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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态灵异学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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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2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六章舞会开始
 
  帕乌丽娜走到会场中央,轻轻拍了三次掌。这三掌是一个信号,吵闹得比起菜市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会场中攸地安静了下来。
  “今晚是平安夜,各位同学,各位特邀宾客,欢迎各位的到来。”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就是大家最常使用的“灵扩”,“这是我们每年只有一次的盛会,大家期待了整整一年,当然明白它意味着什么。
  “不过在舞会开始之前我仍然要提醒大家,请节制各位的行为。每一年都有学生由于太过激动而闹出骚乱,最后被灵力纠察组带走,希望今年不要再发生这种情况。”
  她静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一点,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的。我们可爱的校长被我打成重伤躺在医院里。不过这是今天上午的事情了,今天下午他从医务室逃走,直到现在我没有他的下落,如果有人在会场中发现一个疑似校长的人,拜托请通知我,谢谢。”
  人群之中,一个木乃伊悄悄缩起身体,尽量不引人注目地不停后退、后退、后退……
  “好了,前面的废话就讲这么多,祝大家有一个快乐的狂欢之夜!Merry chirstmas !”她一举杯,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Merry  chirstmas !耶呼!”会场中充满了尖叫的声音。大家举起自己的酒杯,形成一片手臂的森林。
  会场中央的半空中,浮现出由二十名式神组成的乐队,奏起有名的《风神奏鸣曲》。与会者们拉着自己的舞伴,开始跳起祭神的撒巴斯。这是传统的曲目,在大型的庆典上必然奏起的第一首乐曲,而撒巴斯则是祈福的舞蹈,为了第二年的好运气而祈祷。
  楼厉凡躲开了几个扑向他的女孩,往舞蹈圈的外围逃走。
  霈林海被他遗弃后又被一个漂亮的女子抓住,强行开始了两人的舞步。他往楼厉凡那边投去求救的目光,楼厉凡装作没有看见。
  四人组分头扑向他们之前看好的姑娘们,可惜随即发现姑娘们都是名花有主的,那些“主”们一举拳头,四人组立刻退回。
  这个舞蹈只有在和异性跳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祈福作用,和同性跳时就会被削弱许多,但是在没得选择的时候也只有……几个人愁眉苦脸地互相拉起对方的手,僵硬地跳起来。
  贝伦依然四处寻找爱尔兰的下落,爱尔兰却悠哉游哉地一手酒杯一手拉着那个木乃伊,自由自在地翩翩起舞。
  撒巴斯的舞步并不太好看,不够高雅,而更像土著民族的舞蹈。天瑾对这种仪式上的东西不感兴趣,更不喜欢那种难看的舞步,最重要的一点是─没人敢和她跳舞。
  当周围的人都跳起来的时候,她耸耸肩,打算走到一边的僻静角落休息一下,也好让出位置来让那些人跳。
  她刚走出人群,却发现楼厉凡也正巧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们两个互相对视,空气中闪过冷峻的劈啪电光。
  最终,还是楼厉凡先说话了:“你是预言师,这种舞蹈对你来说不是很有帮助的吗?”
  也许他是有点关心的意思,但是这话伴着他一张冻得硬邦邦的冷脸说出来,真是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可你是灵异师,”天瑾反讥回去道,“这种舞蹈对你来说不是更有帮助,干嘛不跳?难道是?”她的眼睛斜向舞池,霈林海正一脸尴尬地被一个身材惹火的红衣女孩拉着跳,不时向楼厉凡这边投来求救的目光,但楼厉凡选择视若无睹。
  她冷笑一声,“原来舞伴被人抢了,怪不得这么不爽。”
  “我们是不是那种关系,我想以你的能力比谁都清楚。”楼厉凡的脸冻得更硬了,如果她是男的,他很想揍她一拳,“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跳?”
  天瑾哼了一声:“跟你的原因差不多。”
  楼厉凡一挑眉:“嗯?”
  她又接下去道:“不过呢,我是别人讨厌和我跳,你则是因为讨厌和别人跳,就是这么简单。”
  她说得没错,楼厉凡很讨厌和别人跳这个舞,以前在家的时候一般都和姐姐们跳,偶尔会和妈妈或者姥姥跳,实在没得选择的时候也和爸爸跳过。可是在这学院里,是他血亲的人一个都没有,他既不想和会减弱舞蹈效力的同性跳,也不想和那些看着他就一脸迷醉的异性跳。
  楼厉凡哼声笑了出来:“不愧是预言师。”
  “是遥感师。”
  “好,遥感师。”
  “也是预言师。”
  “……”楼厉凡不想揍她了,他只想杀了她。
  东崇和东明饕餮虽然身分是灵异师,但因为有僵尸的特殊身分,祈福的舞蹈对他们只有负作用,于是躲在一边看大家跳。此时东明饕餮手里拿着第三杯哈可耐,喝下了他的第二杯乌凯铪。
  “饕餮……饕餮!别喝了!”东崇拍了东明饕餮的背一下,东明饕餮一口酒全部卡到了气管里。
  “咳咳!东崇!你想死……咳咳……死吗!居然暗算咳咳……暗算我!”
  “谁暗算你!”东崇脸色凝重地说,“我刚才看到她了……”
  “谁?”
  “爱尔兰……”
  “哦。”东明饕餮又举杯要喝,东崇又是一巴掌,他嘴里一口酒噗地一下喷到了一个正和女朋友跳舞的人身上。
  很不巧地,又是刚才被他洒到酒的那个家伙。这回他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虽然气得浑身发抖却没办法放开舞伴来揍他,只有趁着舞蹈的空隙向他伸了一下中指……可惜东明饕餮根本没看他这边,因为他在忙着和别人吵架。
  “东崇!你要是想打架就来吧!何必这么一次一次挑衅我!我告诉你!虽然以旱魃或者吸血鬼来说你是我的主人,不过我不会认那一套的!和我决斗吧!我今晚一定要在这里和你分出胜负!我告诉你……”
  “饕餮!”东崇按着他的肩膀,很严肃、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还记得,我说她很爱吃醋的事吗?”
  东明饕餮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串问号:“哦……那又怎么样?”
  “我为了救你,和整个僵尸家族闹翻,现在家族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为你再造了这个身体,并且你的生命和我共生。你认为,这个消息在这十几年中能传多远?”
  东明饕餮仍然不明白:“嗯?灵异界……灵异界的消息永远都是传得最快的,怎么啦?”
  “她会因为我和别人说话就抓狂,而我为你舍弃了一半的命,你认为她会怎么想?”
  东明饕餮忽然觉得这个温暖的会场里有些冷。他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种……这种事……这种事又不是你愿意的……你不是欠了我爷爷奶奶的人情吗……”
  “她才不管那个,她只要知道我和别人之间的关系比她亲密就行了。”
  “……她会怎么样?”
  东崇不说话。东明饕餮的耳边又回响起他在雪地上说过的─“你知道整天被一只巨大的猫压在你身上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每天都被迫吃生肉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押着一只巨大的猫洗澡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我只要和别的─不管是雄性生物还是雌性生物─说一句话会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每天都被吃醋的猫抓一脸的血印子有多痛吗?……”
  她对情人都是如此,那对他……这个怎么看怎么像“敌人”的人,又会是什么反应?
  好冷……结冰了……好冷……
  “我一定……会被她杀死的……”他打起颤来,两手的玻璃杯互相碰撞,看来马上就要碎掉的样子。
  “所以,和我一起警戒吧。”东崇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痛地说。
  东明饕餮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舞池中央,手抖得更厉害了。
  在千人的会场中寻找一个小女孩根本就是徒劳无益的,贝伦终于对自己承认了这一点。他想放弃了。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他刚才在问别人有没有见到爱尔兰那种样貌的小女孩时,有人说见到她和一个木乃伊在一起。
  木乃伊?她什么时候认识木乃伊的?这个学校里有木乃伊吗?似乎宾客中也没有听说有木乃伊的。那这个木乃伊到底是?
  某道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木乃伊!对了,怎么会忘了他呢?除了那家伙还能有谁?恐怕,不,必定是那个家伙!据说被打得重伤入院的那个。
  他和爱尔兰在一起干什么?他又想怎么样?是不是又觉得无聊?
  爱尔兰不和他照面就逃走的行径,恐怕是他教唆的吧?他想干什么?他的目的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八成又有了什么让人抓狂的鬼主意吧!
  ……
  等一下……
  鬼主意?
  难道说……
  他忍不住有些心慌了。
  “爱尔兰!”也顾不得在这种场合大叫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他大声地叫起爱尔兰的名字,“爱尔兰!你在哪里!爱尔兰!快出来!我真的要生气了!爱尔兰─”
  周围的人不得不对他施以侧目,然而他已经想不起来去顾虑他人的目光,只知道自己现在是真的很恼火。
  “爱尔兰!快点出来!我警告你!爱尔兰─”
  两只凭空出现的玉手,从后面分别搭上了他的两边肩膀。
  “理事长,有什么我们可以帮您的吗?”温柔而……甜腻的声音,遇到不习惯吃甜食的人恐怕会让对方昏头吧。
  贝伦回头,发现身后飘浮着两个半透明的白衣女式神,一个留着齐耳短发,一个留着披肩长发。刚才那甜得发腻的声音,恐怕就是她们发出来的。她们的容貌很眼熟却记不得何时见过,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原来她们就是那两位做门迎的式神。
  “原来是你们。”他对她们礼貌性地一笑,两个女孩同时做出了捧心的迷醉表情。
  “啊啊!理事长请不用这么客气!”长发的女孩一手托着手中的托盘,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贝伦理事长!我们是御嘉和频迦!您遇见了什么困难吗?您要有什么问题的话请和我们说!我们拚死也会为您做到!请您放心好了!”
  短发的女孩也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她手中的托盘似乎就快要滑掉了。
  “没错!我们是忠诚于您的!请告诉我们您需要什么!我们不要命也会为您做的!”
  贝伦知道自己的诱惑之术有一定水准,不过像这么迅速而夸张的反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而且这么主动的女人让他也不禁有点尴尬,抽回手道:“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在找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女孩,她的原始形态是一只山猫,你们见过她吗?”
  “山猫?”两个女孩互看一眼,御嘉说,“会场中没有见到山猫哟,而且我们也没有看见您身边的那个小女孩……”
  “啊!御嘉!刚才那个和木乃伊跳舞的女孩!”频迦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大喊,“记得吧!她的尾巴!”
  “可是一转眼又看不见了啊……我没确认……”
  “可是真的很像!”
  “我真的没看清楚……”
  贝伦知道她们两个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一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如果见到她,请告诉她我在找她,我生气了。”
  “啊!当然没问题!”两个女孩兴奋地尖叫。
  贝伦转身想走,两个女孩再度从后面搭上他的肩膀,娇声喊:“理事长─”
  她们娇嫩的声音还没有喊完,贝伦身上忽然浮现出无数道苍青色电流光芒,她们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就好像触到了高压电一般,一阵强烈的麻痛感从手上一直传导到全身。
  她们尖叫了一声,反射性地撒手,连手中的托盘也控制不住地扔到了地上,整个人迅速地飘飞后退。托盘上的饮料与地面之间发出巨响,摔得满地都是玻璃的碎片。
  贝伦的身影在一瞬间变得模糊,狼耳也竖了起来,似乎立刻就会转化为原始形态。然而那只是一刹那的错觉,他很快就恢复了原状,再转过身来面对她们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奇异的笑容。
  御嘉和频迦惊恐地用另外一只手握着自己刚才碰到贝伦的手,极其少见地发起抖来。
  她们身上被窃取了某些东西。原本还在的,可是就在刚才,被他窃走了。
  “理事长……你……”
  贝伦笑着一摊手:“你们两个,在考式神执照的时候没有学到这最重要的一点吗?‘在没有判断对方善意或恶意之前,绝不允许主人之外的人碰触身体的任何部位’。这么重要的常识,你们到底是纯粹不知道还是真的忘记了?”
  式神执照常规规定第三十六条第一百一十二款:在没有判断对方善意或恶意之前,绝对不允许主人之外的任何人、妖、魔、精等碰触身体的任何部位。〈本款解读:式神为裸露信息载体,极容易被非式神生物通过与身体接触,而发生信息泄漏事故。为保证主人本身信息安全,请严守本款规定〉  简单地说,就是他人可以通过与式神的任何身体接触,而探知其主人的全部信息。
  可惜她们两个并不是真正合格的式神,虽然通过了式神执照考试,并且拿到了执照,但那是因为楼家大姐帮忙感应了考试题目,并不是她们自己考的,所以这个最重要的常识她们根本不知道。
  楼厉凡当然对式神执照常规规定非常了解,可她们两个既然不喜欢学,他也不勉强她们。而且平时处于低级式神状态的她们也无法离开他身边,所以他对自己的信息保密问题非常放心。而这次他让她们脱离时不小心忘了忠告她们这些,这是他这次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所以,她们身上被窃取的东西,就是关于楼厉凡的所有重要信息!
  她们二人绝望地又飘退了两步。完了!厉凡一定会杀了她们的!最少也会把她们打成解鬼!他这次,是真的、真的、真的会发怒了……
  “原来他就是你们的主人,”贝伦继续笑着说,“我原本还想如果碰不到的话,这次就放他一马,没想到居然会碰到你们,真是凑巧……”
  御嘉频迦互相看一眼,发狂般转身尖叫着逃走。然而贝伦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因为他已经从她们身上获取了足够的信息。
  “楼厉凡……霈林海……原来这是他们的真名,还真是不幸啊。”贝伦又露出了那种奇异的笑容,看向某个方向,随即往那里走去。
  《风神奏鸣曲》在干脆俐落的上扬音中悠然消失。第二支舞曲响起,旋律优美而婉转,虽然不知道什么名字,但很明显是一支情人舞曲。跳着欢快的撒巴斯的人们放慢了舞步,情侣们在舞池中翩然旋转,另一些人则退了下来。
  爱尔兰不想跳这种慢步,放开木乃伊跑到了一边,木乃伊向半空招手,一个女式神降落到他身边,他拿起女式神托盘上的某种饮料,桀桀地阴笑起来。
  “啊─好想吃点什么。嘿!”她指一指拿着冰淇淋的式神,“来一个香草海狮─”她的尾巴从裙子底下探出头来,随着她兴奋的动作左右摇摆。
  然而在那个式神还没作势降落之前,一杯泛着果绿色美丽光芒的香馥饮料,已经递到了她的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个木乃伊被包在绷带下面的谄媚的脸。
  “爱尔兰校长大人,您渴了对吧?喝点饮料如何?”
  爱尔兰闻了闻面前的饮料,脸上出现了一点点兴奋的光亮,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好香……唔,可是有酒精的味道……”
  木乃伊激动得连心脏都开始颤抖了:“没错,爱尔兰校长!您看!这饮料的颜色是多么美丽啊!它的酒精度能有多高呢?您这一百年来必定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一点点的酒精能对您发挥什么作用呢?根本可以忽略嘛!对不对?
  “请相信我!爱尔兰校长!我以我的品格─我以我的人格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如果这里站着的是贝伦或者帕乌丽娜中的任何一个,那他们必定都会回答他─“你的人格和品格早就已经死在八百年前了”。可惜,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
  爱尔兰看着那泛着清亮光芒的饮料,受不了诱惑地伸手接过它放在鼻子底下轻嗅。清凉的果品香味中夹带着柔和的酒精香气,甜甜的,似乎很好喝的样子……
  她伸出舌头,在那果香的液体上舔了一下。
  “好甜……好香……”她睁大眼睛说。
  “是吧?是吧?”木乃伊兴奋得连声音都在颤抖,“要不要多喝一点?就一点,绝对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小小地喝了一口,那种香馥的味道就在口腔里蔓延了开来,微辣的酒精味道顺着上颚到达额头,那种感觉……那种感觉无法形容,硬要说的话,简直可说是飘飘欲仙了。
  “好好喝……”爱尔兰的眼泪忽然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木乃伊大惊。
  “爱尔兰校长!爱尔兰校长!您怎么了?你这是─”
  “好喝得让人想哭……好喝得让人倾家荡产……好喝得让人欲罢不能……”
  “啥?”
  一仰脖,整杯液体就倒进了她的喉咙里。
  “再来一杯!”举着杯子吼出这句话的爱尔兰露出了她的四颗兽齿,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我感觉到她的妖气好像在升高……”东崇手足无措地转起圈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东明饕餮死命往喉咙里倒酒,看来是决定在临死之前至少了却一桩心愿。
  霈林海回到楼厉凡他们这边,发现那两个人还在对峙,不由得一笑。
  “不要吵了,真是的……”好像小孩子一样。他这么想着,眼睛无意间望向某个方向,表情忽然间变得绝望而惊恐。
  楼厉凡嗤了一声,放弃和她对峙,却发现霈林海的情况有点奇怪。
  “霈林海?你看到什么了?你……”他顺着霈林海的目光看向那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他的下巴也掉了下来,嘴张得能放下十个鸡蛋。
  两个人都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不仅动不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天瑾看看自己的背后,没什么奇怪的人。只有一个好像是狼族的人正往他们这里走来。
  狼族?
  零度妖学院!
  贝伦!
  卧底、抢劫、偷窃、封印、愤怒、灵击炮……一系列的遥感信息从楼厉凡、霈林海以及那个狼族人之间,迅速地向她身体流传过来又流逸离开,她在瞬间便将他们之间的纠葛了解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如此……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贝伦的必经路线。
  贝伦毫无阻碍地直接走到了楼厉凡的面前,对他微笑。
  “你好,很久不见了。”他说。
 
 
 
只看该作者 33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七章热血舞会
 
  “你好,很久不见了。”贝伦说。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他刚才已经说了一遍,可惜楼厉凡好像没听懂,依然维持着那种张口结舌的蠢样子,一动不动。
  霈林海先清醒过来─因为贝伦似乎“又”把他排斥在外了,他有点高兴─戳了戳楼厉凡腰侧。
  楼厉凡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奇怪的嘶鸣声,好像气流想从那里通过,又由于窒息而出不来似的。
  贝伦伸出优雅白皙的手,以他贵族般特有的姿态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用很温柔的声音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结束了卧底生活,有没有什么不适应?”
  霈林海觉得这句话的话尾带了一个钩,似乎要把他也钩进去,刚刚放下的心不由得又凉了一下。他决定不在这个炸药一样的地方多待,于是悄悄挪步、挪步、挪步……妄图离开贝伦的视线范围。
  也许他不动还好,狼盯的就是会动的东西。
  那头白狼的眼睛转向了他,露出了更加温柔的笑容:“你呢?过得怎么样?是卧底的生活难过,还是在这变态学院的生活难过?”
  “我……我……哈哈……”霈林海的声线颤抖得好像连注音符号都会掉下来一样,“贝伦校长……不对!应该是理事长,您好……我最近过得很好……哈哈!真的很好……哈哈……多谢您的关心!哈哈……”
  他的颤抖太可怕,距离他最近的天瑾觉得好像连自己都快要抖起来了。
  贝伦不再看他,又转向了楼厉凡:“你还没有回答我,楼厉凡同学。”
  霈林海趁机一个箭步躲到了天瑾身后,缩在那儿说什么也不出来。
  “没用的家伙。”天瑾低声说。
  楼厉凡似乎还没回神,不知他这种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贝伦微皱眉,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食指,长长的指甲在他眉心处一点,轻喝:“痛!”
  楼厉凡觉得眉心就好像被人穿入了一根火钳,痛得大叫一声,捂着额头拚命后退。
  “你终于清醒了?”贝伦走近他。
  楼厉凡发现他的接近,摆出了对战的弓箭步,警惕却颤抖地说:“你……你……贝伦理事长!上次那件事不是我们的错!我我们也是被逼的!那个变态硬逼我们去做!如果我们不做就永远把我们的户籍嵌到妖籍里!
  “我我们真的很无奈!否则以我们对贝伦理事长您的仰慕来说,怎么可能干那种事!请相信我!请一定相信我!
  “……请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我我就算打不过您也会拚命的!”
  “我没有说要对你怎样。”贝伦温和地说,“我当然知道上次的事一定是那个变态逼迫你们做的,否则给你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不对?”
  楼厉凡死命点头。
  “哦,真是少见的情景,”天瑾低声说:“‘那个’楼厉凡居然在害怕……不,应该说,是恐惧。”
  霈林海不想跟她搭话,他只想着怎么才能逃到贝伦抓不到他们的地方去。
  “所以说─”贝伦退开一步,忽然躬身,优雅地向他行了一个礼,“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楼厉凡‘小姐’?”
  静默。
  “……我……我……我……我不是‘小姐’……”楼厉凡困难地说。
  贝伦微笑:“是这样吗?那么,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楼厉凡‘先生’?”
  楼厉凡僵硬地指一指弹奏着悠扬音乐的式神乐队:“这是……情人舞曲。”
  “我听出来了,”贝伦微笑,“是一百多年前曾经风行一时的《钟情之吻》,很有名。”
  楼厉凡僵硬地指一指自己:“我……我是‘先生’……”
  “原来是这样,你在乎这个吗?”贝伦还在微笑,但是他的微笑在楼厉凡看起来就好像恶鬼一样,“我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请相信我。”
  他的手指非常漂亮地划了一个圈,从上至下,多彩的光芒围绕着楼厉凡旋转掠过,在他的惊呼,不,应该说是惨叫声中,他身上的休闲装被变成了暗蓝色的晚礼服。
  女式的。
  而且附送全套行头,比如头发上流光异彩的发饰、同色系的耳环、项炼、手镯……甚至一双至肘的白手套以及上面的指环。
  楼厉凡惨叫。
  贝伦执起了他的手,挽着他的腰,把他优雅地拖向舞池中央。
  楼厉凡持续惨叫。
  “楼厉凡,真是美人。”天瑾阴森森的脸上似乎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霈林海颤抖,汗出如浆。
  爱尔兰跪坐在地板上,头低着看不清表情,满身都是浓重的酒气。木乃伊腋下夹着七个酒杯,在她身边兴奋地转圈跳舞。
  “呼呼……七杯五十六度的女士开纳斯,我看你醉不醉!我看你醉不醉!呼呼……”
  爱尔兰打了个酒嗝,抬起头来,一双蔚蓝色的猫眼有一只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另外一只仍然湛蓝而澄清。
  “再来一杯……”
  木乃伊一愣:“啊呀?还要?可是这种酒数量很少,刚才你已经把全部的存货都喝完了……那边的式神!请问还有没有其他的?”
  爱尔兰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木乃伊身后拍拍他的肩。
  “你说……什么……”
  “啊,好像没……”
  “没有了?”她连另外一只眼睛也逐渐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木乃伊惊恐,连连后退:“不,请等一下……请听我说……”
  “啰嗦─!”暴怒的铁拳挥上,喀嚓一声打中木乃伊的下巴。
  木乃伊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天空中忽悠忽悠地飞行,式神们惊惶地躲开。随着一声巨响,他的脑袋硬生生地穿到了天花板里,身体在天花板外面像纸一样悠来荡去。
  “饮料呀!”
  她周身冒出光亮的蓝色火焰,直直冲上足有七、八公尺高的地方。周边无辜的人类开始四散奔逃。
  “饮料呀!”
  火焰又冲高了几公尺。灵力凝结的天花板本不怕热,但这是妖力形成的火焰,灵力、妖力、魔力之间的结合受不了它的冲击而开始溃败,屋顶被烧穿了一个窟窿。
  在自身的尖叫声中,火焰里的爱尔兰身形在逐渐变大,双腿和双臂变长,胸部逐渐丰满,脸部的轮廓也由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逐渐蜕变为成熟的女人。
  “饮料呀!”
  尾音又拔高一度。周身的火焰也不再往上升,而是砰地一声放射性散开,几个没逃得及的学生被烧成了黑炭。
  她已经真的变成了一个成熟有风韵的女人,原本的长裙也变成了超短裙,上衣裂开,衣料覆盖的肌肤若隐若现。
  “我的饮料在哪里呀!”
  猫女全身的火焰炸裂开来,火球往人群中落去,惨叫声此起彼伏。她本身也冲入了人群中,发疯一样见人就打。
  这,就是贝伦千交代万嘱咐不允许她喝酒的原因─发酒疯。
  东崇看着忽然出现的冲天火焰,本来手里拿着东明饕餮的一杯酒,这时候也滑到了地上,玻璃在地板上碎裂,发出不太明显的哗啦一声。
  “发疯了……”
  他们这边一片大乱,式神乐队却继续奏着他们悠扬的曲目。大部分的人们似乎也习惯了这种情景,挽着自己舞伴的腰继续在舞池中央旋转,丝毫不受影响。
  贝伦当然也是不受影响的其中之一,一边带着一脸青灰恨不能直接去死的楼厉凡跳舞,一边还很有闲情地与他聊天。
  “你知道吗?这首歌词的原作者叫AKI ,很有名。她姐姐的灵体很喜欢这个歌词,所以一定要我帮忙,让她为它谱曲之后再升华,我当然愿意帮忙。所以你现在听到的曲子可是一位滞留人间的人类女魂和她的妹妹合写的,一定要对她产生敬意……”
  “怎样都好……”楼厉凡的嘴唇已经变成苍白色的了,“可不可以告诉我……理事长……我们还要跳多久……”
  贝伦不在乎周围的眼光,可他在乎!现在几乎所有经过他们身边的舞者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这其中有多少人认得出他来?多少都无所谓,反正只要有一个─  仅仅一个!他就身败名裂了!
  贝伦对他微笑。他还没有报复够,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那个叫霈林海的以后有时间再说,不过今晚先玩这个。
  “你累了吗?”
  多么温柔的声音,但可怜的楼厉凡只想撞死。除了他的姐姐,还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有这么恐怖的感觉。
  “我我……我的脚……很酸……”
  贝伦真是个敬业的妖怪,在为他改扮了一身行头之后,连最下面的问题都没忘─  这是一双多么漂亮的大尺码高跟鞋啊,在短短的舞蹈过程中,已经让他的脚拐了不下五十次,而贝伦却似乎毫无所觉。
  “哦,是吗?”贝伦继续微笑,“那你觉得是你的脚难受呢?还是我和爱尔兰硬受你一记灵击炮更难受一点?”
  他果然还记得!而且记得非常非常清楚!
  楼厉凡不知道他在心里究竟咬了多少次牙,才忍耐住不要用那双兽齿咬死他和霈林海,但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有一句话没说对,那么后面的日子会比现在更惨─没准会将他丢给他的学生们当教学用具?比如在训练狩猎的时候……
  楼厉凡想起他曾经吹嘘自己年轻的时候,一分钟就能抓一只兔子,他楼厉凡跑得绝不会比兔子快,更何况现在的贝伦可不算老,能力方面只可能比以前更强。
  “我、我错……我错了,理事长您到底怎样才能放……放过我……”颤抖得可怕的声音,楼厉凡自己都有点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我会会帮您抓那个变态泄愤!真的!要不您想怎怎样,拜托告告诉我,我我很害害怕!”
  贝伦大笑。
  舞曲接连地变化,一些人停下舞步去休息,另外一些人又走进了舞池。
  这些曲目中有一些是被强行拖着跳舞的楼厉凡知道的,有一些是他不知道的,但有一点对他来说相同─从今以后,他绝对不会再认为这些歌曲中的任何一首好听!
  楼厉凡已经跳得有点想死了,可是舞曲却逐渐变得更加深情而舒缓,他都想昏过去或者直接睡着算了。不过贝伦当然不会让他那么轻松就摆脱这个麻烦,忽然迈开了大步,潇洒的身影在舞池中开始快速旋转。
  “你知道这是什么歌吗?”贝伦笑着问。
  楼厉凡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问:“……是什么歌?”
  “同样是那位AKI 写的曲子,歌词非常不错,你想听吗?我会唱。”
  多么荣耀!可楼厉凡一点都不希罕─却必须装出希罕的样子。
  “呃……好……”如果可以,他希望从楼顶跳下去,而不是在这里跟一个随时会咬死他的妖怪跳舞。
  贝伦仰起头,声音从胸腔之中浑厚地喷薄而出。
  “I want to see you , so I wished upon a star all the time , Eventhe star moved around. We couldn't see each other ,”
  整个会场的人都听到了,这个深沉而优美的音色,在使用和“灵扩”相近的能力“妖音”传送出去时,更加深了它宽广的音域共鸣。
  歌声在耳边震鸣,美妙得让人浑身颤栗的感觉,让所有的人都不禁互相询问这到底是谁在唱。
  “but I still thought about you , Even on the night that cloudscovered the stars. Miracle won't happen , but just for tonight , whenthe two stars meet in sky. I only want a moment ……”
  正抓住一个无辜的学生暴扁,并且被五个以上执行会场监察任务的教师分别扣住脖子、胳膊、腰、腿的爱尔兰当然也听到了歌声,她微微愣了一下。
  “After a sudden evening shower , the wind breezes , leaves thatcarried wishes makes a sound. A clear night sky , the stars are increasingin number. Tonight, I just want to make one wish come true ……”
  “你在警告我吗……贝伦……”已经完全蜕变成一个漂亮─或者说疯狂女人─的爱尔兰低喃。被她掐住脖子的可怜男学生,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You will not return to me , but you are always here with me.You used to said that. I still believe it even now. Just think aboutthese , I can be strong again. Miracle cannot happen , unless I canthrow away the reality……”
  “You are right ,Baren , Miracle cannot happen……”爱尔兰美丽地笑起来,丰润的红唇向上勾起。那动作是如此性感,就好像在邀请他人去亲吻……
  “所以我不期待奇迹!我只想知道你们这群混蛋,到底把我要的饮料藏到哪里去了!”她尖叫道。
  火焰的网络螺旋状爆散铺开,她身边十公尺以内无人幸免,一律被烧成了黑炭状。
  ……真可惜,她能给的只有死亡之吻。
  贝伦带着楼厉凡在大跨步中悠然旋转十圈半,楼厉凡的长裙挥洒出一个好看的半圆,迎来周遭人群一致的喝彩。然而谁也没看到他裙子下面的脚又拐了十一次,更没有人知道他在极度担心到了明天它会不会变成巨型馒头。
  “爱尔兰……”贝伦依然笑着,太阳穴上却冒起了青筋,“该死的你居然不听我的警告!不要以为你现在是校长我就不会再关你禁闭!”
  “哎,那个人怎么不唱了?”在肚子的抗议下,东明饕餮终于放弃了他的第三十二杯哈可耐和乌凯铪,只抱了一个水果拼盘在吃。
  东崇好像已经放弃了逃走的念头,现在一脸的……嗯,那种大义凛然的表情。东崇看了他一眼,险些把嘴里的东西都喷出来。
  “你你……你怎么这个表情!又不是快死了!至少那只可怕的猫女还没有发现你嘛!”
  “你没发现……你没发现……”东崇颤抖地说,“刚才的歌声是贝伦的,他是在警告她,可是……可是你发现了没有?她却完全没有收敛……这说明她什么都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
  “啊?”
  “她喝酒了!她一定喝酒了!”
  “我也喝酒了。”东明饕餮说。
  “可是她不一样!”东崇抓住他的领口用力晃,“你知道吗!她不一样!不像你就算喝一百杯也不醉!她只要一喝酒就发疯!她会发疯的!刚才我还不敢确定,可是她平时很怕贝伦,现在居然……她已经开始发疯了!”
  东明饕餮被勒得开始翻白眼,但为了自己的生命,却还是努力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你就算勒死我也没用……我们……我们……逃走……吧……”
  “我们逃到哪儿去?她不是用灵力感应到我们的!她是用鼻子!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她就一定能找到!”
  “那就逃出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门口有结界!圣诞夜只许进不许出,除非舞会结束!我们能逃到那时候吗?”
  “我……我……不是我的错……放开……我……”东崇终于发现自己几乎把他掐死的事实,一松手,东明饕餮扑嗒一声掉到地上,捂着脖子死命咳嗽。
  “咳咳……也许……也许……”东明饕餮狠狠顺了一下自己的气说,“咳咳……你刚才不是说她害怕贝伦吗?你……你……咳咳……你用‘复制’唱刚才那个人唱的歌看看,说不定……咳咳……她就不敢过来了。”
  东崇没主意的时候很少有,那是因为他活的时间太长,遇见的事情太多,可是这种事对他来说却是头一遭,因此才会慌得没了主见。这时候东明饕餮一提醒他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想一想,这个方法或许真的不错……
  他看着不断冒出的火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Where the dust of stars can be found……”
  他只唱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东明饕餮看着他,露出了些许放心的表情。
  “During the moment when the star is falling, can miracle be expected?I am hoping , someday in the future……”
  东崇现在唱歌所用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是贝伦的。东明饕餮所说的“复制”就是让他用自己的能力“复制”那个人的声线,然后用特殊能力放散出去,让他的歌声听起来就好像贝伦唱的一样。
  “You will be waiting for me in the eternal paradise, And takeme to see the fairest star once again ……”
  不知内情的人开始鼓掌,为他漂亮的声音而喝彩。可是东崇不想要这种喝彩,只希望那个猫女不要过来就好了。
  可惜,很多事情常常与大家的希望背道而驰。
  如果东崇不要那么心虚地唱歌,或许已经醉得晕头转向的爱尔兰还不会注意到他。然而他唱了,还是用贝伦的声音唱的。
  刚才已经被贝伦的声音弄得心浮气躁的爱尔兰,有点愠怒了。
  “干吗还要提醒我……我是小孩子吗?我是小孩子吗?我已经不是你收留在家的小猫了……贝伦我要向你挑战啊─”
  东崇正在努力模仿贝伦的声音,却听到身后火焰喷发的地方有猫女的尖叫声,同时妖气猛烈窜升。他大惊失色。
  “饕餮快趴下!”
  他向东明饕餮猛地扑到,正打算把水果拼盘的东西全部吃完的东明饕餮被他压在地上,险些把水果卡在喉咙里。
  “我的妈呀!”
  轰地一声,一蓬火焰从趴下的他们头顶飞过,硬生生地将墙壁烧穿了一个洞。
  “啊啊!我的屁股!哪里有水!哪里有水!”
  “我的衣服!救命啊─”
  一个学生的屁股着火了,另外一个学生的袖子冒出了轻烟,两人在同声惨叫,有人慌忙用水术往他们身上泼水。
  “我知道你在跟我挑衅!贝伦,你给我出来!”
  不用看,只要听身后那有些变调的尖叫声就知道那是谁了。东崇自暴自弃地站起来,狠狠地与那个身上挂了七、八个会场纪律维持人员的喷火女郎对峙。
  爱尔兰看着他,疑惑地歪了歪头:“贝伦?你怎么变得和那个家伙一样……”
  “是东崇。”
  她又往另外一个方向歪了歪头:“谁?”
  “是东崇……”
  她笑了笑,美艳的面庞似乎散发出了润泽的光芒:“东崇?”
  东崇觉得自己真的有后退逃走的愿望。
  “是……”
  “东崇!”她尖叫,全身的火焰和她的声音一起绞扭成团,向东崇攻击过去。
  东崇想跳开,忽然想起刚站起来的东明饕餮还在自己身后,不得不伸出双掌咬牙硬接。
  “饕餮你快离开!”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火焰被推向房顶,以倾斜的角度穿通出去直达天际。寒风从破洞处嗖嗖地灌了进来。
  天空中,一个老头坐着驯鹿所拉的马车边飞边哼曲儿。
  一蓬火焰忽然出现,夹带着可怕的风声呼地一下,就将整个鹿车都给笼罩了起来。
  “咳咳……这是谁!居然敢打正在彩排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咳咳……我漂亮的白胡子!咳咳……”
  驯鹿:“你该退休了,老头……”
 
 
 
只看该作者 34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八章舞会结束
 
  “我终于见到你了,东崇。”爱尔兰大笑,看起来似乎清醒了许多,美目含情地看着他向他慢慢走去,“你到哪儿去了呢?当初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好想见你哦……”
  东崇慢慢后退,但他身后是被他刚才那一下压得爬不起来的东明饕餮,他想退都无路可退。
  爱尔兰依然慢慢地向他接近:“其实我也想过了,你和那个女人说一句话又怎么样呢?没关系嘛,我不需要打你,只要打她就好了嘛。打你的时候我好心疼的。
  “可是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教一个死小孩走路!我就在你旁边站着,我站了好久好久啊,你却没有看到我。
  “就因为他是你的共生体?就因为这个该死的原因?凭什么我就不行?嗯?我不是你的情人吗?是你的共生体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东崇真想踢开身后的东明饕餮逃走算了。
  “胡说八道!”她尖叫,“我重要你会看不见我吗!我重要你会抛弃我和那个死小孩在一起吗!我重要你怎么不和我共生啊!东崇!你这个负心贼!”她的火焰又窜高了一些,看得出她更生气了。
  其实东崇不该怕她的,原本他怕她也只是因为她是雌性,真的和她动手只会伤了自己的名号。可是现在不同,他为了救小时候的东明饕餮,把一半的力量都给了他,又为了给他再造身体而元气大伤,现在的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他本能地再退了一步。身后的东明饕餮大概已经站起来了,所以他这一步退得没有阻碍。
  “东崇……就是她吗……”身后的某人悄悄问道。
  东崇流着冷汗点头。
  身后传来水果拼盘掉到地上的乓啷大响。
  爱尔兰稍微倾斜了一下身体,疑惑地看着东崇身后的影子。
  “他是谁?”
  东崇身后背对着他们的东明饕餮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僵硬。平时别人总是忽略他的,为什么今天却偏偏……
  “他是谁?”
  东崇把东明饕餮再往背后推一点,戒慎后退。
  她忽然笑了,“我知道了……他是……”她妖力全部聚集到了手上,双手发出强烈的白色光芒,“他是你的共生体!东明饕餮!”
  她向他们猛扑过去,身上所挂的那七、八个纪律维持者在空中晃荡,他们的体重对她来说完全不起任何阻碍作用。
  “哇呀我的妈呀!东崇─”东明饕餮不受控制地惨叫。
  东崇转身扛起他,向她扑来的反方向逃走。
  喷火的女人身上挂着七、八个人去追击两个男人,不管会场再大这种组合也很显眼,楼厉凡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理事长,那个好像……”
  贝伦也看见了那让人满脸青筋的镜头,有些狂怒地握紧了拳头。这舞是跳不下去了!
  “爱尔兰!”
  他忘了自己的手心里正攥着舞伴的手,楼厉凡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碎掉了,表情都痛得在扭曲却一声都不敢吭。
  “我们的帐以后再算……爱尔兰你给我停下!”
  他甩下他,怒吼着向喷火女郎飞扑过去。
  楼厉凡当然不会傻傻地等他回来算帐,踉跄着扔掉那双该死的高跟鞋,他光着脚提起裙子,向霈林海和天瑾所在的地方跑去。
  “霈林海!天瑾!我要离开这里!”他边跑边吼,“我们快走!”
  看见穿着裙子狼狈跑来的他,天瑾微微勾了勾嘴唇:“我要看戏,这么精采的戏不看完怎么能走。”
  “霈林海!你跟我走!”他又吼。
  霈林海嗫喏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好!你跟她是一条船上的了!”他气愤地说着,想从他们两个之间穿过,却被他们一人一边架住了胳膊。
  “不能走了哟。”天瑾似乎在冷笑,又似乎很快乐。
  “放开我!你这个多事的女人!”楼厉凡一秒钟都不想和这个看尽他丑态的女人多待。
  “用你那双瞎眼往门口看一眼怎么样?楼小姐?”
  她是真的在幸灾乐祸吧?楼厉凡这么告诉自己,却忍不住往门口看了一眼。
  张嘴。
  愣住。
  “啊……纠察……”
  真的走不了了……
  那木乃伊好不容易把脑袋从天花板的窟窿里脱出来,遵从地心引力的原理,自以为潇洒地降落到地面上,还临时摆了一个风骚的POSE.
  “喔呼呼……这才是我期待的平安之夜!多么青春!多么热血!大家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兴奋呢?喔呼呼……”
  喀嚓。
  木乃伊看看自己的身体。
  “好像腿又断了……哈哈哈,”第四声没有笑出来,他抱着自己的腿开始在地上打滚,“好痛痛痛痛痛痛痛呀呀呀呀呀!”
  专注于自己伤势的他一点也没发现自己,在那几个玩追逐战的人必经的道路上。
  扛着一个人的人跑来,从他身上踩过。
  他惨叫。
  喷火女郎跑来,从他身上踩过。
  他惨叫。
  一个白袍的男子跑来,从他身上踩过。
  他惨叫。
  ……
  他安静了下来,再有人去看时发现他似乎已经断气了。
  罗天舞、苏决铭、乐遂、公冶这四人组不知怎地,和魔女专科学院的几位美女挂上了勾,兴奋不已地在她们身边大献殷勤,一会儿递饮料,一会儿递水果,偶尔说一些奇怪的话,能把美女们逗笑就是他们最卑微最幸福的愿望了。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有四个人,而魔女专科学院的美女却只有三个,是真正的狼多肉少。为了给其中一个小魔女献开普拉甜点的问题,罗天舞和苏决铭开始了男人之间的战争。
  “苏决铭!你给我注意一点!开普拉是我要的!”
  “你想要就再去要!”
  “啊─那是我献给美女的!”
  小魔女娇笑。
  “爆裂诅咒!”
  “徒手次元洞!”
  轰!
  “你们两个别吵了……”
  “啊!吵死了!封印符咒!”
  小魔女笑得更娇媚了。
  “公冶你敢封印我!”
  “天劫咒诅!”
  “次元洞次元洞次元洞!”
  “哇啊啊啊!”
  “你们都给我清醒一点!水净化!”
  哗啦!
  争执的几人同样没有发现,自己正在别人跑路的必经路线上。只听当一声巨响以及几声惨叫之后……
  扛着一个人的人把他们撞倒,从他们身上依次踩过。
  喷火女郎跑来,从他们身上依次踩过。
  一个白袍的男子跑来,从他们身上依次踩过。
  ……
  几人口吐白沫……
  “她们为什么还不采取行动……”楼厉凡喃喃地说。
  霈林海苦笑:“好像在等……”
  “等?”
  “爱尔兰!”贝伦手指发一道金光向爱尔兰的头部而去。
  爱尔兰的路线被一个碍事的学生挡得微微一变,正巧躲过。金光砰地一声打中了最前面逃命的东崇的后脑勺。东崇扑倒,他肩上的东明饕餮被他压在了下面,险些断气。
  “东崇!”
  猫女带着她身上挂着的人向他们猛扑过去。贝伦往前猛然跳跃想伸手拽她的尾巴,却由于差了一点而没有成功。
  可怜的四人组由于在魔女们面前颜面尽失而愤怒不已,带着他们伤痕累累的身体向踩他们的罪魁祸首袭来:“你们好大的胆子!赔偿!赔偿!”
  “爱尔兰贝伦东崇东明饕餮你们居然敢踩我─!”木乃伊尖叫着,也拖着他那一条断腿以奇快的速度向猫女扑来。
  “爱尔兰我说过我没有背叛你……呀!”
  “救命!真的不关我事。”
  “水净化!”
  “次元洞!”
  “诅咒!”
  “符咒!”
  “杀了你们!”
  “救命呀!”
  “爱尔兰你给我老实回家!”
  “喵嗷,呜!”
  爆炸、火焰、黑洞、电光、妖力、灵力混合,巨响和惨叫连连,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该出来了……该出来了……”楼厉凡念叨。
  霈林海惨笑:“再不出来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天瑾看他们一眼:“要不要赌赌看她们在几秒钟之后出现?”
  楼厉凡一歪嘴,冷笑:“那还用赌吗?五。”
  “四。”
  “三。”
  “二。”
  “一。”
  “零!”
  “Holy, holy , holy ! Lord God Almighty!”
  清扬而空旷的歌声骤然响起,二十二名白袍少女在半空中凭空出现,合力拿着一张巨网向处于大混乱状态的中心点抛下。
  “Early in the morning our song shall rise to Thee……”
  扣下的网中央鼓出来的部分出现了惊人的挣扎,有一处甚至鼓起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鼓包。
  “Holy, holy , holy , merciful and mighty!”少女们继续高唱着赞美诗,“God in three Persons, blessed Trinity! Holy , holy , holy!All the saints adore Thee ……”
  巨网收紧,像拧麻花一样拧转了起来。里面的挣扎更加激烈。
  “All Thy works shall praise, Thy Name , in earth , and sky,and sea ; Holy , holy , holy ; merciful and mighty! God in threePersons , blessed Trinity!”
  巨网中央被捆住的东西已经完全没了反应,似乎里面的人已经完全昏过去了。
  少女们在巨网周围放射状散开落下,其中一人正想接近那网,里面的“东西”忽然又开始死命扭动,把她吓了一跳。
  “Holy, holy , holy !”少女们齐声歌唱。
  巨网又没动静了。
  帕乌丽娜和海深蓝两个人,将这场混乱的开始与结局看了个清清楚楚,却一直不知躲在哪里看戏,都没有出面,直到少女们将混乱之首困住之后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不知是谁先拍了一下手,然后所有的学生以及教员,包括帕乌丽娜和海深蓝两位,全部鼓起掌来。
  “多谢灵异纠察组这几天为我们的宾客、以及今晚的所有人带来的歌声,并且,”帕乌丽娜用优美的姿势拍着手,微笑着说,“感谢她们为我们解除了今晚最大的麻烦,请让我们用最诚挚的心情向她们表示感谢!”
  “这是我们的工作。”唱诗的领头女孩笑着说,向大家弯腰施礼,其余的女孩也这么做。
  大家的掌声更加热烈了。
  没错,她们就是帕乌丽娜让那个神秘人请到这来保驾的灵异纠察组。每年的圣诞节都有灵异人员惹是生非,各地自然每年都有灵异纠察组四处纠察。
  每年的灵异纠察组成员都不一样,为了安全,纠察组必须在圣诞节前就在自己的管辖地区内无声无息地混入。所以有时候寻找纠察组也是某些人的乐趣─当然不是这些被抓的人的乐趣。
  今年这些少女就是拜特学院地区的纠察组。
  原本这里应该是级别更低一点的纠察组来的,但是帕乌丽娜知道今年比较不一样,因此专门让那人聘请了级别最高的纠察组─圣玛利亚唱诗班的少女,到这里来执行任务。
  事实证明,她做对了。
  女孩们拖着网,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离开,留下满屋子的狼藉与幸存者们。
  十二点了,学院的钟声自动敲响,悠扬的鸣动在学院的每一个角落振荡回响。
  一,二,三,……九,十,十一,十二!
  “Merry chirstmas !”不知道谁高声说了一句。
  “Merry chirstmas !”帕乌丽娜举起酒杯。
  “Merry chirstmas !”所有的人举起酒杯,再次形成手臂的森林。
  那么,被抓走的人到哪儿去了呢?
  总第一百六十号,重型二级灵能监狱。
  由于灵能犯罪的特殊性,灵能监狱被分为轻型和重型两种类型,这两种类型又被分为十八个等级,以狱警和囚犯的能力高低为标准分类,与罪行轻重本身并无关系。
  拜特学院中,和那九个捣乱的人一起被抓走的纪律维持人员已经被释放,因为骚动和他们没关系。
  剩下的东明饕餮和苏决铭等四个人被关在轻型三级监狱里反省,东崇、爱尔兰和贝伦则被关在重型监狱里,只有拜特校长不知所踪,究竟是被关在为特殊囚犯准备的特别监狱里,还是已经脱逃,其他人不清楚,也懒得去关心。
  监狱就是监狱,不管是为灵能者准备的还是为普通人准备的都差不多。白色的墙壁,黑色石质地板,厚厚的铁门,还有和铁门正相对的只够一个人爬出去的铁窗,靠墙的地方摆着几张床,其他的一无所有。
  当然灵能监狱和普通监狱是不同的,尤其这里是重型监狱。看似一无所有的墙壁和门窗上全部画有隐形的符咒,普通的壁障便化做了强韧得可怕的铜墙铁壁,就算以楼厉凡的技术再加上霈林海的能力,也绝对无法将之打碎。
  166房,这里面关着的三位不是人─一般重型监狱里很少关押纯人类,因为能拥有进入重型监狱能力的人类并不多。因此所谓的重型监狱,其实应该叫做非人类监狱才对。
  “东崇你果然是移情别恋了!”房间内,一只体型巨大,拥有一身棕花色皮毛的山猫正四爪站在一个好像已经死掉的人─不,应该说是僵尸─的肚子上抹眼泪。
  “你就是为了那个死小孩才想和我分手对不对!你这个负心的家伙!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找那些理由骗我!难道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我好伤心!你居然这么看我─”
  她已经絮叨很久了,从免费住进来开始就这么逼问,如果东崇是普通人的话,八成就真的死了。
  “爱尔兰,”正卧在窗户下方享受月光的巨大白狼忍不住开口,“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是六十多年前跑到我那里说你被遗弃了,我才让你当校长的吧?你认为那小孩有六十岁吗?”
  灵能监狱的隐形符咒有让妖怪强行脱出人类形态而变回原形的能力,即使是爱尔兰和贝伦也无法避免。
  爱尔兰好像被噎住了一样,半天没有吱声。其实她不一定真的忘记了时间,但是心里的郁闷不发出来就不爽,简单地说就是在用饕餮跟他撒泼出气。
  躺在地上作尸体状的东崇始终都没有开口说半句,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怎么说,爱尔兰都不会明白的。
  他不是不爱她,当然更没有变心过,那时候的他只是受不了她的任性,想和她分开几天让她冷静想想,这样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好处。
  但是他忘了猫的骄纵和傲气,她根本没听清楚他想说什么,就已经扑了上来和他厮打,并且边打边哭说他敢分手就杀了他。他不得已,只得逃出家门。
  逃出来后的他,短时间内根本不敢回去,只有耐心地等着她消气,可没想到,等一个月后他悄悄回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他们同居的地方也被拆成了一片废墟。
  她大概是真的以为他是想和她分手吧?可是他没有这个意思,干嘛一定要把事情搞成这样?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很想找她,也知道她大概在什么地方,但却没有与她的爪子抗衡的勇气,只有一年一年地拖下来,直到现在。
  山猫沉默了一会儿,又嘤嘤哭了起来:“我知道我乱吃醋不对,可你也不能就这么判我死刑!明明我还是你的情人,你却和那个死小孩那么亲密,你就是故意让我看对不对!你想让我死心对不对!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分手!小崇!”
  无论她说什么东崇都可以装作没有听见,但是这一句他却一定要解释一下才行。
  “你误会了,我不是故意和他亲密,只是……”
  如果我不救他,他可就被你烧死了─这一句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山猫的鼻子里用力哼了一声,把巨大而尖利的牙在离他脸很近的地方凶残地亮了亮,他不由自主就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只是?只是什么!你过去没有变心,可是现在却已经变心了对不对!”她尖声吼叫,“我猜得没错吧!虽然那时候没有遇见他,可是你现在遇见了!你觉得他好是不是?不想和我复合了是不是?你这个负心的人!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她强悍的爪子在他的胸前猛抓猛擂,如果她是“女人”的话,现在的情况可以被称为“撒娇”或者“发嗔”,可她现在是原形─山猫,这种行为根本无异于残忍的凶杀。
  东崇听见自己的骨头被她捶得卡卡作响的声音,胸前的衣服也被扯得稀烂,眼看她似乎连他的肠子也要扒出来了。
  “住……住手!”他可不想死在她手下,开始死命挣扎起来,“爱尔兰!哇!呀……啊啊!放开我!疼……疼疼疼疼啊!贝伦!你不管她吗!她真的想杀了我!”
  贝伦伏在自己的前爪上,闭上眼睛垂下耳朵,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呼救。
  “爱尔兰!放开啊!我的骨头!呀!你要把我的内脏也扒出来吗!哇呀啊……”
  门口传来嘀嘀几声电子音,狱门卡一声打开了。
  “你们三个,有人来认领……”女狱僚的话没说完就噎了回去,和她身后的两个人一起愣在那里。
  门内,狼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背对门口趴在那里,一个男人躺在地上,一只山猫趴在他身上,以他凌乱的衣物来说,怎么看都像是正在……
  “……所以我提出申请要求把男女犯罪者分开关么,为什么总是驳回我……”女狱僚身后,一身灵能检察官服饰的三十多岁男子面无表情地这么说。
  “可是自从你提出轻度犯罪,也要接受监狱禁闭的条款后,所有的监狱都已经人满为患,”他身边像是秘书的高@女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同样面无表情地说:“如果再提出轻度犯罪的男女也要分开,就没地方了。”
  狼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看向那个男检察官。
  “多年不见,雪风大法官。”
  雪风耸肩,冷淡地一笑:“帕乌丽娜问我借纠察队的时候我还在想,为什么今年居然要级别最高的唱诗班……原来是你们,难怪了。”
  山猫这才发现有其他人出现,爪子微微松了一下,东崇拚命从她身下挣脱了出来,拉紧自己破得像被人非礼过的衣服,向他打招呼。
  “你……你总算来了!雪风!”
  “我接到东崇的求救电话就赶来了,他说这里有三个人,但是我没想到居然是你们……”雪风叹口气,弹一弹手中一张薄薄的纸,向他们一亮,“这是释放令,你们可以走了。”
  “大法官,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秘书模样的女子严肃地说,“您是轻型大法官,以后请不要再涉足重型领域,否则我就以越权罪告发您。”
  雪风脑袋上冒出青筋,看着她生硬地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秘书官女士!”
  东崇有些愕然,做朋友这么久,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雪风这个样子。
  狼走到了他们身边,抬头问道:“这位女士是?”
  雪风有点别扭地转过头去,随意地指了她一下:“我妻子,现在是我秘书组的秘书官,克瑞丝。”
  克瑞丝礼貌地伸出手去和狼爪握了一下,然而在她想与东崇握手时,却发现有两道仇视的目光从某对猫眼中向她射了过来。
  “这位是?”她询问地看着东崇。
  东崇还没有答话,山猫已经向她亮出了满口的獠牙:“我是东崇的妻子爱尔兰!”
  东崇摔倒在地。
  “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贝伦说。
  “……只不过还没有结婚!”她补充。
  既然还没结婚就不要说是他妻子啊。
  “不管怎么样,”雪风歪歪头,连假笑都快笑不出地叹气说,“我们……先走吧,在这种地方叙旧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在前面先退了出去,剩下的人鱼贯而出。
  东崇跟在所有人身后慢慢走出牢狱,刚刚站在走廊中央,忽然听到身后有轻轻的呼唤。
  “东崇!”
  他回头。
  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的爱尔兰变回了她成年女子的样貌,长发曳地,艳美绝伦,更重要的是,她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让人心疼的幽怨。
  “爱尔兰?”她的确很美,如果不是她太过暴躁,能和她一起静静过一辈子也不错。
  “我并不是故意要欺负你,”她泫然欲泣地说,“其实我只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想和我分手?我哪里做错了,让你一定要抛弃我?”
  “……我没有想和你分手。”
  爱尔兰尖利的指甲抓断了门框:“你说谎!”
  “是真的。”东崇冷静地说,“我只是想让咱们分开几天冷静一下而已,谁知道你就消失了。”消失了,之后再不见你的踪影。
  道道泪珠从她的脸上滑到脖子上,有的掉落地面,被摔得粉碎。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说明白!让我痛苦了六十年!六十年!”她嚎啕大哭,“我明明那么爱你,却每天都想要怎么抓住你,把你撕成碎片!我好矛盾好痛苦!你知不知道!”
  又不是我的错……好吧,是我的错……
  挫败的东崇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哭的声音更尖更高亢了。
  已经走到走廊尽头的雪风和贝伦等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很有默契地静静离开。
  圣诞节结束三天后,被纠察队逮捕关押的东崇、东明饕餮、罗天舞、苏决铭、乐遂、公冶回到了拜特学院,贝伦、爱尔兰则回到了零度妖学院,至此,热闹的圣诞节事件才算完全地落下了帷幕……
  嗯?还没完?还少一个人?
  真的吗?不会吧?还少谁?
  总第十一号,重型二级灵能监狱,特别监禁间。
  “啊!我好歹也是校长!你们怎么能把我忘了!为什么救他们出去不救我!来人哪!我的特赦令在哪里!雪风!帕乌丽娜!我可爱的学生们!我的拜特学院!救命啊!”
  请继续期待 变态灵异学园 续集
 
 
 
 
只看该作者 35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一章 无聊的故事
 
  图书馆,整个拜特学院中最神秘的地方。
  它位于教学楼后方,只有三层楼高,由于前面那座一百四十七层的超高楼层,导致它终年不见阳光。
  从外面看,它的设计风格和教学办公楼是差不多的,都属于花岗岩建成的略带古风建筑,不过里面看起来就比教学办公楼的年纪要大得多。
  房梁居然是用原木制成的,似因受到长年烟熏而泛着油亮的黑色,墙壁和地板以竹篾编织而成,走在上面有种弹簧床的感觉。
  图书馆的一楼是电子阅览室,用电脑与世界各大图书馆连接。
  图书馆的占地面积不大,且电子阅览室只有这一层,如果几千名学生都想来的话,难保不将它挤破。
  可怪就怪在这,从来没人数清这有多少台电脑,似乎不管来多少人它总是有空间,有人就猜测,说不定就算全校的人来都没问题。
  图书馆的二楼和三楼是传统阅览室,就是用纸张印刷的书籍阅览。
  其实在这个年代,看纸制图书的人已经不多了,但是所有的灵能学校却一直坚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纸张所制的图书绝对不能舍弃,因为电脑中的“字”是没有活力的,而纸张上的“字”却有;电脑上的字无法作为法力的传递,纸张的书籍却可以。
  所以在这个图书馆里还存有大量奇怪的书刊,不过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所有灵能学校的图书馆都得有这样的库存。
  奇怪的是,这里的面积是有限的,但是藏书却似乎无穷无尽,不管谁想要看什么书,到这里找图书管理员来要就是了。
  就像广告词里说的那样--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
  “小帅哥!”
  甜腻腻的声音响起,楼厉凡抱着手中的书习惯性地往旁边一躲,让那双纤纤玉手摸了个空。
  “真小气。”骚扰未遂的美女长叹。
  该美女一身黑色吊带背心加黑色迷你超短裙,满头的黑长卷发披散在脑后,漂亮是很漂亮,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却相当的讨厌……
  “我来一次你调戏我一次,不小气怎么行。”楼厉凡冷冷的回答。
  每次他到第二层的图书室来的时候,都会遇见这个女人,作风开放得让人头疼,据说她的名字也叫拜特,不知道和宿舍管理员、校医还有校长,有什么关系。
  霈林海跟在楼厉凡身后走进来,把书换到右手,用左手很高兴地和她打招呼:“你好,拜特女士。”
  是人都喜欢美人吧,无论男女。
  她脑袋转到了一边:“……太好欺负的没意思。”
  霈林海打招呼的那只手僵在半空。
  不过话说回来,总有些外表美丽的里面却是恶魔,就算第一眼喜欢上了,她也能把你弄得不想再看她第二眼。
  天瑾背着一只小挎包走进来,拜特又兴奋了,挥着纤纤玉指向她打招呼:“可爱的冰山美女!你好。”
  天瑾用比楼厉凡更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你这副皮囊比之前的更难看。”
  “……”这回轮到她的手放不下来了。
  “天瑾,太没口德会没人要。”楼厉凡好像有点幸灾乐祸地回头说。
  “我说的是实话。”天瑾毫不在意地说。
  拜特的身体忽然像球一样胀了起来,转眼间变成一个比霈林海更高,满身肌肉又满脸胡子的男人--依然穿着那身吊带背心和超短裙。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他用变得异常粗哑的嗓音忸怩地问。那好像人妖一样的声线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天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反正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那么没品味。”
  “视觉暴力。”楼厉凡说了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走掉。
  “的确是视觉暴力……”霈林海自语,立刻跟在楼厉凡的后面跑走。
  天瑾耸肩,和他们一起往里面走去。
  “讨厌啦!天瑾小美人!我为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居然都不多看我一眼……”
  几个无辜的学生踏入二楼阅览室,一眼看见穿超短裙的彪形大汉,齐声惨叫:“变态呀!”转眼便逃得无影无踪。
  “……真没礼貌!”拜特一手托着下巴,扭动着庞大的身躯说。
  一眼望去,这个图书馆和普通的图书馆没什么区别--就是墙壁和地板和房梁稍微奇怪了点。
  虽然没有阳光,但是屋顶上密密平铺的房梁间,有明亮而温和的光线散射下来,房间内的采光没有任何问题。
  直到现在为止,楼厉凡都很怀疑那些光线从何而来,因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人工的光线,而更像是真正的阳光。可是由于房梁间的缝隙不太大,而那些光线看久了又会流泪,所以他还是没搞清楚那些光线的来源。
  这个图书馆没有让学生坐下来阅读的地方,十几排书架整整齐齐地占满了整个楼层,学生们要看书只有站着或带回宿舍去--当然有本事自己弄出个椅子的话,也不会有人反对。
  楼厉凡走到鬼怪分区的其中一排书架旁,将手中几本从那里拿出的书放回去。
  “我是楼厉凡,三月二十一号在这里借阅的书籍已经归还。”
  书架上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嘴巴,一张一合:“借阅号34543 ,楼厉凡书籍已经归还,确认完毕。”
  楼厉凡转过身,霈林海和天瑾的书也已经放回原处,霈林海又在另外的书架上寻找自己合意的书刊,天瑾却合上自己的背包,看来马上准备离开了。
  “天瑾?”楼厉凡有些奇怪地问:“刚才你不是说要在这里借些书回去看?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感觉不好。”天瑾回答。
  “什么感觉不好?”
  天瑾用手指在周围一绕:“全部。”
  “你以前不是没有不好的感觉?”
  “现在有。”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几乎曳地的白色长裙,让她单薄瘦长的身体看起来像是飘走一样。
  楼厉凡收回眼神,发现霈林海正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他皱眉。霈林海的笑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总觉得怪怪的。
  “虽然被称为‘魔鬼天瑾’,不过终究还是个漂亮的女人,是吧?”霈林海说。
  “……你想说什么?”
  “如果把她当做女朋友的话,会很辛苦哪。”
  楼厉凡沉默,一会儿,伸出食指指着他:“再敢胡说,我拆了你的骨头!”
  霈林海向后退了一步:“开……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
  一转身,险些与身后的女孩来个大接吻,他大叫一声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个女孩--正确地说不是女孩,而是一个女孩的魂魄--梳着短短的学生头,身穿一长及脚踝的蕾丝长裙,飘浮在半空中。
  以霈林海那种海拔,普通的女孩要和他脸对脸也不太容易,所以当然只有飘浮在半空才有可能。
  女孩长得很漂亮,脸上也没有血痕或少什么器官,不过任谁一回头就发现自己和某人脸贴脸,都会吓一跳的。
  “我--爱--你……”女孩机械地说。
  “啊?”
  “我--爱--你……”女孩又重复了一遍,飘飘荡荡地移近霈林海,伸出一双白嫩的手,似乎想托起霈林海的脸。
  自从吸鬼一战后,霈林海对所有忽然示爱的女人都充满防备心,尤其是这种怪怪的女幽灵。没等她碰到他,他已经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往后蹭了很远,一直蹭到楼厉凡脚边。
  “多么温柔可人的美女,”楼厉凡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风凉话:“她这么符合你的要求,你怎么不接受?”
  “……我还不想死。”霈林海憋得脸色通红。
  “算你那两只眼睛还有点用处。”楼厉凡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出一个剑诀,指向那个魂魄,“何处来何处去,叱!”
  女孩闭上眼睛,身形忽然变得很长,在空中化作月牙般长长的模样,哧溜一声消失在他们对面分区的书架上。
  霈林海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还是有点紧张:“那是什么?”
  “书的灵魂。”楼厉凡指着对面分区上悬吊的牌子说:“刚才她反覆说‘我爱你’三个字,我就在猜她大概是那个区的吧。”
  果然,那个牌子上写着很大的三个字--言情区。
  “每一本书都有自己的灵魂,正因为如此,灵能学校才不提倡使用电子类书籍。”楼厉凡说着,一转身,和身后一个有着热切眼神的老人魂魄对了个脸对脸。
  “先生,”老人用很虔诚的目光看着他说:“你知道麦加怎么走吗?我要去麦加朝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路了。”
  楼厉凡脸色有点不好:“今天真是见鬼,怎么又一个……”
  老人好像听不到他的话一样,虔诚地继续重复:“先生,你知道麦加怎么走吗?我要去麦加朝圣……”
  “要找麦加也得先回你家去。”楼厉凡一指“圣者传奇区”,老人的魂魄嗖地一声消失在书海当中。
  “奇怪?”霈林海说:“我以前好像还没见过书的魂魄,怎么今天一见就是两个?”
  楼厉凡想了想,天瑾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感觉不好……
  她人品不行,但无论如何预感总是比他强,他该相信她的感觉的!
  “霈林海,我们走。”
  “咦?走哪儿去?”
  “离开,今天这里不能多待。”
  “啊?”
  虽然对楼厉凡的这种临时起意非常难以理解,但是霈林海还是选择老老实实跟他走--相信楼厉凡是一回事,但是更多的是怕楼厉凡发飙。
  两人迅速地向门口移动。
  然而不知为何,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阻碍,可是现在想出去时,脚下竹篾织就的地板却忽然变得柔软出奇,每一脚踩上去都踏出一个深深的凹痕,无论是抬脚还是落脚,都必须要用很大的力气才可以。
  他们尽量加快步伐,本来鬼怪分区离门口并不太远,再慢也该是走几步就会到,可是他们足足走了十分钟后,却依然在鬼怪分区的范围里,好像那十分钟里一步也没有前进过一样。
  楼厉凡停下脚步,也阻止霈林海前进的步伐,转头看看周围。来此借阅书籍的学生有的走来走去,有的站在某个书架旁抱著书看得入迷。似乎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难道只是他的错觉吗?
  楼厉凡试探着往后退了一步。
  嗯,以书架的相对位置来看,他应该是后退了。他又向前一步……
  不,书架的相对位置没有太大改变,几乎只有一丁点。
  他再看看周围的学生,这才发现原来所有走来走去的都是往里走的,往外走的学生似乎--除了他和霈林海之外--一个都没有。
  “又被关进哪个结界了吗?”霈林海也发现了这一点,苦恼地说。
  “如果被我发现又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楼厉凡有些恼怒地用力一敲身边的书架,书架发出很大的“彭”一声。
  如果楼厉凡知道自己那一拳下去会产生什么后果的话,他大概是宁死也不会去敲的。毕竟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出气筒(霈林海)。但是他敲了,而且在愤怒中用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多余力气。
  随着那“彭”的一声,无数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都从那个书架上影影幢幢地飞了出来,在图书馆里四处乱撞。它们无论撞到哪个书架上,都会从里面飞出一堆见过或没见过的奇怪东西,飞出来的那些东西又四处飞撞别的书架,撞出更多怪物……
  不一会儿,整个图书馆里都充斥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书籍魂灵,刚才还算安静的馆内变得比菜市场更加嘈杂。
  “我的头呀我的头呀我的头呀……”一个没头的骑士抱着自己的头盔(也许是头),骑在马背上跑来跑去。
  “统治世界!哇呀呀呀呀呀呀呀--”一个半人多高,像洋葱头一样的东西领着无数小洋葱头横冲直撞。
  “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大批蟑螂在半空中摆出花朵的形状飞来飞去。
  “男人都是负心汉!”一个穿着兽皮的女人,手提火箭弹逮谁炸谁。
  “我的女人跟人跑了,你们谁见过她?我的女人跟人跑了,你们谁见过她?……”形销骨立的男人抓住身边一个猪头的怪物,嚎啕大哭。
  “啊,我是天边的一朵小花……”体重大概有两百公斤的女人,拿着诗稿深情地念道。
  “我说了我讨厌死人我讨厌死人我讨厌死人……”只剩下一颗脑袋外加一根长脊梁骨的鬼在空中盘旋。
  “我要投胎!为什么找不到怀孕的女人!”
  “鬼啊!鬼啊!”
  “神龙啊出来吧!”
  “短笛大人我爱你!”
  “为了大地的爱和正义--”
  “死去吧白痴!”
  “吃人吃人吃人吃人……”
  “不好吃不好吃不好吃……”
  诸如此类。
  学生们盯着这少见的情景,大张着嘴巴一时忘记该如何反应。楼厉凡还僵持着自己敲击书架的动作,额头上一片细密的冷汗。
  “这些……是什么……?”霈林海颤抖着问。
  多么壮观的鬼怪大游行……几乎所有人都确信,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看到如此盛大的情景了。
  “书魂……全部跑出来了……”楼厉凡颤抖着回答。
  他手边的书柜抖动了几下,在他还书时只是一个模糊嘴巴的生物,嗖地一声窜起了长长的脖子--脖子顶端没有头,只有一个巨大的嘴巴。
  它拧了个圈,转向楼厉凡破口大骂:“你白痴吗!居然敢在这么不稳定的日子里打我!现在闹出这么大祸,让我怎么收场!我的秩序啊!百年来的秩序啊!就被你破坏了!你这个瘟神!扫把星!去死吧!去死!”
  那张嘴声嘶力竭地吼着,口水四处乱喷。一个圆圆的东西飞过来,咚地一声砸到那张嘴巴上,嘴巴好像愣了一下,啪嗒一声从脖子上掉下来落在地板上,似乎昏过去了。圆圆的东西弹跳起来,落在霈林海手中。
  “这是什……”
  霈林海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个无头骑士从他身边一掠而过,把那圆圆的东西抢走了。
  “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
  霈林海僵硬。
  霈林海用恐怖的声音大声惨叫。
  “哦,好有活力哦。”吊带背心加超短裙的彪形大汉单手搭凉棚,看着满图书馆的热闹情景欣喜地说。
  “……你不让我走,就是为了让我看这种场景?”应该早已经走了的天瑾站在他身边,表情很难看地说。
  “咦?你不喜欢吗?我可是期待这一天期待了好久好久哦。”大汉扭动着熊腰羞涩地说。
  天瑾的脸色变得比平时更青了:“既然这么难得,你还是自己欣赏吧,我走了。”
  “哎哎!我的天瑾小冰糖!不要走啊--”
  天瑾的身影毅然决然地消失在楼梯下,她已经决定了,至少这个学期,死也不会再来这里。
  “讨厌啦,不会欣赏。”大汉自以为优雅地托着满是络腮胡子的腮帮子,看那大乱的情景,叹息了一声,“为什么天才总是这么寂寞呢!”
  如此规模的群魔乱舞的确是很少见的情景,如果不是自己造成的话,楼厉凡一定会拍下来当做资料好好储藏……
  “怎么办……要丢下这堆烂摊子逃走吗?”霈林海的嗓子因为无头骑士的关系,已经变得嘶哑,说话的声音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问题是我们出不去。”楼厉凡脸色铁青地说。
  这些魂灵大部分都没有实体,只是一个个虚幻的影子在飞来飞去,不时穿过大家的身体。如果是普通人恐怕不会有太大感觉,可是在这的学生全都是灵感达到一定程度的,被这么多魂灵在身体里穿来穿去的感觉实在很恶心,有些学生已经准备逃走了。
  然而很可惜,今天似乎没有一个人能出去。
  楼厉凡冷眼旁观许久,发现周围所有面向门口的学生都和他们一样,不管迈开多大的步伐都没有用,一双腿就像空转的车轮,无法到达目的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们被封了吗!?”
  “救命啊!管理员--”
  “我讨厌这种地方啦!”
  “我要回家!”
  “妈妈!”
  看来崩溃的人不在少数。
  “我们怎么办啊……”一个青面獠牙的白衣女子总在霈林海周围飘来飘去。真想对天狂吼几声--他脆弱的神经已经无法再接受更大的打击了。
  楼厉凡弹开一个肠子肚子都流在外面的屠夫,一转身靠在书柜上,脸吊得很长地说道:“有句很有名的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什么?”
  “‘生活就像是一场强奸,如果不能抵抗的话就闭上眼睛享受吧’,既然反抗和不反抗的结果都一样,那还不如好好欣赏一下这种奇景,回去以后跟别人吹牛。”
  “……”霈林海还从来没见过楼厉凡这种反应,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也就说明他已经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他说得也对,如此奇景百年难见,反正走又走不了,还不如好好享受看看。
  霈林海的脑袋左右看看,当他避开那些肚破肠流的恶心鬼怪,发现圣籍典藏区时,忽然忘记自己刚才的恐惧,兴奋地高声叫了起来:“啊!观音菩萨!我看见观音菩萨和圣母玛利亚在聊天!厉凡!真的是超级少见的情景啊!那个帝释天和狮身人面好像是实体!我去请他们签名--”
  楼厉凡:“……”
  虽然说适应得快是好事,但是你也未免太快了……
  大概是被楼厉凡情绪的低气压影响,他和霈林海身边大部分都是虚体的影子,实体的魂灵很少过来。而在图书馆的最里面,却有可怜的四个人被大量实体魂灵压得喘不过气来。
  “呀呀呀呀--我说了我不算命啊!不要老追我不放!我诅咒你啊!”
  罗天舞死命推拒着趴在他身上、要给他算命的瞎老头,那老头带的招魂幡(算卦商标) 已经快把他的魂招走了。
  “去死吧!次元洞次元洞次元洞!哇!为什么没有效果!!”
  满世界放次元洞却没对半个魂灵起作用,反而被追得抱头鼠窜的苏决铭,他还不知道这些书的灵魂和普通生物的灵魂是不一样的。
  “水净化啊!为什么一个也净化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差抱著书架哭的乐遂,同样不明白书的魂灵只能封印却是不能净化的。
  与他们不同,公冶就冷静多了。
  “呜呜呜我好没用……呜呜呜我不想活了……呜呜呜这世道真艰难……”
  抱着一堆符咒缩在角落哭的公冶,身边围绕了大批忧郁的魂灵,正被它们引导着考虑选择哪条自杀的路比较好。
  霈林海得到了一干神仙的签名,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兴奋不已。
  “呵呵……这个要是给我以前那些朋友看到的话,他们一定很羡慕!我妈是虔诚的佛教徒,她一定会喜欢释迦牟尼的签名……对了,我不认识梵文啊,得找个人翻译……”
  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室友的话,楼厉凡真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可惜并非如此……所以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他一句:“霈林海……我好像告诉过你了,他们只是书籍的魂灵,不是真的……”
  “没关系!只要是我亲眼看着他们签的就可以!”
  “……”霈林海,有时候的确比较强韧。
  奇幻区的龙神越过自己区域的范围,在言情区盘踞了下来,怒吼着把周围碍事的人全部赶走。
  那里只有一群谈恋爱的年轻男女,谁能抵挡它的力量?不过恋爱果然是最有力的,爱情男女们边喊边用扫把之类的东西,猛打龙神的脑袋和屁股,大有不把它赶走誓不罢休的气势。
  可惜,如果他们不喊那句口号就没事了。
  “奇幻的!滚出去!奇幻的!滚出去……”
  这不是找茬么?
  龙神尾巴一扫,身躯冲天而起,龙口大张,吼道:“哇!我被言情区的打了!奇幻的兄弟们!救命啊!”
  奇幻区一呼百应,这位魔王、那位魔神还有勇士、剑士、魔法士,统统揭竿而起,逮住身边非奇幻区的就是一顿揍,可惜言情区离得稍微远了点,言情区的人没被打倒多少,最近的历史区孔子、秦始皇、李世民之类却当了替罪羔羊。
  “如此下去,国将不国--来人呀!救命啊!打劫啊!”一个老儿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大声呼吁。
  “天马流星锤--”挥舞着三节棍,不知是何年代的青少年带着兄弟五人大肆打砸。
  “朕乃始皇帝!尔等居然敢以下犯上!朕车裂了你!”穿着黄袍的某皇帝捂着自己被打出血的脑袋怒吼。
  “魔王的权威是不容怀疑的!”原本老老实实听魔王演讲的魔王大军,开始了清剿行动,往民间传说区前进。
  “护驾!护驾!”
  “光明王万岁!”
  “天诛地灭!”
  “为了江山美人!”
  “是错觉?我总觉得这会儿比刚才更乱了。”楼厉凡看着周围的混乱,疑惑地说。
  “是吗?”霈林海漫不经心地说。他现在没时间管那个,只是找那位神出鬼没的孙悟空签字就够让他忙的了,等会儿他还要计画找找鲁智深和林冲……
  不知为何,混战从两个区变成了三个区,然后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刚才只是各位魂灵的喃喃自语,现在已经变成各区间连原因都混淆的联营大混战,除了圣籍典藏区的神佛外,所有的书籍魂灵都加入了战争。
  魂灵们都去打架了,罗天舞等四人终于摆脱最痛苦的折磨,然而这还不是最后,魔王及其部下的铁蹄,一刻不停地在他们脑袋顶上踩过来踩过去,虽然是虚幻体,也让人很不舒服。
  可是四人也和楼厉凡他们一样,只能往图书馆的内部而不能往外部走,他们四个人一起挤在书架角落里,乞求老天快快开眼把这群瘟神弄走,让他们安全回宿舍、去晦气……
  而楼厉凡和霈林海这边……
  “够了!霈林海!你还要找谁签字!”
  “诸葛亮……”
  “你怎么不去找曹操!”
  “如果可以的话,他和周瑜我都想……”
  “你看看现在他们乱成这样,根本分不清楚是哪区!难道要我陪你一个个找吗?”
  “其实,你看,葛朗台在那里,我看见了……”
  “霈林海我忍无可忍了--”
  两个人边吵架--其实只是一个人吵,另外一个人在( 无意间) 
  挑起对方的火气而已--边走过一排排书架,当罗天舞发现那两个人是谁的时候,他惊喜万分地拚命挥动起了双手:“楼厉凡!霈林海!我们在这里!help!SOS!救命!”
  楼厉凡转过头,穿过一群或实体或虚幻的影子,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四个人。
  “……你们四个钻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对天发誓,今天是来看书的!”苏决铭哭丧着脸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进来之后就一直出不去……”
  罗天舞道:“如果只是这样还好,看看公冶这模样……”
  乐遂晃晃身边的公冶,公冶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嘴里念叨着:“一只羊等于两只羊,两只羊等于四只羊……”
  “……”身为灵异师居然被书籍魂灵这种低级的灵催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其实你们可以找找其他的乐趣嘛,”霈林海向他们摊开自己的笔记本,笑的很得意,“看看!我刚才拿到了谁的签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
  “…………”楼厉凡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你还真是适应力很强……”脸色黑如墨水的另外三人低声说。
  其实不是霈林海适应力强,他的适应力恐怕比公冶还不如。不过他比较幸运,在公冶被那群怨灵故事的主角缠住时,他看见的却是观音菩萨和圣母玛利亚……
  人的信仰有时候是很重要的,霈林海用身体证明了这一点。
  “可我们不能总被关在这里呀,我明天要交的推演报告还没写……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怎么出去?”罗天舞问出这句话时满怀期待,毕竟面前的两位都是和他们不同的优等生……
  “还没有想。”很干脆的回答。
  “……”那三个人加一个念念有词的人,身边聚集的怨灵更多了。
  “啊!曹操!”霈林海忽然指着一个帽子上写着“三国演义”的人,兴奋地叫起来,“那一定是他!快去找他签名!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诸葛亮--”
  “霈林海!”楼厉凡咬牙切齿地吼。
  霈林海站住。
  “你要是敢去的话就永远别回来!我会把你封在《三国演义》里,让你和诸葛亮把酒言欢一辈子!我说到做到!”
  寒风扫过,在不知哪里来的片片落叶衬托下,霈林海的背影显得如此孤单。
  “只是签名……”
  “少啰嗦!”
  “……对不起……”多么悲哀,多么可怜的声音。
  楼厉凡稍微有点心软,只是签名而已,也的确是百年难遇的好机会……
  一个男人足不沾地地飘过来,在霈林海面前抬起头:“对不起,先生,请问你看到我的眼珠子了吗?只有一只眼睛没法对焦距,身为鬼怪区的鬼又不能不为本区和外区战斗……”
  那男人的脸上一片血肉模糊,眼睛剩一只,鼻子只有一个三角形的洞,没了唇片的嘴和那个空空的眼眶流着血脓,还有可疑的白色软体生物在血脓中蠕动……
  霈林海静。
  “哇--鬼啊!”
  有史以来都没有哪个人类的胸腔,能发出如此恐怖而凄厉的惨叫。
  信仰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过不管有多么坚持自己的信仰,信仰的程度也是有限的,即使能暂时压制某些想逃避的东西,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没人能逃得过去。
  霈林海的笔记本飞上了房梁,身体周围有强烈的气流螺旋状向四周铺开扩散,连楼厉凡和他身后的四人,都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强力风压,更遑论周围那些虚幻或非虚幻的书籍魂灵,稍微弱一点的,转瞬间便被他的风绞碎,变成连解鬼都不如的微细灵魂破片。
  “有鬼啊!”
  风势变本加厉地往周围蔓延,所有的书籍都在架上不断抖动,看起来马上就要跟着霈林海的风势一起飞走了一样。
  “楼厉凡你为什么不管管他啊!再这么下去我们也要被吹走了!”角落里的几人互相拉扯,防止自己被吹走,同时对楼厉凡吼。
  楼厉凡漠然站在那里,就好像霈林海这么抓狂和他无关一样。
  “楼厉凡!”
  “听见了。”楼厉凡淡淡回答,“不过你们认为我能管得住他吗?凭我将近90hix的能力,和300hix以上的人对抗?”
  三人无言。他说的理由让他们没办法反驳,但总觉得好像不是这个道理……
  “楼厉凡!”又一个人抓狂了,不过这回是那个图书管理员拜特,他仍然穿着超短裙,叉开着一双毛茸茸的大腿,站在两排书架中间的走道中。
  他迎着图书馆内部的飓风,指着楼厉凡大叫,“你快点让霈林海停止啊!我的书籍灵魂啊!我花了三百年时间才培育出来的书籍灵魂!……啊!”被飞来的几本书打到,“痛死我……你快点让他给我停止!否则我要你们给我留在这里当书籍灵魂的陪葬!”
  “这关我什么事?”楼厉凡冷冷甩他一眼,说:“有本事自己去阻止他。”
  “快住手啊!”一阵更大的风卷过,彪形大汉被吹退了十几公尺,又连滚两个跟头。
  一直观望的楼厉凡忽然顺着霈林海制造的风势飘飞起来,追上那变态被吹走的身影,一把捞住了他背心的带子,逼他面对自己。
  “你给我老实交代,我们今天所有的人都只能进来不能出去,是怎么回事?”
  “我的书籍魂灵啊……”彪形大汉泪眼汪汪。
  “我让你给我装傻!”
  楼厉凡一拳捶上他的小腹,彪形大汉大声哀嚎起来。
  “好痛啊……咳咳……我我……咳咳……”
  “书库管理的那张嘴说什么‘这么不稳定的日子’,什么意思?是说这个图书馆的什么禁忌?你居然敢知情不报,渎职罪可是很重的。”
  秦始皇陛下和其他实体一起被吹得满天飞舞,一不小心向楼厉凡他们砸过来,楼厉凡举起彪形大汉当做挡箭牌,秦始皇撞上彪形大汉的背,嘴里呜哩哇啦地喊着好痛,又被吹向其他地方。
  彪形大汉翘起了兰花指:“讨厌啦,你离人家这么近,人家会不好意思。”
  又是一拳下去,大汉捂着肚子打起滚来:“厉凡你好狠的心啊!”
  楼厉凡一脚踩在他胸口,脚下暗中使劲,表情却波澜不惊:“‘厉凡’不是你能叫的。给我回答问题!”
  那变态被踩得惨叫连连,原本还想糊弄过去,但是楼厉凡脚下的暗劲越来越大,他没几下就投降了。
  “啊啊!别再用力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今天是四月一日!四月一日啊!记得不?正好是书籍魂灵的封印最不稳定的日子啊!而且还是个特别重要的节日!
  ”能不能把脚放轻一点?感谢感谢……哇呀!好疼啊!
  “为了庆祝这个节日,所以我才专门不告诉大家有这么热闹的宴会嘛!难道你不喜欢吗?多么出人意料,多么美好的庆祝方式啊!哦呵呵呵……呀--你的鞋子下面是不是有钉子--”
  楼厉凡又用脚辗转了几下,让那变态又惨叫了几声之后才放开他,平稳地走到霈林海的面前。很奇怪的是,霈林海的风对他似乎并无作用,他连一根发丝也没有被风吹起来。
  “行了,霈林海,收起你的能力。”
  霈林海的风骤然停止。被风卷上天空的实体魂灵和个别能力太低的同学,以及距离他最近的书架上的书,劈哩啪啦地掉了满地,在竹篾的地板上弹了几弹才落下,虽然惨叫声很大,但是居然没有人受伤--被风撕裂的虚体魂灵不算。
  “咦?结束了?”
  “嗯。”楼厉凡一招手,霈林海那本飞上房梁的笔记本出现在手中,他伸手递给霈林海,“给,你的宝贝。”
  霈林海接过来,表情有些可惜:“可惜没有找到诸葛亮。”
  “下次吧,说不定明年还有机会。”
  “明年?”
  “嗯,明年的四月一日……对了,四月一日是什么节日?刚才那变态说什么很重要的节日,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啊?啊……哈哈哈……”霈林海干笑,“四月一日啊……”
  “四月一日,西方的愚人节嘛!”和乐遂一起拖着依然念念有词的公冶的苏决铭插话道。
  “……”怪不得那变态要过节……
  “四月一日怎么了吗?你刚才对管理员做了什么啊?你和霈林海是不是之前就已经计画好了?害我们还那么担心,以为霈林海暴走了哪。也是啊,他可是灵力未测的高人,就算加上咱们所有人也不是对手,幸亏他不是暴走……”
  “罗天舞,你给我闭嘴。”
  “对不起……”
  一直被禁锢在图书馆中的学生们,见到他们六人在毫无阻碍之下离开,立刻也一个个跟在后面连滚带爬地逃走。
  “再也不去那个该死的图书馆了!”这是许多人回去以后反覆念叨的一句话。
  与此同时--
  “嗯……我的预感告诉我,我躲过了危险……但是也错过了好戏……真是为难啊。”
  BY:稍微有些遗憾的天瑾。
 
 
 
 
只看该作者 36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二章 转校新生
 
  “……转移?”
  教学研究室窗外的海荆树开着大团淡蓝色的花簇,一刻不停地散发出浓郁香气,就算待在紧紧关闭了窗户的室内,也会被那香味呛得直想打喷嚏。
  背对窗户坐着的海深蓝好像闻不到那种香味,正用细长的食指和中指交替轻敲桌面,表情看起来很冷静,但太阳穴处的青筋却出卖了她。
  “是谁答应让他转移的?”她的声音温柔却透着僵硬,看来正在努力抑制满腔的怒气。
  她办公桌的对面,懒散地坐着一身便服的雪风,他一只脚搭到办公桌上面,还在不停晃动。
  “还能是谁?我……”
  “果然是你!”海深蓝猛捶一下桌面,怒吼,“你知不知道他有多麻烦!他回来是为了干什么的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为了当大法官,把副校长的位置一丢就跑了,把事情甩给我们,现在又找这种事来!嫌我在这里活得太久了是不是!”
  “我话还没说完……”雪风笑得懒懒的,身体随脚尖的微晃而在转椅上左右转动。
  “我为了把学校里惹祸的那几位学生和贝伦、爱尔兰带出来,可费了不少劲。轻刑监狱那里好说,可是重刑监狱的量刑不归我管,光是爱尔兰的破坏,就够她在那儿待个三五年的,还有贝伦监护不周,让未成年妖怪……”
  “说重点!”海深蓝再次猛擂桌子,桌上的木纹卡地裂了一道缝。
  雪风抽回脚,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好吧,总之就是我为了让他们出来,就去重刑大法官那请求特赦令,他倒是很爽快地给了,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回来。”
  “他是他什么人!八舅的丈人的兄弟?还是什么远房亲戚!居然为他这么效命!”
  “不是为他效命,而是……”
  “而是?”
  “而是连特级监狱都不想收他,所以才……”
  “什么!连特级都不收的你就这么大方收回来!”海深蓝尖叫得连声音都变调了,“我们这可不是监狱,就算是为了救妖学院的理事长,也不能这么做!关了一个就够了!你现在马上把他给我退回去!那位大法官提出什么要求都可以!只有这个不行!不行!”
  “可是他已经来报到了。”雪风轻描淡写地说。
  海深蓝的脸发出了青色:“你说……他……?”
  “已经来报到了。”
  凄厉的嘶叫声打碎代理副校长的窗户,碎玻璃在阳光下闪亮飞舞,浓郁的花香味冲入了室内,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副校长的门被轻轻打开,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穿运动服的男子斜背着和他衣服同系列的挎包,走了进来。
  这个人的身材很高大,从挽起的衣袖外露出的手臂来看,肌肉也非常发达,大概是常常在户外运动的关系,他的脸显得异常黝黑,明明应该是个显得很粗野的人,但是架在他鼻梁上的粗框眼镜,却让他显得很老实而且文质彬彬。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小腹附近,好像无法伸展似的,看来有些怪异。
  帕乌丽娜抱着胸靠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他,虽然在微笑着,但表情中看不出半点温度。
  “你还真是有手段,”当他站在她面前时,她笑着说:“居然逼得重刑大法官都无能为力,就算用手段也要把你送回我们这里来。”
  那个男子移开视线,举起自己的双手:“我已经到这里了,可以给我打开手铐了吧。”
  他的手腕空空如也,但将两手稍微分开时,手腕的皮肤上却显现出鲜红色的奇怪纹理,像链锁一样捆绑着他双手。
  押送犯人有很多种形式,比如有人随行和无人监控之类。
  他这种便是无人监控,但是手腕上却被刻上了级别最高的“一级言字契约”,假如他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到达他应当去的地方,那么言字契约就会变成言字诅咒,那种奇怪的纹理将蔓延至他全身,将其绞杀。
  帕乌丽娜看他一会儿,似乎在考虑是为他解开,还是让他的契约过期而被绞杀,但最终没有坚持下去。
  “……我是帕乌丽娜,囚犯号CZ3357928 已经到达拜特学院,言字契约解除。”
  咯地一声,红色纹理断开,转瞬间为蓝色纹理取代,而很快蓝色便也隐去,看不见了。这是比一级言字契约低一级的二级言字契约,在关押重度罪犯时使用,虽然犯人可以随意行动,但它一旦超过某个范围的约束,二级契约便会转回一级契约,直至将之绞杀。
  “你的契约范围就在这学院里,”帕乌丽娜转过身,在背对他时眼神变得阴冷,“但是不准你打我学生的主意,若有违反,我绝对会发动你的一级契约,直到把你弄死为止。”
  那男子淡淡苦笑:“这可不是我的身体,小P……”
  “不准你叫我小P!”帕乌丽娜猛然转身,右手小指的指甲骤然变长,尖利而精准地指向他的咽喉,恶狠狠地说:“更不准再接近我!我是这里的副校长帕乌丽娜!你记住--”
  门在一声巨响后被撞开,某个全身都蒙着黑布的变态勇猛地冲了进来:“呀呼!好久不见,花鬼!”
  他猛扑到男子背上,把他撞得往前一个趔趄,帕乌丽娜的指甲噗地一声就扎穿了他的喉咙,从后面穿出,又恰恰穿过那个变态的脖子。
  安静。
  “呀--丽娜你想杀了我吗!好疼呀--”变态抱着脖子在地上打滚。
  ……活该。( 另外两人共同的心声)
  两分钟后,两个脖子上还带着鲜血的人被推出副校长室,房门在他们身后用力关上。
  “都是你的错,花鬼。”那个黑布变态--拜特用娇憨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说。
  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迳直离开。
  拜特愣了一下,举步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花鬼你怎么能不理我!这么多年我都想死你了花鬼!难道你不想我吗?花鬼!难道你还记得我判你刑的时刻?不要这么小气嘛花鬼!花鬼?花鬼!花鬼!花鬼--”
  “不要再叫我花鬼!”男子猛回身,砍向拜特的颈项。
  若是平常人绝对躲不开的,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但拜特只是轻微向后一仰,便躲开他的攻击,只有布袍被他砍击的风势割裂了一道缝隙。他慌忙用手挡着缺口。
  “呀!讨厌啦,花鬼你怎么能脱人家衣服,人家会不好意思,喔呵呵呵……”
  “拜特?H?SX!”那个男人指着拜特,厉声喝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准你再叫我花鬼!我的名字是云中榭,如果你敢再叫错我就杀了你!”
  拜特静了下来,不再做那种忸怩得令人讨厌的动作。
  “云中榭?云中榭?呵呵……呵呵呵呵……”
  拜特发出了和校医一模一样的笑声,他的身材突然间长高许多,黑布好像被什么东西扯过一样,啪地一声碎开,露出下面穿着黑色外衣的校医的脸。
  “云中榭,只不过是偷来的名字,干嘛这么珍惜?”他用扯掉黑布的碎片,不怀好意地说:“花鬼就是花鬼,不管用了谁的身体,变成谁的样子,你始终都是花鬼……”
  “闭嘴……”
  “低级无能的花鬼。”
  “闭上你的嘴!”云中榭的脸骤然变得狰狞,双手手腕青筋暴出,十指向他的头盖骨抓去。
  校医轻松飘起,足不沾地的向后飞去,云中榭每次攻击都只能堪堪沾到他的衣角,完全不能对他产生威胁。
  “哦,”校医笑,“拍到你的痛处了?恼羞成怒了?”
  “你懂什么!”
  云中榭一脚上踢,已经被逼退至角落的校医一撑他的脚踝,一个前手翻轻盈地翻过他的头顶,落在他身后。云中榭又一脚踢向后方,校医身体微斜,将他踢来的腿扣在腋下,一转身咚地一声,用背部将他推到墙上。
  墙壁被砸出一个一人高的凹洞,墙皮不停地剥落着。
  云中榭一口气被压在肺部,剧烈地咳嗽起来。
  校医放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萎靡的滑坐在地上。
  “你可真是英雄,除了‘我们’之外,以前从来没人能把这学校搅得一塌糊涂。你是第一个,我很佩服。”
  “如果不是你们把他抓住……”
  校医冷冷一笑:“又不是我要抓他,这是你们两个自己犯的错,别推到我头上来。”
  云中榭终于停住了咳嗽,用沙哑的声音说:“不……都是我的错,我一个人的错。这没有他的事,是我太贪心才造成这种结果,所以我才要赎罪……”
  校医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笑得很残忍:“你的错就是他的错,他的错就是你的错,不管谁赎罪都一样,别想为谁开脱罪名。其实啊……”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忽然闭了嘴。开在办公楼前的海荆花从楼道的窗口伸进了一条花枝,在他眼前摇摇晃晃。
  云中榭似乎没看见那根穿入窗户的花枝,只是双手抓着拜特踩住自己的脚,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好眼睛,好眼神。”然而校医根本没感觉一般,边说边放开他,好像要转身离开的样子,忽然一个回转,脚跟狠狠踢上他的头部,将他踢得伏倒在地。
  “拜……特……!”好像要杀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云中榭口中吐出。
  “他死了。”校医轻松地说。
  云中榭的身体剧烈震颤,眼睛睁到不能再大地看着校医。“你说……什么……?”
  “他死了。去年我忘记浇水,他干死了。”
  “不可能!”云中榭艰难地爬起来吼,“我的根很深!他不会死的!这个学校里所有的树木都长得很好,不可能只有他死了!”
  “哦?”校医笑得很高兴,“那他为什么不在原来的地方?你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吧?没有他的灵力波动,哪儿都没有。你以为是言字契约的效力吗?不对。
  “你现在也一样没有感觉对吧?因为他死了,你再也不可能得到他原谅了,你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云中榭再也没听见他可恶的声音,只伏在地上念叨着:“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不知道何时起站在走廊另一头的雪风和海深蓝,用极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校医,校医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快速移动过去,落在走廊窗外各种各样的树木上。
  当云中榭在小女孩模样的管理员拜特带领下,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314房间门口时,333房间的楼厉凡,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发出一阵近乎恐惧的悸动。
  他抬头看躺在自己对面床上看书的霈林海,发现他也同时看向自己,表情带有一丝惊恐。
  “……讨厌的感觉。”他们两个同时向对方说。
  楼厉凡关掉了自己的笔记型电脑,霈林海放下书,两人一起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对面的313房间是天瑾,她比他们更早站在自己房门外,看着她的隔壁--334的对面,314房间。
  他们两个出来她是知道的,但是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被管理员带来的那个男人,好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虽然楼厉凡没有预感能力,但是他的灵感力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代替某些预感,因此在一照面的瞬间他就明白了。
  让他和霈林海同时出现讨厌感觉的--就是那个穿着运动服的人!
  小女孩不知从哪拿出一大串钥匙,似乎要给那男子开门,天瑾却突然开口。
  “拜特,我不同意这个人住在我隔壁。”她说。
  小女孩微笑:“可是全校现在只有这间房间是空房,你要他住在哪呢?”
  “我不管他住哪,”天瑾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即使要他住在校门口或校长室都行,不要让他住在我隔壁。”
  小女孩歪着头好像在思考:“嗯,可是这样我很为难……”
  “我、不、要、他、住、我、隔、壁!”天瑾说:“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小女孩纯真地笑了,说话的口气却不容置疑,“他住在你的隔壁,是‘我们’全体的决定,不可能更改。你死心吧。”
  她手中大把的钥匙中有一支悠悠然飞起,自动穿入钥匙孔内,一旋,门开了。云中榭头也不抬地进了他的房间,拜特收回钥匙,对天瑾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拜特管理员消失在楼梯下,天瑾的脸上浮现出极度愤怒的表情。楼厉凡和霈林海正为她与管理员间奇怪对话而茫然时,她却忽然反手锁上了自己的门,走到他们两人面前。
  “从今天开始,我要住在你们的房间!”
  “啥?”
  女人不能住在男人的房里,这是当然的事情,楼厉凡从没想过自己会破坏这一点常识。可是在面对那天的天瑾时,他却连半句阻挠的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那个天瑾”居然在求他!
  如果以那天被她一句话打成石头的霈林海看来,“那个天瑾”和平时根本没什么区别--一样倨傲,一样冷漠,一样恐怖。可是楼厉凡可以用自己三个姐姐以及霈林海的脑袋发誓,她是真的在求他,因为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从没见过的乞求意味。
  --尽管那种意味只是一闪而过。
  这绝对和住在她隔壁的男人有关系,他可以再次拿他们几个的脑袋发誓,绝对如此。
  所以他让开路,让她进入了他们的房间。
  可那女人果然是不能纵容的。
  楼厉凡好心让她住进来,只是出于道义上的考虑,让她在地上铺张床就很够意思了,可那个阴沉的女人不肯,坚持睡在他的床上。楼厉凡只能被迫和霈林海挤在一张床上,块头都不算很小的两个男人,在初夏的天气里每天都是一身臭汗。
  那个据说是转校新生的男子,到学校已有二十天左右,他每天都躲在房里没出来过。即使如此,楼厉凡和霈林海对他的讨厌感觉,仍没有半丝消退,如果可以,他们希望离他越远越好。
  他们曾经问过天瑾,希望她以遥感师和预言师的身分告诉他们一些事情,但她却坚决不开口,问得急了,就给他们两个字--“麻烦”。
  到底是那个人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还是一旦说出她知道的,就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天瑾的恐惧始终没有消失。因为她一直赖在他们房里不走,有时连出门都要走在他们两个中间,并随时观察=77中文=周围情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她一样。
  天瑾的小心谨慎一直持续着,被她连累的楼霈两人也感到更加的心力交瘁,可这没完,到“那一天”之前,他们的辛苦都不会有所缓解,只会越来越严重而已。
  “新生”来到学校的第二十一天,终于走出了房间,并向看到的第一个人打了声招呼:“你好。”
  当时天瑾正站在自己的门前,打算拿教科书出来,而那个人所看到的第一个人正是她。
  他们两个沉默对视五秒,天瑾带着她特有的无情的表情尖叫一声,丢下钥匙冲回楼厉凡的房间,转身把门扣上,并加了三道锁以及六道封印。
  被二十天的同居生活修理得疲惫不堪的霈林海,在那天早上开始发烧,楼厉凡正坐在床边给他念冰敷咒,让他觉得舒服些,而天瑾就在此时冲了进来。
  被她尖叫吓住的楼厉凡,险些一岔口念成洪水咒,幸亏及时停止,否则这宿舍就能游泳了。
  “你怎么回事?”从没见过她这么惊惶失措的样子。
  天瑾靠在门上,原本就不太正常的肤色隐隐透出了青灰。
  “天瑾,到底怎么了?”
  天瑾抓住自己心脏部位的衣服,很久以后才憋出几个字:“打招呼……”
  “啥?”
  她压低声音,满含恐惧地说:“他向我打招呼……他向我打招呼……”
  “向你打招呼?谁?”只打个招呼就能把“那个天瑾”吓成这样,必定不是普通人物。
  “那个转校新生……那个新生那个新生那个新生!”重复了几遍后天瑾似乎有点错乱了,她拚命地抓自己的头发,并且在房里不停转圈,“我完了!我死定了!我一定会被杀死!我为什么要死!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转得让本来头就很晕的另外两人更晕了,楼厉凡走到她身边抓住她,啪地给了她一巴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冷静一点!”他向她叫道。
  天瑾捂着自己的面颊,惊愕地看了他一会儿,被她看的楼厉凡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在旁边的霈林海却感到一阵恐慌。
  “你打我一巴掌……”她点点头,声音满含怨毒地说:“我会记住的!”
  虽然和自己没关系,但霈林海还是往角落里缩了缩。
  “啊,看来正常了。”楼厉凡回答。他这一巴掌又不重,干嘛用那种仇恨的眼神看他?
  “……”原来这个样子才叫正常吗?霈林海真想从这个房间里消失算了。
  有时预感过于强烈就会出现反制的情况,就是部分太过强烈的预感,将其他稍微弱一些的预感“吃掉”(或说掩盖),这样本来应该是一串连续故事的预感,就变成支离破碎的东西,连预言师本人也无法厘清前因后果。
  这一次天瑾出现的就是这种问题。她知道自己预感到了很多东西,可是那些都由于太过混乱而无法组织判断。她只记得预感的片断中,不断闪过那个转校新生的脸,他将她打倒,将手按在她头顶上的动作,以及自己不停往外泄漏力量的可怕感觉。
  虽然对这个女人的人品有百分之八十的怀疑,但是对她预言师的资格,楼厉凡却是百分之九十九地深信不疑。
  那个男人是麻烦,真的,绝对是大大的麻烦。
  转校新生来到学校的第三十二天,他仍然没到教室上课,只是常常像幽灵一样外出又回来,手上也从来不拿东西,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楼厉凡对别人的事情一般都漠不关心,更何况这个转校新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按理说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是自从那新生出现开始,他心里那种讨厌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过,让他忍不住有点想知道那个“人”--应该是“人”吧--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香啊……香得要死人了。”上课的时候,有学生感叹。
  春眠后遗症还没过的楼厉凡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却在什么都没看见前就又闭上了。
  --香啊……的确是很香。
  这种浓得呛人的香味是海荆树的花发出来的。一般海荆的开花期应该是每年的七月,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四月的时候,就有一棵开了满树的花,把还没有掉光的叶子统统挤掉了下来,像秋天一样铺了满地。
  似乎受它的影响,校园中其他的海荆在五月时也开满了花,不正常的花期带来不正常的香气,现在学校似乎都被这香味包围,不注意时猛吸一口,几乎都有被香气呛死的感觉。
  这可不是自然的现象,八成和鬼怪有什么关系。但至今还没有人被香味呛死,而向学校抗议,校方自然不理不睬。
  楼厉凡的原则是,只要不是鬼怪直接攻击那就随它去,只要给自己的鼻子加个封印就是了,何必寻根溯源这么麻烦。
  可是那香味现在越来越浓了,楼厉凡已经给自己的鼻子加了三道封印,可还是隐隐能嗅到淡淡香气,可以想像旁边还学不会徒手封印的霈林海,嗅觉已被蹂躏成了什么样子。
  推算课下课后,刚刚被教员看中成为本课代表的天瑾,收取了大家的报告准备送给教员。在出门的时候她停了一下,眼神瞟向楼厉凡和霈林海。
  和她碰个对眼的楼厉凡想装没看见都不行了,只得懒懒地拿起书,拖起同样不情愿的霈林海跟在她后面走出教室。
  “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慢慢走下楼梯,楼厉凡不爽地说:“难道你在这里的几年当中,都让我们给你当保镖吗?再这么下去我可是要收钱的。”
  天瑾的脚步停了下来。
  楼厉凡也停下:“怎么了?”
  她举起右手,用纤长的手指和长长的指甲,指向他们所站的那层楼的窗户:“那里。”
  从那个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正对着教学楼的教职办公楼,除了校长室外的所有办公场所都在那里。
  楼厉凡极目远眺也没看出那有什么不对劲,不禁疑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人站在树下。”一直沉默的霈林海忽然开口说道。
  楼厉凡再仔细看……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你说的人在哪儿?”
  天瑾的手指晃动了几下,声音变得比平时更加阴沉可怕:“你们这两个蠢材……”
  楼厉凡额头上暴出青筋,霈林海从后面拚命拽住他不让他动手。
  天瑾好像没有感觉到楼厉凡的怒意,只是指着办公楼又说:“看见了吗?那棵海荆树。”
  办公楼前面的确种了海荆树,据说原本总共有十棵左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只剩下了一棵。而现在那树冠铺开的面积,已经几乎将办公楼整个遮掩,就像在张扬什么似的不断开花、不断疯长。
  “它就是这次第一棵开花的海荆。”天瑾收回手,说:“虽然现在香味浓得几乎没办法分辨,但根据我的判断,其他的海荆其实没有发出任何香气,真正发出刺鼻香味的,应该只有这一棵。”
  楼厉凡深吸一口气,鼻子是不太闻得见,但是口中却好像吃到了花瓣一样,有种香甜的味道,他忍不住呸呸几声,心里抱怨着这该死的花。
  “怎么着都没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
  “它在叫人过去……”
  “啊?”是树精?
  “不是树精……”天瑾转向他们,脸色阴惨惨的,像是刚从地狱逃出来一样,“不过也不像是……总之它在叫人过去。我不知道它在叫谁,只知道它真的在叫人过去。”
  霈林海觉得他们现在正在拍鬼片,天瑾那张脸根本不需要灯光,就可以营造出最恐怖的效果,他已经快闭过气去了。
  楼厉凡皱眉:“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帮它?”
  “我为什么要帮它?”
  “……”对了,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弄错人了,“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过去吧。霈林海,走了。”
  他刚走几步,就听天瑾一声厉吼:“给我站住!”
  “你还想干什么!”他真的要生气了。即使是她,楼厉凡也要发火了!
  天瑾将手中的报告递上:“所以,请帮我交给教员。”
  “……”说了那么一大堆废话,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尽管对那女人把一切甩给他们的行为颇多不满,但楼厉凡还是接下那堆报告,让她先回宿舍,而他和霈林海两个人把东西送到教员那里去。
  那棵海荆树在距离办公楼入口不到五公尺的地方,普通的海荆树只能长到两人合抱的粗细,高度也不过十七、八公尺,可这棵却有七、八人合抱的粗细,最低的树枝也在二十公尺以上。
  从上而下看时,只见葱郁的树冠而看不见树干,像这么高大的海荆,楼厉凡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刚走到树冠阴影下,楼厉凡和霈林海两人就感受到一股不伦不类的怪异灵气。说它不伦不类,是因为他们竟然无法分辨它的属性。
  人的灵气有人的属性,树精的灵气有树的属性,妖怪的灵气有妖的属性,鬼也同样有鬼的属性……各有各的不同,稍微熟悉灵气种类的人就能轻松分辨。
  但这次他们感受到的灵气似乎没有特定的属性,它在各种属性的边缘徘徊,难以区分本质。
  几乎同时,他和霈林海看向了同一个方向--那棵海荆。
  “奇怪……”霈林海喃喃自语,“这棵树有这么大吗?以前为什么没发现?”
  楼厉凡没有听到他说话,因为他发现那棵树好像有哪里不同。
  乍看之下那棵树除了稍微巨大一点外,和平常的树比起来似乎并没什么特别,但是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蠕动一般。
  为了进一步确认,他将部分灵感凝聚在右眼,竟看到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景象--  一个身穿法师法衣,面目模糊不清的男子,正被十六条黑龙纠缠捆绑在树上,全身上下只有头发没有受到束缚,而他的头发就像蛇一样,发狂地向上疯长。
  楼厉凡右眼所看到的树冠根本不是树冠,而是由他头发生出来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种景象,但他立刻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那个人难道是……
  那个被黑龙捆绑的人发现楼厉凡的视线,嘴角微微勾起了一道弧线。
  楼厉凡忍不住大叫一声,连连后退,那人的笑容消失了,竟在束缚中扭动起来,飘移着,像橡皮筋一样拉着那十六条黑龙向楼厉凡逼近。
  --听我……说……
  --请听……我说……
  他的嘴被咒术的线缝了起来,即使作为灵体也无法与楼厉凡交流。但楼厉凡可以发誓,自己真的听到他的声音了!也许以后他会告诉自己这只是幻听,但是他真的听到了!
  没有灵感力的霈林海什=77中文=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他只知道楼厉凡似乎受了什么惊吓,用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的可怖表情盯着那棵海荆。
  “厉凡,出什么事了?你看到了什么?怎么了?厉凡!看着我!”
  “闭嘴!”楼厉凡手上的报告不知何时落到地上,被他在上面踩来踩去留下了无数脚印,但他毫无所觉。
  他指着霈林海,全身颤抖,眼睛却还是看着原本的地方,似乎连动都都不敢动,“灵力……聚集双目,开鬼眼!”
  霈林海依言而行。尽管心里有所准备,但灵力聚集后,眼前出现的景象还是把他吓得一声惨叫,倒退几步后坐到了地上。
  “二……二……二……二级灵体监禁!”
  除了特别级和一级之外最高等级的灵体监禁,由于灵体犯罪而被迫与躯体分离并限制自由。他们只在《灵术监禁法》上看过这样的惩罚方式,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
  那人努力地在黑龙中挣扎,断断续续地传送出自己的声音。
  --请……告诉……没……拜托……
  --一定……他……放弃……
  他钻入脑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楼厉凡无法分辨他到底想说什么,只能听出他似乎在请求自己。
  “你在说什么?请再说一遍,你在说什么?”
  这个灵体的能力果然厉害!如果是楼厉凡的话,被封闭在七级监禁中基本上就动弹不得了,而这个人在二级监禁中居然仍有活动能力,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那个人好像又笑了,这次是无奈的笑。
  --告诉……请……里来……
  --……不要……我……
  “什么?什么里来?不要你什么?你到底想找谁?”
  “厉凡……”依然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的霈林海拉拉他的衣服,“为三级以上的灵体监禁罪犯传递信息是犯法的……”
  那个人看了霈林海一眼,虽然他的面目模糊不清,甚至看不清五官如何,但霈林海却发现自己清晰地接收到了他的怒意,从脖子后面到尾椎都变得冰凉。
  楼厉凡也冷冷瞪了他一眼,当他转回头去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那人的脸上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黑龙开始激烈地扭动挣扎,他逐渐被束缚拉回原来的地方。
  --……托……拜……托……
  “拜托什么啊!我听不清楚!我听不清楚!你到底在说什么--”
  黑龙扭曲得更厉害,楼厉凡几乎可以听到,那灵体被越来越用力地捆绑时惨叫的吱吱声。他已经无法再说话,刚才就是他所剩下的最后力量了。
  楼厉凡左右看看,忽然抬起头来,发现帕乌丽娜站正在她办公室的窗户附近,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们。霈林海的脸色瞬间青白。
 
 
 
 
只看该作者 37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三章 强夺之力
 
  也许是错觉,但楼厉凡和霈林海都觉得,自从那天见过那个二级监禁的犯人后,学校里的海荆花开得更加变本加厉了。
  而更惨的是,天瑾已经完全把他们的宿舍当成自己的宿舍,来去自如,比她自己的房间还方便,因为有两个免费的佣人帮她打扫。
  住在他们邻里的罗天舞等人,常常向他们射来同情万分的目光--不是艳羡,而是同情。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只有那女人占他们便宜的分,根本没有他们占她便宜的可能。
  “日子不好过吧……啧啧……可怜。”公冶在下课回房的路上,拍着霈林海的肩膀说。
  可他那句话说得很不适时,正巧楼厉凡早上被天瑾抢白一通还窝着火,上去抓住他往路边树丛里一按就是一顿臭揍,直打得那小子叫着“妈呀我不敢了放了我吧我真的不敢了”,才悻悻住手。
  罗天舞等人拖着公冶的尸体迅速逃走,楼厉凡有点意犹未尽地按了按自己的拳骨,又让它多卡吧了几声。霈林海知道他心情不好,而且似乎不只因为天瑾有意无意的挑衅,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犹豫地问:“厉凡,难道你还在在意那天看到的灵体?”
  楼厉凡沉默一下,很久以后才开口:“……的确是很在意。”
  “少见,”霈林海说:“你平时不是很讨厌多管闲事吗?为什么这次想管二级监禁犯的事?”
  他肯仔细听与他无关的“别人”讲话就很奇怪了,更何况还是个二级监禁犯!即使只帮他传递信息也是犯法的。这真的有点奇怪。
  “我也不太想管,”楼厉凡颓然说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因为监禁的作用,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可我在这几天还专门把我认识的人都查了一下,连一个受灵体监禁的都没有……他到底是谁?”
  能透过灵体监禁说话的人,楼厉凡从来没见过。尽管只是些破碎的话语,但足可知晓此人能力之强。像这样能力这么强的人,即使不认识他也应该知道,但是为什么查不出来?那个人到底是……?
  “更何况他连要我给谁带话都没说,这让我把话带给谁去?”
  两人对视……大眼瞪小眼,几分钟后,他们的心情更不好了。
  其他的学生已经走光,只剩下他们两个还站在路中间,在讨论未果的情况下,他们连宿舍也不想回。确切地说,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不想在这么差的心情下,面对宿舍里的阴沉女人,那会让他们本来就已经很脆弱的胃穿孔的。
  有一件事在霈林海的肚子里藏了几天,他一直很想告诉楼厉凡但是不敢说,害怕又在某不知道的地方冒犯他的禁忌,那他将会死得很惨。但是现在楼厉凡说出来了,那么他再说出来,应该没问题了吧?
  “其实,厉凡……”其实他也觉得那个人很眼熟,眼熟得怪异……
  话说到一半,霈林海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而同一时间,楼厉凡的表情也变得难以形容地奇怪。霈林海猛一回头,发现那个转校的新生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静静地、没有存在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的心一沉,那种不好的感觉又上来了。
  天气已经很热,大家都穿上了短袖,姑娘们也早已换上了养眼的迷你裙。但是那个新生--他仍然穿着刚入校时的运动服,额头没有汗,一滴也没有。
  他们直直地站在那里对着他,肩背有些僵硬。那个人的眼睛在楼厉凡和霈林海两人身上搜寻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那种好像看见猎物的目光,让这二人非常不舒服。
  其实这个怪异的新生没有散发出什么恶意的气息,但他们不知为何就是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感,而这种感觉在他忽然举步向他们走来时,到达了顶点。
  可怕的、巨大的压迫感,好像飓风一样迎面冲击过来。说不清冷热的风在他们身体四周运转,被包围的感觉有些黏糊糊的,很是恶心。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这不是人类的灵力!
  也不是妖怪的妖力!
  恶心的感觉。
  难道是……?
  那人走到霈林海面前,用很奇怪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眼睛眯缝着,露出一个看不清情绪的笑。
  “你们刚才说,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他只是张开口,轻轻地发出低沉的声音。然而那声音令人害怕。不阴冷,也不威严,但是令人害怕。
  霈林海想发抖,他想闭上自己的嘴,但是他的嘴却违背他的意愿,自动自发地张开:“我们……看见了……”
  楼厉凡忽然飞起一脚,话刚开个头的霈林海,被踢得一头钻入他刚才揍公冶的草丛中。
  “哇啊--好疼啊!”被草丛里的什么东西扎到的痛叫声。
  “蠢材!”楼厉凡咬牙低声骂道。
  那人大概没有想到楼厉凡出乎意料的举动,呆怔了一下才又微笑起来。
  “隐瞒也没用,我会知道的。”他说了这一句,擦过楼厉凡的身体,飘然离去。
  “和你没有关系,不要多管闲事!”楼厉凡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一股香气又穿过鼻子的封印、穿入脑袋,他一阵头昏,“呸!这味道真是香得恶心!”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香气?”
  “就是你过来时候带的!这学校的香味是你干的吧!”楼厉凡更狠厉地说。他基本已经确认了。因为这个人身上的香气太浓,这么多封印都封不住,那一定是他了。
  可是那人的回答却出乎意料:“香气?我身上没有什么香气。”
  “就是你!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整个校园里都是这个味道,不承认也没有用!”
  “我没有闻到什么香气。”那人说了这么一句,终于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目送他消失,他们周围压抑的空气便消失了。楼厉凡又等了一会儿,确认他不会回来之后,才向还坐在草丛里的霈林海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容易受诱供!”楼厉凡对他吼。
  “诱……诱供?”霈林海结结巴巴地反问。
  诱供,超能力的一种,较难学习,但是掌握方法后却很好破解。
  “你差点就把我们和那个二级监禁犯谈过话的事情说出来了!这么想坐牢吗?霹雳无敌蠢材!”
  “可是……”
  “闭嘴!回去!你的特训课程上要加一条了!”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厉凡!你给我的特训课程已经写满十二张纸了!再多下去我要多少年才能学完--”
  “那个奇怪的人真是多管闲事,讨厌的预感果然没错……”
  “厉凡,能不能通融--”
  “给我闭上嘴!!”他大怒。
  “对不起……”
  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但是在他们刚才所站地方不远处的小树旁,却浮现出了云中榭隐约透明的影子。
  --果然在这里……可是为什么找不到?
  也许……该是借用“外力”看看的时候了……
  楼厉凡刚进房间,一本书迎面砸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天瑾站在房间中央,叉着腰阴沉地吼。
  她砸过来的可是整整一本《灵异通论》,真的会死人的!
  书砰地一声掉到地上,楼厉凡捂着被砸得生疼的脑门大怒:“我又不是你老公!你管我回来晚不晚!”
  霈林海尴尬地站在门口,觉得自己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好像第三者似的……
  虽然在理由上占尽下风,但是天瑾可是那种没理也要凶三分的人,怎会那么容易就屈服?
  “我住在你们房间就是为了安全,你们不回来让我的安全得不到保障,难道连这一点也不对吗?”阴沉的女人,吵架也一样阴沉。
  楼厉凡当然同样不甘示弱:“谁要保障你的安全了?我和你签约了吗?拿出文件来!”
  “我既然住进来就表示已经和你立下契约,你想不承认?”天瑾的回答仍然是那么理直气壮。
  “你连为什么一定要住这的原因都不说,让我和你一样当遥感师去猜啊!”
  楼厉凡破口大骂,“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常识!什么时候都不管别人怎么想!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难道一定要到别人脑溢血才甘心吗!好心让你住进来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嫌我们回来得晚是不是?好!你去罗天舞或者公冶他们那里,不要住在这儿就好了!大家皆大欢喜!”
  霈林海悄悄进来,反手把门关上。楼厉凡骂完后,房间里出现了瞬间的宁静。天瑾用她永远不变的脸看着他们,谁也不知道她那张面具下在想什么。
  除了面对霈林海之外,楼厉凡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发作过。一旦冷静下来,面对天瑾那张琢磨不透的脸,他发现自己竟有些心虚。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男子汉该做的事,居然对女人大吼大叫,声称把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赶出他们的保护( 
  虽然不知道究竟要保护她什么) ,实在是太难看、太没风度了,他是不是有点过分……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住在你们这里?”天瑾沉沉地问。
  “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吗?”霈林海忙打圆场,“如果有的话就不必……”
  “麻烦。”天瑾说。
  好像她以前就是这么说过的……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天瑾一甩头发,干脆地说。
  麻烦‖解释起来太麻烦?
  原来就是这个缘故!亏他们之前还为她那两个字仔细斟酌!原来只是为了这个缘故!
  楼厉凡的太阳穴处暴起了几根粗大的青筋,“管它有没有风度……我要杀了她--”
  “厉凡!不能杀人!不能杀人哪……”
  天瑾不知道,她应该把预感到的一切解释给楼厉凡他们听的,不管多麻烦都该要解释。可是她以为自己在他们的房间里就安全了,在不该松懈的地方松懈下来,那就是死路一条。
  几天后的某个晚上。
  “我们要参加近身对战实习,暂时不能回来。”吃饭的时候,楼厉凡他们这样告诉天瑾。
  她没有选修这门课,所以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实习,吃过晚餐后只能独自回房间去。
  其实在他们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出现某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她最近强烈的预感太多,不仅有部分预感被互相吞噬,还造成她相当严重的预感疲惫症状,预感的准确性大大降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它了。
  她远远站着,前方不远处的宿舍楼黑幢幢地,好像怪兽一般,随时都会露出尖利的牙齿。那儿的感觉很不好--不是预感,而是遥感。她判断了一下,决定在那两个人回来之前,还是不要回房间去为好。
  她转了个方向,往图书馆走去。
  身后阴暗的宿舍楼里,有一道光闪了一下。
  不知道是预感疲惫症状影响了遥感,还是真的有那么回事,当她走到图书馆门口时,同样遥感到很不好的结果。可是除了宿舍和这里之外,她还能去什么地方?
  她可没有什么朋友,教室现在也已经被夜晚班的同学占用,当然更不能去。
  她有些茫然地站住,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偌大的校园里,似乎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她停留。
  楼厉凡,霈林海,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在离图书馆只有几十公尺的林荫小道上慢慢蹲下来,忽然觉得想哭。不是因为脆弱,也不是因为寂寞,她就是很想哭。如果一定要为这种感觉定一种性质,她只想得到一个词,那就是恐惧!她在对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
  那天晚上原本就见不到晴朗的星空,当阴沉的雨云压向低空时也没有人发现。直到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青白色的闪电,随即滚过沉闷可怕的雷声,这时才有人抬头说,哦,要下雨了。
  又劈过一道闪电,天瑾发现自己脚边的影子似乎有点大。她是蹲下的,闪电在她后方,但是还没有低到能把她的影子拉到这么长的地步。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身后站着一个人。
  恐怖的感觉骤然席卷,她大张着眼睛,眼泪像溪流一样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滑过面颊,滑落到了地上。
  是谁?
  为什么没有感觉……
  是谁?
  遥感麻痹了……
  我身后这个人是谁?
  好恐怖……
  到底是谁!
  是谁--  她的脖子已经僵硬了,但是她仍然努力向后转去,哪怕需要费尽她全身力气。
  身后,转校新生悠然站在那里,一只手掌随意伸开,按在她的头顶上。一道闪电再次划过,照出她青白得透明的面色,以及新生在阴影中无表情的狰狞表情。
  天瑾尖叫。
  对战教学实习室。
  楼厉凡和霈林海原以为他们的对战者是对战实习课的教员,没想到进入教学室后等着他们的,却只有百多只战鬼。而他们的实习教员却在显示屏上向他们挥手致意。
  “……那么,我会对你们的安全进行即时监控的,请各位放心好了。”
  “什么叫做让我们放心?”楼厉凡低声道:“你现在面前至少有一百台监视器吧,到底监控谁啊?”
  教员眼神飘忽不予回答,大概是在看其他的监视器。
  楼厉凡说对了,因为选择了对战课的学生总共一百多名,而教员只有显示屏上那一个,意思也就是说--基本上没有人保护你,你自己学去吧。学成了恭喜你,学不成杀死你。
  楼厉凡虽然不觉得自己会被杀死,但是这位教员未免太看轻他们,只放了这么点战鬼在这里就想打发他们,以为他们是初级学员吗!
  --对了,霈林海基本上算是。
  战鬼,由低级灵制作的人造鬼,大约半公尺多高,全身灰色,长相有点像团子。
  其实战鬼本身没有什么太高的战斗力,只是打击时比较麻烦。因为如果攻击时用力过大,它就会被自动引爆,用力太小又会使攻击无效,只有力量在适度范围内才能将之打倒。
  “霈林海……”楼厉凡看着已经摆开对战姿态的战鬼,目不斜视地说:“今天的对战算是最初级的,你炸到自己没关系,但你要是害我被炸到,咱们就回去慢慢算帐。”
  他的声音结了冰,霈林海忍不住打了个抖。
  “我知道……了。”完了,本来不紧张,却因他这句话紧张起来……
  楼厉凡可不管他紧张不紧张,微微示意一下,摆出架势向战鬼攻击,霈林海随后跟上。
  战鬼果然难缠。要将其群体的攻击压制住,但自己的攻击力却必须进行严格控制,不准太重也不准太轻,在层层顾虑中便被限制了诸多能力,无法放开手脚去做。
  楼厉凡倒是没什么,对付这些战鬼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是霈林海不同,他从来没与战鬼对战过,当然也不知道它们的引爆临界点在哪里,一击出去,不是太轻就是太重,英勇的战鬼接二连三地在他身边爆炸,他的样子灰头土脸地就没干净过。
  楼厉凡知道他是这个德行,所以从刚开始对战就没有和他在一起,和他离得远远地,就怕这个白痴波及到自己。
  可是很不幸,虽然霈林海的战斗力不强,可引爆力不弱,两人加起来的战斗力不可小视。在他们分工却不合作的接连打击下,战鬼的数量以惊人的速度减少,残余的战鬼逐渐被他们逼迫到了角落,同时,攻击的两人也在他们没有发现的时候,逐渐接近。
  大半场对战下来,霈林海已经稍微掌握了一些战鬼的引爆底线,有多次没再发生爆炸事件了。
  可这不表示他就能百分之百地进行安全的有效攻击,所以越接近楼厉凡他越紧张,越紧张就无法施展拳脚,在同一只战鬼身上打击了五次也没把它打倒,战鬼一挥手却把他打了个马趴。他爬起来,再努力继续打……
  “霈林海你在干什么!”楼厉凡一声怒吼。白痴吗!这种东西也让他这么为难!
  霈林海一紧张,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这回他再也没办法合适地控制力量,一拳出去,战鬼轰然爆炸。
  如果只是那一只战鬼爆炸还好,所有的战鬼都被聚集在一起,顿时发生连锁反应。
  二、三、四、五……所有的战鬼接连发生爆炸,同时也在进行攻击的楼厉凡当然无法避免,他一拳还未挨到面前的战鬼,那战鬼已经因为不知道第几个连锁反应,轰地一声炸得粉碎,楼厉凡维持着伸出拳头的动作,满身满头都是战鬼的碎屑。
  楼厉凡斜眼看着霈林海,霈林海僵硬。
  “霈--林--海!”只是眼睛里射出的火光就可以将他烧个半死了。
  “不……请不要生气!”霈林海咽口唾沫,一点一点后退,“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啊啊啊!你不要过来!求你原谅我--”
  他们二人在对战室里转起圈来。
  “我杀了你!”
  “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你还要杀!”
  “不管什么原因,炸到我就格杀勿论!”
  “哇啊啊啊请原谅我!救命--”
  救命--!
  追逐的二人忽然停了下来。
  并不是确切的声音,只是仿佛有女性尖叫的灵波撞入了胸膛。这种感觉只有在灵能者们长时间住在一起,灵波在某种程度上合拍时才会出现,属于心电感应的一种。那么这位女性会是?
  “天瑾!”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叫。
  监视屏上,对战实习教员打开了他们的通话器:“怎么了?你们不是已经完成了第一级对战?还有第二……”
  两人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循着灵波冲撞的方位狂奔而去。
  “喂!你们的第二级对战还没开始!喂!楼厉凡!霈林海!我扣你们的学分!”
  但是对战实习室距离天瑾所在的地方实在太远了,靠他们两人的脚程,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到达,如果真的是天瑾发生了危险,照这个速度过去,天瑾八成已经死了。
  天瑾在心中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凄厉,但是灵波却逐渐弱了,这说明她是真的陷入危险,而且她的力量还在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逐渐减弱中。
  楼厉凡有些焦躁了。
  “霈林海!用妖力浮翔!”他吼道:“我们从人少的地方飞过去!”
  “啊?啊--知道了!”
  妖力浮翔不能让别人看见,但是他们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首要的任务是找到天瑾,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两人身上同时绽放出靛青色的电光,劈啪声响过处,他们的灵力转化成妖力。身体整个妖化的二人顿时变得轻盈,浮上距离地面十公分的位置,用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向天瑾的方位疾速飞行。
  正在为一名学生进行诊治的校医忽然抬起头,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云中榭的手仍然放在天瑾的头顶上,天瑾跪在他的面前,好像正在向他顶礼膜拜。
  她仍然在流泪,但是没有挣扎,甚至也没有了恐惧的表情。她的脸很白很白,甚至连眼瞳也变成了灰白色,除了黑白二色之外,她身上唯一有颜色的地方只剩下头顶。
  那个人手掌所按的地方,隐约的红色正在从她的头部向他的身体传导过去,明显是在强夺她的力量。
  这是人类所不可能拥有的一种特殊能力--强夺之力。
  这世界上所有能力中最卑鄙的能力!
  “住手!”
  随着一声大喝,一团妖力光球和两道人影几乎同时撞来。云中榭微一分神,被妖力球撞得退开几步,霈林海的拳头随后跟上,希望在他没有反应过来前做出有效攻击。
  可是云中榭只是微笑了一下,左手轻轻一拨就将他的攻击拨到一边,反而右手一拳打中他的腹部,霈林海的身体飞了起来,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抱起昏倒在地的天瑾,楼厉凡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的妖力球是直接打出来的,而由于应用了妖力浮翔的关系,他们的身体速度也跟上了妖力球的速度,就好像一个人扔出一块石头,又跑步跟上了它的速度一样。
  按理说,无论是谁也不该有能力轻松躲过这两方面的攻击,可是这个人却躲过了。而且是先躲过妖力球,又躲过霈林海,同时还悠然自得的好像闲庭漫步一样。
  “你是什么东西!”楼厉凡吼。
  天瑾已经完全昏迷了,她的身体变得冰冷而沉重,几乎会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
  “我是这里的转学生,”云中榭笑着说道:“我的名字叫做云中榭。”
  “我问你是什么东西!”
  有风悠悠吹过,小雨终于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什么东西?”云中榭的脸变得异常阴郁,透露着隐约的恶意。
  他一伸手,被他刚刚一拳打得眩晕不已的霈林海居然飘了起来,像被一条线拉着般向他拖拉过去,到他面前时不由自主地直起身体跪了起来。云中榭那只手又按在他的天灵盖上。
  “你要不要来猜猜看,我是什么东西……”
  霈林海双目骤然圆睁,太阳穴和颈部的血管清晰地暴胀起来,好像马上就会挣破一样,随着心律急速鼓动。看得出他想大喊,但是喊不出来,甚至连身体都无法动弹,只有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楼厉凡和霈林海在一起的时间比天瑾更长,而且两人的灵力波长异常相似。平时是没什么,可在有极其强烈的刺激时,他们的感应和沟通将加强到基本同调的程度,所以楼厉凡明显地感觉到了,那种全身近乎炸裂的剧烈疼痛,以及疼痛中逐渐消失的力量。
  天瑾死灰色的瞳孔稍微放大了一些,却又随即收缩。
  霈林海……会被吸尽……力气……而死的……楼厉……凡……
  楼厉凡的心一动,他知道自己听到的是她的心声。
  “霈林海要死了……?”他冷笑了一声,“今晚的事我还没和他算帐,怎么能让他死得那么容易!”
  已经不在乎被谁看到了,楼厉凡双手一张,全身的妖力在劈啪电光之中又转回灵力状态。他的灵力在空气中膨胀起来,能力充满的双手却没有发出平时正常的蓝色灵光,而是隐隐泛出了暗黑浓稠的气色。
  那不是灵力球,也不是妖力球,而是混合了其他不知名力量的东西。
  “他的力量不是你这个下级妖怪能够使用的!放开他!”
  从楼厉凡手中生出的两颗黑色光球迅猛地向云中榭击去。
  光球的速度快得惊人,气流被那两颗光球的速度震得尖叫起来,光球所经之处,青石地面全部跳跃着翻起,露出下面黑色的泥土。
  云中榭的面色稍微惊讶了一下,却又立刻放松了。他放在霈林海头顶的手纹丝不动,只将另一只手举起,双光球同时准确地撞击在他手心,带着巨大的电流之声爆炸开来。
  云中榭全身都被包裹在亮色的光芒之中,冲击力让他顺势不断后退,然而让人吃惊的是,他依然同时带着已经无力挣扎的霈林海,没有丝毫的放松。
  云中榭一直后退了约有七、八公尺左右,才消去了手掌心中光球的力量。光球消失,但它的黑气和所带的雷电余威却仍在他周身劈啪作响,就像正站在满是高压电流的空气中一样。
  云中榭对自己身边的状况似乎毫无所觉,相反,嘴角处竟露出了一丝嘲讽。
  “楼厉凡,只不过是8 、90hix 的能力而已,就想和我斗?”
  楼厉凡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云中榭看一眼已经昏过去的天瑾,楼厉凡恍然明白。
  “你强夺了她的遥感能力!”
  “是。”云中榭干脆地承认。
  他的右手还放在霈林海的头上,绿色的光气从霈林海头顶向他身体源源不绝地涌去。他抢走了天瑾的能力,而现在又把霈林海当成了能量电池,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御,楼厉凡都处在下风。
  如果是平时,楼厉凡绝对会掉头就走,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现在不行,霈林海的面色变得越来越白,几乎就像天瑾一样。
  楼厉凡握紧了拳头。黑色的灵光再次从他手上散发出来,不过这次并不是两手同时,而是只有右手一边。
  的确,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可如果他只考虑自己的话,只要他一逃走,天瑾和霈林海必然都会死,即使叫来救兵也晚了。
  “放开他!”
  光气能量在一分一分地升高,比刚才的能量更强。他似乎已经把他全身剩下的所有灵力都聚集在手心,形成比刚才更大三倍以上的能量聚集群。
  “哦?没听清楚……再说一遍?”云中榭嘲笑。
  即使如此--楼厉凡咬牙想--即使如此也没有用!即使把全身的力量用上都没有用!自己的力量只有85hix,而霈林海的力量却有300hix以上,这还不包括这个叫云中榭的怪物本身的能力。发出这样的能量根本就是浪费,可是……可是……
  霈林海咳出了一口血。他被吸收的能量太多了!
  他平时从来没有用过如此之多的能量,作为能量“容器”的身体,无法承受大量能量的迅速窜流和丧失,开始出现能量空洞了!
  楼厉凡心里一急,不顾能量没有达到顶点,竟持着那黑色光球向云中榭砸去。
  “我让你放开他没听到吗!”
  云中榭没想到他这次不是投掷而是直接攻击,自己手中又有人拖累,一时之间竟难以闪避,只能用空置的那一只手硬接。
  砸下的光球引起风的鸣动,在轰然大响之中,螺旋状风龙向他们周围迅速卷去,大地惊颤,树木断裂,草皮被层层翻起,连天空的阴云也被冲击波打出椭圆形的空洞,露出阴云上方暗蓝色的天空。
  云中榭听到自己的手腕发出细微的“卡”一声,他的面色刹时沉了下来。眼见楼厉凡的光球就要压下,他忽然一抬脚,将楼厉凡猛踹了出去。
  楼厉凡全身的能量都押在手中的光球上,身体的其他部位毫无防范。正因为如此才能以能量的集中,而勉强将云中榭暂时压制,但也因此云中榭攻击他身体其他部位时,他根本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楼厉凡飞退了二十多公尺,直到撞上一棵树才煞住势子,咚地一声,跌落在树下的草坪上,大口吐出一滩黑紫色的血。
 
 
 
 
只看该作者 38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四章 海荆花
 
  鬼云中榭脸上虚伪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冷残忍的表情。他拖着霈林海慢慢向楼厉凡走去。
  “居然敢伤害我的身体……好大的胆子,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刚才发出声响的手腕下垂着,不知道究竟是骨折了还是不想动,他走到楼厉凡身边,站住,“我不知道居然还有男性人类会使用灵力魔化技术,真是小看你了。”灵力魔化,和妖学院的魔化所学的东西是相似的,都是将身体能力进行近似魔化的转变,一般魔女使用的便是这种能力。
  可是这种能力一般只有女性能够使用,男性在使用时将受到不知名的限制,所以在男性身上见到魔女的力量非常少见。
  被踢了一脚的腹部在剧烈地绞扭、疼痛,楼厉凡不断咳血,无法回答他的话。他的确是使用了灵力魔化,硬将能力提高了几层。如果他是女性,以他的能力,把自己强行提高到120hix左右没有问题。
  可惜他不是,所以能力只勉强提高到了100hix,要与霈林海的力量强度抗衡还是差得太远。更何况以男性能力强行使用魔女的力量,会造成身体很大的负担,因此他吐血并不全因为云中榭踹他的那一脚,主要是因魔女能力。
  云中榭吸收霈林海的力量从右手进入,集中在左手手腕上,隐现出白光。没一会,他的左手便动了一下,很快活动自如。
  他走到楼厉凡面前,用左手掐住他的脖子,逼迫他看着自己。楼厉凡愤怒的眼神一晃而过,云中榭又露出了微笑。
  “对了,真奇怪,为什么觉得你的灵气波动这么熟悉呢?”他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不,不对,这似乎不是你的灵力,你是沾染到谁的……”他忽然向后一退,楼厉凡的手掌带着黑色刀风险险划过他的咽喉。
  躲过他最后的垂死挣扎,云中榭一掌拍上他的胸口,楼厉凡被打得贴着地面倒飞出去,两只手在地上扣抓,试图稳住身体,可是他的努力并没有太大的效果,整齐的草坪上还是留下十道长长的、弯弯曲曲的黑色痕迹。
  霈林海的脸色已经变得比之前越加死灰,他一直看着事情的发展经过,清楚地知道到底是谁打败了楼厉凡。不是云中榭,而是自己。
  那个怪物用自己的力量打败了楼厉凡。总是冷静、从不失败的楼厉凡,这一次失败得如此凄惨,全都是自己太没用的缘故。
  假设这一次能平安度过的话,假设楼厉凡以后不向他追究责任的话……可是即便如此,他自己呢?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楼厉凡在救他,总是楼厉凡在帮他解决。可是他每一次都成为负累,从来……从来都没能真正帮上他一点忙!那他要这一身毫无用处的能力干什么?让别人用他来对付楼厉凡吗?
  不行!
  绝对不行!
  云中榭拖着霈林海又向楼厉凡走去。他被脸朝上地拖着前行,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幽暗的天空零星落下的小雨。他张开了嘴。
  “天上的神明啊,我发誓效忠……”他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楚,“成为您忠实的奴仆。请帮助我,借给我雷神的力量……”云中榭的手又伸向了楼厉凡,他暂时不想杀他,只是想确认一下,从楼厉凡身上丝丝屡屡漏出的,却不是他本身力量的那股波动,到底是什么。
  “还是不说吗?究竟你是沾染到了谁的能力……?”天上的云层在他们头顶上聚集成黑色的云炔,带着隐隐电闪快速旋转。云中榭感觉到强大的灵能压迫,忍不住抬起头来……
  “……以我的身体为媒,订下契约,我命令天空,打雷!”巨大的闪光向云中榭的头顶直劈下来,连站起也来不及,云中榭本能地放开了霈林海头顶的那只手,双手同举,接下雷击。
  一瞬间,周围的世界被照得如同白昼,云中榭的手心中轮转着七彩霞光,就像屏障一样抵挡着落雷的进程。
  这个雷不像普通的雷一闪即逝,而是一个一个接连不断地向下击打。一声声雷击的巨响轰隆轰隆砸下,云中榭原本咬着牙,拚死截击,似乎就算用尽最后的力量也要阻挡天雷落下,但是他的脚也在一次次的击打中,慢慢陷入泥土之中。
  同时,他手中的屏障由于无法连续抵挡如此高的能量,在一次一次的打击中逐渐隐现裂纹,眼见他就要支撑不住了。
  “拜特!”他忽然咬牙大吼,“你就一直看着是不是!我要是被雷击中,我旁边的楼厉凡、霈林海一个也逃不掉!你想让他们给我陪葬吗?拜特!”在离他们不远的树林深处,骤然向天空射出一道光线,落雷的云层在光线一击下,呼一声退下,明朗的星空露了出来。
  没有了云层,落雷自然消失不见,云中榭喘息着收起几近破裂的屏障,然而力量使用过多,他那双为了迎接落雷而僵直的手臂,很久以后才放了下来。
  小女孩模样的拜特管理员,面无表情地从黑暗中走出,扫一眼看来已经快死的楼厉凡等三人一眼,露出冷笑。
  “云中榭,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告诉过你,绝对不要打我们学生的主意,你当‘我们’放屁吗?”云中榭努力喘息着,眼睛狠狠地盯着她不答话。
  她走到天瑾身边,抚摸一下她的头顶:“你吸收了天瑾的力量?”“是又怎么样?我是不会交还的。除非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死了,我们忘记浇水,他干死了。”拜特轻快地说。
  “我知道你们说谎!”云中榭指着她大吼,“他在这里!我知道他就在这个校园里!但是我找不到!是你们屏蔽了他的力量吧!所以我才会感觉不到!他在哪里!他在哪里!”拜特轻笑:“所以你才会想要天瑾的能力对不对?想遥测他的位置。不过你弄错了一件事……”她慢慢地走向他,双手按压的骨节卡卡作响。
  “弄错……?什么?”
  “被屏蔽了力量的不是他,而是你。”拜特凌空挥拳,咚地一声,云中榭就好像真的被什么打到一样,飞了起来,连连撞断身后几棵树木方才停下。
  “就像你刚才打斗时一样,虽然你们用了这么大的能量,但是却没有一个‘外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你可以感应到你身边人的能力,可以探测你希望探测的所有东西,可是总会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我知道你在监禁期间也曾和人打斗过,但是你的能力似乎从来就没有超出某个范围,你以为这又是为什么?”云中榭举起一只手,又放下,看看自己的周围,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难道……难道说……你们把我……”
  “你一直被结界的牢笼禁闭着,可笑你还不知道,”拜特再次露出冷笑,“所以你放心,不管你吃掉多少人的力量、超能,都不可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因为你在牢笼里,他在牢笼外,你超出范围的超能力会全部被幻觉取代,你找不到他的,找不到的,做梦去吧!”云中榭捂住了脸,全身微微颤动。拜特以为他在哭,然而他很快放下手,原来他竟在笑!
  “原来是这样……我就觉得奇怪,怎么会这样……原来如此!”他站起身来,掸一掸身上的尘土,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
  拜特刚才的打击好像对他根本没产生任何作用,除了尘土之外,他甚至一点伤都没有。
  拜特紧颦了眉毛。
  “你们以为屏蔽了我,就可以阻止我找到他?我知道他也在找我,但是我被屏蔽了,他的信息无法传输到我的身边。可是我知道,他一直不断用各种方法给我传递他的信息。我一直认为那是杂乱的信号,可是你今天这么一说,还真是让我豁然开朗。我……知道他在哪里了。”拜特退了一步。
  “原来你全都是装的!”她厉声说。
  “差不多吧,”云中榭做个耸肩的动作,笑,“我不装的话,怎么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三十年我一直被关在另外一个牢笼里,而我自己却不知道,你不觉得稍微有点过分?”
  “那是你罪有应得。”校医从树林的阴影中施施然地走出,说。
  云中榭看看他,又看看她。
  “我已经不是那个魂魄和身体完全不合的半鬼了,”他说:“七分之一个拜特没有用,七分之二当然也没有用。”
  “说什么漂亮话,”校医咬着一根牙签上下晃动着说:“你只不过是吸收了霈林海的能量,现在暂时高于我们罢了。霈林海这个超能电池不可能一直都有电,看,他昏过去了。”一低头,发现霈林海果然已经失去了意识,云中榭发现这一点,不禁脸色一变。
  “花鬼,你知道灵异协会为什么要把你关到专门监狱,而却把他关在这个学校吗?”校医笑着,慢慢向他走去。
  云中榭举起双手护在身前,摆出了抵抗的姿势。校医却完全没有做出防护措施,反而满不在乎地继续走向他。
  “你们就是想分开我们罢了!只要我们分开,我的力量就剩不到一半!”校医笑着摇头:“你错了。即使你回归完全体,我们两个拜特对付不了你,那三个呢?四个呢?我们一样也可以把你从这个身体里剥离出来,关进特级灵体监禁里,你又有什么办法逃脱?”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很失望,我不想看见你。’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话。”云中榭的脸变得煞白,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好像鬼魅一样。
  “你在胡说……”
  “是我请求大法官阁下将我和你分开监禁的,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会胡作非为。我不奢望逃出灵体监狱,我只希望能平安度过刑期,如果可能的话,取回我的身体,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云中榭身体里的力量好像一下子就流光了,摆出的对战姿势也一副溃不成军的模样。他的眼里已经没有神采,双唇上下微磕,连声音也在剧烈地颤抖。
  “他果然不原谅我……他果然不原谅我……他果然……”忽然传来沉闷的“砰”一声,云中榭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发现那是自己身体传来的。他慢慢地,颤巍巍地回头,身后的帕乌丽娜和海深蓝两人缓缓收回了击出的手掌。
  “你们……”只说出这两个字,口中的鲜血就把后面的话给淹没了。
  “你不是中榭,”帕乌丽娜淡然说:“所以不要用中榭的脸这么看我。”
  “看见了吧!”拜特可恶的声音在他身后说:“这不是你的力量,所以你对她们的攻击没有本能的反应,你完了。啊,对了,忘记告诉你,刚才那些话是我骗你的,真是抱歉哦。”
  “云中榭”捂住鲜血不断喷涌的口,退了两步,转身想要逃走,却被地上断裂的树木绊了一跤,他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又继续跑。
  “要发动他手腕上的一级言字契约吗?”拜特管理员问。
  “为什么?”校医反问。
  “不行!”帕乌丽娜叫,海深蓝拉住了她的手腕。
  “啊,丽娜说得对,那个不着急,我们不如就跟上去怎么样?一定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情!”校医兴致勃勃地就要随后跟上,却被拜特管理员拉住了衣服下襬,“怎么了?”拜特指一指楼厉凡他们三个:“那几只怎么办?你是校医,想逃避责任吗?”校医兴奋的脸变得如丧考妣一般:“他们又不会死……”
  “去、治、疗!”校医带着一张愁苦的脸,向三个伤员的位置磨磨蹭蹭走去。拜特向海深蓝和帕乌丽娜使个眼色,三人一起往云中榭逃走的方位追去。
  他在哪儿?
  他知道这个校园中,必定有那个人给他留下的记号,提醒他自己究竟在何处。虽然能力被囚禁了,但他知道,刚才在楼厉凡身上感觉到的那股陌生却熟悉的气息,必定是他的,可是他以前却完全没有发现。
  是因为离开太久了吗?把不该忘记的东西也忘了?
  越往前走,双腿变得越发地沉重起来,失血太多,眼前的景物也变成了双影,看不清楚了。
  人类的身体,始终都是最脆弱的。“
  ——那么,当初又为何如此想要得到呢?
  不惜失去朋友,不惜背叛唯一相信自己的人,强夺这副躯体,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脚下不知又绊到了什么,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天旋地转的不知滚了几圈,仰面昏厥了过去。
  花鬼。
  很久……没有听到某个声音这么叫了。
  其实他本来并不是人,也不是妖怪,只是一个不知何时就藏在某棵海荆花树里的魂灵。苍老的海荆花树把他的灵魂当作养分吸入了体内,他就在树里睡着,一直睡,一直睡,睡得忘了自己是谁,睡得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睡。
  后来他醒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醒来,就是在树的内部,呆呆地看着天。他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不是在修炼,那段时间到底有多久他也忘了,总之不算太长也不太短。
  再后来……再后来他就遇见了他——这具身体的主人,那个真正的云中榭。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圈入拜特学院的地界,不过他不关心,因为和他没有关系。
  现在他已经忘记了他们相遇时候的情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的记忆只从他们相识之后开始。之后他们的情谊究竟延续了多久呢?十年?三十年?还是一百年?
  他不知道为什么云中榭从来没有疲惫过,每次都是神采奕奕,每天都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只知道那时候的云中榭是拜特学院的学生,有一个女朋友,他从不叫她的大名,只叫她的小名。她的小名,叫做小P。
  云中榭常常独自前来,有时候会带着小P一起。他很喜欢他们在一起,确切点说,他很喜欢他们身上的味道。
  那是活人的味道,带着阳光,不像他,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花鬼,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树荫的范围。”
  云中榭和小P很亲密,低着头,好像交颈的鸳鸯一样,经常为一句不太可笑的话笑得前仰后合。其实他们这样挺幼稚,挺可笑的,但是看着那两个人,他的心里却逐渐、逐渐地生出羡慕。
  他喜欢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喜欢他们只有在对方在身边时,才散发出的一种甜蜜幸福的味道,喜欢他们只是互相望一眼,就知道对方心中的所思所想。
  他知道那是爱情。
  他知道那是默契。
  但是他得不到,因为他只是一个花鬼。
  于是,他开始对自己不满,不满自己没有身体,不满自己不能离开这棵树,不满自己不能有除了云中榭之外的朋友。他想……他多么希望,可以要一个身体。
  “你要身体干什么?”云中榭边翻书边笑问:“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想要一个身体。”
  “再修炼个一百年吧,就差不多了。”云中榭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想要一个身体。”“你非要一个身体干吗?”“给我你的身体。”云中榭僵住了。“
  他慢慢合上书,看着面前的花鬼,”……你想要我的身体?“
  ”不是你的也行,“他悲伤地说:”反正我只是一个花鬼,除了你之外没人愿意到我这来,等再过一百年,我修炼出雏形再去抢别人的身体……“
  ”你都修炼出雏形了,还抢别人身体干嘛……“云中榭无奈地叹气。”
  “就一天。”“一天也不行。”“半天。”“不行。”“六个小时!”“不行。”“三个小时也行!”
  “不、行!”云中榭丢出手中的书,穿过花鬼虚幻的脑袋砸到树上,“灵异协会有规定,身体是不可外借的重要东西,就算我有心想借给你,但如果最后被人发现的话,我们两个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那,只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就行!我不会让别人发现的!我只想知道有身体的感觉是怎么样的!行吗?”
  “……我说了不行……干嘛一定要为难我……”他的眼神看上去似乎很坚定,但是花鬼知道他在犹豫,因为他们是朋友,而花鬼的朋友只有他一人。
  “真的!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就立刻还你身体!只要一个小时!”
  “你……唉……”云中榭长叹了一声,“那,你要我的身体,不后悔?”“是的!”
  “如果回不来……”云中榭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着什么,花鬼没有听清。
  “你刚才说什么?”云中榭苦笑着摇头:“我说,我们交换一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之内你不能和我交换回来的话,我们……”他松口了!花鬼欣喜若狂。
  “那我们订下言咒——不!还是言字契约吧!订下绝对不能反悔的言字契约!”他发誓,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食言,订下言字契约的事情也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这么想。
  云中榭看着他,看着,就好像要穿透他看进灵魂的内核一样。
  他说:“……我不与你订言字契约,我相信你。”相信。
  可花鬼至今都不知道云中榭在拿什么相信他。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的确很长,但他却并不知道云中榭到底是什么人,除了他的名字和他的女朋友之外,他甚至不知道他的身分,他家住何方,他能力为何……
  可是云中榭却相信他,因为他们是朋友。不知道多少年的朋友。
  云中榭离开了几天,在他以为他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却穿着一身法袍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你真的要这个身体,不后悔?”云中榭再一次向他确认,“即使有什么结果,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他什么也不想,什么都忘了。他只知道自己将有一个身体了——即使,只有一个小时。
  于是,交换。
  刚刚得到这副躯体的时候他有多么兴奋啊!甚至来不及多看进入树心的云中榭一眼,他就飞也似的跑走了。
  拥有身体的感觉是如此之好。可以奔跑在阳光下面,可以离开那个保护他也在禁锢他的树荫,可以和云中榭之外的任何人交流,可以碰触他以前无法碰触的东西……
  太兴奋、太幸福了,所以他忘记了时间。
  ……不,他也许是故意的,故意不看时间,故意想让自己忘记一个小时的约定,忘了还有一个没有身体的魂灵,在海荆树下等他把最重要的东西还来。
  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真的,只要再多一会儿就好,是他小气,不是吗?只是多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或者三个小时又如何?”他不再想自己破坏约定会怎样,他想的是云中榭一定才是破坏约定的那个人,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树心中修炼出来的能力,应该是所有人都欣羡的,只是没有躯体而已。云中榭现在得到了那些能量,一定不会为他稍微晚一些回去而生气的。
  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不管怎样安慰自己,他的脑中始终都有另外一句话在回旋震荡。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之后他想起了说那句话时,云中榭的眼睛。
  他心里一惊。
  他在做什么?他辜负了自己唯一的朋友!他在玩弄他的信任!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说不定从此以后……他就真的失去这个朋友了。
  他在明朗的阳光下觉得浑身冰冷,只犹豫了一下,便折回头,拚命向他们约定的地点狂奔而去。
  太晚了。
  有人说过的,一旦约定被破坏,约定的东西就回不来了。永远。
  花鬼永远记得他看见自己那棵树时候的感受。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站在树下,从他手心中穿出十六条黑龙。
  云中榭的魂魄被黑龙重重围住,紧紧捆绑在海荆树干上。他魂魄的脸色被黑龙绞扭得青白,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发现花鬼的到来,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下。
  我——不——会——原——谅——你——  从他的眼睛,花鬼听到了炸雷一般可怕的声音。
  “你在对他做什么!”他向那个白衣男子扑过去,企图让他放开黑龙。但是他忘记了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他原本的力量被黑龙捆绑在树上,他根本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那人空着的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他撞到那个虚空的圈上,轰的一声,被撞得倒飞出去。
  “我在对他做什么?”那白衣男子冷笑着说:“他违反《灵体迁移法》第一五五条第六款,将身体借给你这个不守诺言的花鬼,现在我按照规定把他关进二级灵体监禁里。你认为这是我的错吗?”
  “不……不对!是我的错!”有一股暖流从口鼻中涌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有时间去管,“是我违反了一个小时的约定!这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把他关在树里!把我关进去吧——”为什么?身体为什么没有力量!这就是所谓“肉身”的限制吗?为了这种脆弱的肉身,就把朋友赔上?
  “你以为是一个小时的问题吗?”那男子大笑。
  黑龙从他手中完全脱出,严密地将云中榭的魂魄捆绑在树心里面。
  他走到花鬼面前,用脚尖抬起他的脸,不屑地说:“他之所以订下一个小时的约定,是因为只要在我的地盘上,有人的灵体迁移时间超过一小时,就会被我发现。所以,其实就算迁移一分钟也无所谓,但只要被我抓住就是重罪,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这是重罪,他只以为是云中榭想推托而已!如果他知道是这么沉重的惩罚,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可是……可是你是谁!你又有什么资格把他关在那个什么监狱里面!”那人从衣袋中取出一个用黑色皮套封装的证件,在他眼前一晃:“沐风,一级灵体猎人,有审判和执行刑罚的资格。虽然回去以后还要向大法官阁下报告,不过一般我的审判就是最后结果了。”
  “可是这不是他的错!你怎么敢——”沐风一支手指按在他的头顶,他发现自己居然使不上力气。
  “别着急,你自然也有你的责罚。像你这种情况还不能把你的灵体完全剥离,否则云中榭的身体就死亡了。嗯……是不是要把你关在重刑监狱里……”然而就在他正在考虑的时候,忽然花鬼伸过一只手来,他的眼前猛地一亮,世界变得一片煞白,然后复归一片黑暗,好像出现了无数怪异的影子在杂乱的世界里舞动。
  虽然花鬼还不能完美地使用云中榭的力量,但是使用他能利用的那一点制造强烈光线,还是可以的。
  沐风大惊,闭着眼睛向后跳跃了几次才停下。他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但是他知道花鬼已经趁着这段时间逃走了。
  “花鬼!”他闭着眼睛怒吼,“你这么逃走,只不过是给云中榭的罪又加一等而已!如果你和他一起服刑,半年以后他就可以出来!可是你要是逃走的话,他的刑期会被无限期加长,直到你被抓回来为止!”
  “花鬼!你听到没有!该死的!”花鬼没有听到这些,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被这个猎人抓住,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和那个什么二级灵体监禁抗衡,但是他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增加自己的力量,然后把云中榭从那里面救出来。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潜伏在拜特学院里,刚开始只是偷吃学生们的力量,力量再大一些之后就明抢。他一次次悄悄回到自己的海荆花树下,可是云中榭都闭着眼睛,魂魄的嘴也被咒术的线封住,不与他做任何程度的交流。
  他隔几天就会去尝试打开监狱看看,但是他的力量不够,不管吃多少人的力量都不够。因为他不能抢走他们每个人全部的力量,那样会杀死那些人,否则云中榭又会用那种冷笑的眼神看着他,说“我不原谅你”他看的书很少,所以不知道“守株待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别人明白,谁都知道他一定会回到那里。一个月后,他终于被埋伏在那里的灵异刑警抓住,关进了重刑监狱里面。
  他还记得判刑之后,当时审判他的重刑大法官要求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取下一直遮掩着脸庞的头罩时的样子。
  “看着我的脸,你记着,”在记忆中好像一团黑雾似的脸庞,隐藏着异常清晰的杀意,“是我判了你的刑,想报复就找时间来杀我。不过你的错误让云中榭的刑期,比之前的增加了六十年,所以小心不要再犯错误,再犯的话,云中榭说不定就一辈子就出不来了!”
  “可是……为什么是这么重的罪?只不过是灵体换了地方而已——”
  “是啊,只不过是灵体迁移。”大法官又戴回了头罩,“所以原本只有半年的刑期,可现在变成了六十年六个月,你真的是白痴不成?
  “沐风警告过你了,让你不要逃跑,可是你逃走了。还用强夺之力袭击我的学生。数罪并罚,你说我让你住六十年够不够多?”
  “你的学生?你是……?”大法官好像哼地笑了一声,不过也许只是哼了一声。
  “我是……拜特,这一届的灵异法庭重刑大法官。拜特学院,我是校长。”眼前,令人晕眩的景物一闪一闪。身体好像飘飘荡荡的羽毛,飞起来,就不知道会降落到哪。过去的梦境不断闪现出来又慢慢隐去,痛苦多于快乐,禁锢多于自由。
  他果然是做错了,破坏了诺言的人永远都不该有好下场。可是犯了罪的人是他,把身体借给他的云中榭并没有错,所以他要保护这具躯体,保护这个名字,直到把他救出来为止。
  然后……至少,要向他道歉吧……
  道歉吧……
  背部忽然猛地撞到了什么东西,就好像有谁把他用力扔到了地上一样。他的身体已经很脆弱,这一撞让他禁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出一口血痰,他勉强清醒了过来。环视四周,他发现自己正在教职办公楼的门口。大概是时间太晚的关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远处的路灯亮得幽幽地,对面一百多层的教学楼上,也只有个别的窗口还亮着惨白的灯光。
  刚才被拜特管理员吹走的云层又积聚了回来,按理说应该很暗的,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看得很清楚。因为除了那些灯之外,这里还有一个东西在发出清明的光。
  海荆树。
  教职办公楼前的海荆树。
  不知何时就已经在那里的巨大海荆树。
  来到这个学校之后,他连一棵海荆树也没有找到过,有些学生总抱怨空气香得呛人,他也一样没有闻到过。那么这棵海荆树是从哪里来的?它什么时候……结了这么多未放的花苞?
  夜很静,静得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一簇花苞伸展开了肢体,轻薄的花瓣互相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清淡的香气四散开来。
  两簇花苞开了,三簇花苞开了……满树的花苞都开了,张扬开放的花朵隐隐散发着柔和的淡蓝色光线,在这个特别黑暗的夜里显得鲜亮而且美丽。
  花鬼看着那些开放的花,看着那些被花朵遮掩的枝条,顺着枝干,一直往下看。真正的云中榭果然就在那棵树的树心里,被十六条黑龙纠缠捆绑着,口被封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些海荆花开在他长得很长很长的头发上,清淡的香气一点一点变得浓稠,逐渐让人呼吸不畅。
  正如他猜测的,云中榭一直在向他发出信号,让他知道自己究竟在哪。
  “就是你过来时候带的!这学校的香味是你干的吧!”楼厉凡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他现在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云中榭不能离开被禁锢的地方,所以只能用花香和在不正常花期开花的办法与他联系,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了,闻到了,只有他没有,他明明多次从他身边经过,却完全没有发觉。
  他果然是被结界禁锢着,结界阻止他和所有海荆的交流,所以他才会忘了云中榭的灵力波动是什么样子,才会在四处都是海荆树的校园里,找不到一棵海荆,在海荆花的味道把校园淹没的时候,闻不到一点花香。
  花鬼全身都几乎没有力量了,但是他还是用自己剩下的力气,努力向他爬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一边爬,他一边颤抖地低声说道:“我不该不守诺言,让你多受了三十年的罪,我不该要求你做不该做的事,不该贪图这副身体,我不该逃走,不该不听那个叫沐风的人的劝说,不该没有发现他们加诸我身上的结界……”
  “我不该没有发现你,不该过了这么多年才来向你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
  “但是我一定会救你出来,把我关进去也无所谓,我把这个身体还给你,所有刑罚都由我来承担,请你原谅我!请你……”他的声音好像有魔咒一般,在他的“语言”攻击之下,一条束缚在云中榭身体最外侧的黑龙忽然松开,从树身上掉了下来,摔成晶亮粉碎的碎片。然后又一条掉了下来,第三条掉下来……
  群花碎落,巨大的海荆树枝逐渐萎缩,封住了口的咒术之线逐一断裂。云中榭的头发也慢慢在恢复原状,在楼厉凡和霈林海眼中模糊不清的面容,也在黑龙掉下时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和花鬼的躯壳一模一样的脸,只有披在肩上的头发是淡蓝色的,与花鬼黑色的头发不同。
  花鬼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轻易便脱出了束缚,不由愣住。
  “你……”云中榭缓缓开口,“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不是?”“……是。”花鬼回答。
  最后一条黑龙掉落消失,穿着法袍的云中榭,从被束缚了三十年的树心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可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犯错的其实不是你?”“什……么……?”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花鬼呆滞地与他对视,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不想离开树荫?”云中榭边走边说:“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认为自己修不出人形?你早就忘了你在那棵树里修炼了多少年,更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达到了什么水平。
  “你不记得认识我之前的事情,也不记得你为什么待在那里,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你面前。”他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低头,“你知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云中榭笑一下,很淡地,“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封住了你部分的记忆,而你现在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告诉你的,你对我的话,总是深信不疑。”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花鬼觉得自己的身体正沉向冰冷的水底。
  “丽娜?”教学研究室内,帕乌丽娜纤细的手指扶着窗棂,眼神懒懒地看着窗外的两个人以及枯萎的海荆树。
  “丽娜!”帕乌丽娜回头,海深蓝一只手放在她背上,担心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丽娜?”帕乌丽娜摇摇头,又看向外面。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当初他刻意接近我,刻意经常把我带到那棵海荆树下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一直都没有说出来。”帕乌丽娜将额头靠在手背上,说:“因为我知道他是真的逐渐喜欢上我,但是——”
  “你不是花鬼,而是上千年的黄杨木鬼。”云中榭的手放在他的头顶上,暖暖的淡蓝色光笼罩他的全身,他身上的伤痕和血迹慢慢在光芒中溶化、消失。
  “你以魂魄的形状在不死的黄杨木中修炼了千年,却又糊涂又愚蠢,是我把你从里面拉出来,扫清你以前所有的记忆,把你放在那棵海荆树里,然后在周围立下结界,除了我之外,让任何人也不能接近你。”花鬼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睛,双手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
  “你很笨,真的很笨。我告诉你不能离开树荫,你就真的不离开树荫,我说你修不出人形,你就真的不尝试凝结人形。”
  “你从来不怀疑为什么永远都只有我出现在你面前,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小P都不与你说话,从不怀疑我和你是朋友,更是从来没有想过我接近你的真正目的。”
  “你的目的……”花鬼——也许也可以称为木鬼——的脸,惶惑、悲痛、愤怒、疑惑,搅成一团,均匀地分布在他的表情中,“你的目的究竟是……”
  “你的能力。”“但是,我没有想到,对他来说,居然还是力量更重要。”
  “我要的,就是你修炼了千年的能力。”花鬼的手指从地底下抓起了厚厚的泥土,泥土中的碎石划得他的双手鲜血淋漓。
  “我把你从黄杨木中拉出来的时候,用了点技巧,让你把自己所有的修为带给了那棵海荆,然后我们在交换的时候,你把你大部分的能力留在海荆树上,只带了很少的修为去投奔我的躯壳,当我进入海荆时,这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不过,如果黄杨木不是你的本体,我可以直接占用的话,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说那些话的时候,云中榭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变过,就好像已经无所畏惧,不怕花鬼的愤怒,也不怕他追究。他只是将手依然放在花鬼的头顶上,淡蓝色的光持续不断地给花鬼疗伤,鲜血淋漓的双手一次次划破,又一次次被修复。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云中榭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超出时间,你会因为贪恋这具身体而毁掉自己的诺言。你以为我们没有用言字契约,可是其实我用了,所以只要超过一个小时,我就可以不用和你换回来了。”
  “那天他回到我那里,告诉我说他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然后他要离开一段时间,最多半年或一年,然后我们就可以结婚……”帕乌丽娜闭上眼睛,“可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十年,说不定还要等下去……”
  “可是我没有想到,那天值班的灵异猎人还在附近,居然发现了我和你交换的事,所以我不得不把并非事实的‘事实’告诉他,他囚禁了我,然后你出现……”
  “你以为我当时在对你发怒吗?我没有。我看着你的时候,是在对你的潜意识下暗示,让你逃走,否则像你那时候那么温顺的性格,又怎么会违抗灵异猎人?”
  “这……这一切都是你计画好的……”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下的暗示这么强烈,这么多年你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逃走,典狱长向重刑大法官投诉,他居然这么轻易就把你弄回来了……”
  “可是你为什么叫我?”花鬼问。
  云中榭愣了一下。
  “我分明听到你在叫我,却不知道你在哪里……你在叫我……为什么!既然只是想得到我的修为,现在你已经得到了,为什么还要叫我?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让我知道?
  ”如果你不说出来就不会有人知道,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拿走我的修为,就像我占用你的身体一样。甚至还可以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一辈子都对你怀着愧疚!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云中榭笑笑,放开了放在他头顶的手。
  ”我知道这不是花鬼的错,要抢力量的是中榭,不是他,他只是受不了诱惑,想要那具躯壳而已。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讨厌他,谁让他有那么强大的能量,却蠢得像猪一样!害得中榭追逐他的能量追逐了那么多年,又增加了六十年的刑期!
  “虽然对我们来说六十年不算什么,但是……全都是他的错!”
  “那你又为什么要回来呢?我的暗示在这么长时间里,不可能仍然维持那么强大的力量吧?你有很大程度上是自己想回来的,为什么?”
  “因为……”花鬼说:“因为我对你感到愧疚,我想向你道歉——”
  “是吗?那么,我也是。”周围变得异常宁静,花鬼的嘴好像忘记了闭合一样微微张着。
  “我也是。”云中榭说:“不是只有你会感到愧疚,我也是。”他把花鬼从地上扶起来,用好像叹息的声音说。
  “我利用了你,抢夺了你的东西,但是你却对我感到愧疚万分,甚至不惜去强夺别人的力量,不惜在监狱中一次又一次冒着生命危险逃走,只是因为我对你的暗示误导,为了有一天能把我从这个灵体监狱里救出来。”
  “我不是真的完全没心没肺,至少我们曾经是朋友,我不能看着你为了我这种朋友去拚命啊……”霈林海呻吟一声,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好像就要裂开了。他勉强张开眼睛,努力撑着身体想坐起来,却觉得身上好像有一个什么很重的东西。他忍着头疼,低头看……
  “啊啊啊!”校医室里,霈林海被随便丢在地上,楼厉凡以很别扭的姿势躺在他身边,而天瑾……天瑾被横着扔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如果没有那微弱的呼吸的话,别人大概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把你的嗓门给我放小一点……该死……”说话的是楼厉凡,霈林海超高的男高音惨叫,让他想继续昏迷都做不到。
  “可是……可是……”楼厉凡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上好像压了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三秒之后。
  “……她躺在我的肚子上干什么?”楼厉凡和霈林海的记忆只到雷击下来为止,大概是昏过去了吧,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完全不知道。不过照他们是躺在校医室里的情况来看,八成是校医亲自把他们弄回来的,因为除了他之外,普通人绝不可能把伤员随意扔到地上就走掉。
  楼厉凡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发现之前因为强行使用魔化而导致疼痛的部位已经不痛了,被那个云中榭踢到的也没有受伤的感觉,于是更确定这一点;也同时想到,既然如此,会把她扔到他们肚子上的行为,应该也是他干的了。
  两人爬起来,合力将天瑾抬到床上。他们两人的脸色很苍白,但是天瑾比他们更白,楼厉凡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边,发现她的皮肤几乎已经白得没有颜色了。
  不过尽管如此,楼厉凡却知道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这样的情况,应该是被强夺力量后的虚弱造成的,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楼厉凡抬头看了一眼霈林海,他从把天瑾抬上床后就一直坐在校医的椅子里,不断地揉着太阳穴和额头。
  “霈林海?你怎么了?头疼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霈林海近乎呻吟地说:“我的头很疼……就好像有人在我脑子里搅一样……”是因为被吸收的力量太多吗?楼厉凡这么猜测着走到他身边,想看一下他究竟丢失了多少能量。然而就在他刚刚把手放在他头顶上时,一股强烈的能量便从霈林海头顶的灵汇穴猛冲了上来,楼厉凡只觉手腕一麻,竟被冲得向后大退几步,终于坐倒在地。
  “厉……厉凡?你怎么了?”霈林海顾不上头疼,慌忙上前想扶起他,“是不是还有后遗症?难道被我的雷打到了……”他的手刚一伸出去,楼厉凡就抱着自己的手腕躲开了些。
  “……厉凡?”“你的力量怎么回事?”“咦?”楼厉凡指指他的头,语气很生硬:“这里,有强烈的能量泄漏。”
  “啊?能量?”霈林海自己摸摸额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哪里的能量?什么能量?”
  “……”
 
 
 
 
只看该作者 39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五章 强夺之间
 
  校医推门而入,看到校医室内的情景,微微一讶。
  “哦,你们在玩求婚的游戏吗?”一个坐在地上,一个跪在他面前的人同时吼:“胡说八道!”校医无所谓地耸肩,走到霈林海身边拍拍他的脑壳,“起来,你刚被吃了不少力量,现在头应该很疼吧?快求我给你止痛。”
  “谁求你止痛!……”话没说完,霈林海就抱着头倒卧在了地上,“疼……”
  “怎么?疼得很厉害吗?霈——”楼厉凡的手刚刚接触他肩头,他肩背部的“趋奉穴”又有一股比之前更加强烈的力量冲出,他的身体被这冲力撞得向后飞起,淅沥哗啦地撞倒一辆治疗车,然后重重撞上墙壁。墙壁被他撞出一个凹痕,他险些又吐出一口血来。
  校医的脸变了一下。
  霈林海没有感觉到自己体内力量的流窜,只知道楼厉凡又飞了——而原因八成还是自己,不禁大惊。慌忙从地上爬起,想把萎靡在墙根处的楼厉凡扶起来,但却被楼厉凡再次恶狠狠地甩开。
  “厉……厉凡……我到底又做了什么……”
  “问、你、自己!”说完,楼厉凡恼怒地转向校医,“你!你刚才明明也碰到他的头顶了,为什么没事!”校医上下视察着霈林海的全身,右手托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一会儿,讪笑起来。他走到霈林海身后,忽然伸手在他的头上、背上乱拍一气。
  霈林海抱头躲闪:“干什么干什么你干什么!”拍完,校医笑着向楼厉凡一摊手:“哪,我把他全身都摸了,但是我还是没有被弹出去。”
  “……”楼厉凡真想砍烂他的脸,“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校医嘿嘿一笑,蹲下,目光与他平视,“霈林海的能量现在只对你一个人有反应。”
  “也就是他的能力只会因为你而向你发出攻击,对别人,”他指了一下自己,“却是没有的。”楼厉凡大怒。
  霈林海大惊失色。
  “霈林海你居然故意攻击我!”“不是我的错!我不知道啊——”“你是……骗我的,是吧?”
  “用这种话骗你,你能给我多少好处?”花鬼愣了许久,在云中榭几乎以为他变成雕像时忽然一拳挥出。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情况下击中腹部,被击中的人抱着腹部蹲了下来。
  “几十年不见……你的能力……好像增加了不少……”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云中榭勉强笑着说。
  花鬼将手伸到他的面前,手心亮给他看。他的手心中,有一团如同银河星系般璀璨漂亮的淡淡光雾,那是大量能量压缩之后的结晶。
  “你要力量是不是?这就是力量。”花鬼对他低声怒吼,“我拥有谁也没有的强夺之力,只要我想,我随时都有力量。你想要我的力量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只要这副躯壳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什么都给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三十年来拚命从他人身上收集力量,不管是和我同在监狱的犯人也好,或者看管我们的狱警也好,我那么努力,就是因为我内疚,我想把你救出来,这样我们就谁也不欠谁的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云中榭不由愣住。
  就在他愣神之间,花鬼身后的教职办公楼忽然发出一声震天巨响,某样物体伴着爆炸的飞砂走石袭来。
  面对着爆炸地点的云中榭,一眼望见袭来的物体,转手将花鬼往身后一拽一推,花鬼倒在他的身后,他却被那物体撞了个正着。
  不过所幸那“物体”的冲撞力不算太大,他只是被撞得微微一晃,那“物体”却在撞上他身体后又弹到地上,呕起血来。
  ……等一下,呕血?“物体”会呕血吗?
  云中榭低头疑惑地查看撞到他的物体——不,是人——的脸。
  “楼厉凡……?”楼厉凡面朝下趴在地上,呕血呕得已经来不及和任何人打招呼了。
  办公楼一楼东南侧的方位,被力量冲撞出了一个三人多高的大缺口,露出了校医室的各种医疗器械。
  校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霈林海慌慌张张从未全断的墙内爬出来,跑到楼厉凡身边,刚伸出手,又立刻缩回去,好像很怕碰到他。
  “厉……厉凡,你怎么样?”楼厉凡的血还没有呕完,没时间回答。
  云中榭看看楼厉凡满是鲜血的脸和手,忽然眉头一皱,好像想起了什么,向楼厉凡的后背伸出了手去。霈林海一把将双手隔挡在了他们面前。
  “不要接近他!云中榭你这个混蛋!居然用我的力量去攻击他——咦?”话说到一半才迟钝地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两个不同发色的“云中榭”,霈林海伸出的手僵住了,“呃……我是说云中榭,你们谁是……?”淡蓝发色的云中榭叹息一声,站在花鬼前面将霈林海的手拨开。
  “你再这样,你的朋友就真的要吐血吐死了。”“喂!你别碰他——我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强夺他的力量!”
  “我没有强夺之力。”云中榭说。
  “……啊?”“云中榭,”花鬼说:“你想对他干什么?”“不是坏事。”云中榭回答。
  霈林海还想反抗,花鬼却一伸手,他就像面前出现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壁一样,居然一步也不得前行。
  云中榭蹲下身体,将手放在楼厉凡的背上,淡蓝色光雾从他的全身凝聚至右手部位,送入楼厉凡体内。
  在光雾的围绕流动之下,楼厉凡呕了几口鲜血之后就不再吐了,只是有些干咳,喘息着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云中榭收回右手,楼厉凡擦去嘴角的血痕,慢慢站了起来。
  刚才他又忘记了霈林海的力量只对自己有反应的事,在大肆揍他时不小心打到他的穴位,便被比之前更强的力量撞了出来。
  那一撞可不轻,他瞬间被炸出了校医室,现在是头晕眼花、耳朵嗡嗡直响,再加上呕血不断,他没时间去管自己身边到底有谁在。当有人把手放在他的背心为他治疗的时候,他也只以为那是校医,却没想到治好后一抬头,看到的脸却让他吃了一惊。
  “云中……榭?”云中榭微微一笑:“在灵体监狱里的时候,谢谢你为我传递信息。”楼厉凡愣了一下,眼前闪过那个被黑龙束缚的人。
  “原来你就是那个监狱里的——”楼霈二人同时指向海荆树,却再次愣住。
  拥有巨大树冠和无数花簇的海荆树已经不见,剩下的只有一棵看起来被烧焦了很久的树桩,原本被挤得满满的空间,在此时看来异常寂寥。
  “其实前几年,这棵海荆树就被雷劈死了,”云中榭说:“只是因为我还不能离开,所以一直用自己的力量维持它剩下的生命,现在我离开了,它自然就变回原来的样子。”楼厉凡和霈林海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觉得好像见过他了。虽然当时他的面容因为监狱封印的关系而模糊不清,但他们毕竟还是看到了一些——原来,他的容貌和转校的新生一模一样!可惜他们当时只是觉得熟悉,却没想起那个转校新生。
  “你们两个……是兄弟?”云中榭笑笑,低头。
  花鬼开口,声音慢慢地从他口中发出:“……算……是吧。”他们当然不是兄弟,可是云中榭用的是花鬼的力量,维持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外貌,而花鬼在用云中榭的外壳维持灵体的力量,因此他们两个多多少少也算沾了一些关系。
  云中榭一愣。
  远远观望的校医一挥手,管理员拜特半透明的身影浮现在他的面前。
  “知道了吧?”“……嗯。”“和他父母联络一下。”“知道了。”“……怎么还不走?”“你为什么要帮云中榭?”管理员问。
  校医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我没有要帮云中榭,只是花鬼三十年前在这个学校里,吃掉我近千学生能力的事情让我很恼火,你明白?”管理员耸了耸肩:“不明白,我看我们之间应该再多了解一点才对。”
  “我们是不同的人格,到死也不会互相理解的,快去吧,拜托你了。”
  “嗯。”帕乌丽娜离开窗口,走到海深蓝的办公桌边,屁股一抬坐了上去,一对美腿在裙子下面前后微微摇晃。
  海深蓝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用研究的目光看着她。
  “喂……丽娜。”“嗯?”“你为什么要打伤花鬼?他已经很可怜了,被你未婚夫骗,又被你无缘无故打伤……”
  “谁说我是无缘无故的?那个叫沐风的灵体猎人设下的禁止结界太厉害,不打伤他怎么让他脱离结界?再等三十年让他自己脱离吗?”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你只是想报复而已吧?”“……没有那回事。”不算斩钉截铁的回答。
  根据灵体迁移法,花鬼既然救出云中榭,那么云中榭就恢复了自由之身,不必继续剩下的惩罚。
  不过,云中榭恢复自由之身,不表示花鬼也能一起恢复。他六十年的刑期是由于强夺他人能力所致,和灵体迁移无关,因此必须在拜特学院中,接受他后三十年的刑期。不过对其他学生来说,他还是那个不用上课的奇怪转校新生,没有人知道他带罪的身分。
  云中榭三十年前被监禁的时候,正在这个学院中上研究生的课程,被监禁之后课程自然就停止了,为了继续学业,他向学校提出申请,要求继续自己学生的身分,在帕乌丽娜的帮助下,他很快获得了批准。
  之后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得到了契约看守许可,获准看守花鬼,并与花鬼共用一间宿舍。
  得到契约看守许可后,只要他在身边,花鬼身上的二级言字契约便可以得到暂时性的解除,算是打开花鬼束缚的一把替代钥匙。可是对于这一点,花鬼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不过必定是很不甘心的吧。
  看起来似乎会发展得很大的事件解决了——当然,解决得不那么轻松,而且还有点后遗症(
  主要指霈林海和楼厉凡而言)。  不过不管怎样,那位转校新生应该不会再对他同一宿舍的人做什么了,所以天瑾也在身体恢复之后,从校医室直接回到了自己宿舍。
  房间里没有了那个阴沉的女人,按理说333房间剩下的两人,应该过得比之前舒心才对。但很可惜,那只是不可能的奢望罢了。
  霈林海对楼厉凡的反应变得越来越强烈,刚开始楼厉凡只是会因为碰到他的灵能穴位而被弹出去,现在已经逐渐发展到,楼厉凡走到他身体周围一公尺内,就会觉得身体刺痛,半公尺之内马上被弹飞。
  更何况从霈林海身上泄漏出来的,似乎是强力的魔气,让楼厉凡烦躁不已——可除了他之外却没人发现这一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用了什么鬼办法!是不想特训是吧!”楼厉凡怒吼,外加射出一把水果刀。
  水果刀紧贴着霈林海的头顶插入他身后的墙内,霈林海满头冷汗地贴着墙壁,慢慢滑到了墙根。看来连水果刀都不受他力量的影响,那楼厉凡是怎么回事?
  “不……我不知道啊……”他已经快哭出来了。他能有什么鬼办法?他敢有什么鬼办法?楼厉凡虽然不能碰他,但想杀死他还是很简单的——比如用这一手飞刀。
  不过痛苦的不只是楼厉凡而已,霈林海也逐渐开始感到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波动,他努力压制却没有效果,只能任由它在自己体内乱窜。
  之前原本认为是强夺之力导致的头痛,但似乎不那么简单,在能量自行补充回去后,他的头依然很疼,疼得发胀,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左冲右撞想冲出来一样。
  他们很想就这个问题问问校医,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校医这几天总是不在,也看不到管理员拜特的踪影,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忙什么。只有那个满身蒙着黑布的变态,不时在他们眼前晃一晃,可他们一点也不想找他为他们解决,让他解决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大而已。
  楼厉凡大发脾气的声音,隔壁的同志们都听到了,可惜以往一直没人敢来为霈林海说句公道话,这次也一样,罗天舞他们四个始终装做没听见的样子,就算被吵死也坚决不去劝楼厉凡。
  不过这次用不着他们劝,有别人会主动帮他们解决。
  笃笃笃。
  楼厉凡抓了一把军刀、指甲刀、刮胡刀什么的,准备一个个扔到霈林海头上去,不料只扔了一把水果刀,就有人来打扰了。
  他用军刀指了一下门:“去,开门。”霈林海慌慌张张爬起来,跑到门口把门打开。门外站着那两个好像双胞兄弟一样的人——也许不是人。
  楼厉凡从天瑾那里勉强知道云中榭和花鬼的事情,他对花鬼的身体——或说是云中榭的躯体——直到三十年后的现在,依然保持当时的年轻状态这一点很感兴趣。不过这两个人的身分实在有点怪异,似乎都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不知道有什么内幕在里面。
  因此尽管好奇,他也从来没有主动和他们两个联系过。话说回来,其实以楼厉凡的性格来说,也根本是很少主动与别人接近的。
  看见门外的不速之客,霈林海有些发愣,“两位……有事?”云中榭将一张纸举在他面前,说道:“是丽娜让我们来帮忙的。”那张纸上有“特别进入许可”几个字,并有副校长的印章。花鬼本身是囚犯,不能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进入他人的房间,如果一定要进入的话,他和他的看守人就必须有监视者的许可。
  “帮忙?”霈林海一头雾水,心想这几天似乎没有大扫除的任务……
  “霈林海,让他进来。”楼厉凡说。
  霈林海立刻让那两个人进入。
  楼厉凡从椅子中站起来,盯着那两个人。他们的来意,他已经猜出来个大概了。
  霈林海的问题他不只一次向副校长提过,可是每次帕乌丽娜都回答得模模糊糊,就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这个真正叫做云中榭的人,似乎和帕乌丽娜有什么很亲近的关系,既然他找上来,那就八成是为了那个了。
  “你们这次来,是为了霈林海的事吧?”他问。
  “没错。”云中榭回答。
  果然如此。
  “请坐。”既然是为了这件事,那就不能怠慢。无论之前花鬼做过什么,无论霈林海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因为花鬼,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
  花鬼坐在书桌前楼厉凡刚坐过的椅子上,楼厉凡坐在自己的床上,霈林海忙着找杯子为两位客人倒茶。不过云中榭却没有坐下,而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目光四处巡视,似乎在找什么。
  “怎么?我们房间里有什么吗?”看他转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出声,楼厉凡有点忍不住问。
  云中榭在房间中央站定,道:“你知道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用的吗?”“情侣之间。”楼厉凡有些愤怒地回答。他是来调侃他们的吗?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云中榭的脸上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情侣之间?这里什么时候改名叫做情侣之间的?”难道不是吗?
  “从我们到这个学校……不,好像从我姐姐在这里上学的时候,就已经被叫做情侣之间了。”云中榭好像相当吃惊,用手托着下巴想了许久,才道:“奇怪,这里的大咒式圈没有改变,但是为什么会变成情侣之间?”他说到大咒式圈,楼厉凡立刻想到那个强迫他和霈林海接吻(未遂)的大咒式圈。这么说他的确是知道这个房间的秘密的,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说?难道……
  “这里难道原本不叫情侣之间?”
  “嗯……应该说它原本是没有名字的,”云中榭接过霈林海递给他的水杯,道了声谢,说道:“即使要有名字,也应该被称为强夺之间才对。”霈林海给花鬼递水的手一滑,杯子脱手掉落。花鬼眼疾手快地在它还未落地前接到手里。
  “强夺之间……?”楼厉凡念叨着这个与“情侣之间”完全不是一回事的名字,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云中榭向前平举手中的水杯,然后手腕忽地向下一沉,在空中画出一个螺旋似的圈,杯中的茶水居然就在半空中凝结了起来,连成一个不规则的圈。
  这个圈在半空中以很慢的速度回转,慢慢形成一个袖珍的大咒式圈,正和楼厉凡他们在破除“情侣之间”的诅咒时所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个大咒式圈——”“这是我做的大咒式圈。”云中榭说。
  楼厉凡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霈林海指着那个咒式圈颤抖地问:“这个……就是这个……让这个房间变成被诅咒的情侣之间的吗?”
  “我说了这里不是情侣之间,”云中榭有点为难地笑着说:“所以这个大咒式圈也不是为了情侣,而是强夺……”强夺!
  楼厉凡和霈林海同时看向坐在椅子中一直没开口的花鬼。
  云中榭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摇摇头道:“不,不是他强夺别人的力量,是我想强夺他的力量,所以才设计那个大咒式圈。”楼厉凡只是听天瑾说,云中榭不值得花鬼为他拚命三十年,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不清楚。他和霈林海站在云中榭和花鬼中间,看一眼云中榭,又看一眼花鬼,花鬼只是把头转到一边,看也不看他一眼。
  云中榭一指那水柱形成的袖珍咒式圈,水自动回到了杯中,一滴也没有洒落出来。
  “今天我们来,主要是为了解决霈林海的问题。”云中榭说:“我们的事有些曲折,就不为你们说明了,可以吗?”
  “当然。”楼厉凡很快地回答。他们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们之间的关系纠葛什么的和他也没有关系,他干什么管那么多。
  “不过很奇怪,”云中榭退了一步,然后绕着他刚才站的地方转了一圈,说:“之前应该有人用另外的咒术把它封闭了好几层,可是为什么全部都被打开了呢?”
  “咦?”“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霈林海的力量对你的反应越来越大?”楼厉凡看霈林海一眼,霈林海感觉到他眼里的杀气,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他被你拒绝了。”从咒式圈到力量反应到拒绝,他到底想说什么?
  云中榭喝一口杯中已经冰冷的茶水,往地上一喷,口中念诵着奇怪的咒语,地面上被他的水喷过的地方,隐隐浮现出了金色和银色的咒式,那个大咒式圈的模样。
  “你看,大咒式圈现在是这个样子的。”楼厉凡点头:“嗯,我们见过。就是这样。”云中榭的眼中有奇异的光线闪过:“你们见过?”楼厉凡将姐姐们半强迫地教他们破解这个大咒式圈的事情大致说了,只略过了自己险些和霈林海接吻的恐怖事情。
  “……原来是你们破解了最后的封印……”云中榭苦笑,“自从我被监禁之后,就有人在我的咒式圈上又加了几层封印,让我的大咒式圈无法发挥正常作用。可是它却被打开了……”楼厉凡想想姐姐们的话,忽然觉得一阵头晕。他想起姐姐们住在这里时解除的封印,还有他不知道的学长们解除的封印,还有他和霈林海……
  难道他和霈林海就这么倒霉是最后一个……
  看着他的样子,云中榭不禁失笑。
  “没事的,我这个咒式圈的作用,只是将力量从能力较高的人身上,转移到能力较低的人身上罢了,你的能量不如霈林海,只有你抢他的力量,他不可能对你造成伤害的。”楼厉凡松了口气,然后他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眼神看向霈林海,一双眼睛不知为何忽然亮得可疑。霈林海贴着墙壁,觉得自己比刚才更冷了。
  “所以,这就是你最近总被霈林海弹开的原因。”云中榭似乎没有看到他们这边波涛汹涌,继续说道:“似乎是上次花鬼强夺霈林海的力量,而让他发生了某些变化,让原本已经影响你们很久的大咒式圈被完全启动了。
  “如果按照正常程序的话,一旦霈林海碰到你,那么他的力量就会通过任何灵能穴位全部传给你,一直传到死为止。”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穴位却对他的能量发出拒绝指令,所以你才会被弹出去——简单地说,你不是被他弹出去的,而是被你自己。”原来如此……难怪霈林海对别人没有反应……
  楼厉凡稍微呆了一下,转念一想,顿时心中很不是滋味。明明有这么好的强夺机会,为什么身体会自动拒绝……
  霈林海知道楼厉凡在想什么,他看看门口,那方位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让他一下子就逃走的。
  “很完美的咒式圈。”一直没有说话的花鬼却忽然站了起来,盯着云中榭的眼睛冷淡地说道:“即使是我也只有束手就擒的分,你可以很轻松地在这里把我的力量全部吸走,一直吸到我死。为什么不做?”云中榭的手微微一抖,钢杯掉在地上,水从倾倒的杯口中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泼洒在隐现的大咒式圈上,上面用金粉和银粉镶嵌的几百个大咒式,闪现出七彩绚丽的光华。
  “所以……所以……”云中榭好像变得结巴了,“所以只要解除你们上次的封……不,我是说,只要解除强夺用的咒式圈……”
  “我现在在问你问题!为什么不回答!”云中榭咬了几次牙,似乎妄图躲避他的问题:“只要解除这个咒式圈,就可以让霈林海恢复正常,如果你想找出你的身体为何拒绝他的能量的原因也可以……”花鬼手中的茶杯飞向云中榭,云中榭站着一动不动,杯子却没有碰到他,而是擦过他的头发扔到他身后的书架上。那是霈林海的书架,上面的书被水泼了个湿透。霈林海想张口抗议一句什么,却终究忍着没开口,毕竟气头上的人不好惹……
  “云中榭!如果你用这个方法抢走我的力量,我恐怕还不会这么讨厌你!可是你为什么要用那种方法!骗得我的信任之后才把我的力量抢走!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云中榭终于恼怒起来,和他对吼道:“因为这个咒式圈是会杀人的!你只不过是个拥有小小力量的黄杨木鬼,我抢了你全部的力量,你就会魂飞魄散!
  ”我为什么要把你关在海荆树里七十年?就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地把力量通过躯体交换换给我!这样我得到了力量,你也不用魂飞魄散!我就是这么无耻!你满意了?“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不同于云中榭和花鬼二人的沉默,楼厉凡和霈林海想的却是,云中榭等花鬼的力量等了七十年,那他现在该是多大年纪?难道是妖怪……不过却没有妖气……
  花鬼慢慢地坐了回去,眼帘下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中榭向地面张开手掌,原本有着淡色花纹的乳白色地板,忽然变成了黑色,没有反光,就好像下面有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房间里的所有人和物都虚空地悬在这深渊之上一般。
  “我造成的结果,我自己摆平,”云中榭低头看着深不见底的黑色,用平静得有点让人心惊的声音说:“你们可以跟我一起下去看看,不过如果你们没有兴趣的话就算了……”
  “我要下去。”楼厉凡立刻回答。他一定要好好看看那个罕见的大咒式圈,说不定以后还用得着……
  霈林海想摇头,但却发现楼厉凡用狠厉的目光盯着他,他立刻就妥协了,“我……我……我也去……”云中榭仿佛知道花鬼不会有回答,手腕一转,他们三人便向黑暗的深渊迅速降落了下去。
  然而他们刚刚降落了一段距离,楼厉凡一抬头,发现花鬼也跳了下来,不远不近地在他们头顶上十公尺左右的地方跟着。
  原本就不太融洽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几个人专心地看着自己脚下,好像黑不见底的深渊中会生出美女来。
  下坠的时间太长了,这么尴尬下去也不是办法,霈林海不得不想办法转换一下这种沉默的气氛。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呃……你说这个大咒式圈上,被人加了另外的封印让你的咒式不能发挥作用……嗯……难道加了封印以后,这个大咒式圈就会变成情侣咒式了吗?”
  “当然不是,”云中榭笑笑,凝固的气氛稍微松解了一些,“我不知道情侣之间这个名字是哪来的,不过我知道我这个大咒式再怎么改也不会变成情侣咒式。应该是有人在这里又加了其他的咒术……”
  “对了,楼厉凡刚才说你们在解大咒式之前,在一个很长很奇怪的通道里走了不少时间,是吗?”霈林海点头:“没错,那里的时间还会停止和倒退。”
  “哦……”云中榭低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你们在那里没有遇见其他的事情吗?”霈林海想一想:“还有,那里有不少机关……”楼厉凡看着他们两人,觉得有些奇怪。他们明明就在他身边,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就好像他们之间隔了一道墙似的,他逐渐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尝试着伸出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然而他刚刚抬起胳膊,身体却猛地一沉,原本以平稳的速度下降的他,竟以高速向下坠落而去。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甚至无法开口,连救命也喊不出来。
  和云中榭说话的霈林海忽然觉得身边一空,转头便发现刚才还和他、云中榭呈三角位置站立的楼厉凡不见了!
  他立刻低头寻找,果然,楼厉凡正在他们脚下以他们无法追赶的高速降落。
  “厉凡——!”霈林海大惊,脑中却闪现出上次解除情侣之间诅咒时,楼厉凡掉落到那黑暗的虚空中时的情景。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他左手上又出现了那条红色的线,向不断坠落的楼厉凡的方向延伸了下去。
  松弛的红线骤然绷紧,霈林海知道自己拉住他了,这才松了口气。
  楼厉凡在红线的另一端晃来晃去,左手由于悬吊的关系被弄得很疼。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手腕上这条忽然出现的奇怪红线,怎么也想不出它究竟是哪里来的。
  “厉凡!你没事吧!”霈林海远远地叫。
  “我没事!”楼厉凡回答,“你哪儿来的红线?”啊,能动了,也能说话了。
  “……”半天没等到回应的楼厉凡又问:“我问你呢!你这哪儿来的红线?”上次他被拉回来的时候速度太快,根本什么都没看清楚就回来了,所以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前就被这条线救过。
  霈林海哪里敢回答他,只能闭着嘴,装作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不过虽然楼厉凡不清楚,可云中榭却是识货的。他看着霈林海手腕上的红线,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你这个是……红线?”“是……是啊……”霈林海汗都下来了。
  “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霈林海死命摇头。他知道……他怎么敢知道啊!上次这红线消失,他以为就没事了,也没去查它到底是什么。没想到这次又出现……
  “这是……”“这是姻缘线。”在他们头顶上平稳降落的花鬼,忽然开口说道。
  霈林海被这句话一箭穿心!
  “姻……姻……姻……姻缘?”“就是把两个没有婚姻缘分的人,强行绑在一起的东西。”霈林海的脑袋被他的话狠狠砸了无数锤。
  “绑……绑……绑……”“你们在说什么?”远得听不见他们谈话的楼厉凡问。
  “没什么!”霈林海慌张回答,然后转向花鬼,“那你有办法帮我解除吗?这这这……这要是被厉凡发现,我一定会被他凌迟处死的!”
  “不能解除。”花鬼没有开口,云中榭抢先道。
  “有办法。”花鬼看了云中榭一眼,用很阴沉的声音说。
  “但是不能解除。”云中榭也不抬头,说:“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楼厉凡一直拒绝你的能量了,就是因为有这条姻缘线。这个大咒式圈可以穿透所有咒术发生作用,但是只有一种咒术可以让它暂时失效,那就是情侣咒。
  “这条姻缘线也是情侣咒的一种。所以有人在你们房间里使用了这个咒术,情侣咒本身的作用,又让住在这个房间的人都变成了情侣,这大概就是情侣之间这个名字的由来。”霈林海张大嘴,半天合不起来。
  “必须……是情侣……?啊……可是你不是七十年……再加三十年——之前才在这里做的大咒式圈?厉凡的姐姐上次来的时候说,四百年来住在这房间的人都变成了情侣了,难道也是……”
  “那是不可能的。”云中榭说:“因为你们住的这间宿舍虽然看起来古老但却是新楼,一百年前我带花鬼到这里的时候,它还没有建成,不可能有四百年的历史。”
  “可是厉凡的姐姐……”“她们骗你的吧。”“……”“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也听不见的楼厉凡,在红线的另一头怒吼。
  仿佛不见底的深渊下方,终于出现了闪烁着七色光彩的大咒式圈,慢慢从小到大,从不清晰到清晰。
  楼厉凡的身体也慢慢浮了上来,逐渐和霈林海他们平齐。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他阴着脸问。
  霈林海眼睛看着其他地方装傻。
  “我告诉你!霈林海!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什么重要的事对不对!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们究竟在说什么!”霈林海浑身颤抖。
  “霈林海!”“可以了吧,别吵了,我们要落到底了。”云中榭出声提醒,总算救了霈林海一命。
  这次的大咒式圈周围的情景,和楼厉凡他们上次所见的情景不太一样,既没有山洞也没有那些千类以上品种的符咒,有的只是一片沉沉的黑色,只有大咒式圈上的金银符咒闪烁着光彩。
  不过很奇怪,即使只有大咒式圈作为光源,但他们并没有感觉到黑暗,没有被咒式圈照到的地方也没有阴影,就好像连他们自己的身体也会发光一样。
  四人轻飘飘地降落在大咒式圈四周,楼厉凡和霈林海,云中榭和花鬼各呈对角站立。
  “你们说上次进来过,觉得这次和上次有什么不同?”云中榭问。
  楼厉凡将上次所见大概地描绘了一下,云中榭想一想,问:“也就是说,上次你们见到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量符咒?那你们解除你们所谓的情侣咒后,那些符咒有什么改变?”楼厉凡和霈林海回忆一下,一起摇头。
  “似乎没有,不记得了。”咒术解除后,他们就被姐姐们拍了最糟糕的照片,谁还有时间去顾虑那些?然后他们就被弹出那个山洞,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也没去看符咒的结果。
  云中榭点头,然后指着那大咒式圈说道:“这个就是我所制造的咒式圈,这个大咒式不太容易破解,需要大量的符咒减弱它的效用,所以你们看到的那些符咒与我无关,我想大概是要封印这个大咒式圈的人做的吧。”
  “使用符咒后再使用情侣咒进行抵抗,这样才能把它强夺的危害降到最低。我不知道你们上次究竟做了什么,不过看来已经把所有的减弱符咒都消除了。幸亏还有姻缘线在你们手上,否则霈林海现在恐怕已经是个死人……”楼厉凡什么都没听见,只听见了那三个字——“姻缘线?”他的脸阴沉得吓人。
  霈林海颤抖:“不不不……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刚才才知道!”
  “……霈林海……”楼厉凡的手指狠狠指着他,“你给我等着,我们回去再好好修炼你!”霈林海好像看见了自己将接受一百倍强度特训的未来,不由一阵头晕……
  云中榭对他们两人悲惨的互动模式已经懒得理会了,也不和他们打招呼,迳自走到大咒式圈中心的小咒式圈上蹲下,右手手心朝下悬空放在圈的中央。咒式圈霎时发出了灿烂的光芒,楼厉凡和霈林海立刻转过头去,防止双眼被那光芒灼伤。
  在一片炫目的光芒之中,中心的小咒式圈内,有一个手掌形状的阴影渐次浮出,与云中榭的手掌形状恰巧相合。
  云中榭手一抓,那阴影便被收入他的掌心。在他将阴影收入手心的同时,大咒式圈上金银的光泽立刻变得黯淡,周围黑沉沉的颜色压了过来,刚才还非常明亮的空间,忽然变得异常黑暗。
  云中榭站起来,对楼厉凡和霈林海微笑道:“可以了,我已经把咒式解除了。”霈林海张着嘴半天都合不上:“这……这么简单?你不是说它不好解除吗?”
  “这大咒式圈是我做的,我要解决当然很简单,”云中榭走下大咒式圈,道:“如果不是我做的话,用我的咒语手印是不可能这么轻易解除的,所以那个人才会用那么多种类的符咒,压制我的咒式圈。”他站在咒式圈边缘,发现楼厉凡和霈林海还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你们的姻缘线可以去掉了,没问题的。”楼厉凡举起左手腕:“……这个要怎么去掉?”
  “切断就可以。”楼厉凡伸出右手食指做出一把袖珍灵刀,放在红线上。
  “真不知道哪个变态居然对我们做这种事……”他喃喃自语。
  然而就在他正要向红线砍去时,霈林海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忽然大喊起来:“不——不行!还不行!厉凡你快点住手——”楼厉凡一愣,灵刀已经触到了红线,红线一接触灵刀便唰地一声融化断裂,自断裂处迅速向两端消失。
  在红线完全消失的瞬间,从霈林海的方向传来了极大力量的冲撞,楼厉凡被那股力量撞得呼吸一窒,肺部疼痛难忍。
  霈林海跟在力量的冲撞后撞来,将楼厉凡远远撞出去,两人一起滚到了很远的地方。
  云中榭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只稍微愣了一下,他脚下的大咒式圈便发生了龟裂,几声难听的声响之后,有黑色的什么东西撞碎了大咒式圈,尖利地嚎叫着从底下钻了出来。
  那东西撞出来得太过突然,云中榭好像已经忘了反应,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反倒是一直站在一边的花鬼,忽然冲上前,从侧面将他一撞,撞离了大咒式圈,两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这才完全躲过那个东西的冲击。
  花鬼站起身来,觉得后背有些热,他看不见便想伸手去摸。然而刚刚站起来的云中榭,却看到他后背滴落下来的黑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抓住他的领子,嗤啦一声,将他半边衣服都扯了下来。花鬼眉头皱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变。
  云中榭手中的那半件衣服不断地滴落着黑水,就好像不断有浓硫酸的侵蚀一样,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小半只袖子。云中榭松手,那小半只袖子掉在地上,很快也化作黑水。
  如果云中榭没有把他那半身衣服撕掉的话,恐怕花鬼的身体现在也和这半件衣服同样命运了。
  “你救了我。”花鬼看着他说。
  “是你先救了我。”云中榭转过头去看那个钻出来的怪物。
  那个东西看起来似乎没有实体,只有一个黑雾一样的影子,高达十几公尺,从大咒式圈下面钻出来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只有很长颈子的怪兽一样,在半空中盘桓了一会儿,向花鬼和云中榭猛冲了下来。
  “躲开!”花鬼和云中榭一左一右跳开,那东西撞到了一片空空的黑暗之中。原本黑暗是无形的东西,居然也被撞出了破片,发出碎裂的声响。它抬起“头”来四处“看看”,又坚持不懈地向他们二人撞去。
  “你到底在这里养了什么东西!”花鬼边躲闪边问。
  “我只是在这里做了大咒式圈,什么都没有养!”云中榭避开那一击回答道。
  在他们二人努力避开怪物攻击的时候,霈林海正努力把自己和楼厉凡分开。
  刚才要撞楼厉凡不是他故意的,而是在楼厉凡刚把红线斩断的同时,他就觉得自己身上的能力,用惊人的速度往楼厉凡的方向冲,在力量的吸引下,连他的身体也自动撞了过去。
  现在他全身的力量都透过他碰触楼厉凡的地方,快速传入楼厉凡的身体,霈林海感觉到体内一阵接一阵的剧痛,就像那天花鬼从他体内吸收力量一样——不,比那还痛苦!因为力量的流失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而吸收他力量的楼厉凡也并不好过,吸收过大能量的身体剧烈颤抖,脸色青紫得就如同窒息快死的人一般。
  而霈林海不管怎么努力,他和楼厉凡之间都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互相吸引,他就算想离楼厉凡远一点也不可能,他努力挣扎也只是稍微离开一点,稍微一松劲就被更大的力量拉回去,牙齿撞到楼厉凡的额头,门牙险些断掉。
  “好痛……”
  “你……你痛个屁……”额头带血的楼厉凡用颤抖的声音说:“快给我滚开……否则杀了你……”鲜血从他的牙缝中涌了出来,在嘴角拉出一条颤抖歪曲的线。霈林海的能量太大了,他这个普通人的身体,作为“容器”根本不能承受,光是吐血还好,只怕力量再传下去他会被力量撑炸而死!
  可现在问题是霈林海想“滚”也没办法,他们之间的吸附力又不是霈林海做的!
  “我根本没办法离开……”霈林海哭丧着脸说。
  “那就……快叫云中榭……”霈林海原本努力偏着头防止自己的脸碰到他,现在要费尽力气扭转脖子上的肌肉才能转向云中榭他们那边。
  “云……啊……”“快点……叫!”
  “……可是他们正在被大怪物追杀……”云中榭一跃而起,双手全力拍在怪物的“头”上,怪物发出一声尖叫,“头”部轰然爆裂。
  但是这还没完,这怪物似乎不是以“头”为主的东西,从大咒式圈下又钻出比之前更长的“颈部”,发狂向云中榭他们攻击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脑中忽然响起悦耳的铃声,云中榭的动作一滞,那怪物猛撞上来,花鬼从他后方错身而过,将他腰部一带,揽至安全的地方,落下。
  “你发什么呆!”花鬼吼。
  “不……是丽娜在和我联系!”云中榭一手捂住耳朵,防止自己由于怪物攻击的风声,而听不清脑中传来的声音,“丽娜!我听见了!丽娜!回答我!”(我在这里,你那边还没有处理完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咒式圈地下居然出现了……啊!”(中榭!)
  怪物的头部像竹篾一般分散劈开,以满天撒网的方式向他们击打下来,花鬼抓住云中榭的腰带高高飞起,落在其中一条分岔上,再跃起,同时向分岔的中心丢下一个能量球。能量球在中心爆裂,怪物收缩了一下,快速地将劈开的部分收了回去,花鬼带着云中榭落在了地上。
  (中榭!你遇到麻烦了?)
  “丽娜,你帮我查一查,是不是有能在强夺大咒式圈下生存的怪物!”(大咒式圈下?是什么样的?)
  “很长,黑色,就好像什么东西的脖子一样……”花鬼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把鞋子脱下来甩到一边。翻过来的鞋底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溶洞,溶洞逐渐扩大,就如刚才他那半身衣服一样,整个鞋子逐渐消失为一片黑水。
  “它还有强烈的腐蚀性!腐蚀所有碰到它的东西!”云中榭几乎是喊了,“丽娜!快帮我找找!”(我马上去!)
  怪物蠕动了几下,高高抬起上部,Z字形向下横扫。
  花鬼将云中榭往半空一扔,喊:“两边同时攻击!”云中榭在半空停住身形,双手前伸,摆出攻击姿势。花鬼向后弹跳起身,在半空中与云中榭遥遥相对,做出与他同样的攻击姿势。
  然而他们的力量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怪物的头部骤然分成两部分,同时向他们缠绕。云中榭在半空中身体一沉,以最快速度降落地面,又弹跳起来,跃至另外一边,让怪物扑了个空。
  然而花鬼却不如他这么幸运了,刚向左边一躲,攻击他这边的那半个分支又同时分成了三份向他叉过来,他向左躲避的动作变成向怪物投怀送抱的姿势。此时再做任何动作也来不及了,那三份分支将他完完全全地吃了进去。
  强腐蚀性……!
  “花鬼!”云中榭大惊失色,右手高举,手心中出现一道长刀般的灵刃。他往前一甩,灵刃回旋飞出,割断怪物包裹住花鬼的那部分肢体。
  霈林海觉得剧痛,楼厉凡更是如此。大量力量的流入让他无法控制,体内乱窜的灵力正逐一破坏他体内的系统,不只是口,连鼻子也在往外冒血,耳朵也有血丝缕缕流出。
  “霈林海……你他妈……的再不滚开……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咳咳……”血液呛到了气管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霈林海真的欲哭无泪了,就算楼厉凡现在要杀他,他也起不来啊!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厉凡!这个大咒式……你知道它是靠什么分辨我们的吗?” “你在说什么……咳咳咳咳……”
  “它为什么不对云中榭和花鬼产生作用?是因为一直住在那个房间的是‘我们’吧?可是它是用什么分辨我们的?它怎么知道一直住在这个房间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
  “我怎么……咳咳……知道那个……咳……”呛咳让楼厉凡痛苦地挤出几滴眼泪,霈林海惊恐地发现,他的眼泪居然也变成了和鲜血一样的红色! p
  他心中更是着急,叫道:“会不会是波动?灵能的波动!我们每个人的灵能波动都完全不同,所以它才能用这个分辨我们!一定是这样!”
  “咳……那又怎么样?波动是一生不变的东西,难道你还能变了自己的灵波……”话说到一半,楼厉凡忽然住了口。
  改变灵波……不一定要改变灵波……还有其他的办法……比如……
  “质性……转换!”楼厉凡和霈林海同时低喊出声。
  霈林海身上闪现出了绿色的电光。
  怪物嘶叫一声,剩下的半截残肢转瞬收回,和另外半支肢体胶合在一起。它被切割下来的部分化作一阵青烟,烟雾过处,花鬼的身影逐渐显露了出来。
  “你没事吧!花鬼!”花鬼的全身都笼罩在红色的光轮下,那是他的能量屏障,看来有效地隔绝了怪物的腐蚀。烟雾逐渐消失,在确认自己不会受伤后,他才逐步撤除了屏障。
  “……我没事。”他转过头去,避开了云中榭关切的眼神。
  果然还是……不原谅……
  云中榭苦笑。
  (中榭!)
  云中榭抬头,习惯性地捂住自己一只耳朵:“丽娜!找到了吗?”(
  嗯!那个怪物不是在大咒式圈下生存的东西!而是它本身就是大咒式圈!)  “什么!”(
  它本身就是大咒式圈!大咒式圈是能量体,很容易成精,附近又有鬼门的地气流动,所以它才会变成精怪的吧!)
  “怪不得……”花鬼一把拉住他的手肘往侧面斜窜,怪物的头部砸中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黑暗的碎片四处飞窜,空气中巨大的震荡让他们一阵头晕。
  怪不得……原来他刚才解除的大咒式圈并不是实体,实体已经变成了这个怪物,所以在他解除大咒式圈后,楼厉凡和霈林海依然受到强夺之力的影响……对了!那两个人呢?
  他的眼睛四处搜寻,终于在距离咒式圈较远的地方找到了他们的身影。
  “你白痴啊!早不想到这一点!”楼厉凡一恢复过来就一拳挥上霈林海。
  霈林海捂着自己肿得半天高的脸,非常委屈:“可是你不是也没想到……”正如霈林海猜测的那样,这个大咒式圈是用灵力波动来分辨房里的住客。在霈林海改变自己的灵力波动,把灵力转化成妖气后,那大咒式圈便把他当成了“别人”,不再对他有反应,他和楼厉凡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云中榭一拉花鬼,两人降落在楼厉凡和霈林海旁边。
  “你们两个没事吧?”“大概……”楼厉凡在脸上抹了一把,把口鼻和眼角的血糊得一脸都是。
  霈林海正想找张面纸让他擦擦,一直追着云中榭和花鬼不放的怪物一脑袋砸了过来,云中榭抓住霈林海的领子,花鬼抓住楼厉凡的后背衣服,很有默契地从两个方向弹开,怪物再次砸了一个空。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霈林海边问边努力拉住自己下巴处的衣领,以防只顾拉他后领的云中榭把他勒死。
  “大咒式圈。”云中榭口一张,一个带着淡蓝色光晕的能量弹从他口中发出,击中那怪物长颈的中部。
  怪物被切成了两半,上半部分青烟般消失,下半部分却变本加厉地从大咒式圈下窜出来,伸着似乎比之前更长的脖子,发狂地横扫竖扫、左冲右突。
  “这样不行!”花鬼拉着楼厉凡左右跳跃着说:“再这么攻击下去只是浪费能量而已,找不到它的弱点,就没办法对它造成致命打击!”
  “那要怎么办!”云中榭对他叫道:“大咒式圈只有用我刚才的方法破解,但是我明明已经把手印拿走了,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解决吗?”楼厉凡低头看看那怪物的颈子伸出的地方——那个只剩下了一个洞的大咒式圈,发现怪物无论怎样攻击,都没有离开那里,他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
  “云中榭!把我放在大咒式圈那里!”“放在大咒式圈那里?它会把你打死的!”
  “没关系!把我放在那里!”云中榭稍微想了想,一个跃起,跳到大咒式圈处将楼厉凡放下,自己又跃至另外的方位。怪物跟着云中榭三人的身影穷追不舍,却对离自己最近的楼厉凡视而不见,连分出来的分支都对他不予理会。
  楼厉凡将自己的单手放在大咒式圈外围,所有的灵力都灌进入那只手中。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大咒式圈应该是这个怪物的“根”,只要他在“根”上使用徒手封印,那么这个怪物的长颈应该就会因为失去了“根”而消失。
  然而,他刚刚将灵力聚集在一起,全身便有和霈林海的灵光颜色相同的果绿色光,如阳光一样炸裂开来;聚集了更多灵力的那只手,更是发出让他自己也不敢逼视的强烈光芒。身体里翻涌着过去难以想像的充沛灵力,源源不绝地向四周发散。
  这是……?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简直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如此充沛的能量!过去完全想像不到的快意感觉!这就是……属于霈林海的力量吗?
  “我是楼厉凡,我以我名……”他低声念诵,“封印一切生灵咒术!我的力量,听从我的命令,封印!”光芒从他的手掌铺开,蔓延出去的光芒将周围沉沉的黑暗照得亮如白昼,那怪物吼叫了一声,黑烟般的身躯化作粗大枝干似的东西,在半空中凝固成灰色的固体。
  大咒式圈的根部有各种大小、如利刃般的飓风,围绕着那怪物的根部不断旋转,直至根部整个化为齑粉,慢慢地沉降到地底去。
  那怪物的固体整个沉没之后,大咒式圈所留下的那个洞上,出现了千万条果绿色光线的纤维,将洞口密密地织缝住了。
  这就结束了,可是不知为何,楼厉凡依然没有收回自己的能量,他的封印还在继续伸展,一直将这黑暗的空间填充到饱和,之后又向上迅速蔓延开去。
  “楼厉凡!你在做什么?”云中榭大吼,“你想把无关的东西也封印住吗?”楼厉凡没有回头,甚至连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没有听到。
  “楼厉凡你听到没有!快住手!”花鬼也吼。
  楼厉凡依然没有反应,身上的光芒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灵力封印向上延伸的部分已经快看不见了。
  如果任由他继续的话……一定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可怕后果!花鬼丢下霈林海,和云中榭双双扑向楼厉凡后背。
  “楼厉凡!够了!快住手!你想连无关的东西也封印吗——”他们两人的手刚刚碰触楼厉凡后背,便被一股大力撞了出去,撞到身后封印的墙上。
  好强的能量!
  花鬼和云中榭同时心惊。云中榭身上有花鬼修炼了千年的能力,而花鬼身上有不知从多少人身上抢来的力量,可即使如此,还是被他轻易弹开,这的确不太寻常。
  见连他们二人都无法抵挡楼厉凡的能量,霈林海跳了起来,也向楼厉凡的背后扑去。
  “厉凡!不能再继续了!住手!”很奇怪,楼厉凡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身体动了一下,身体所发出的灿烂光芒立即黯淡下去。霈林海原本已经做好了被弹开的准备,所以拍下去的动作非常狠,没想到楼厉凡一点抵抗也没有,反倒被他这一拍给拍得向前滚翻。
  封印的蔓延唰的一声就停止了,霈林海也像被封印一样静止在那里,还维持着前腿弓后腿蹬的推人动作,脸上一派呆呆的表情。
  他被自己做出的事吓傻了。
  脚下是楼厉凡的封印,有些滑,云中榭试了几次也没站起来,忽然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他抬起头,花鬼正用算不上生气、也算不上高兴的表情看着他。
  “你原谅我了吗?”“那是不可能的事。”“……”说得这么干脆……“那这只手是……?”
  “看你以后的表现,诚心有多少。”云中榭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好吧……等有时间,我会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的。”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和花鬼紧紧握在一起。
  没有完全原谅,但至少他肯尝试着原谅,在共同作战之后的这只手,意义非同寻常。
  “对了,我们得上去啊,和那两个一起上去吧。”
  “嗯。楼厉凡,霈林海,一起上……”喊出半截的话卡在嗓子里,云中榭的眼睛呆呆看着那两个人,觉得自己脑袋一阵抽痛。花鬼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怪异,也回过头去……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楼厉凡把霈林海按在地下,正左右开弓对他的脑袋饱以老拳。
  “你这个白痴!蠢材!无敌傻瓜!敢打我!想报复是不是!没那么容易!看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救命啊!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错了!原谅我吧……”“……这是他们联络感情的方式吗?”
  “……大概吧……”而帕乌丽娜呢?她正在图书馆里,坐在两排书架间的一堆书山中,呼哧呼哧直喘气。
  一个穿着黑色超短裙的黑发美女站在她旁边,很生气地踢她的脚:“丽娜!你看看你把我的图书馆弄成什么样子了!要自己收拾干净哦!”
  “……我自然能找到冤大头给你收拾……”她恨恨地道:“你这个人真小气……”“哦呵呵呵……承蒙夸奖。”她露出充满仇恨的眼神。
  “干嘛那么认真……”黑发美女干笑,“开玩笑而已,我会自己收拾的……”
  “啊——好无聊……啊——好无聊……”而在这个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的同时,校长大人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孤独地品尝寂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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