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山,熊山是我的故土,可现在熊山早已不是我们相依为命时的那座熊山了,我在飞翔中看见它分明就是坑坑洼洼,漫山遍野全是沧桑斑驳的伤痕。据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本是原始森林,参天古木之间长满奇花异草,无数飞禽走兽游戏其间,后来就有了茹毛饮血的两条腿走路的人,再后来这些人就成了很多国家很多帝王曾经的领地。再后来就在赶英超美大炼钢铁之下大树没有了,野兽也几乎绝迹了,而因为金矿事件我的父老乡亲们就亲手打造出了现在的这座熊山。
齐爷爷就在熊山把我抚养长大,我成了孤儿之后我也就再也记不清楚了齐爷爷的模样,我只记得他就是躺在病床上,他躺在病床上有一些日子了,他为了让我去上大学,为了不成为我上学的累赘,他总是想自杀,可我不肯,后来他用我采来的草药配制成了一副毒药,就这样他就在我的哭声和泪水中也去了爸爸妈妈哥哥他们也在那里的地府阴泉。我也就是这样从此一个人过着自己的生活,在生活中在每一个寂寞的晚上把他们慢慢的幽幽的想念着。
此刻我就站在他们身边,可我记得他们明明睡在熊山,熊山的土地下有他们安睡着的家园。我还记得我在愤怒之下把他们的家园完全彻底地封闭保护起来,我不允许再有什么人来打扰他们的清静用秽物玷污他们的九泉阴灵。
乡亲们不需要我了,那我就离开。熊山其实已经毁了,静儿对石伟说过,金矿事件和我的一些做法已经彻底破坏改变了熊山的风水。我不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正如我不再相信诅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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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儿轻轻,云也轻轻,我飞翔在云和风里,四周都是说不上名字的颜色,我只知道白昼将尽,黄昏已经降临,天涯海角里生长着被我看在眼里的幻景。我全身体会不到全身的感觉,可我却觉得这幻景就像是我的人生,而今就被我回望着。
我也许就是在回望这个不知如何就降临了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我重逢了我搏动着的心,见到了我刻骨铭心思念着的长者亲人,我缠着他们,要和他们说话,我要聊天。
外公睿智的额头总是布满人生的沧桑,那双眼睛里透出对我无尽的关爱。我扑进外公消瘦的怀里,外公搂着我说:“孩子,我有非典。”可我对外公说:“外公,我有您。”于是外公抱住我,我也抱住外公,我们紧紧拥抱着,外公的泪落在我的脸上,我轻松的就从外公浑浊的眼泪中悟到这里原来有智慧。
钱老,看着我,他在天上在云层之间看着我,我惭愧的向他飞近。他却微笑着爽朗大笑着对我说:“我的好孙子,你做得好做得对,天佑利衡啊,天佑利衡啊!”
我收拢我没有的翅膀,低着头,心里着实有些愧疚:“钱爷爷,我没有团结好您的家人,让您身后声誉受损,让您被我们这些后辈蒙羞。”钱爷爷却大笑着拉过薛总拉过金总,大笑着说道:“孩子,你看你的样子,就像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还脸红了,国蔚,匡宁,你们看,谁能相信这么单纯的孩子竟然是掌管千亿资产的统帅?”
单纯的复杂,复杂的单纯,记得这是钱爷爷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于是我对着云雾环绕中的钱爷爷说道:“单纯就是复杂,复杂就是单纯。”钱爷爷摸着我的头,宽厚的笑着:“没回来就什么都是复杂的,回来了就什么都单纯了。”
我回忆起那些往事,落泪了,因为这时正在凝视着我的薛总从嘴里发出了深深的叹息:“原来生命这么禁不起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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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生命的确禁不起回忆。云雾在天空中流传着经典的美丽,在每一个雾滴和每一缕云气之间都活波地跳跃着亘古的音符。
我记得我一直拥有着很多人对我的真挚的友情,可我却总是不知道去珍惜,我在错误的道路上给自己砌出闭锁的孤独院墙,我自以为是地认定我就是天煞孤星,在这样的回忆中,我禁不起愧疚的往事;
我记得我被很多人尊重尊敬,可我却总是制造和利用着他们对我的敬畏,为了权欲,为了解脱和膨胀,我高高在上,愚弄或者是不屑着不懂我的人的思想,我对他们的欲望了如指掌,却对自己一无所知;
我记得我有数不清的敌人,如今回忆起来,我的仇敌实在是很多,但都没几个有好下场,很多参与者都被我带去了死亡。可老老实实的想想,甚至可以说这些敌人就是我凶性大发的自己。
我一无所知,自然也就禁不起愧疚,禁不起有遗憾有愧疚的回忆,这些回忆组织在一起也就成了所谓的人生。
可是这就是人生吗?这样的人生我不想要。我的确并不一定明白为什么会走出这条路,但是毫无疑问我走的就是这条路。
我看见了那个深山野寺中的和尚,这个和尚对我在笑,他说我就是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所以我才计划去做和尚,无我无欲,争取去那纯粹的境界里为自己为人生为活着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觉空老和尚乱七八糟地说禅,他说他三年后就说不过静儿和我了,于是他就只能哈哈大笑,只好和我玩起了颠三倒四的游戏。
我的那些已经死去了的亲人故友就在云彩和风之间对我笑着,向我招手,可我停不下飞翔的惯性,我轻轻扬扬地向前飞掠着,鸟儿跟在我的身后跳着它们飞翔的舞步。这惯性有不知名的力量,推着我前进,我没有重量,也使不出力量,有时风也绞结成看不见的漩涡,我就会在这漩涡中打转,但最终我都会脱离漩涡的纠缠,我继续向前飞翔,前头有光明也有黑暗,猛然的我觉得这有点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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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人生就是一种被诸多偶然进行组合而得出的指数,我觉得他的说法有些搞笑,我的理由就是人生似乎不像是他所解释的数学概念;静儿爷爷是玄学大师,他说的话总是很玄乎,预测得也是让人目瞪口呆,不过他也对静儿说人生并不是一种注定,他对我很严厉,我甚至知道其实他并不希望我和静儿在一起,可他没法子,因为他是他,静儿是静儿,他改变不了这种注定,反倒被我把他的毕生心血一把火就烧掉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算到了这种结局,总之而言一句话,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神灵,因为神灵没有理由来管理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乃至细心到我们每一个人的具体想法,他才没有那么多空闲。
天空间露出一张神秘的脸,这张脸高深莫测,不是我所熟悉的人的面容,却又象极了所有我所见过的人。
石伟和海涛有时会争辩说性格决定命运,意识决定性格,环境决定人生。他们是我的好友,却并不是我的知己,他们不懂我,却爱我。他们所说的有道理,不过也不是很充分,因为他们也是解释不了人生的偶然和必然,正如我和他们的相逢,我和钱老的相逢,我和静儿的相爱,以及我和这么多女孩之间发生的这么多荒唐荒诞的故事。
静儿,静儿。静儿是我的爱情。
对爱情,我的确是不太懂的。我的爱情有很多如今看来真是哭笑不得的故事,只要一回忆就会有无数禁不起的东西翻腾出来,假如我还是不懂爱情的话,那我一定禁不起,假如我还是不懂人生的真相的话,那我一定禁不起,假如我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本心的话,那我一定禁不起,我禁不起那些带给他人很多伤感的回忆,那回忆里全部都是些深深扎刺她们的言语和行为。
这些在我如今飞翔途中重现的往事,重逢的故人,其实就是我深为渴望并为之禁不起的。
我飞翔着,我似乎看见静儿就在我身边陪着我,不,不对,我已经看不见了,我只是感觉到静儿似乎在我身边陪着我,她在一个我不知道距离远近的位置脉脉温情地看着我,她告诉我说大家都很好,石伟海涛很好,秋雅也很好,薛冰莹也很好,就连焦思溦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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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宇宙纵声大笑,笑声震彻宇宙:天堂啊,地狱啊,只有天堂和地狱,哪来什么诅咒?我的飞翔被这巨大的笑声震慑了!我看见所有的物件跳起了疯狂的舞蹈,这舞蹈的节奏猛然颠覆惶惑的思想,一切火花从此漫天迸射。
火花在我的胸前爆炸,炸得皮开肉烂,却没有流出红色的血。也许这血本来就是无色的。
有天堂吗?有地狱吗?有诅咒吗?
我发出千万个疑问质询我自己,我的灵魂盘旋在宇宙的笑声之中。突然间我完全发现我终究是对地狱极端反感的,我终究是对天堂向往着的,我终究是对诅咒深思着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地狱和天堂永远不可分割的相互依存相互存在,我总是希望我的生活里我的朋友们的生活里这个世界上世人的生活里多一些天堂的幸福,少一些地狱的悲哀。地狱里有飒飒无情的阴风,有曾经纠缠我不放的黑白无常,有分裂的大脑,切割的神经,我脆弱的灵魂曾经就在这样的地狱里痉挛。地狱是我的,我将我的世界打扮成了地狱的模样,于是一切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真正的地狱。
什么是地狱?诅咒就是地狱,自己就是地狱,所以诅咒就是自己,自己就是诅咒,是的,因为我有了欲望,于是我就有了诅咒,于是我就成为了自己等待死去的地狱。
什么是天堂?诅咒就是天堂,自己就是天堂。只有看透了真相,看透了本心,自己也就成了真正活着的天堂,不必等待所谓圣子圣灵前来恩赐般的接引。
我懂了,呵呵,其实我早就懂了,只是我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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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如临大敌。
石伟居然呜呜哭了起来,海涛铁青着脸死死地盯着手术室外白森森的墙壁。静儿已经换上白大褂呆呆的站在手术室里,看着那些世界著名脑科专家在那里忙碌着。
手术发生意外了,龙镔没了呼吸,心跳也已经降到了每分钟仅仅五下。
抢救在继续进行着,静儿喃喃着说着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没事的,没事的,爷爷说过,没事的,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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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出现了一条伟大的河流,它是在山峰的尖顶上时而呈现时而又隐没地流淌,溅起的浪花就像女孩子们的泪水一样晶莹,始终轻灵而又沉重地悬在我的手边。我细细地看着,看得见上面有很多新奇的影像,甚至我可以闻到这浪花也有泪水一样的咸咸的味道,莫非它真的就是泪水汇聚而成的河流?要不然它怎么会奔腾在山脉的峰顶之上?
太阳,月亮,繁星,还有无处不在的流风和流云,五颜六色,五光十色,五彩缤纷,盎然闪现于这片纯净的虚空,在这些光芒的物体之间,我分明听见有一些破碎的声音迎面而来,像是佛家古典而又沉浑的梵唱,又像是我至为熟悉的呼唤,我想应答,可我发不出我的声响。
待我扭动脖子试图寻找的时候,我竟然发觉所有的都不见了,那光芒,那声音,就连那纯净的虚空都与我脱离了,而我也就变成了一个没有丝毫重量没有丝毫感觉的婴儿。
不由自主地,我战战兢兢,突然问我自己: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终结者的审判?莫非我已经把自己摆设在了不知来历不知去向不明究里的祭坛?
混沌,对,所有的全部混沌了,我也看不见什么东西了,不过我能清楚地猜想到在这祭坛上这个婴儿正在享有他等待已久的庄严的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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