坐北朝南大敞门,东西北三面靠墙都支着十五公分厚的大木板。中老年人经常来这里坐着闲聊。百年风雨,大木板磨蹭得光光溜溜,木纹象图画一样美丽。
    王聚德、石不动同十来个老汉,在这钟鼓楼里正念得上劲。只听赵老大说:“论过日子,我活了七十来岁,数现在富裕了。儿子开个毛巾厂,三十多台机子哗啦哗啦响着,钱是花不清哦!就那九亩地是个累赘,不种吧,撂荒,那是个败家子,种吧,工厂就得停着……”“那为什么不让给别人种?”王聚德问。“别人?啍!那不是老黑到县城作买卖,家里五亩地让他当家子弟兄三黑种着,说好每年每亩地给老黑三百斤麦子,头年给了一年,去年就不给了。这一千多斤麦子谁都买得起,这闲气呕不起。这不是,老黑怕再呕气,要把地收回来,三黑说什么都不干,还扯了赖词:用进去的肥料,那肥力还没有发挥出来。你看这,两家吵起嘴来,亲家不像亲家,弟兄不象弟兄。”“咱们村种地最多的是谁家?”王聚德又问。“大概数着钱二胖家了吧!”钱二胖那个后生,脑壳里安着轴承,灵活多了。刚搞大包干那阵子,队里的两台拖拉机,一大一小,锈成了铁蛋,谁都不要。二胖花了六百元就弄到手里。那小伙子拆拆装装,咕咚,咕咚,开着回了家。有机器呀,谁家的地不种了,找到他,他都接过来,到现在可能五六十亩了吧!”王聚德对石不动说:“你看种地种出了新矛盾!”石不动说:“这是个解决过的老问题。土改后,我们家也是分了地。可是,既缺劳动力,又没有工具。我哥哥正是上学的年龄,却只能帮爸爸种地。一直到一九五三年,村里成立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后,哥哥才上了小学。那年他已经12岁。哥哥说:‘没有农业合作化,我就不能学文化,更不能上中学,上大学。’合作化是农民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后来说是公社化这个体制出了问题,前些年就搞了大包干,是一家一户自己干。那就出现比土改后更复杂的困难情况。也就是有了新矛盾。现在部分群众要求用新形式解决土地经营问题。这是合理的。”王聚德说:“这是需要思考和反映的问题。”
    四个人从钟鼓楼出来,已是十一点半了,小刘便张罗吃饭。石不动说:“我们到钱二胖家吃饭怎么样?”全凭石老兄安排。”三个人冒然进了钱二胖家。
    钱二胖的夫人高乎乎的个头,黑乎乎的脸儿,细声,大嗓门,是个外场人。对这三位不速之客先是一惊,后是不怕,随即展开了审讯:“你们三个来我家有事吗?”“吃饭。”“我家不是饭店!”“你们村有饭店吗?”“我们村小,你们村大,到你们大村吃饭去吧!”小刘一见,忙走上去说:“大嫂是嫌弃我们了?”“对呀,对呀!陌生人进了人家大院,一不施礼,二不问候,三不自报家门,我凭什么欢迎你们?先出去学学老八路再回来。”“大嫂,你好!”小刘把拳一抱,“小弟有礼了,请大嫂海函!”钱大嫂扑哧一笑:“你们哪里来的?”“这一位是你们马谡坡的王聚德代表,这一位是县城跟石家庄村的石不动代表,你称我小刘就行。”钱夫人抱歉地说:“原来是二位区代表,大名鼎鼎啊!来来来,进屋坐。你们想吃什么饭?小刘说:“大嫂能做什么好饭呀?”王聚德问:“石老兄想吃什么吧?”石不动说:“烙饼炒鸡蛋,虾皮高汤啊!”“石代表还真会点饭,多简单呀!你”,她拉过小刘,递上面盆:“你给咱和面。你过来!”又拉过小四川,递上个饭碗,“你打进八个鸡蛋。”“你过来,”推着王聚德,“你去小卖部买回2元钱的虾皮。”她自己捅开那蜂窝煤炉子,拿出饼铛,刷洗干净,在火炉上烘干,洒上油,又放好面板,拿过小刘尚未和好的面团,紧揉几下,切成一团一团的,赶忙幹成饼,半个多小时,油乎乎的五张大饼就烙成了。接着坐上炒菜油锅,炸红花椒和大料,放上葱花和姜丝,冲上水,开了锅,撒上虾皮,倒入陶盆,“凉一凉,别烫着。”说完又往热锅里倒进花生油,油一热,鸡蛋一倒,香味一烹,搅上几搅,倒入大菜盘。烙饼、鸡蛋,虾皮汤,还没有在桌子上放稳当,钱二胖回来了,她赶忙一一介绍,然后一同坐下。钱大嫂说:“两位代表啊,我想你们是专门来找俺二胖的,不知道有何指示,有何见教啊!”小刘站起来,又把手一躬:“嫂夫人,哪里有什么指示和见教的,二位代表是来求教的。”“俺庄户人就知道种这一亩三分地,哪有什么……”王聚德抢过来说:“钱兄弟总共种着多少亩地?”“好地赖地总共不足60亩。”“你哪里弄来那么多地?”“这都是机缘。开始,我们本家一位哥哥外出做生意,他把地甩给我,让我每年每亩给他三百斤小麦。第二年又有五户把地交给我种,现在连我自己的,共有58亩地。”“种这58亩地,也能赚个五六千块钱?”“差不多,顶个做小买卖的。”“这么多地,你能种得过来吗?”“我有两台拖拉机,耕、耩、灌、收、都是机械化,有过去一个小生产队的能力,种几百亩没问题。”“现在还有待耕土地吗?”“你们看那田野里,光撂荒、半撂荒的地也够我种的。”“应该把地吸收过来呀!”“这第一要靠人品、人缘,人家还得相信你;第二要靠生产能力,人家得看到你能把地种成;第三要靠管理水平,人家不光看干劲,还看你懂科学不,能赚钱不?吸收过来可不是一句话。”“想想办法呀!”石不动插进话来,“订个合同呀,搞搞公证呀什么的。”“那肯定好。只是咱庄稼人谁会这个呀!”“哎,王代表会,王代表会这个呀!”石不动把王聚德推到前排,王代表也毫不推辞:“二胖兄弟呀,只要你需要,哥哥帮忙!”这几条汉子,还真不含糊,说干就干。一个下午,石不动和小刘又走访了三个可能会让出土地的户,钱二胖干脆把两个想着转让土地的老乡带到家来见王聚德。王聚德呢,一纸协议草稿早拟好了。两路人马一到齐,石不动请钱二胖先看。二胖看了一遍,咂了咂嘴:“这标题……”小刘接过来,念道:“《钱二胖吸收土地协议书》,二胖兄,你觉得哪儿不妥呀?”“要说我吸收,我好象对人家不恭。要说出让呢,人家可能高兴点。”“那就改成出让。”王代表看着石代表’“可以吗?”“接着往下改。”“石代表说。下边原来写的甲方改成乙方,乙方改成甲方;正文中所有错位的词和不妥的字、句都一一按着二胖的意见改了过来。小刘把协议书往桌上一铺,用手四下里展了展:“大家再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石不动看了看,上面写着:
    出让土地协议书
    甲方:
    乙方:钱二胖
    一、经甲乙双方协商,甲方自愿把自家承包田  亩,出让给乙方耕种。乙方愿为甲方耕种,并每年每亩地无偿交给甲方  斤小麦,  斤玉米。收获后一个月内由乙方送到甲方家中。
    二、乙方不得随便在甲方耕地上挖坑,盖房,需保持土地原貌。
    三、甲方要收回土地,或乙方要退回土地,均需提前六个月(180天)通告对方。
    四、遇到具体问题,双方协商解决。
    甲方:
    乙方:钱二胖
    中证人:
    年   月    日
    小刘看大家都看过了,便问:“大家还有什么修改意见?”钱二胖带来的人说:“应该在街在贴个告示,吁请大家来签协议。”
    “有哇!”王代表立即把刚刚修改过的一张告示铺在桌子上,上面写道:
告示
    为解决从事工商业的乡亲们种地困难,我本人原意为大家代种多余土地,并呈交部分粮食。有意把土地出让 给我代种者,请三日内到我家签协书。
    钱二胖
    年 月 日 
    大家看了看,还是来的那两个人说:“二胖个人发个告示,签个协议,心里总觉着那么个。不如写村委会呀,搞个什么机构呀,单位呀、组织呀什么的好!”“我也有这个感觉,改一改还可能多吸收点地。”钱二胖也这么说。王聚德说:“我想啊,这实质上是一个租佃关系,是农业企业,可以叫公司。”“叫公司?那我就成了老板,老百姓就可能跟我对立。我不喜欢这个词。是不是叫个合作社?”“叫合作社好,合作社有信誉!”二胖带来的两个人也一致这么说。“叫什么合作社呢!”小刘问,“租佃关系,也有二胖兄承包的含义。”石不动说:“叫土地承租合作社怎么样?”钱二胖说:“别‘承租’了,怪啰嗦的,就叫土地合作社不行吗?”大家都表示赞同。王代表似有虑,只见他把石老共叫到旁边说:“老兄呀,合作社也是个政治敏感词啊!你考虑考虑。”石代表说:“这中国词是祖宗留下的。,不能谁喜欢就用,谁不喜欢就不能用。不要理彩它。咱只管老百姓,老百姓高兴就行。”
    于是,经过王代表和小刘一个晚上修改,又找来毛笔腾写,第二天一早人们就看到在钟鼓楼墙上贴着两张大红纸,上面写到:
告示
    为解决工商户种地困难,经工商所批准,由钱二胖筹组土地合作社,为大家代种 多余耕地,收获后向出让耕地者呈交部分粮食。干不好,钱二胖赔光他的农机具为止,赚钱归钱二胖个人。有意者请三日内到钱二胖家报名并签订合同。
    本村第一合作社
    法人代表 钱二胖
    另一张红纸上写的是:
出让土地协议书(草案)
    甲方:
    乙方:本村第一土地合作社
    一、经甲乙双方协商,甲方自愿把自家承包田***亩,出让给乙方耕种。乙方愿为甲方耕种,收获后每年每亩地向甲方呈交***斤小麦,***斤玉米。收获一个月内由乙方送到甲方家中。
    二、乙方不得随便在甲方耕地上挖坑、盖房,需保持土地原貌。
    三、甲方要收回土地,或乙方要退回土地,均需提前六个月(180天)通告对方。
    四、不尽事项,双方协商解决。
    甲方:
    乙方:本村第一土地合作社
    法人代表钱二胖
    中证人:
    年 月 日
    (对本协议有不同意见,可以当面协商修改)
    两张大红纸象两块大石头投入水塘,激起层层涟漪。下口村务工的、经商的、种地的,都活跃起来:“又兴入社了!”
    “小社本来就不错!还是自愿的。”
    “村社大点,干部有能耐的不错。”
    “就是大公社太公了。”
    “一搞队为基础,公社也算可以了。”
    “头几年可以,后来发展就慢了。”
    “主要是光种粮食,工副业发展慢了,收入就上不去了。”
    “主要是队干部水平低,没那么多人才!”
    “后来社队工副业也上得很猛呀!”
    “也有几个省不行,就包干了。”
    “一包包了全中国,集体工副业就完蛋了。”
    “没散摊子的也归个人了。”
    “什么法都不十全十美!”
    “反正摸着石头过河呗!”
    “时过境迁,大包干也露出毛病了!”
    “反正得讲自愿,看不准不往里钻!”
    “钱二胖倒是有眼光有能耐。”
    “反正他的农机具也值三万多元。”
    “只是不多,应加上他那六间北房,那是七八万元呀!”
    “别太狠了。太狠,他就不干了。”
    “他不肯不干。他沾咱多大光啊!”
    “咱不费劲,就吃上粮食了。也不亏呀!”
    “不劳而获,咱成地主了?”
    “咱是农民,有使用国家几亩地的权力。咱把使用权给他,他给咱点粮食,这是两有利呀!没有那么多地主呀,剥削呀。这叫什么?……配置资源!咱地不荒了,他机器不闲了;他安心种地,咱安心经商,这好处多着哩!”
    “就凭一张红纸?他有营业执照吗?”
    “听说工商所来人给办了。”
    “那得有公证呀?”
    “你还没入社就想打官司?”
    “先小人,后君子!”
    “没有公证,咱不签字!”
    老百姓是议论纷纷。石不动和王聚德早到下口东村开座谈会了。这下口村留下小刘一个人,钟鼓楼、向阳坡、田间、地头、热炕头,他就到处跑呀,听呀,想把一切声音都听进耳里,记进脑里。老百姓呢?反正知道他不过是代表的小萝卜头,是替二位办事的,也就不避讳他。有的还光想让他听见。到了晚上,小刘就和二胖、村支书、村主任商量,想写个社章什么的。到了第二天晚上,小刘刚把合作社章程草案写完,还没合上,二位代表回来了。石不动把笔计本往桌上一放,还没坐下,就喊:“小刘,请钱二胖!”钱二胖进来,石不动问:“你不觉得咱们的办法还有缺憾吗?”“我看出你有了新想法。那就请讲当面吧!”“咱们村有缺少劳动力的困难户吗?”“缺劳动力?……有啊!咱后邻居就是孤儿寡母,男的车祸死了。后街有两户无儿无女的老人,都已六十多岁……”
    “下口东村的刘大署,也想搞个你这样的合作社,人家头一条想到的,就是准备吸收困难户。”“刘大署?知道,知道!他不是个党员吗?”“你也写过申请书啊!”“石代表的意思我明白,咱当然也得这么做。要不,咱过去也是一直在帮忙呀!”二胖回头就对小刘说:“请你明天去找她,一是欢迎把土地入社,二是请她帮我老婆经营小卖部,每月工资360元。其实,干农活还可以多付给她点工资,只是这寡妇……还是搞小卖部吧!明天签约,后天上班。行吗?各位?”“当然行!”王代表说:“真是一块干事业的好料!光凭这果断劲,咱这社,没错!”说完,拿出手机,跟县公证处打去电话,说“借”两名公证员。
    钱二胖贴出告示的第三天上午八点半,在二胖家的院子里,座北朝南放着两张书桌,左边这张桌南面,并排贴着两张大红纸,红纸上就是小刘和二胖两人写的“社章”草案,主要内容是:第一,本合作社就是本村承包土地的农民因各种原因把自己的承包田转包给专门种田人。专门种田人给转包人一定回报的互助合作组织。第二,入社自顾,退社自由。第三,合作社股东增多以后,合作社经营领导人和财会人员都由社员大会选举产生。选举时,同时选出监事会,监督经营管理工作和财务工作。这张桌上坐着二胖和公证员。右边那张桌上坐石、王二代表和本村支书、村主任。到9点时,他们签了四户合同、二十三亩地。大家还都很高兴。只是院子里来的人观看的倒是不少,就是没人到前边来,过了有十几分钟,钱二胖想站起来说什么,后临居钱大嫂走到前边来:“我说他二叔,昨天这个小刘跟俺谈过入社的事,俺今天告诉你,俺要入了社,就成了社的累赘。这个社俺不想入了。”“大嫂啊!”钱二胖说:“自打俺哥哥走了以后,你孤儿寡母,日子紧紧巴巴,乡亲们谁不心疼你呀!孩子虽小,但他不是小板凳,过上十年就长成大小伙子了,说不定是把干活的好手呢!再一说,你入社,是你把地让给俺种,让俺多赚点钱。你不是负担,入社吧!”“你让俺在小卖部歇着,还给三百多元钱,俺不愿白拿。你总得顾外工,俺也当个外工行不?”“那怎么能不行呢,只是干农活太辛苦你了。”“俺不怕干活苦,就怕没活干。这不用你担心。俺入社!”“俺也入社!”是街坊钱大姐。她男的在县里当公务员,家里有五亩地,种起来也挺累人的。她走到前边来,对二胖说:“俺那五亩地入社,小麦,玉米,你每年给俺两千斤?准给?”“那当然。这不是县里的公证员,俺不给,县法院会判给你的。”那就行,我入了社,也当个外工!“你呀,钱花不清的,还去受那个累?”“那不叫累。大家在一起干活,说说笑笑,热热闹闹,那多痛快呀!这叫精神享受!”就这么稀稀拉拉,一天内签约入社的达到二十三户,象钱大嫂那样的困难户4户,钱大姐那样的困难户5户,其余都是工商户,需要安排活计的7人。新进耕地120亩,加上原来的,共178亩。二胖说,他还能再接受百八十亩。他估计还会有人入社,耕地超过二百亩没问题。晚上,王聚德说:“这是个顺民心的办法。那要是星火燎原了可怎么办呢?”石不动说:“怎么办?邓小平讲发展是硬道理,为了发展,我们必须首先要看清生产力有什么要求。耕地撂荒,是浪费资源吧?机具闲置,是浪费生产能力吧?生产力中最主要的因素是人,就象钱二胖他就要求撂荒耕地集中到他手里,而工商户、困难户有一种把土地转让给可靠人的要求。这就是生产力的要求。我们不是官,用不着看政局,察眼色,躲责任,保自己。就算是个官,也不过唾沫星大的官,没那么值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看吧,不要光仰人鼻息了!”“你又是大道理。你知道地头蛇有多利害吗你?你不怕坐监狱,你惹得起,我可惹不起这地头蛇们!”石不动说:“即使咬两口,那要什么紧?医院还增加点营业额呢!我就不信这顺民意的事,还会起什么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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