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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风谷三部曲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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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2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一章 背后的匕首
 
  我祈祷这世上的龙永远不会灭绝。我说这句话完全是出于真心诚意,虽然我曾经在某头巨龙之死当中扮演了一部份的角色。龙是我们最典型的大敌,是我们无法克服的危害人间之物的缩影。比起其他任何生物来说,龙都更能在我们心中唤起一幅壮大的模糊景象:巨型怪物蜷缩睡在巨大的宝藏堆上,甚至地狱来的恶魔也比不上。它们是对一个英雄最终的试验,是让小孩们最惧怕的东西。它们生存的年代比精灵更久远,对土地比矮人更亲近。这些巨大的龙是不可思议的动物,是野兽中最基本的要素,是我们想象中最恐怖的部份。
  巫师们说不出它们的起源,然而他们相信一位伟大的巫师——巫师之神,一定曾经在它们最初诞生时参与其中。精灵间流传着许多很长的故事,来解释世界每一个层面的创造,也有许多古老传说提到了龙的起源,但是他们私下也承认,他们其实不知道龙怎么来的。
  我本身的想法是更单纯,但也更复杂了许多。我相信在第一个有理性思考能力的种族产生之后,龙也马上跟着出现在世界上。我并不会将它们的创造归在巫师之神身上,而是认为最初的有理性的活人,因为对看不见的东西最根本的想象创造了它们。
  我们创造了诸神的同时也创造了龙,因为我们需要它们,因为在我们内心深处,我们觉得没有龙的世界是不值得我们在其中生活的。
  在这块土地上有许多人希望找到生命中,甚至生命结束之后,每一件事确定的答案。他们反复研究试验,而只因为其中一些人找到了某些简单问题的答案,他们就假设每一个问题都必须要有答案。在人们出现之前,世界是什么样子?在日月星辰出现之前,世界上除了黑暗只是一片虚空吗?那时有任何东西存在吗?我们每一个人出生之前是什么样子?而所有问题中最重要的是,我们死后又是什么样子?
  出于同情,我希望这些提出疑问的人永远找不到他们的答案。
  一个自称先知的人来到了十镇,他否认了死后仍有生命的可能性,宣称那些死后被圣职者复活过来的人们事实上根本没有死过,他们死而复生的经历只是他们的心用尽办法在欺骗自己,这是为了让他们面对死后的一无所有时稍稍舒坦一些。他说在那里只有虚空和虚无。
  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这么拼命地要求别人证明他的错误。
  如果世界上没有了神秘的事情,那我们还剩下些什么呢?如果我们知道一切事情的答案,我们还会拥有什么希望呢?
  那我们心中为什么还这么拼命地希望否认魔法,并且想解开所有的神秘?我猜是生命中的不确定性所带来的恐惧,特别是对死亡的不确定所造成的。我希望人们能将这些恐惧抛开,不被这些恐惧钳制地活下去,因为如果我们向后退一步,看看这世界的真相,我们就会发现我们身边有许多的魔法,是不能用数字跟公式来解释的。背水一战的指挥官动人演说所激起的热情,不是魔法是什么?躺在母亲怀里的婴孩所感觉到的安详,不是魔法是什么?爱不是魔法又是什么?
  不,我绝对不希望活在一个没有龙的世界上,我也不希望活在一个没有魔法的世界上,因为那是一个没有神秘的世界,一个没有信仰的世界。
  而我害怕这对任何一个有理性、有自觉的生命来说,将会是最残酷的欺骗。
  ——崔斯特·杜垩登
  他拉紧身上穿的斗篷,让斗篷紧紧包住他。其实窗帘已经拉上了,照射进来的阳光并没有多少。然而这是他的生存方式:保持隐密和孤独。一个杀手的生存方式。
  当其他人沉浸在阳光下的欢乐中,而且高兴能够看到他们的邻居时,阿提密斯·恩崔立阿提密斯·恩崔立(AortsEntreri):横行被遗忘国度西部海岸的著名杀手,受雇于卡林港盗贼工会,目的是要夺回半身人瑞吉斯身上的红宝石魔坠。却躲在阴影底下,瞪大的眼球聚焦在这条他为了完成最新的任务必经的窄路上。在这一行中,他的水准已经到达职业级,甚至有可能是这整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到此刻为止,只要他嗅出了猎物的踪迹,还没有一个牺牲者能够逃脱。所以这个杀手并没有被他在冰风谷十镇之首布林·山德所找到的空房子困扰。恩崔立早已察觉到这个半身人已经溜出了十镇。但是这不要紧,如果这个半身人就是他从一千哩外南方的卡林港一路追来的同一个人,那他就算是已经获得超出他预期的进展了。他的目标所占的优势只不过是先出发不到两个礼拜,而留下来的痕迹都还很新。
  恩崔立静静地穿过房子,找寻半身人在这里生活时留下的线索,让他能够大致描绘出两人未来无可避免相遇时的情景。每个房间中迎接着他的都是一片杂乱无章,半身人当初是急急忙忙走的,也许他已经知道杀手逼近了。恩崔立想,这是一个好的讯号,更进一步提高了他对这个半身人瑞吉斯就是多年前在遥远的南方城市,为巴夏·普克盗贼公会工作的同一个瑞吉斯的疑心。
  想到这个半身人已经知道自己被跟踪了,杀手邪恶地笑了。恩崔立正想要拿自己的跟踪功力,跟他未来被害者的藏躲能力比一比,而现在的情况更增加了挑战性。但是他知道,结果是可预期的,因为一个受惊吓的人必然犯下致命的错误。
  杀手在主卧室的书桌抽屉里,发现了他正在找的东西。瑞吉斯急急忙忙地逃走,忽略了要事先隐藏他的真实身份。恩崔立拿起一个小指环,放到他闪烁的眼睛前面,上面刻的字清楚地显示了瑞吉斯是卡林港的巴夏·普克盗贼公会的成员之一。恩崔立握住了这个标记,邪亚心的笑容泛开在他的脸上。
  “我找到你了,小贼。”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大笑。“你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你没地方可逃了!”
  他的表情瞬间转变成警觉,因为这栋豪宅前门的钥匙声回荡在华丽楼梯间的回廊中。他把指环塞到腰包里,像死亡般寂静地溜到楼梯沉重栏杆顶柱的阴影之下。
  巨大的两扇门板被推开,一个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从玄关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矮人。恩崔立认识这个人,他是凯西欧斯,布林·山德的发言人。这里曾是他的家,但是在本镇对抗邪恶巫师阿卡尔·凯梭与其地精部下的战役中,他看见瑞吉斯所表现的英雄行径之后,几个月前他将这栋房子给了这个半身人。
  恩崔立也曾看过另外的那个人类,但是他还没发现这个女的和瑞吉斯的关系。在这遥远的聚落,美女是很罕见的,而这个年轻女人就是个例外。红褐色的发丝活泼地在她的肩上跳跃,深蓝眼眸中强烈的火花足以用它们的深邃牵绊住任何一个男子,无望挣脱。
  杀手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凯蒂布莉儿。她和矮人们住在城北的山谷中,特别是跟这个矮人宗族的领袖——布鲁诺住在一起。她在一次地精袭击中成为孤儿之后,布鲁诺收留了她十二年。
  这确实是一次有价值的见面,恩崔立沉思着。他把耳朵贴在栏杆上,以听见下面的对话。
  “他才走不到一个礼拜。”凯蒂布莉儿争辩说。
  “可是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凯西欧斯明显沮丧地念着。“留下我空荡的美丽房子没人看守。当我前几天过来时,前门居然没锁!”
  “你已经把房子送给了他。”凯蒂布莉儿提醒他。
  “是借给他!”凯西欧斯咆哮着,但其实这房子的确是给了他。这个发言人很快就后悔把这个地方(米拉巴以北最豪华的宅邸)的钥匙交给了瑞吉斯。回想起来,凯西欧斯了解到他被对地精军的大胜冲昏了头,而且他怀疑瑞吉斯用红宝石坠子著名的催眠力更进一步地提高他的情绪。
  就像其他被这个很有说服力的半身人欺骗过的人一样,凯西欧斯对这些发生过的事有了一个很不同的想法,这个想法把瑞吉斯描绘成很不友善。
  “不管你怎么说,”凯蒂布莉儿让步说,“你不应该这么轻率地就认为瑞吉斯已经抛弃了这栋房子。”
  发言人的脸因愤怒而涨红了。“所有东西都给我搬出去!”他要求说。“你有我的清单。我要属于那个半身人的东西全部离开这栋房子!我明天回来的时候,还留在这里的任何东西在财产权上都是我的!而且我警告你,如果我的任何财产受到损害或遗失的话,我要你们赔偿!”他掉转他的脚跟,冲出了大门。
  “瑞吉斯惹毛他了。”其中一个矮人芬德说。“我从来没看过一个人像瑞吉斯一样,朋友们老是从一开始的死心塌地到最后变成恨之入骨!”
  凯蒂布莉儿点头赞成芬德的观察。她知道瑞吉斯常用魔法来迷惑人家,她也能想象到在他身边的人跟他之间的矛盾关系是这些行为不幸的副作用。
  “你认为他是和崔斯特、布鲁诺一道走了吗?”芬德问道。在楼上,恩崔立很紧张地集中精神听。
  “没什么好怀疑的。”凯蒂布莉儿回答。“他们一整个冬天都在要求他加入前往秘银之厅的冒险。而且可以肯定的是,沃夫加的加入更增加了他的压力。”“那么那个小东西应该至少已经在到路斯坎的半路上了。”芬德推论说。“而且凯西欧斯想要回他的房子也是对的。”
  “那我们开始整理打包吧。”凯蒂布莉儿说。“用不着加上瑞吉斯的东西,凯西欧斯的东西就已经够多了。”
  恩崔立向后靠在栏杆上。他没听过秘银之厅,但是他很清楚到路斯坎的路。他再次咧嘴而笑,想知道他是不是能在这些人抵达港都之前抓到他们。
  但是他知道目前的当务之急是,也许在这里还会有些有价值的情报。凯蒂布莉儿和矮人们开始收拾半身人的东西。当他们从一个房间走到另外一个房间时,阿提密斯·恩崔立的阴影就如同死亡般寂静地笼罩在他们的四周。他们完全没料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更没想过窗帘上飘动的柔细波纹,并不是从窗缝吹进来的微风造成的,也没发觉椅子的阴影超过了它所应有的长度。
  他靠近去听他们所有的对话,而凯蒂布莉儿和矮人们也很少谈到四个冒险者以及他们前往秘银之厅的旅途以外的事情,然而恩崔立的努力没有让他听到什么新鲜的讯息。他早就知道半身人那些有名的朋友们。在十镇联盟,每个人都常在谈论他们的事情——崔斯特·杜垩登,黑暗精灵的叛徒,抛弃了自己在地底黑皮肤的同族,并且常常巡视十镇的边境,以抵御从冰风谷荒野而来的入侵者;布鲁诺·战锤,在凯恩巨锥附近山谷居住的矮人宗族的粗暴领袖;尤有甚者,被布鲁诺俘虏养大的强壮蛮族沃夫加,带回了他的野蛮部落协防十镇抵抗地精军的攻击,之后又在冰风谷的所有种族间缔结了和平协定。这个协定救了所有当地的生灵,并且保障了他们未来的繁荣。
  “似乎你把自己置身在对别人而言很难缠的伙伴中间了,半身人。”在凯蒂布莉儿和矮人们进入了一个与此相通的房间时,恩崔立靠向一张大椅子的背后,正在默想着。“但他们帮不上什么忙。你是我的!”
  凯蒂和矮人们整理了大约一个小时,装满了两个大袋子,里头主要是衣物。凯蒂布莉儿惊讶于在对抗凯梭和地精的英雄行径声名大噪之后,瑞吉斯所积聚的财物之多大部份是感谢的市民所赠。她很清楚知道这个半身人喜欢安逸,所以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加入这次的旅行。但是更让她吃惊的是,瑞吉斯甚至没有雇任何搬运工带走他的任何一项物品。而当她走遍了这栋宫殿般的豪宅,发现更多珍宝时,瑞吉斯匆忙离开的情况更困扰了她。这太不像瑞吉斯所做的事情了。这中间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好了,我们拿的东西已经多到搬不动了,而且也差不多了!”芬德说完,将一个包包扛到肩上。“就让凯西欧斯自己去清查吧,我说!”
  “我才不会让凯西欧斯享受得到别人东西的乐趣呢!”凯蒂布莉儿反驳说。“我再找找看还有没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你们两个先把包包搬回我们旅馆的房间,其他的我来做就可以了。”
  “啊,你对凯西欧斯太好了。”芬德抱怨说。“瑞吉斯说他是一个很喜欢数算自己拥有哪些东西的人。”
  “讲话要公平,芬德·马洛特。”凯蒂布莉儿回嘴,虽然她嘴边赞同的微笑显示出她心里并不是这么地严厉。“凯西欧斯在战争中对十镇有很大的贡献,而且他也一直是布林·山德人民的好领袖。你也知道,瑞吉斯很有加油添醋的天分!”
  芬德同意地轻笑。“因为他用尽各种手段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这个小家伙留下了一大串气急败坏的被害人!”他拍了拍另一个矮人的肩膀,走向大门。“别太晚回来,女孩。”他回头对凯蒂布莉儿喊道。“我们还要去矿场,就是明天,不会再晚了!”
  “你太焦躁了,芬德·马洛特!”凯蒂布莉儿笑着说。
  恩崔立想了想他们最后的对话,微笑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他很清楚魔法迷惑力造成的效果。芬德说的“气急败坏的被害人”就像是巴夏·普克盗贼公会在卡林港骗过的那些人。人们被红宝石魔坠迷惑了。
  门砰地一声关起来了。凯蒂布莉儿独自在大房子里,应该说,是她自己这么想。
  她还在想瑞吉斯反常的行为。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好像拼图少了一块。这也助长了她觉得这栋房子也有什么东西是不对劲的感觉。
  她突然警觉到身边的每一声杂音,每一道阴影。钟摆的喀喀声。敞开的窗前书桌上纸张的沙沙声。窗帘的摩擦声。老鼠在木墙里面乱跑的声音。
  她的眼光往后面射向一时停不下来正在轻微颤动的窗帘。这也许是微风吹进窗缝造成的,但是这个机警的女人却不这么想。她转身蹲伏,伸手去抓身后的短剑,并且开始向窗帘几尺外的门口前进。
  恩崔立迅速移动。他认为他可以从凯蒂布莉儿那里获得更多情报,而且不想失去两个矮人离开的好机会。所以他马上移动到最有利的攻击位置,并且耐心地在门框上面狭小的栖身处等待,就像猫站在窗台上一样轻松。他的短剑不经心地拔了出来握在手上。
  凯蒂布莉儿一到了门口,就到感知到了短剑,而且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她的身边。但是虽然她立刻就有所反应,但还来不及把短剑从鞘中完全拔出,一只冰冷之手的纤细手指就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叫不出来,而一把镶着宝石短剑的锐利锋刃,在她的脖子上压出了一条轻痕。
  她吓呆了。她从没看过一个人移动如此迅速,而恩崔立出招致命地精确,让她手足无措。他肌肉的突然紧绷更使她相信,如果她还继续要拔出她的短剑,那么她将老早在有机会用这把武器之前就已经毙命了。她放下了剑柄,不再做任何抵抗的动作。
  杀手轻松地把她抬到椅子上,他的力量也让她大吃了一惊。他的体型很小,像精灵一般削瘦,而且只不过跟她一样高,但是他紧密骨架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已经调整为最适合战斗的状态。他全身都流露出一种力量的氛围以及无可动摇的自信。这也打击了凯蒂布莉儿的勇气,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年轻人过分洋溢出的易碎自负,而是经历过一千场战斗却从未被打败的优越感下产生出的冷酷气息。
  当凯蒂布莉儿被他迅速绑在椅子上的时候,她的眼光从未离开他的脸。他有棱有角的面貌,明显的颧骨以及强烈的下颚轮廓只能因为剪得笔直的乌黑头发而更加突出。他胡子的阴影笼罩着他的脸,看起来好像再怎样刮,也没办法让它亮起来一样。一丝不乱的外貌说明了这个人在每件事情上的自我控制。凯蒂布莉儿甚至会觉得他很英俊,除了他的眼睛以外。
  灰暗的眼中没有一丝光芒。死气沉沉,没有任何一点怜悯或人性,显示出这个人就只是一部杀人机器。
  “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凯蒂布莉儿鼓起勇气问道。
  恩崔立回答她的同时给了她一巴掌。“红宝石魔坠!”他突然逼问:“那个半身人还戴着红宝石魔坠吗?”凯蒂布莉儿强忍住眼中涌出的泪水。她已经乱了方寸,毫无防备,而且无法立刻回答这个人的问题。
  镶了宝石的短剑在她眼前闪烁,之后在她脸上四处游移。
  “我没什么时间。”恩崔立用冷冷的腔调说。“你一定会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事。你拖越久不回答,就会感受到越多痛苦。”
  他平静而诚挚地说。
  在布鲁诺调教下变得坚强的凯蒂布莉儿发现自己失去了镇定。她曾经面对并打败了许多地精,甚至有一次击败了可怕的巨魔,但这个镇静的杀手让她觉得很恐怖。她试着要回答,但是她颤抖的下巴却让她说不出话来。
  短剑再次闪烁了。
  “瑞吉斯戴着它。”凯蒂布莉儿尖叫出声,泪珠在她两边的脸颊各画出了一条线。
  恩崔立点头轻笑。“他和那个黑暗精灵、矮人、以及野蛮人在一起。”他如实道出。“而且他们在去路斯坎的路上。之后要从那里去一个叫作秘银之厅的地方。告诉我有关秘银之厅的事,亲爱的女孩。”他拿刀刃在自己的脸上刮,锐利的刀锋干净利落地去掉了一小块胡子。“它位在哪里?”
  凯蒂布莉儿体认到,如果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许就代表了她生命的结束。“我……我不知道。”她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讲出这句话。虽然稍微恢复了布鲁诺训练她的水准,但她的眼光从未离开过死亡之剑发出的闪光。
  “真可惜,”恩崔立回答,“这么漂亮的脸……”
  “请不要!”在短剑靠近她时,凯蒂布莉儿尽可能镇静地说。“没人知道!包括布鲁诺!找到这地方就是他的任务。”
  剑刃突然停了下来,恩崔立把头转向旁边,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所有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并且保持着警戒。
  凯蒂布莉儿并没有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但是回荡在门廊里芬德·马洛特的声音解释了杀手的行动。
  “嗯,你在哪,女孩?”
  凯蒂布莉儿想要抛弃自己的生命,大喊“快逃!”。但是恩崔立反手一击将她击得晕眩,并且让她还没说出的话变成了无法辨识的咕噜声。
  她的头垂向一边,当芬德和葛若罗拿着斧头冲进来的时候,她努力试着要调整她视觉的焦距。恩崔立稳稳地迎向他们,一手拿着镶宝石的匕首,一手拿着军刀。
  在那一刻,凯蒂布莉儿高兴极了。这两个矮人是十镇饱经锻炼的特种部队战士,而芬德的战功在全族当中仅次于布鲁诺。
  然后她马上就想起他们所面对的是谁。而且虽然他们表面上看起来站在有利的地位,但是她的希望瞬间就给一个无法否认的结论打破了。她已经目睹过这个杀手令人看不清的动作令人无可置信的精准。
  她的喉咙中涌出了反胃感,她甚至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叫两个矮人逃走。
  甚至连这两个矮人也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令人害怕的程度,但是他们不会退缩。狂怒会使得矮人战士毫不考虑自己的安全,当他们两个看到所爱的凯蒂布莉儿被绑在椅子上,他们愤怒地冲向恩崔立。
  受到怒气的刺激,他们的第一击使出了他们全身的力量。相反地,恩崔立缓慢地出招,找出一个节奏,让他能够流畅地加大他攻击的威力。有时候看起来像是他勉强地闪过猛烈的攻击,有几招甚至砍在离他只有一英寸的地方,而这刺激了芬德和葛若罗更加勇猛地逼进。
  虽然看起来是她的两个朋友占上风,但是凯蒂布莉儿知道有麻烦的其实是他们。恩崔立的双手好像在互相对话,匕首和军刀挥动的弧度已臻于完美。双脚的同步移动让他在混战中仍然保持平衡。他的闪避、挡格、以及反砍,就像在跳一支舞一般。
  他本身就是一支死亡之舞。
  凯蒂布莉儿曾经看过这样的景像,那是冰风谷最强剑客的秘技。她无可避免地把他拿来跟崔斯特·杜垩登相比,他们的优雅动作是如此相似,全身每一部份运作得极度协调。
  但是他们还是有显著的不同。某种精神上的对立造成他们舞蹈的氛围有些微的差异。
  那一位黑暗精灵游侠在战斗中就像是美妙的乐器让你去注意,像一个运动员用无法被超越的热情在自己所选的正路上直奔。然而恩崔立只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像一个的无情杀手在解决他道路上的障碍。
  矮人们起初猛烈的攻击力量开始减弱了。而葛若罗跟芬德都惊讶地发现地板还没有被他们敌人的鲜血染红。但是当他们的动作慢了下来,恩崔立的攻击力量却越来越强。他的剑刃挥舞成一团亮光,每一剑之后又都接连着两剑,使这两个矮人踉踉跄跄地往后退。
  他的动作气定神闲。他的力量无穷无尽。
  芬德和葛若罗只能维持防御的姿势。但是即使他们尽了全力阻挡,在房间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被利刃劈成两半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凯蒂布莉儿并没有看到那致命的一击,但是她清楚地看到明亮的血线出现在葛若罗的颈上。这个矮人仍然继续作战了好几秒,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无法呼吸。之后他吃惊地摔倒在地上,双手抓着喉咙,渐渐走入死亡的黑暗之中。
  芬德虽然已经精疲力尽,但仍然受到狂怒的刺激。他的斧头疯狂地挥砍,像是复仇的呐喊。恩崔立其实一直是在捉弄他,用军刀的侧面拍在他头上和他玩比手画脚的游戏。
  芬德被激怒,被污辱,而且了解自己无法胜过对方,于是他自杀性地往前冲,想要跟杀手同归于尽。
  恩崔立微笑着侧身避过了这拼命的一击,然后终结了这场战斗。他的匕首深深插进芬德的胸膛,而当矮人倒下之时,他又用军刀施以了劈开头骨的一击。
  凯蒂布莉儿被过分惊吓到哭也哭不出来、叫也叫不出来,当恩崔立从芬德胸膛拔下匕首时,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了解到自己死期也到了,当匕首逼近她时,她只是静静闭上眼睛,感觉被矮人之血温热了的金属片抵在她的喉咙上。
  之后,她感觉自己柔嫩的肌肤被嘲弄的刀边刮着,因为恩崔立已经将刀锋翻了过去。
  等待却没有发生,真令人难受。死亡之舞的约定。
  然后它离开了。凯蒂布莉儿张开她的眼睛时,小小的刀刃正回到杀手腰际的鞘中。他向后退了一步。
  “你看看。”他对他的慈悲作出了简短的解释。“我只杀胆敢对抗我的人。也许在往路斯坎路上的你那三个朋友可以逃过我的剑。我只要那个半身人。”凯蒂布莉儿拒绝要在他刻意制造的恐怖面前退让?她尽力用稳定而冷静的声音说:“你低估了他们。他们一定会跟你战斗的。”
  恩崔立自信而平静地回答:“那么他们,也会死。”
  凯蒂布莉儿不可能在比胆力的争论中赢过冷酷的杀手。她惟一的回答就是她的轻蔑。她咬了一口唾沫在恩崔立的脸上,不顾将发生的后果。
  他用反手一击回答她。在疼痛和泉涌的泪水中,她的视觉变得一片模糊。然而在她完全失去知觉之前的几秒,她还是能够听到声音无情而残酷的笑声渐渐远去,她知道杀手离开了房子。
  真令人难受。死亡之舞的约定。
 
 
 
只看该作者 33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二章 千帆之城
 
  “喂!老友,千帆之城就在那儿了。”当他们一行人在路斯坎以北几哩的小山丘顶向下俯瞰时,布鲁诺对沃夫加说。
  沃夫加用一种赞叹的眼神看着这个都市。路斯坎城中有超过一万五千栋房子,如果跟南方的大城市以及沿着海岸向南走几百哩就可以到达的深水城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这个将他十八年的人生都花在游牧部落以及十镇的小村庄中的年轻蛮族来说,这个建立了坚强防御工事的海港看起来真的很壮丽。
  城墙围绕着路斯坎,上面还有特别设计过高高低低的了望塔。即使在么遥远的地方,沃夫加仍然能够分辨出许多士兵如黑点般在矮墙上来回踱步,他们的枪尖在晨光中闪耀。
  “我们似乎不被欢迎。”沃夫加注意到了。
  “路斯坎不喜欢接待访客。”崔斯特来到他两个朋友的身后说。“他们也许会为客商开启大门,但是普通的旅行者通常是被赶走的比较多。”
  “这是我们的第一站,”布鲁诺咆哮说,“我一定要进去!”
  崔斯特点了点头,不跟他辩下去。当他旅行到十镇的时候,他远远地避开了路斯坎。这个城市的主要居民是人类,而且轻蔑地对待其他的种族,即使是地表上的精灵和矮人也常常无法进入。崔斯特猜想这里城门的卫兵对待黑暗精灵的方法不会只是赶走而已。
  “我们生起早餐的炭火吧。”布鲁诺继续说。他生气的腔调,反映了没有人能够让他改变行程的决心。“我们早点拔营,而且在中午以前要到达城门。那个该死的馋鬼在哪里?”
  崔斯特回头望了望帐篷的方向。“还在睡觉。”他回答了,虽然布鲁诺只是随口问问。在他们从十镇出发之后,瑞吉斯总是第一个上床最后一个起来的(而且一定要人叫他)。
  “那踹他一脚!”布鲁诺说。他转身回帐篷,但是崔斯特拉住他的手臂,要他别过去。
  “让他睡吧,”黑暗精灵建议说。“也许我们最好在黄昏的薄暮中抵达路斯坎的城门。”
  崔斯特的请求只让布鲁诺困惑了一小阵子,直到矮人更靠近地看到他闷闷不乐的表情以及眼中的恐惧。他们两个这几年太亲近了,以致于布鲁诺常常忘记崔斯特是一个在哪里都不受欢迎的人。他们离开崔斯特有好名声的十镇越远,就越可能因为他黑暗的肤色和他们族人的臭名而遭到排斥。
  “唉,让他睡吧。”布鲁诺答应了。“也许我自己也应该多睡一点。”
  他们那天早上很晚才出发,并且走着悠闲的步调,结果发现他们把距离估计错误了。当他们到达了这座城的北门,早已过了黄昏时间,天色已完全暗了。
  这座城的结构,证明了路斯坎不欢迎访客的传闻:两座石造矮方塔中间的石墙嵌着紧闭的包铁大门。一打包着兽皮的头从城门上的短墙伸出,而这一行人感觉到更多眼睛,甚至是弓箭正在塔上的黑暗中瞄准他们。
  “你们这些来到路斯坎城门的人是谁?”墙上发出一个声音。
  “我们是北方来的旅行者,”布鲁诺回答。“我们一路从冰风谷过来,已经很疲倦了。”
  “城门日落的时候就关了,”那个声音回答说,“走开!”
  “没毛地精的杂种!”布鲁诺低声怒骂道。他用力挥动斧头,好像要把城门劈开一样。
  崔斯特将手放在矮人的肩上要他平静下来,因为他敏锐的耳朵已经清楚听到十字弓曲柄卡上的喀拉声。
  然后瑞吉斯出人意料地站出来,主控了整个场面。他拉了拉掉到他突出肚子下的裤子,把大拇指勾在腰带上,试着表现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摇摇摆摆地走到他的伙伴前面。
  “长官,请问您的大名?”他对城墙上的士兵喊道。
  “我是北门的守夜人,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一个粗暴的声音回答,“而且如果有谁——”
  “我是瑞吉斯,布林·山德的第一公民。我相信你已经听过我的名字,或是看过我雕刻的骨饰了。”
  他们一伙人听到上面叽叽喳喳的耳语,然后耳语停了下来。“我们有看过十镇的半身人做的雕刻品,你就是那个人吗?”
  “我就是地精战争的英雄和雕刻大师。”瑞吉斯宣告完了之后低身一鞠躬。“如果十镇的发言人知道我在这个特惠的贸易伙伴门前被赶到黑夜里,他会很不高兴的。”
  又开始了一阵耳语,之后是更长的寂静。不久之后他们听到门后头一个刺耳的声音,铁闸门被吊起来了,而且门闩也拔开了。半身人回头看了看他惊讶的朋友们,讽刺地笑了。
  “要用外交手腕啊,我粗暴的矮人朋友。”
  门只开了一条缝,两个人溜了出来,他们没有武装可是保持高度的警觉。很明显他们正被墙上的士兵保护得很好。墙上挤着一堆面貌凶恶的士兵,正用十字弓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我是吉尔丹。”两个士兵中比较粗壮的一个人说,虽然事实上看不清楚他们的真正体型,因为他们穿了很多层兽皮。
  “我是守夜人,”另一人说。“给我看看你们带来交易的东西。”
  “交易?”布鲁诺生气地回应:“谁说了什么有关交易的事了?”他又再次挥动斧头,搞得上面的人紧张兮兮。“你觉得这个看起来像是浑身铜臭味的商人所带的武器吗?”
  瑞吉斯和崔斯特都希望把矮人的情绪抚平下来。和布鲁诺一样烈性的沃夫加则站在一旁,粗壮的手臂交叉在胸前,冷冷地瞪着鲁莽的守门人。
  这两个军士防御性地退后,而守夜人又讲话了,这一次是在愤怒的边缘。“第一公民,”他质问瑞吉斯:“你来到我们的门前做什么?”
  瑞吉斯走到布鲁诺身前,并在士兵面前站稳。“嗯……我们来做事前的市场调查。”他随口编了一个故事来转。“这一季我有一些特别的工艺品,而我希望能够确定这里的情况,包括骨饰的价格,都能够符合我的需要。”
  两个士兵交换了了解的微笑。“你们就因为这种理由大老远跑来?”守夜人凶恶地说,“为什么不直接把货带来就好了呢?”
  瑞吉斯有些尴尬。他了解到这些士兵太有经验了,不会上当。为了得到比较好的结果,他从他衣服里头摸到了红宝石魔坠。他知道这个宝石的催眠力量能够让守夜人放他们进去,但是他还是害怕拿出这个宝石,会让就在后面不远的杀手发现他们的踪迹。
  然而吉尔丹开始有所动作,因为他注意到站在布鲁诺身后的身影。崔斯特·杜垩登的大衣稍微敞开,显露出了他脸上黑色的肌肤。
  好像得到了暗示一样,守夜人也开始紧张了起来。继吉尔丹之后,他也马上了解到他伙伴突如其来行动的原因。四个冒险者很不情愿地把手按在武器上,准备进行一场他们不想进行的战斗。
  可是就像刚才紧张也是突然因他而起一样,吉尔丹很快速地就结束了这段紧张。他把手横到守夜人的胸前,并且直接叫出黑暗精灵的名字。“崔斯特·杜垩登?”他平静地问,希望能够得到证实。
  黑暗精灵点了点头,惊讶于怎么会被认出来。
  “你的名字和冰风谷的传说一起传到了路斯坎。”吉尔丹解释说。“请原谅我们的惊讶,”他深深做了一鞠躬,“在我们门前很少看到你们的族类。”
  崔斯特再一次点了头,但是没有回答,对于别人这种不寻常的注意感到很不舒服。以前从来没有一个守门人问到他的姓名或他所做的事情,而这个黑暗精灵很快地就了解到了不要经过任何城门的好处,在晚上偷偷地翻过一座城的城墙,然后寻找比较破烂的一区,这样他就有机会跟流浪汉一起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不被人注意。难道他的英雄事迹和名声让他在如此远离十镇的地方也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尊敬?
  布鲁诺转身向崔斯特眨了眨眼。他的怒气消失了,因为他的朋友总算从陌生人那里得到了应有的尊敬。
  但是崔斯特不太相信。他不敢相信这种事居然会发生——这让他不断努力隐藏的感情全部都毫无防备地显露出来。他宁愿继续怀疑,他的防卫心就像他斗篷上连着的暗色帽子一样紧贴着他。当两个士兵退后私下交谈时,他竖起了他好奇的耳朵。
  “我不管他是谁,”他听到了守夜人向吉尔丹的耳语。“没有一个黑暗精灵可以进入我的城门!”
  “你错了,”吉尔丹反驳说,“这些人是十镇的英雄,那个半身人真的是布林·山德的第一公民,这个黑暗精灵游侠一出手就能致人于死,但是无法否认他是值得尊敬的。而那个盾上画着一个溢出泡沫酒杯的矮人,就是布鲁诺·战锤,他是冰风谷中矮人一族的族长。”
  “那个巨大的野蛮人是干什么的?”守夜人用一种不屑的口吻表示他并没有被吓到,虽然他很明显的有点紧张。“他是什么家伙?”
  吉尔丹耸耸肩。“他身材巨大,年轻,而且拥有不是他这个年纪所应有的自制力。我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是他很可能是某个部落的年轻酋长,就像某些讲故事的人所说的一样。我们不应该赶他们走,否则后果可能很严重。”
  “路斯坎有必要害怕那些冰风谷的小村落吗?”守夜人反问说。
  “贸易港不是只有我们,”吉尔丹回答说,“并不是每场战争都是用剑打的。如果失去了十镇的雕刻品的话,不论是我们的商人或是每季来停泊的商船,都不会高兴的。”
  守夜人再次仔细端详了这四个陌生人。不管他伙伴讲得如何动听,他还是完全不相信。而且他很不希望这些人进城。但是,如果他的怀疑是错的,而且他做了一些妨害贸易的事情的话,那他自己的前途就毁了。路斯坎的士兵要对商人负责,他们不会轻易原谅把他们钱包变薄的错误。
  守夜人举手投降了。“进去!”他告诉这一伙人:“沿着墙下到码头去。弯短剑酒馆就在最后一条巷子那里,你们在那里就会够温暖了,”
  崔斯特发现到他的朋友们用骄傲的步伐踏进城里,而他猜他们也听到了一些对话的片段。当他们离开了守卫塔,沿着城墙往下走时,布鲁诺确定了他所怀疑的事。
  “我说精灵呀。”矮人用鼻子哼着说,用手肘碰了碰崔斯特,而且明显地很高兴。“我们的风声已经传出冰风谷,传到这么遥远的南方来了,你对这个有什么意见?”
  崔斯特再次耸了耸肩。布鲁诺低声轻笑,假定他的朋友们都只是被名声弄得有点窘。瑞吉斯和沃夫加也分享了布鲁诺的喜悦,这个巨人,在走到队伍前头的同时,好心地轻轻拍了黑暗精灵的背一下。
  但是崔斯特的不舒服并不是来自于尴尬。在经过城门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吉尔丹咧嘴而笑,这个笑容看起来并不像是来自于仰慕。而且虽然他不怀疑有一些关于对抗阿卡尔·凯梭地精军队大战的传说曾经传到这个千帆之城来,但是让崔斯特感觉古怪的却是一个普通士兵知道这么多关于他和朋友们的事情,但是负责守卫城门决定谁能进城的士官却完全不知道。
  路斯坎的街道两旁布满了两到三层紧密连接在一起的建筑物,这反应出了那里的人们拼命想要挤在安全的高墙里面,以躲避北方蛮族的危险。在屋顶上面突出来的冈哨、了望塔,或许是个人及公会显示他们优越地位的装饰。这个谨慎小心的城市路斯坎生存下来了,甚至繁荣了,这是系于他们在危险的边境上高度警戒到近乎偏执的态度。这是一个充满了阴影的城市,而这四个访客这一夜在前进时,也依然能够敏锐地感受到好奇而危险的眼光从每个黑暗的洞中投射在他们身上。
  码头是整个城市最糟的地方。这里有小偷、流氓跟乞丐,充满在每条窄巷和每个阴影里的隙缝中。无时无刻不笼罩的雾从海上飘来,使得原本已经昏暗的街道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他们四个人发现自己正走在这样的一条街道中,到达码头前最后的街道是一条破旧的小径叫作半月街。瑞吉斯、崔斯特和布鲁诺马上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恶棍和流浪汉充斥的地方,每个人都把手按在武器上。只有沃夫加继续毫不恐惧大摇大摆地走。但即使是他,也已经感受到了威胁性的气氛。由于不了解这个地方不是普通的糟,他决定用一颗开放的心来面对他在文明世界的初次经验。
  “我们到了。”布鲁诺说,他指着一间小酒馆说,门口聚集着一群很有可能是地痞恶棍之人。门上方历经了风吹雨打的招牌写着“弯短剑”。
  瑞吉斯很困难地咽下口水,一种让他害怕的复杂感情从心中涌出。他早年的盗匪生涯让他对这一切都觉得很熟悉,但是这种熟悉只加深了他的不安。他知道在一间危险酒馆阴影里头做的违法勾当的诱惑,可能跟坐在每张桌子上的流氓藏的刀子一样致命。“你们真的要进去这个地方吗?”他小心翼翼地问他的朋友们。
  “不要跟我吵,”布鲁诺很快地回嘴。“当你在冰风谷加入我们的时候,你就知道前面的道路是怎样的,不要现在在那里给我哀哀叫!”
  “我们会保护你的。”崔斯特插进一句话来安慰瑞吉斯。
  由于缺乏经验而来的自负,沃夫加把这句话讲得更满了。“他们为什么会和我们过不去,我们又没做错事。”他说。然后他向所有的阴影大声挑战。“没什么好怕的,小朋友。我的锤子会把所有跟我们作对的人一扫而光!”
  “年轻人的骄傲。”当布鲁诺和瑞吉斯、崔斯特交换了怀疑的眼光时,布鲁诺念念有词地说。
  弯短剑里面的气氛跟外面看到的破旧和陈腐是相符合的。在这一栋建筑物中属于酒馆的部份就是一个大房间,有一条长长的吧台防御性地设在最里面的墙角,就在门的正对面。吧台旁边有一个楼梯一通到二楼,最常使用它的并不是一般的旅客,而是浓妆艳抹、擦上过多香水的女人和她们最新的伴侣。虽然停泊路斯坎之商船的水手的确常常上岸来找乐子和刺激,然而他们通常会在无可避免地醉倒、毫无防备之前,回到他们安全的船上。
  不管怎么样,弯短剑是一个充满了各种声、色、味的酒馆。酒精的芬芳,不管是来自麦酒、便宜的水果酒,或者稀有的烈酒,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里。舶来的烟草散发出来的烟气,就像外头的雾,将严酷的现实模糊成一片柔软如梦似幻的感受。
  当布鲁诺去柜台办理住宿手续时,崔斯特领他们到门旁挤着的一张桌子上。沃夫加跟着矮人走,但是崔斯特要他别去。“到桌子那里。”他解释说:“你好像对这些事太兴奋了。交给布鲁诺就可以了。”
  沃夫加开始抗议,但是被打断了。
  “过来,”瑞吉斯提议说:“坐在崔斯特和跟我的旁边。没有人能够欺负一个强壮的成年矮人,但是对那些野兽来说,欺负一个小小的半身人跟皮包骨的精灵也许看起来是不错的运动。我们需要你的力量跟身材来阻止他们不被欢迎的意图。”
  听到这样的恭维,沃夫加抬高了下巴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桌子。瑞吉斯向崔斯特眨了眨会心的眼睛,转过去跟着他走。
  “在这趟旅程中你有很多要学的,年轻的朋友。”崔斯特用对于这个野蛮人来讲太过软性的语调,喃喃对沃夫加说。“跟你的家乡大不相同。”
  布鲁诺拿回四瓶酒来,开始喃喃地抱怨。“我们赶快把事情办完,”他对崔斯特说:“早点上路。这个该死的半兽人洞穴的价格根本就是公然抢劫嘛!”
  “这里的房间本来就不是要给人睡一整晚的。”瑞吉斯窃笑着说。
  但是布鲁诺继续皱着眉。“喝干它!”他对黑暗精灵说:“根据酒吧台侍女的说法,老鼠巷只要走一小段距离就到了。也许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到那里。”崔斯特点了点头,开始啜饮麦酒。他不是真的想喝,但是希望这样分享饮料能够让矮人放轻松一点。黑暗精灵对离开路斯坎也感到很忧虑,担心他的身份在小酒馆闪烁的火炬光中,他把连衣帽拉得更紧了——会带给他们一伙人更多麻烦。他更进一步开始担心沃夫加,这是由于他年轻而自负的特质。这些冰风谷的蛮族虽然在战斗中毫无怜悯,然而他们的社会完全建筑在严格而没有弹性的规范之上,他们的直性子是无法否认的。崔斯特害怕沃夫加会沦为这个城市给人的虚假印象和背叛的牺牲品。在荒野的路上沃夫加的锤子足以保护他自己。但是在这里他将会被那些藏在笑容之下的刀剑所迷惑,到时他的武器和武艺却派不上什么用场。
  沃夫加将他那瓶酒一饮而尽,带着热切的心擦了擦嘴巴站了起来。“上路吧!”他说。“我们要去找谁呢?”
  “给我乖乖坐下并且闭上你的嘴,年轻人,”布鲁诺斥责他,环视一下四周,希望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今天晚上的事,由我和黑暗精灵来办。没有一个位子给像你一样的大块头战士!你跟馋鬼留下来,而且记得,把你的嘴阖上,把你的背贴在墙上!”
  沃夫加在羞愧中一屁股坐下,但是崔斯特很高兴布鲁诺对这个年轻战士似乎跟他有相同的结论。瑞吉斯又再次保留了沃夫加的一点面子。
  “你别跟他们走!”他对这个蛮族急急忙忙地说。“我不想去,但是我不敢一个人待在这里。让崔斯特和布鲁诺在又冷又恶心的巷道里面开心吧。我们要留在这里享受一个舒服的晚上!”
  崔斯特在桌子底下拍了拍瑞吉斯的膝盖表示感谢,站起来要走。布鲁诺痛饮光他的麦酒,然后从椅子上跳起来:“那么我们走吧。”他对黑暗精灵说。然后又对沃夫加说,“留神那个半身人,而且小心那些女人。她们就像些饿过头的老鼠,而且她们准备要咬的惟一东西就是你的钱包!”
  布鲁诺和崔斯特在弯短剑另一边的第一条无人巷道转弯。当崔斯特继续走了几步踏入黑暗当中之时,矮人紧张地站在巷口守着。崔斯特确定自己很安全之后,从他的腰包里头拿出一个刻得很精细,形状像是一头猎豹的小玛瑙雕像,将它放在面前的地上。“关海法,”他轻轻地呼唤,“来吧,我的影子。”
  他的召唤穿越重重的界,到达了猎豹属于星界星界(AstralPlane):关海法所居住的异界,又称天外星界。的家。这头大型猫科动物从睡梦中被优醒。自从它的主人上次召唤它已经过了好几个月,这头猎豹焦急地想要服侍主人。
  关海法穿越了界与界之间的隔阂,跟随着黑暗精灵召唤的火光前进。然后这头豹就到了巷道中崔斯特的身边,立刻对不熟悉的环境保持警觉。
  “恐怕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方。”崔斯特解释说:“我需要一双眼睛来看我看不到的东西。”
  毫不迟疑、毫无声响,关海法跳到了一堆瓦砾之上,跳到一个已毁损的门廊上方的平台上,接着跳上了屋顶。崔斯特感觉到放心而且安全多了,急急回到布鲁诺等待的地方。
  “那一头死猫呢?”布鲁诺问。他的声音表现出,因为关海法并没有真的跟着黑暗精灵过来,让他松了一口气。除了武器上附着的魔法之外,许多矮人对其他的所有魔法都怀有戒心,而布鲁诺并不喜欢这头豹。
  “在这里我们最需要它。”这是黑暗精灵的回答。他开始走出半月街。“别怕,强壮的布鲁诺,关海法的眼睛正注视保护着我们,即使我们的眼睛并无法回它一个眼神!”
  矮人紧张地向四周看了看,在他用角装饰的头盔下缘可以看见附着一些汗珠。他已经认识崔斯特好几年了,但当那头大猫就在身边不远处时,他还是没有办法觉得自在。
  崔斯特在他的连衣帽之下笑了笑。
  当他们走向码头,每一条巷子都展现了相同的景象,就是都塞满了瓦砾以及废弃物。布鲁诺用高度的警觉心来看每一个阴影笼罩着的凹陷处。他的眼睛在黑夜里不像黑暗精灵般敏锐,而如果他真的像崔斯特一样能够看见藏在黑暗中的东西的话,他可能会把他的斧头柄抓得更紧。
  但是矮人和黑暗精灵并没有特别被注意。他们看起来远不像那种会在晚上倒在这里的典型醉汉,也不是盗贼可以轻易得手的猎物。布鲁诺那把充满刻痕的斧头以及黑暗精灵腰带上摇晃着的两把弯刀,就足以吓阻大部份的恶棍了。
  在街道和小巷组成的迷宫之中,他们花了很久时间去寻找“老鼠巷”。它就在码头边上,与海平行,在大雾中看来好像走不过去一样。又长又矮的仓库夹着两旁,破损的各种箱子和盒子散乱在街道上,使得已经很狭窄的通道在很多地方变成只容一个人通过。
  “这是一个很适合在朦胧的夜散步的地方。”布鲁诺毫无表情地说。
  “你确定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条巷子?”崔斯特问。他也同样对他们面前的这个地方提不起兴趣。
  “按照十镇商人们的说法,如果现在还有一个活着的人,能够给我们那张地图的话,他就是惠斯柏了。而能找到惠斯柏的地方就是老鼠巷——只有老鼠巷。”
  “那就快出发吧。”崔斯特说:“糟糕的任务最好快点做完。”
  布鲁诺走在前头慢慢进了巷子。他们只走了不到十尺,矮人就听到一把十字弓上发出的喀啦声。他突然停住并回头看崔斯特。“他们盯上我们了。”他悄悄地说。
  “在我们右上方那个被木板封住的窗户里面。”崔斯特解释说,他特有的夜视力和听力已经让他辨别出声音的来源了。“我希望只是个预警。也许这是个好的迹象,代表你快要找到要找的人了。”
  “从来没有人说过指着我头顶的十字弓是个好的迹象!”布鲁诺反驳说。“但是继续前进吧,而且随时准备战斗。这个地方充满了危险!”他又开始提起脚步走过瓦砾堆上。
  在他们左方有人一闪而过,这告诉他们在另一边也有人正盯着他们。但是他们仍继续前进,因为当他们踏出弯短剑的第一步时他们就不再期望会看到与此不同的景象了。绕过了最后一个木板堆之后,他们看到一个细长的身影斜倚在墙上,斗篷紧紧包裹着,以抵御夜间的寒雾。
  崔斯特将头靠到布鲁诺的肩膀上方。“这就是那个人吗?”他小声地问。
  矮人耸耸肩说:“不然是谁呢?”他向前又走了一步,两脚张开好好地站稳,然后对那个人说话了。“我在找一个男人叫惠斯柏的。”他喊着说:“你就是那个人吗?”
  “对,也不对。”对方回答说。那个人转向他们,然而紧紧包里着的斗篷仍然遮盖了他身体的绝大部份,看不出什么东西。
  “你在玩什么把戏?”布鲁诺喊回去。
  “我就是惠斯柏,”那个身影回答说,让斗篷往后滑下去一点。“可我绝对不是个男人!”
  现在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人的确是个女人。黝黑而令人感到神秘的模样,有着乌黑的长发以及深陷而锐利的眼睛,显示出她能够在这条街上存活下来的丰富经验以及不可忽视的智慧。
 
 
 
只看该作者 34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三章 夜生活
 
  当夜幕降临,弯短剑也变得更加热闹了。商船上的水手蜂拥而至,而本地的居民则马上各就各位来服务他们。瑞吉斯和沃夫加继续待在那张角落边的桌子上,野蛮人好奇地张大了眼睛看他四周的情景,而半身人则专心留神四周的动静。
  一个女人信步向他们走来,使得瑞吉斯开始困扰。她并不年轻,而且她憔悴的模样在这个码头边是最常见的,但是她那件任何部份都不像是淑女会穿的睡袍,却用挑逗的烟幕掩饰了她身材上的缺陷。她盯着沃夫加的脸瞧,这个男人的脸颊已经跟桌面一样低了;她这个动作证实了瑞吉斯的恐惧,半身人想。
  “真高兴遇到你,高大的男人。”这个女人娇声道,并且舒适地滑进野蛮人身边的椅子里。
  沃夫加看了看瑞吉斯,而且几乎要因着无法相信和尴尬而大声笑出来。
  “你不是从路斯坎来的,”这个女人继续说:“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刚坐船进港的商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北方,”沃夫加结结巴巴地说:“从冰……冰风谷来的。”
  瑞吉斯自从离开卡林港之后就没看过这么野的女人了,而他觉得他现在应该要插嘴。这个女人有些地方不对劲,一种不平常的堕落的快乐。瑞吉斯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想念卡林港。沃夫加大概不太适合这只动物的诱惑。
  “我们是穷困的旅行者,”瑞吉斯解释说,他努力强调“穷”这个字来保护他的朋友。“我们连一个铜板也不剩,但还是有许多路要走。”
  沃夫家好奇地看着他的朋友,不太清楚他说这句谎言的动机。
  那个女人再次仔细端详了沃夫加,砸了砸她的嘴唇。“真可惜。”她叹气说,然后问瑞吉斯:“真的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瑞吉斯无助地耸耸肩。
  “真是很可惜。”这个女人重复说了一次,站起来走了。
  当沃夫加了解到刚刚这次交谈背后真正的动机的时候,他的脸马上转为深红色。
  瑞吉斯也有点被挑动了。他渴望起以往在卡林港充满着小酒馆的街道中奔跑的日子,这牵动了他的心,已经超过他意志力所能控制的范围了。当这个女人经过他的身边,他抓住了她的手肘。“连一个铜板也没有,”他向她充满疑问的表情解释说,“但是有这个。”他将红宝石魔坠从大衣里拿出来,让它开始摆动。闪耀的光芒吸引住了这个女人贪婪的眼睛,而这个魔法宝石将她吸进催眠的出神状态。她再次坐下,这一次是在最靠近瑞吉斯的椅子上,她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这个神奇而旋转的红宝石的深处。
  让沃夫加没有因为这次背叛而震怒的惟一原因就是他被搞迷糊了。他心中思绪和情感的混乱,使他只是呆呆地瞪着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瑞吉斯发现到蛮族正看着他,但是他只是用他一贯推卸负面情感(例如罪恶感)的方式,耸耸肩了事。让明天的晨光显露出他到底搞了什么把戏吧。然而将来的后果,并不减少他今夜享乐的能力。“路斯坎的夜晚承受着寒风。”他对那个女人说。
  她将一只手放到他的手臂上。“我们会找到一张温暖的床,别怕。”
  半身人的微笑的嘴角几乎要张到他的耳朵边了。
  沃夫加必须努力让自己不摔到椅子底下。
  布鲁诺很快地恢复了他的镇静,不希望去侮辱到惠斯柏,或者让她发现自己讶异于找到的居然是个女人,而使得她占到些许的上风。即使如此,她也知道这件事实,而且她的微笑让布鲁诺更加惊慌了。在像路斯坎的码头边一样危险的环境中卖情报,表示她必须要在面对杀人者和盗贼时作出立即的反应,而即使处身在错综复杂的后援体系中,这仍然是种需要极度隐蔽的工作。很少有寻求惠斯柏帮助的人,在发现找到的是居然一个年轻又富魅力的女人在干这一行之时,会不感到吃惊的。
  然而布鲁诺对这个情报贩子的敬意仍然不会稍减,虽然他很惊讶,因为惠斯柏的名声居然穿越好几百哩传到他的耳中。她还活得好好的,光是这一件事就告诉了矮人她不好应付。
  然而比较起来,很明显地,崔斯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十分讶异。在卓尔精灵幽暗的城市里,一般女性都比男性拥有更高的地位,而且通常也更危险得多。崔斯特知道在危险北地的男性支配社会中,惠斯柏会因为男性顾客低估她的倾向而得到许多好处。
  矮人焦急地想要把事情搞定赶快踏上回程,因而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的来意。“我需要一张地图,”他说:“而且我听说你是惟一能把它弄到手的人。”
  “我有很多张地图。”女人冷酷地回答。
  “我要有关北地的,”布鲁诺解释说。“从大海到沙漠,而且正确地标出有什么种族住在哪些地方!”
  惠斯柏点了点头。“这价格不低喔,好矮人。”她说,她的眼中只会因为黄金而发出光芒。
  布鲁诺丢了一小包宝石给她。“这些应该够偿付你所费的心了吧!”他咆哮说。他从来不会因为失去金钱而感到高兴。
  惠斯柏将小包的内容物一股脑倒在手上,细细地察看这些未经琢磨的原石。当她将它们倒回小包里时,她点了点头,知道这些东西的可观价值。
  “不许动!”当她开始把小包绑上自己腰带时,布鲁诺吼了出来。“在我看到地图前,我的宝石你一颗也不准拿走!”
  “当然!”这个女人带着解除武装的微笑回答。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就把你要的地图拿过来。”她将小包抛回给布鲁诺,并且突然转身,她的斗篷飘起发出啪啪的声音,扬起了一阵烟雾。在一阵疾风中,突然有光一闪,接着她就不见了。
  布鲁诺向后一跃,抓紧了他的斧柄。“这又是什么妖术?”他大喊道。
  崔斯特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他将手放在矮人的肩上。“安静下来,强壮的矮人。”他说:“这不过是个唬人的小把戏,用闪光和烟雾来掩饰她的离去。”他指向一小堆板子。“到这下水道里去了。”
  布鲁诺沿着黑暗精灵的手臂望去,感到松了一口气。如果用心地看,可以隐约看见一个洞口,洞口的铁条紧贴在沿着巷子前方几尺外仓库的墙上。
  “这一类的事你懂得比我多!精灵。”矮人如此宣称,因着缺乏处理城市街道上盗贼的经验而使他慌了手脚。“她是真的想要公平交易,还是让我们坐在这,等她那些狗贼部下来抢劫我们?”
  “两个都不是。”崔斯特回答说。“如果惠斯柏将她的顾客交给盗贼抓住,那她不可能还活到现在。但是很难期望她会跟我们公平交易。”
  布鲁诺注意到崔斯特在讲话时一边将他的其中一把弯刀拔了出来。“这真的不是个陷阱吗,嗯?”矮人指着拔出的武器再次询问。
  “虽然不是她的人,”崔斯特回答:“但是在这些影子后面藏着许多眼睛。”
  不只是沃夫加,许多人的眼睛都落在半身人和那个女人的身上。
  路斯坎码头边凶暴的恶棍常常以折磨身材较小的生物当作戏耍,而半身人就是他们最喜欢的目标之一。在这个特别的夜晚,一个身形巨大肥满、有着粗浓眉毛、竖起的胡须总是沾到酒杯满溢泡沫的人主控了吧台上的对话,正在夸耀不可能做到的武勇事迹,并且只要他杯中的酒加得稍微慢了一些,他就马上猛力一槌来威胁身边的每一个人。
  所有的男人都聚在吧台附近围绕着他,认识他的人或是他的手下对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热切同意地点头,将他高举在恭维的柱子之上以驱散自己对他的惧怕。但是这个胖男人的自我需要更进一步的扩张,需要一个新的牺牲者来戏弄威吓,而当他的眼光飘过四围的酒馆内部,自然落在瑞吉斯和他高大却显得年轻的朋友身上。一个半身人向弯短剑价格最高的女子求欢的景象,从这个肥胖男人的眼里看来简直是不可错过的机会。
  “来这儿,美人,”他的嘴沫飞溅,每讲一个字都喷出了麦酒。“想象一下一个矮冬瓜的癖好能够让你满足地享受这个夜晚吗?”在吧台边围着的人群急着要保持对这个胖子的敬意,赶忙爆出了过于狂热的笑声。
  这个女子曾经跟这个男人打过交道,而当时她看到的是其他人痛苦地倒在他面前;她对他投以一个关注的眼神之后,还是继续被红宝石魔坠的吸引力牢牢束缚着。但是瑞吉斯马上将视线从胖子的身上移开,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认为最有可能发生麻烦的地方——桌子另一边的沃夫加身上。
  他发现他的担心是正确的。这个骄傲蛮族的指节由于猛抓桌子而开始发白,而沸腾的眼神告诉瑞吉斯他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就由他辱骂吧!”瑞吉斯坚持说。“这不值得你花任何一秒钟!”
  沃夫加一点也没有放松,他的瞪视也没有从对方的身上移开。他可以对胖子向自己的污辱、甚至向瑞吉斯和那个女子发出的讥刺置若罔闻。但是沃夫加了解这些污辱背后的动机。虽然是借故辱骂他缺乏能力的朋友,然而对沃夫加而言这就是欺凌弱小者的挑衅。有多少人已经成为这个大块头手底下的牺牲品了呢?他在怀疑。也许现在就是这个胖子学一学谦虚的好时机了。
  这个怪异的欺凌弱小者觉得很有可能找到刺激,于是又走近了几步。
  “喂!动一下吧!矮冬瓜。”他不客气地说,并将瑞吉斯推到一边。
  瑞吉斯马上开始盘算这间酒馆的老顾客们会有什么反应。在这里一定有很多人会为了自己的理由而跳出来对抗这个胖子和他令人讨厌的伙伴们。这里甚至有一个公家城防团的成员,这个组织在路斯坎的每一个区域都受到很高的尊敬。
  瑞吉斯中断了他环视的动作片刻,仔细地观察了这个士兵。这个人身处在弯短剑这种如同被狗蹂躏过的痰盂一样的地方,看起来非常不协调。更令人好奇的是,瑞吉斯认识这个人,他就是几小时前认出崔斯特并放他们进城门的吉尔丹。
  胖子又更向前进逼了一步,瑞吉斯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大胖子将手又在臀部,向下瞪着他。瑞吉斯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血液流过他的血管,就像他以前在卡林港时,总是碰到的那种接近冲突边缘情况下的对峙。而现在就像当时一样,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找个方法溜掉。
  但是当他想起他的伙伴时,他的信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于缺乏经验,甚至瑞吉斯会急躁地形容他“没智慧!”,沃夫加不会把这个挑战放着不回应。他长腿一跃,轻易地就跳过了桌子,稳稳地站在瑞吉斯和胖子之间。他用相同的强度将胖子恶狠狠的瞪视瞪回去。
  胖子瞥了他吧台旁的伙伴们一眼,他完全知道这个年轻又自负的对手被扭曲的荣誉感束缚,不会先出手。“好,看看这里,”他笑了,“这个年轻人好像有事情要说。”
  他慢慢地将头转回来对着沃夫加同时,突然攻击这个蛮族的喉头,希望他瞬间改变的节奏能攻沃夫加一个出其不意。
  沃夫加虽然对于酒馆里头事情发生的方式不太有经验,然而他很了解要如何战斗。他曾经受过一个永远警觉的战士崔斯特的训练,而他也早已将全身的肌肉调整到最适合战斗的状态。早在胖子的双手靠近他的喉咙之前,沃夫加就已将他的其中一只大手罩在对手的脸上,另一只手则伸进了胖子的胯下。他惊呆了的对手发现自己腾到了空中。
  一时之间,旁观者们都太过吃惊以至于完全无法反应。只有瑞吉斯,他的手横在他无法置信的脸庞前面,趁人不注意就一下子溜到了桌子底下。
  这个大胖子比三个普通的男人还要重,但是这个蛮族轻易地将他抬过自己七尺高的头顶,甚至更高,高到手臂完全伸直为止。
  在无助的愤怒之中,这个胖子高声命令他的手下展开攻击。沃夫加耐心地等待第一个针对他而来的动作。
  整群人似乎在同一刻跳了起来。这个仍然保持着镇静、饱经训练的战士看准了密度最高的地方,在那里有三个人,然后抛出了人肉弹丸。他注意到他们在哀嚎之前受惊吓的表情,接着他们就被撞得不得不往后退。他们结合起来的力道将吧台从顶到底座为止完全砸成两半,撞开了不幸的酒馆主人,并且害他跌进了放着他最好的酒的架子上,把一切砸得粉碎。
  沃夫加的喜悦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其他的恶棍很快地冲向他。他站在原地用后脚跟掘地,下定决心要确保他的立足点,挥出他巨大的拳头,把他的敌人一一打飞,最后全都倒在房间的角落里。
  战斗在酒馆的每一个地方爆发开来。原本当一场谋杀发生在眼前也不会被激得采取行动的人,现在因为洒出的烈酒以及毁损的吧台这个可怕的景象而在盛怒中跃向彼此。
  虽然如此,少数几个胖子手下还是被最主要开打的一群人挡住了。他们一波接一波地拥向沃夫加,他还是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因为没有人能够延迟他的动作直到援军推进到他面前。更有甚者,这个蛮族被攻击的次数就如同自己攻击别人一样频繁。他坚毅地承受住了这些拳头,忍耐住了这些痛楚,只因为他全然的骄傲以及对战斗的坚持让他绝不认输。
  瑞吉斯躲在他桌子下的新座位上,看着这一切情景并且啜饮着麦酒。连侍女们也加入了战局,跨坐在一些不幸的战斗者的背上,用她们的指甲在这些男人的脸上刻画出了错综复杂的图案。事实上,瑞吉斯很快地就发现了在这家酒馆中惟一没有投入混战的人,不像其他人已经失去了理智,那就是吉尔丹。这个士兵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对一切发生在他周遭的斗殴完全不感兴趣,他惟一关注的事情就是观察并打量沃夫加的武艺。
  这件事也困扰了瑞吉斯,但他马上再次发现他没有时间来沉思这个军人不平常的举动。瑞吉斯一开始就知道他可以把他的巨人朋友拖出这个场面,而他机警的眼睛现在看到了他早料到会出现的东西——钢铁所发出的闪光。一个被挡在沃夫加眼前敌手们背后的亚心棍已经拔出了刀刃。
  “妈的!”瑞吉斯咕哝说,他放下了他的酒,从他斗篷的里面拿出了一根钉头锤。这类事情老是让他口出秽言。
  当沃夫加将他的两个对手打倒在一旁,却为手持匕首的人开出了一条路。那人直奔向前,眼睛向上直瞪着高大蛮族的眼睛。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瑞吉斯从沃夫加的长腿间冲了出来,那根小钉头锤已经准备好要挥出了。它砰地一声打在那个人的膝上,敲碎了他的膝盖骨,使那个人往前趴跌,他的刀子显露出来正对着沃夫加。
  沃夫加在最后一刻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这一刺,用手钩住了攻击者的手。因着转身的力道,他撞开了身边的桌子,桌子撞进了墙壁。他一捏,攻击者握着刀柄的手指立刻粉碎,同时沃夫加用他空着的那只手一把盖住了那个人的脸,将他从地面上举了起来。这个蛮族向战神坦帕斯高声呼喊!由于被拔出的武器所激怒,他把这个人的头砸进了层层的木板墙,让他挂在上面摆荡,脚离地面整整一尺高。
  这是很令人印象深刻的行动,但是做这件事需要时间,当沃夫加转回身来面向吧台,他立刻被好几个攻击者的一阵拳脚笼罩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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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来了。”当布鲁诺看到惠斯柏回来,他用耳语对崔斯特这么说,虽然精灵高感度的视力早在矮人发现很久以前就告诉他这件事了。惠斯柏大概只离开了半个小时左右,但是对留在巷子里的两个朋友却显得漫长许多,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危险地暴露在近处配备十字弓的人以及杀人者的视野之中。
  惠斯柏从容地闲步走向他们。“这就是你们要的地图。”她对布鲁诺说,手中拿着一个卷着的羊皮卷。
  “让我看一下再说。”矮人要求说,并开始向前走。
  这个女人退后,将羊皮卷丢到旁边。“它的价格很高,”她声调平平地说,“比你们刚才出的要高十倍。”
  布鲁诺危险的瞪视并没有扰乱到她的心神。“你们没有别的选择,”她发出嘶声说。“你们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提供你们这个。付钱了事。”
  “等一下!”布鲁诺在突来的沉着当中说。“我跟朋友讨论一下。”他和崔斯特向后移了一步。
  “她知道我们是谁了。”黑暗精灵解释说,虽然布鲁诺也已得到了相同的结论。“她也知道了我们付得起多少。”
  “这就是那张地图吗?”布鲁诺问道。
  崔斯特点点头。“她没有理由要相信自己是身处在危险之中,至少不是在这里。你有这笔钱吗?”
  “有是有!”矮人说。“可是我们的路还很长,而且我怕我们以后会需要这些钱,甚至要花更多。”
  “那就这样办吧。”崔斯特回答说。布鲁诺发现到黑暗精灵淡紫色的眼中闪烁着些许的火光。“当我们一开始碰见这个女的,我们就缔结了一桩公平的交易。”他继续说。“一桩值得尊敬的交易。”
  布鲁诺了解并已同意了。他感觉到加速的兴奋在他的血液中开始窜流。他转回身去,立刻注意到现在她手中握着的不是羊皮卷,而是匕首。很显然她已经了解到她正打交道的这两个冒险者的天性了。
  崔斯特也注意到了金属所发出的闪光,他从布鲁诺身后又退了一步,试着表现出对惠斯柏没有威胁性,虽然在事实上他老早注意到墙上一些可疑的缝隙(可能是密门边缘的缝隙)他希望走到战斗时比较有利的角度。
  布鲁诺用他伸出的空手接近这个女人。“如果就是这个价钱,”他喃喃说道,“那我们除了乖乖付钱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是我要先看一下地图!”
  由于确信自己能够在矮人把手缩回腰带拿武器之前就能将匕首刺进他的眼中,惠斯柏放松了警戒,将她空的那只手从斗篷底下移向羊皮卷。
  但是她低估了她的对手。
  布鲁诺粗短的双腿急缩,让他跳起来时头盔的高度可以构到这个女人的面庞,擦到她的鼻子并将她的头撞到墙上。他奔向地图,将原来那包宝石丢到惠斯柏站不稳的身躯上,低声说:“这是我们原先讲好的。”
  崔斯特也已经跳跃起来展开行动了。当矮人一退回来,他立刻运用他们种族天赋的魔力在藏匿着十字弓手的窗前造出了一个黑暗结界。没有任何箭矢射出,只有两个弓箭手的怒吼在巷道中回荡着。
  然后墙上的缝裂开了,就像崔斯特所预想的一般,惠斯柏第二线的保护者冲了出来。黑暗精灵早已有了准备,双刀在手。刀光一闪,弯刀的钝面恰到好处地以足够的精准度解除了从里面跑出来的恶汉的武装。然后它们再次来到,拍击此人的面颊,接着崔斯特用相同流畅的动作将其反转,用一个刀柄,又另一个刀柄敲向此人的太阳穴。此时布鲁诺已经拿着地图回来了,他们面前的路也已经清干净了,毫无阻碍。
  布鲁诺用真诚的仰慕审视了黑暗精灵的功夫。
  然后一支十字弓射出的箭矢插在离他头旁边仅一寸的墙上。
  “快走。”崔斯特如此观察说。
  “一定要撑住最后一刻,不然我就是长胡须的侏儒!”当他们几乎到达巷口时,布鲁诺说。他们身旁的建筑物中发出了一声吼叫,接着是令人惧怕的尖叫声,让他们顿感安心。
  “关海法!”当两个身披斗篷的人闯进他们前面的街道并且头也不回地逃走时,崔斯特如此说。
  “我真的完全忘了还有这头猫!”布鲁诺叫道。
  “你应该高兴关海法的记忆容量比你来得大。”崔斯特笑着说,而布鲁诺不顾自己对这头豹的感觉,也跟他一起笑了。他们在巷口停下来侦察了一下街道。那里看起来没有任何麻烦的迹象,虽然浓雾为可能的埋伏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慢慢来,”布鲁诺提议说。“这样我们才比较不会引人注意。”
  崔斯特本来已经要同意了,但是从巷子里某处飞来的第二支箭矢却射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木柱上。
  “快走!”崔斯特更坚决地说,然而布鲁诺并不需要进一步的激励,因为他冲进雾里时短小的腿猛烈地踏在地上。
  他们选择穿越了缠绕而多弯的路斯坎之老鼠迷宫,崔斯特优雅地绕过碎石构成的障碍,而布鲁诺则是直接冲撞过去。渐渐地,他们开始相信后面已无追兵,所以开始放慢他们的步调。
  矮人回头抬起满足的眼睛,他白热的微笑穿过了暗红的胡须显露出来。但是当他将头转回来看面前的道路时,他突然往旁边猛一蹲,急着要找他的斧头。
  因为他和魔豹打了照面。
  崔斯特无法抑止他的笑。
  “让那个东西从我眼前消失!”布鲁诺要求道。
  “注意礼貌,好矮人。”黑暗精灵反驳说。“要记得是关海法为我们开了逃走的路。”
  “让它消失,”布鲁诺再次要求,他的斧头已经开始准备要挥动了。
  崔斯特拍了拍强壮的豹肌肉结实的脖子。“不要介意他的话,朋友。”他对豹说。“他是个矮人,所以他无法欣赏更为精巧的魔法!”
  “去!”布鲁诺咆哮说,虽然他已经因为崔斯特遣回那头豹,并将玛瑙雕像放回腰包里而松了一口气。
  不久之后这两个人就走上了半月街,在最后一条巷子停下来看看后头有没有追击的迹象。他们马上知道这里发生过事端,因为有几个人跌跌撞撞,或是由其他人背着走过了街口。
  现在他们看见了弯短剑,两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前方酒馆外面的街上。
  “你们在那儿做什么?”当他们走近时布鲁诺问道。
  “好像是我们的大朋友用拳头回敬了侮辱我们的人。”瑞吉斯说。他在这场打斗中根本连碰也没被碰到。然而沃夫加的脸却肿大又淤青,并且只能勉强张开一只眼睛。干掉的血块(有些是他自己的)凝结在他的拳头上以及衣服上。
  崔斯特和布鲁诺相视了一眼,并没有感到很惊讶。
  “我们的房间呢?”布鲁诺低声问道。
  瑞吉斯摇摇头。“我也在担心。”
  “我的钱呢?”
  半身人再次摇了摇他的头。
  “去!”布鲁诺用鼻孔吭气,然后猛力踏步走向弯短剑的大门。
  “要是是我就不会……”瑞吉斯开始叙述,然而他马上就耸耸肩,让布鲁诺自己去找出发生了什么事。
  当布鲁诺打开酒馆大门,他真的十分震惊。地板上布满了破损的桌子、杯子以及不省人事的顾客。酒馆主人倒在已粉碎的吧台之上,一个侍女正用绷带在包里他大量出血的头颅。那个被沃夫加插进墙壁里的人还是后脑卡着软趴趴地挂在那里,轻声地呻吟着,使得布鲁诺不得不佩服这个强壮蛮族的武艺。偶尔有某个清扫的吧女经过那人身边时,就会轻轻推他一下,让他摇摆个不停。
  “好好的钱浪费掉了。”布鲁诺猜想。他赶紧在老板发现并且要吧女拦住他之前走出了大门。
  “简直是骚动的地狱!”当他回到他的伙伴们身边,他对崔斯特这么说。“所有在里面的人都参加了吗?”
  “除了一个人之外,”瑞吉斯回答。“一个军人。”
  “一个路斯坎的军人出现在这里?”崔斯特问,由于这个明显不对劲的事实而感到惊讶。
  瑞吉斯点点头。“而更令人好奇的,”他继续说,“不是别人,就是吉尔丹,放我们进城的人。”
  崔斯特和布鲁诺交换了一个感兴趣的眼神。
  “我们后有追兵,前有被砸烂的酒馆,而且一个军人在我们身上投以过分的关心。”
  “快走,”崔斯特第三次如此回答。沃夫加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你今晚撂倒了几个?”崔斯特问他,想办法让沃夫加推论出他们正身处险境。“而他们之中有多少人会为了将利刃插在你背上的机会而垂涎呢?”
  “此外,”瑞吉斯在沃夫加回话之前加上一句,“我可不想睡在有一大群老鼠的巷道里!”
  “那出发去城门吧!”布鲁诺说。
  崔斯特摇了摇头。“不要经过一个有守卫对我们这么感兴趣的地方。我们翻墙,不要让人知道我们走了。”
  一小时后,他们轻松地在广阔的草地上疾走,透过路斯坎城墙的破损处再次感受到和风吹拂。
  瑞吉斯总结他们的想法说:“这是我们这次旅程在所碰到的第一个城市里面度过的第一个晚上。我们出卖了杀人者、打倒了一群恶棍,而且引来了城门守卫的注意。真是一个好的开始!”
  “是的,但是我们得到了这个!”布鲁诺喊道,预想找寻到家乡的景象清楚地浮现在脑海,因为他们所要办的第一项任务——取得地图,已经完成了。
  然而他和他朋友们不知道的是,他所紧抓的地图上标明了几个危险致命的区域,其中一个会特别考验这四个朋友的极限,甚至超越过这个极限。
 
 
 
只看该作者 35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四章 施 法
 
  一座奇迹般的地标耸立在千帆之城的正中央,那是一栋奇异的建筑,四周围绕着魔法的强力灵光。不像在被遗忘的国度里的其他任何建筑物,巫士塔事实上像是一株石造的树木,上头突出了五根尖塔,最大的一根在中间,而其他同等高的四根则是从主干上以橡树般优雅的弯曲角度延伸上去。在这里,你看不见任何工匠所留下的痕迹;对于任何一个知识丰富的观察者来说,这栋艺术品很明显并不是靠着任何物理上的劳动而是透过魔力盖起来的。
  首席法师,不用说就是魔塔的当然主人,居住在中央的塔里头,而且一余四个塔里面住的是最接近继承权的巫师们。每个较小的塔分别代表了东南西北,各支配着主干的一个方向,而其中的巫师就要为监视这个方向所发生的事件并且加以干涉负起责任。所以在主干西面的巫师就把他的每一天花在了望大海、海上的商船以及飘荡在路斯坎港外的海盗之上。
  搞不好今天在北塔的一场对话中,将会对来自十镇的这群伙伴展现出非常大的兴趣。
  “你做得很好,吉尔丹。”西妮说。她在魔塔里是一个较年轻而次要的法师,虽然她显示出了足够的潜力,去博得公会中最有力巫师之学徒的位置。她长得并不漂亮,所以她也不太花心思在外在的打扮上,相反地,她把所有精力都投注在不懈地追求权力上面。她已经将她二十五年岁月中大部份的光阴花在同一个目标上——搏得一个巫师的头衔,而她的决心和态度让她周遭大部份的人都不太怀疑她能否做到这件事。
  吉尔丹用一个了解的点头接受了这个赞美,他知道对方已经是降下身段来夸奖他了。“我只是按照指示去做而已上他用谦卑的姿态回答,对站在这个房间惟一的窗户外、穿着带斑棕袍、看来虚弱的男人投以一瞥。
  “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个巫师轻声地问自己。他转向其他人,他们马上出于本能地向后退缩。这个人就是斑衣巫师丹帝巴,北塔的主人。虽然从远处看来他显得很衰弱,然而在近处细察的话,会发现在他蕴含有比隆起的肌肉更强大的一种力量。而他以重视追求知识远胜于生命赢得的名声,使得任何来到他面前的人都为之感受到威胁。“他们有说出任何来这里的理由吗?”
  “没有一个是我会相信的,”吉尔丹平静地回答。“那个半身人说他是来调查市场,但是我……”
  “不太像。”丹帝巴插嘴说;与其说是他在对大家讲话,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他们行动的谨慎程度超过一个商队所应该有的。”
  西妮推了一下吉尔丹,希望能够从北塔主人那里保持得宠。“他们现在在哪里?”她问。
  吉尔丹在丹帝巴面前不敢向她回嘴。“在码头那里……某个地方。”他说,然后耸耸肩。
  “你居然不知道?”年轻的魔法师以嘶声反问。
  “他们本来要在弯短剑过夜,”吉尔丹反驳说,“然而一场打斗把他们赶到了街上。”
  “你应该要跟着他们!”西妮斥骂道,她残酷地逼迫这个军人。
  “就算是本城的军人,在夜晚一个人徘徊在码头边也是很不智的。”吉尔丹辩回去。“他们现在在哪里根本不重要。我掌握了城门和码头的状况。他们不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路斯坎!”
  “我要立刻找到他们!”西妮命令说,然后丹帝巴让她安静了下来。
  “照原样来监视。”他告诉吉尔丹。“他们不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路斯坎。你可以下去了。当你有事情要报告的时候再上来吧。”
  吉尔丹啪地一声立正了,然后转身离开,在他经过与他向斑衣巫师争宠的对手身边时,他瞪了临别的一眼。他只是一介军人,而不像西妮是个魔法师学徒,但是巫士塔是这座城整个权力结构背后真正的力量,一个军人按住例是很能获得巫师宠爱的。军队的领袖们只能透过巫士塔的承认得到他们的地位以及权力。
  “我们不能让他们在这里随意游荡。”当离开的军士关上身后的门之后,西妮争辩说。
  “他们现在对我们构成不了什么伤害。”丹帝巴回答。“即使黑暗精灵真的带着那份宝物,他也要花好几年才能明白它的潜力。保持耐心,我的朋友。我有办法知道我们必须知道的事。在那之前,我们早就把整幅拼图拼得好好的了。”
  “每当我一想到这种力量如此近在掌握之中,我就心痛。”这个急切的年轻法师叹息道。“因为它是在一个不知道其庞大力量的人手中!”
  “保持耐心。”北塔之主重复说。
  西妮点完了沿着这个特别房间的边缘排成一圈的蜡烛,然后缓缓地移向刻在地上的魔法咒文圈之外,一个铁制三角架上面的铜盆。最让她沮丧的就是一旦这个铜盆也燃起了熊熊烈火,她也就会被命令离开。她仔细地玩味在这个很少开启的房间中的每一刻(公认北地中最好的施法房之一),她曾多次请求能够在这个房间里多待一阵子。
  但是丹帝巴从不让她留着,他解释说她无可避免地会产生让自己分心的疑问,而在与冥界打交道时,分心会带来致命的危险。
  丹帝巴盘腿坐在魔法圈的中心,反复念诵直到自己进入很深的冥想出神状态,当西妮将一切准备就绪时,他也毫不知觉。他所有的意念向内集中,寻找他自己的存在核心,来确认自己已经对这样一场任务准备就绪了。他只在自己心中留了一扇对外的窗,一点点意识接连地给自己一个暗示:当西妮离开之后,厚重大门自动关上并且上拴。
  他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缝,如同一条线般的视界只固定在那一盆炭火之上。这些火焰将成为被召唤灵魂之生命,在丹帝巴将其锁在物质界的期间当中赋与它一个形体。
  “瑷·惟戌·惟讷黑·曜政度!”这个巫师开始先用缓慢的步调喃喃念起咒文,之后节奏越来越紧密。丹帝巴被魔法的强烈吸力牵引着,就像曾经被赋予一瞬间生命的法术想要完成它自己一样,然而他却是轻轻松松地继续着各式各样的音调变化以及神秘的音节,他脸上的汗水所显示出的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渴望。
  斑衣巫师沉迷于透过绝对坚持自己可观的心灵力量,来召唤并支配死亡界里那些存在体的意志之中。这个房间显现出他所有苦心钻研的极致,无可置辩地证明出他力量巨大的境界。
  这次他的目标是他最喜欢的情报提供者,一个真正藐视他,却又无法拒绝他呼唤的灵。丹帝巴来到了施法过程的最高潮:呼名。“莫凯。”他轻轻地呼唤。
  铜盆上只发出了一秒钟强烈耀眼的烈焰。
  “莫凯!”丹帝巴大呼,将被定在另一个世界中的灵撕扯过来。整个铜盆喷出一小团火球,然后再次沉寂为一片黑暗,火焰化为一个人形站在丹帝巳之前。
  这个巫师的薄唇向上蜷曲。“多么讽刺啊!”他想,因为他曾经处心积虑要杀害的人现在竟成了他最有价值的情报来源。
  红衣巫师莫凯的幽灵坚决而骄傲地站着,这个形象很符合他以往的身份:一个有能的巫师。这个房间就是当他身为巫士塔北塔之主时造的。但是后来丹帝巴和党羽们阴谋对付他,利用他亲信的徒弟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并为丹帝巴打开了继承塔中垂涎已久之位的道路。
  那次的事件也引发了一连串也许更重要的事件,因为就是那个徒弟——阿卡尔·凯梭,终于得到了“碎魔晶”,丹帝巴相信这种魔法宝物现在是落在崔斯特·杜垩登手中。从十镇传来的故事中提到,在阿卡尔·凯梭的最后战役中,是黑暗精灵让他倒下的。
  丹帝巴不知道碎魔晶现在还在冰风谷中名为凯恩巨锥的山里,被埋在几百吨冰块及岩石之下,在杀了凯梭的雪崩中失去影踪。他所知道的只是凯梭这个微不足道的法师学徒用碎魔晶的力量几乎已经要征服整个冰风谷,而崔斯特·杜垩登是最后一个看到他活着的人。
  每当丹帝巴想到这个遗物所能够带给一个勤学过的巫师之力量时,他就会饥渴地揉搓起双手。
  “欢迎,红衣巫师莫凯。”丹帝巴笑着说。“你接受了我的邀请,真是客气。”
  “我会接受每一个瞻仰你的机会!杀人者丹帝巴。”幽灵回答说。“当你搭着死亡之舟来到黑暗冥界时,那时候我们就处于平等地位了……”
  “闭嘴!”丹帝巴命令道。虽然他对自己不会承认,然而斑衣巫师非常害怕他必须再度面对这个很有能力的莫凯那一天。“我为了一个目的把你带到这里,”他告诉幽灵。“我没时间听你威胁的空话。”
  “那么告诉我我所该做的。”幽灵低语道。“然后让我走。你的在场让我不舒服。”
  丹帝巴生气了,但是他并没有继续争论。在召唤的法术中,为了将灵魂维持在物质界,时间会吸干一个巫师的精力,每一秒都更削弱了他一点点。这一类法术的危险就是施术者可能会企图维持这种情况太久,到最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衰弱到不足以控制他所招来的实体了。
  “今天我要的只是一个单纯的答案,莫凯。”丹帝巴说,他小心地选择用字遣词。莫凯发现到他小心翼翼,而且猜想丹帝巴在隐藏些什么。
  “问题是什么?”幽灵逼问。
  丹帝巴继续维持他谨慎的速度,考虑每个他要说的字。在他追寻黑暗精灵的动机这件事上,他不希望莫凯得到任何线索,因为这个幽灵很可能在各个界中传播这个消息。许多有能的存在体,甚至莫凯本身如果知道这个力量强大的遗物之所在的话,都会参与追寻的。
  “我要找四个旅行者,其中一个是黑暗精灵,今天从冰风谷来到路斯坎。”斑衣巫师解释说。“他们来这个城里做什么?他们现在在哪?”
  莫凯仔细地看了看它的对头,想要找到他如此问的理由。“这个问题应该要问你们守城的卫兵。”他回答。“这些人进城的时候应该已经报过他们来的目的了。”
  “可是我已经问你了!”丹帝巴尖叫着说,瞬时震怒。莫凯在拖延,而度过的每一秒都让斑衣巫师付出了代价。莫凯的本体并没有因为死亡而失去多少力量,而他顽固地对抗束缚他的法力。丹帝巴在他面前张开了一卷羊皮卷。
  “我有一打这个。”他警告说。
  莫凯退缩了。他了解这些字迹的性质,卷轴上面显露他本体的真名。一旦开始念这些字,除去名字的掩蔽物并且将他灵魂的隐私揭露出来的话,丹帝巴将会召出卷轴的真正力量来,用不协调的音调来扭曲莫凯的名字并且使他灵魂的平衡陷入混乱,这样将会折磨他直至他存在的核心。
  “你要我多久找到答案?”莫凯问。
  丹帝巴因着胜利露出了微笑,虽然他的能量仍然在被吸收中。“两小时。”他毫不迟疑地回答,他在召唤之前就已经小心地决定了寻找时间的长短。他选择的时间让莫凯有足够机会找到他要的答案,但是并没有久到让这个灵魂能知道超过他所应该知道的部份。
  莫凯微笑了,他猜测这个决定背后的动机。他突然闪身退后,在一阵烟雾中消失,本来维持他身形的火焰则回到火盆等待他的回来。
  丹帝巴立刻就轻松了下来。虽然他还要继续专心地维持界门的畅通,当那个灵魂走后,对他意志的牵引以及他精力的吸收都明显地减少了。在他们的会面中,莫凯的意志力差一点就要毁了他,而丹帝巴也摇头,对这个老法师能够从死亡中向外界发挥这么大的力量感到不可置信。当他想到他胆敢阴谋对付一个能力如此强的人之时,一阵战栗沿着脊柱上升。每次他召唤莫凯,他都会想起有一天算帐的日子一定会到来。
  莫凯在找寻有关四个旅行者的情报上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事实上,这个幽灵已经知道很多有关他们的事了。当他管领北塔的时候,他就对十镇感到很有兴趣,而他的好奇心并没有随着肉体消逝。即使是现在,他仍然常观察冰风谷中所发生的事情,而任何一个在最近几个月对十镇投以关注的人都知道一些这四个英雄的事迹。
  莫凯继续关心他已经离开的世界,这在灵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死亡改变了灵魂们的野心,将对物质或社会利益的爱转移成对知识永恒的渴求。有些灵已经俯视这个世界无数个世纪,只是单纯地在搜集情报以及看着生物继续他们的生活。也许这只是一种对他们不再能感受到的肉体感官的羡慕。但是不管理由是什么,单一灵魂知识的丰富常常超过了全世界图书馆收藏加起来的总和。
  在两个小时中,莫凯知道了许多关于丹帝巴要他问的东西。现在该他选择要说些什么了。他被强迫要满足召唤者的需求,但是他打算尽可能暧昧不明地回答他。
  当丹帝巴看到火盆中的火焰再次跳起警示的舞蹈时,他的眼睛为之一亮。已经过了两小时了吗?他怀疑,因为他还没有休息够,他感到还没有从与灵魂的第一次接触中完全恢复过来。然而他无法拒绝与幽灵见面。他坐直,把他的脚踝缩得更近些,绷紧他盘腿打坐的姿势。
  火球奋力喷至高点,然后莫凯出现在他的面前。幽灵顺服地站在后头,在丹帝巴开口询问之前什么话也不说。这四个朋友到访路斯坎的整个经过对他还是一片模糊,然而他已经知道许多关于他们这趟任务的事,而且超出了丹帝巴想要知道的。他还是无法猜出斑衣巫师问这些问题的真正动机,但是他感到丹帝巴一定在图谋不轨,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次来访的目的是什么?”丹帝巴逼问说,他对莫凯的拖延策略感到生气。
  “是你自己召唤我的,”莫凯回答,“我是被迫出现的。”
  “不要耍我!”斑衣巫师大叫。他瞪着幽灵,伸出手指去抓那些能够折磨他的卷轴来作公然的威胁。其他界中的存在体常常以字面上的语意曲解一个本来很明确的问题,使得施术者狼狈不堪而恶名昭彰。
  丹帝巴微笑着对幽灵的简单逻辑让步,并对问题加以澄清。“那四个从冰风谷来的旅行者来到路斯坎的目的是什么?”
  “有种种的理由。”莫凯回答。“其中一个是要找他父亲以及祖父的故乡。”
  “黑暗精灵吗?”丹帝巴问,他试着要找到一些一理由把崔斯特计划回到自己出生的地底世界以及碎魔晶两件事联系起来。也许用碎魔晶的力量引起黑暗精灵的一次叛变?“要找寻家乡的是黑暗精灵吗?”
  “不,”幽灵回答,他很高兴看到丹帝巴突然瘫了下去。他故意延迟提到问题的细节以及更敏感的内容。过去的几分钟已经开始减少了丹帝巴对这个灵魂的控制,而莫凯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一个方法,在透露出太多有关布鲁诺一行人的事情之前挣脱斑衣巫师的掌握。“崔斯特·杜垩及早已完全抛弃了他的家乡。他不会再回到地底世界,更不会拖着他最亲近的朋友们去!”
  “那是谁呢?”
  “另一个人是在躲避背后的匕首。”莫凯提供情报说,他故意转移话题。
  “谁在找故乡?”丹帝巳更严厉地质问道。
  “矮人布鲁诺·战锤。”莫凯被迫顺服地回答。“他在找他出生的地方,秘银之厅,而他的朋友们加入了他的寻觅之旅。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到兴趣呢?这一伙人跟路斯坎无关,对巫士塔也不构成威胁。”
  “我不是叫你来这里问我问题的!”丹帝巴怒斥道。“现在告诉我谁在逃避危险,那个危险是什么?”
  “注意,”幽灵指示说。莫凯的手一阵挥动,就传递了一幅景象进入斑衣巫师的心中,那是一个身穿黑斗篷的骑士狂奔过冻原。缰绳已经因为马的汗水而转白,然而这个骑者还是毫不怜悯地继续催赶。
  “半身人就是在躲这个人。”莫凯解释说。“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个骑士追赶他的目的。”即使告诉丹帝巴这件事也使得幽灵很恼怒,但是莫凯没有办法拒绝他这个对头的命令。虽然如此,他感到这个巫师意志的束缚快要松懈下来了,而且猜想这次的召唤已接近尾声。
  丹帝巴暂时停下来去思考这些情报。莫凯告诉他的东西没有一个跟碎魔晶的直接相关。但是至少他知道了这四个朋友并不打算在路斯坎逗留。而且他已经发现了一个可能的同盟者上个更进”步的情报来源。黑斗篷骑士一定是强到让半身人难缠的一伙都上路逃亡了。
  当莫凯的顽抗造成突如其来的牵引力打破了丹帝巴的凝思时,他正在盘算下一步的行动。他大怒之下用威胁性的眼光瞪向幽灵,并解开皮卷。“大胆!”他咆哮道,虽然如果他将他的能量投入意志力的搏斗里面的话,他还可以再控制幽灵一阵子,然而他还是开始念诵皮卷的内容。
  莫凯退缩了,虽然他是有意识地将丹帝巴激怒到这个程度。幽灵能够接受这样的折磨,因为它标志着这场讯问的结束。而莫凯很高兴丹帝巴并没有强迫他透露在远离路斯坎,刚越过十镇边境的冰风谷中所发生的事件。
  当丹帝巴所念诵的内容扰乱了他灵魂的和谐时,莫凯将他心神专注的焦点移到了几百哩外,来到从十镇当中最隐蔽的布理门镇中出发的一群商队的景象上,来到了一个勇敢的年轻女人加入这些贸易商的景象上。幽灵对于知道她至少能暂时免于斑衣巫师的探询而感到欣慰。
  这并不代表莫凯是为他人着想的;从来没有人指出他富于这项个性。他只是对在任何事情上隐瞒这个曾经安排谋杀他的奸人感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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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蒂布莉儿红棕色的卷发在她的肩上飘荡。她高坐在前一天从十镇出发前往路斯坎商队的头一辆马车上。她并不曾被凛冽的寒风扰乱心神,眼睛只是盯着前方的道路,寻找杀手曾经走过的痕迹。她已经把有关恩崔立的消息传给了凯西欧斯,而他也会将这个消息公告给矮人周知。凯蒂布莉儿很怀疑她是否能在战锤一族组织他们的追捕之前,想到自己跟着商队偷偷溜走的借口。
  但是只有她曾经实地看过杀手的模样。她知道如果矮人们尾随而至正面攻击他,因着为芬德和葛若罗复仇的热望而使得戒心一扫而空的话,那么这一族将有更多人死在他的手下。
  也许算是自私吧,凯蒂布莉儿决定将有关这个杀手的事情算成自己私人的事。他曾经让她惊慌失措,让她接受多年的艰苦训练毫无用武之地,使得她看来成了一个因恐惧而颤抖的小孩。但是她已经是个女人,不再是小女孩了。她必须要自己去回应情感上的耻辱,否则这道伤痕将会缠着她直到坟墓,在她发掘自己真正潜力的道路上永远阻碍住她。
  她也许能在路斯坎找到那群朋友们,并且对他们作出警告,然后一起防备阿提密斯·恩崔立。
  “我们已经走得很快了。”第一辆车的驾驶人向她保证,他很能体谅她想要赶路的欲望。
  凯蒂布莉儿并没有看他,她的眼睛还是盯着前方的地平线。“我的心告诉我这不够快。”她叹气说。
  驾驶者好奇地看着她,但是他也知道最好不要再逼问她。她一开始就明说她要做的是她个人的私事。而且身为布鲁诺·战锤的养女、素孚名望的优秀战士,商人们认为有她同行是很幸运的一件事,并且尊重她保有隐私的欲望。此外,在他们出发前那场非正式会议的辩论中,他是其中一个曾经热烈支持她的驾驶人。“只要我一想到要连盯着马屁股看接近三百哩路,我就很希望身边能坐着个女孩子!”
  他们甚至为了配合她而改变了出发的日期。
  “别担心,凯蒂布莉儿。”驾驶人保证。“我们会带你过去的!”
  凯蒂布莉儿甩开脸上被吹动的头发,看着眼前地平线上的落日。“来得及吗?”她轻柔地问,知道她的叹息一离开双唇,就只会消散于风中。
 
 
 
只看该作者 36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五章 峭 壁
 
  当他们一行四个人沿着米拉尔河的河岸行走时,是崔斯特在带头,他们希望尽快和路斯坎离得越远越好。虽然他们已经很多小时没睡过觉了,然而他们在千帆城中的遭遇却激发了他们的肾上腺素沿着血脉流向全身,并没有一个人觉得疲倦。
  那一夜,好似有些神奇的东西悬浮在空气中,那是一种清脆的鸣声,让最精疲力尽的旅人带着哀愁闭上眼睛仔细聆听。从高处春季融雪那里流出、飞逝而下的溪水,在暮色中闪闪发光,上头的白沫捕捉住了星光,并喷出宝石般的小水滴将星光还给天空。
  一行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他们的警戒心,恢复到平时的戒备状态。他们不再感到四周潜伏着危险,只感受到春夜刺骨而提神的寒气以及天空那如同谜一样的吸引力。布鲁诺让自己沉浸在秘银之厅的梦中;瑞吉斯则回到了卡林港的回忆里;即使是与文明初次相遇即遭到厄运,而感到心灰意懒的沃夫加,也觉得自己的灵魂飞了起来。他想起在辽阔冻原上相似的夜晚,那时他梦想着那些在属于他的世界地平线以外的事物。现在,他已经越过了那条地平线,而他只发现到一个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有一件事让他自己感到讶异,并且违反了他否定这些安逸想法的冒险本能,那就是他现在最希望凯蒂布莉儿,他从小钟爱的女子,能在这里与他分享今夜的美丽。
  如果其他人没有被今晚各自的思绪吸引出神的话,他们不会没注意到崔斯特也踏着喜悦轻快的脚步。对黑暗精灵而言,当夜幕笼罩大地,这样神奇的夜晚更使他确信自己有生以来所作过最重大而困难的决定是对的,那就是他选择放弃了自己的种族和家乡。在魔索布莱城,黑暗精灵的黑暗城市中,天上并没有星星闪亮。巨大洞穴黯然无光的顶上那些冰冷的岩石,并不会拥有无法解释的魅力,勾引着人们的心弦。
  “我们种族因为走入了黑暗而丧失了多么多的东西啊!”崔斯特向夜细语着。无尽的天空谜一般的吸引力带着他灵魂的喜悦越过了正常的界限,并且向着重重宇宙许多不可解的问题打开了他的心灵。他是一个精灵,即使他的肤色是黑的,在他的灵魂深处仍然保有着跟地表近亲们一样和谐的喜悦。他怀疑这种感觉在他的同族中是不是很普遍,它们真的还留在所有黑暗精灵的心里吗?抑或是种族纯化的无限岁月已经熄灭了他们心中的火焰了呢?在崔斯特的认定中,也许他的种族退到地底深处所遭受到的最大损失,就是只因为想法的缘故而丧失了思索存在之灵性的能力。
  当晨曦模糊了星光,米拉尔河水晶般的光泽也渐渐褪了下来。一行人在河堤边一个足以掩蔽的地点扎营时,它造成了大伙儿一种没说出来的愁绪。
  “这样的夜晚是少有的。”当东方第一道光线从地平线上蔓延时,布鲁诺说。他的眼角泛出微光,重视现实的矮人很少会有这样的感动。
  崔斯特注意到了布鲁诺如梦的幸福感,并且想起了他往昔跟布鲁诺在布鲁诺岩度过的许多夜晚,这是在十镇的矮人谷中他们的特殊会面地点。“真的很少。”他赞同说。
  伴随着无可奈何的轻叹,他们开始动作,当布鲁诺和瑞吉斯检验他们在路斯坎获得的地图之时,崔斯特与沃夫加也开始吃早餐。
  尽管布鲁诺对半身人有所抱怨和嘲笑,然而他还是强迫自己相信瑞吉斯是因为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除了他们的友谊之外)与他们同行。虽然他把自己的情感掩饰得很好,然而当瑞吉斯在他们从十镇上路前最后一刻,愤怒而又气喘吁吁地请求加入这次冒险之旅时,布鲁诺其实是非常高兴的。
  瑞吉斯是他们几个人之中对世界之脊以南的情况了解得最清楚的人。布鲁诺本身已经有将沂两个世纪没有出过冰风谷了,而当时他只是个嘴上无毛的幼小矮人。沃夫加从未离开冰风谷一步,而崔斯特在地表上的游历仅限于夜间冒险,从一个阴影跳跃到另一个阴影下,而且避开了他们一伙人要寻找秘银之厅所必须经过的地方。
  瑞吉斯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兴奋地对布鲁诺回忆他在地图上每个地点发生的经历,特别是米拉巴,北方拥有巨大财富的矿都;以及深水城,南方海岸名符其实的光辉之城。
  布鲁诺的手指滑过地图,在研究实际地势的特点。“我比较想走米拉巴,”他终于开了口,手指敲着挤在世界之脊南麓的城市标记。“至少我知道秘银之厅是在山里头,而不是海边。”
  瑞吉斯只考虑了布鲁诺的结论片刻,然后突然把手指指向另一个点,用地图的比例尺来算的话距路斯坎大约一百哩,并且在更深的内陆。“长鞍镇,”长鞍镇(Longsaddle):一个位于米拉巴以南的小镇。他说,“在到银月城的半路上,而且刚好在米拉巴以及深水城之间。这对我们要找出正确路线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这是一座城市吗?”布鲁诺问,因为它在地图上的标记只不过是个小黑点。
  “一个村庄。”瑞吉斯纠正说。“那里没有多少人;但是有一个巫师的家族:哈贝尔,他们已经住在那里多年,并且对北地了若指掌。他们应该会欣然帮助我们。”
  布鲁诺搔了搔他的下巴,并且点头。“应该这样走比较好。我们在路上会看到些什么呢?”
  “许多峭壁,”瑞吉斯承认,当他想起这些地方的时候显得有些气馁。“荒凉而且充满了半兽人。我希望我们有别的路可走,但长鞍镇似乎仍是最好的选择。”
  “北地的所有路上都隐藏着危险。”布鲁诺提醒他。
  他们继续仔细察看地图,在这个过程中瑞吉斯忆起越来越多的事情。上面有一排不寻常而且没有识别的标记,特别有三个,在路斯坎正东边几乎排成一直线,直到潜行森林南方的河道网,吸引了布鲁诺的视线。
  “列祖丘,”瑞吉斯解释说。“乌司嘉族的圣地。”乌司喜族(Uthgar):为冰风谷蛮族的表亲,被称为天马部族(the tribe of sky Ponies)。
  “乌司嘉族?”
  “野蛮人,”瑞吉斯冷冷地说。“就像冰风谷的一样。也许他们更清楚文明世界的运作之道,然而他们的勇猛却不逊于其他蛮族。他们分出去的部落遍北地,在荒野中飘荡。”
  布鲁诺由于体谅半身人的惊慌丧胆而叹了一口气,因为他自己对于野蛮人的生活方式以及武力的强大太熟悉了。半兽人比起来算是不怎么难应付的敌人了。
  当他们两个结束讨论之时,崔斯特正大字形地躺在延伸到河面的树荫下,而沃夫加正在吃他的第三份早餐。
  “你的下颚还在为食物蠕动,我看见了!”当布鲁诺注意到锅里剩下一些不怎么好吃的部份时,他喊道。
  “真是一个充满冒险的夜晚。”沃夫加高兴地回答,他的朋友们都很高兴昨天打那一架并没有在他的心中留下伤痕。“好好吃一顿、睡一觉,然后我又准备好要再次上路了!”
  “你最好先别太安逸了!”布鲁诺命令说。“你今天值班守望白昼的三分之一!”
  瑞吉斯环顾一下四周,觉得很困惑,他总是对工作量的增加反应特别快速。“三分之一?”他问。“为什么不是四分之一?”
  “精灵的眼睛是为夜晚预备的。”布鲁诺解释说。“当白昼过去,让他预备好为我们找路。”
  “我们的路在哪里?”崔斯特躺在他绿草如茵的床上问道。“你已经决定了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了吗?”
  “长鞍镇。”瑞吉斯回答。“先向东再向南走南两百哩,要绕过绝冬森林,穿过峭壁群。”
  “这个名字对我而言很陌生。”崔斯特回答。
  “哈贝尔家族的家乡。”瑞吉斯回答。“一个以殷勤款待来客的好特质闻名的巫师家族。我在去十镇的路上曾在那里度过了一些时光。”
  沃夫加反对这个意见。冰风谷的蛮族蔑视巫师,他们认为这种黑暗的艺术只有懦夫才会去使用。“我不想看到那个地方。”他直说。
  “谁问你了?”布鲁诺咆哮说,而沃夫加发现自己放弃了这个坚持,就像一个儿子在被父亲责骂时拒绝再顽固地争辩一样。
  “你们会喜欢长鞍镇的。”瑞吉斯对他们保证。“哈贝尔家族真的赢得了好客的名声,而长鞍镇的奇妙将会让你们看到你们对魔法没想过的一面。他们甚至会接受……”他发现自己的手无意间指向了崔斯特,而在尴尬中停住了话头。
  但是冷静的崔斯特只是笑一笑。“别害怕,我的朋友,”他安慰瑞吉斯。“你说的是事实,而我也已经接受我在你的世界中的地位了。”他停顿了一下,并且一个个地看了落在他身上所有不安的眼神。“我了解我的朋友,我打发走我的敌人。”他断然宣告来解除他们的忧虑。
  “是的,用刀剑。”布鲁诺低声地加上这一句,虽然崔斯特敏锐的耳朵早已听到了这低语。
  “如果必要的话。”黑暗精灵承认并微笑。然后他翻过去多睡一会儿,完全相信朋友们保护他安全的能力。
  他们在河边的树荫下度过了慵懒的一天。在下午的稍晚,崔斯特和布鲁诺用了餐并且讨论起他们的行程,让沃夫加以及瑞吉斯安详地睡,至少直到他们吃完自己的那一份为止。
  “我们还要待在河边一晚,”布鲁诺说。“然后向西南方越过广阔的平原。这样会让我们不被森林阻碍,并且之后我们要走的只是一条笔直的道路。”
  “也许有几天我们最好只在晚上行动!”崔斯特建议。“我们不知道有哪些眼睛从千帆之城开始就跟着我们。”
  “同意,”布鲁诺回答。“那我们就出发吧。在我们前面的是一条很长的路,而之后还有更长的要走!”
  “太久了。”瑞吉斯喃喃自语道,张开了一只惺忪的眼睛。
  布鲁诺用危险的眼神瞪了他一下。他对于这次旅途将朋友们带上危险之路觉得很敏感,而且在情绪上采取了一种防卫的态势,他感到所有针对这次冒险的抱怨都是冲着他来的。
  “用走的,我是说,”瑞吉斯马上解释。“这附近有一些田舍,所以应该也会有些马匹。”
  “这附近马太贵了。”布鲁诺回答。
  “也许……”半身人邪恶地说,而他的朋友们很容易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他们都皱起眉头,反映出普遍的反对。
  “我们前面有峭壁!”瑞吉斯争辩说。“马跑得比半兽人快,但是如果没有马,那我们铁定要每走一哩就停下来战斗!此外,这只算是借用。当我们再次回来,我们就把马还给他们。”
  崔斯特和布鲁诺不同意半身人建议的坏主意,但是他们无法否认他的逻辑。在旅行的这个节骨眼上,马确实对他们很有帮助。
  “把他摇醒。”布鲁诺咆哮说。
  “那我的计划呢?”瑞吉斯问。
  “当我们遇到机会时,我们会做决定!”
  瑞吉斯很安心,他相信朋友们会选择要马。他吃了他的餐点,把吃完剩下的废弃物整理到一起,然后叫醒了沃夫加。
  不久之后他们就上路了,又过了一阵子,他们看到了远处小村落发出的灯光。
  “带我们过去,”布鲁诺告诉崔斯特。“馋鬼的计划也许值得一试。”
  沃夫加在帐棚中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所以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他不吭一声,也没有问矮人到底怎么回事。在弯短剑中发生不幸之后,他让自己在这趟旅行中转为较被动的角色,让其他三个人决定要走的道路。他会毫无怨言地跟随,并且为了需要用到的时候,而将他的锤子一直保持在备战的状态。
  他们从河边走入陆地好几哩,然后就看到几块田地挤在一个坚固的木篱笆里面。
  “这一带有一些狗。”崔斯特注意到了,是用他特别灵敏的耳朵。
  “让馋鬼自己进去。”布鲁诺说。
  沃夫加的脸因为困惑而纠成一团,特别是半身人看起来并没有被这个主意吓到。“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野蛮人带着气势说。“我们之中如果有人需要保护的话,就是这个小个子了。我绝对不在他走入危险之时躲在这里的黑暗中!”
  “他一个人进去,”布鲁诺又说了一次。“我们不是来这里打架的,孩子。馋鬼要去弄一些马来。”
  瑞吉斯无可奈何地笑了,因为他完全陷进布鲁诺为他设好的陷阱里面。布鲁诺会允许他去占用那些马匹,就像瑞吉斯所坚持的,但这是基于瑞吉斯个人的勇气及责任而勉强答应的。这是矮人在参与坏事时聊以自解的方式。
  沃夫加还是很坚决地站在半身人这边,但是瑞吉斯知道这个年轻的战士可能会在这么需要谨慎处理的状况下不经意地带给他麻烦。“你跟其他人待在这。”他对野蛮人解释。“我可以自己处理这档事。”
  鼓起勇气,把腰带往上提了提,他迈开大步走向小村庄。
  当他来到围篱门口时,狗儿们用威胁性的狂吠来迎接他。他考虑要回头(红宝石魔坠对带有恶意的狗也许没什么用)但是后来他看到一个人影走出农舍过来了。
  “你想要什么?”农夫盘问道,他怀有敌意地紧握着一根古旧的竿型武器(也许已经传了许多代)站在门的另一边。
  “我只是个疲倦的旅行者。”瑞吉斯开始解释,试着表现得越可怜越好。这是农夫太常听到的虚构故事了。
  “滚!”他命令道。
  “可是……”
  “给我滚!”
  在一段距离外的田埂之上,三个伙伴们看着这场遭遇的经过,虽然在黯淡的微光中只有崔斯特能够清楚地看到发生了什么事。黑暗精灵透过农夫紧抓武器的方式能够看出情况的紧张,也能从他脸上怒目的表情判断出他不屈的决心。
  但是瑞吉斯从他的外套中拿出了某个东西,然后农夫几乎在同时放松了他紧握的武器。片刻之后,大门荡开,瑞吉斯走了进去。
  他们三个人在煎熬中焦急地等了好几个小时,却连瑞吉斯的一点影子也没有。他们考虑要自己去见农夫们,担心半身人遭到了奸计的毒手。好不容易,在月亮越过了最高点之后,瑞吉斯才又从门内现身,带着两匹马以及两匹小马。农夫们和家人们向他挥手道别,要他答应如果再经过这条路的话一定要来看他们。
  “真令人吃惊!”崔斯特笑了。布鲁诺和沃夫加只能因无法相信而摇头。
  在刚进到村里的时候,瑞吉斯觉得如果耽误时间会让朋友们担心。农夫坚持在讨论他有何贵干之前一定要他一道吃晚餐,既然他要表现得有礼貌(而且既然他那天只吃过一次晚餐)他只得接受了,然而他尽量缩短用餐时间,并且在对方送上第四份餐点时礼貌地拒绝了。在这之后,要拿到马就是轻而易举的了。他惟一必须承诺的就是当他和朋友们到达长鞍镇之后要把马留在巫师们那里。
  瑞吉斯确信他的朋友不会等他等到发疯。他只让他们担心地等待半个晚上而已,但是他努力的成果却能节省他们花在危险道路上的许多天。只要骑着马让旁边的空气呼啸而过一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就会忘记对他的愤怒,他知道的。即使他们不会如此轻易原谅,但是对瑞吉斯而言,一顿大餐总是情得些许不便的。
  崔斯特有意将队伍带向东方而不是东南方。他在布鲁诺的地图上找不到任何地标可以让他靠近直接走到长鞍镇的路线。如果他尝试走直线并且没有经过地图上面的地点,那他们会碰到从东北方米拉巴城过来的大路,不知道是要转向北方还是南方。如果直接向东走,黑暗精灵确实知道可以遇到通往长鞍镇北方的道路。这条路也许要多走好几哩,然而也许可以省下好几天回头找路的时间。
  第二天整个昼夜他们的乘马行程既轻松又舒畅。在这之后,布鲁诺决定他们已经离路斯坎够远,可以恢复平常的旅行作息表了。“现在我们可以在白天前进了。”在他们有马的第二天刚进入下午之后,他就如此宣布。
  “我还是觉得晚上走好。”崔斯特说。他刚醒来,并且刷过了他那匹瘦削却肌肉结实的黑马。
  “我不要。”瑞吉斯反驳。“晚上是用来睡觉的。而且晚上马看不到会弄跛它们的坑洞跟石头。”
  “两全其美的办法,”沃夫加建议,他伸了伸懒腰,将骨头里最后一丝睡意也驱散出去。“我们可以在太阳过了顶点之后启程,为了崔斯特而让太阳只照在我们背后,然后一直走到深夜。”
  “好点子,男孩。”布鲁诺笑了。“事实上,现在好像是下午了。那上马吧!该走了!”
  “你应该晚饭后再讲你的想法的。”瑞吉斯对沃夫加抱怨,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马鞍抬到白色小马的背上。
  沃夫加走过去帮助他在挣扎中的朋友。“但是那样我们会少走半天的路。”
  “那还真是可惜啊。”瑞吉斯回嘴道。
  那一天,他们离开路斯坎后的第四天,一行人来到了峭壁群,那是一串破碎丘陵和狭长延伸的起伏山冈。这里充满了一种粗犷、不被驯服的美,一种荒凉而迫人的气势使得每一个来到这里的旅人充满着征服感,因为他很有可能是第一个看到某件从没有人看过的事物的人。而且就像在一般荒野中的感觉一样,由于可能发生的危险而带来冒险的刺激。他们好不容易走进了第一个地势高低起伏的深谷中,崔斯特马上指出他很熟悉的足迹,一大群半兽人走过的脚印。
  “离开不到一天。”他告诉开始紧张的朋友们。
  “有多少?”布鲁诺问。
  崔斯特耸耸肩。“至少一打,也有可能两倍。”
  “我们继续走。”矮人建议。“它们在我们前面,这比在我们后面要好得多。”
  当夕阳西沉,这代表它们那一天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半,他们小憩了一下,放马在一块小草地上吃草。
  半兽人的足迹仍然在他们前面,但是殿后的沃夫加在路上老是看着后面。
  “我们被跟踪了。”他向着朋友们充满疑惑的脸说。
  “半兽人?”瑞吉斯问。
  野蛮人摇了摇头。“不像是我看过的。在我的感觉上,跟着我们的人既狡猾又谨慎。”
  “也许这里的半兽人在对其他高等种族的了解上比冰风谷的半兽人聪明。”布鲁诺说,但是他猜想那并不是半兽人,而他不用看瑞吉斯就知道对方也跟自己一样担心。因为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离瑞吉斯指出来的第一个列祖丘不远了。
 
 
 
只看该作者 37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六章 天 马
 
  黑发的野蛮人在战斗的狂乱中奔进树林。崔斯特立刻认出这些魁梧的战士就是他刚才看到在原野中跟在半兽人背后的那些,但是他还很不确定这些人是属于哪一边的。
  不管他们是帮哪一边,他们的到来已经造成剩下的半兽人的恐慌。跟崔斯特作战的两个家伙已经完全无心再战,它们突然转身,显示出它们只想避免这场遭遇逃之夭夭。崔斯特托了他们的福从战斗中脱离出来,他确定不管怎么样这些半兽人都跑不远,而且觉得自己也从这些人的视野中逃开才是明智的决定。
  这些半兽人逃跑了,但是追它们的人却在这些树丛另一边的战斗中抓到了它们。由于不太引人注意,崔斯特偷偷地闪身到他放着弓的树后。
  沃夫加没办法这么轻易地摆脱他的战斗欲。由于两个朋友已经倒下,他对半兽人鲜血的渴望已经大到没有边际,而这一群新加入战斗的人也用这个年轻战士无法忽略的热情向他的战神坦帕斯高喊。由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发展搞迷糊了,围着沃夫加的半兽人圈子松懈了片刻,于是他开冶雪力也吹击。
  一个半兽人向别处看了看,艾吉斯之牙就在它回神注意眼前的战斗之前把它的脸扯了下来。沃夫加挤进圈子的空隙中,当他经过时,他撞开了第二个半兽人。当它正打算要转向并且重整防御态势而还在跌跌撞撞之时,强壮的野蛮人一击而下。剩下的两个转身想逃跑,但是沃夫加就在正后方。他掷出了他的锤子,砸去了一个性命,然后扑向另一个,把它压在地上,赤手空拳结束了它。
  当他完事之后,听到了最后一声颈骨碎裂的声音,他想起了朋友们还身处险境。他跳起来背对着树林往回走。
  黑发的野蛮人保持在一段距离之外,对他的武艺感到尊敬。而沃夫加还是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用意。他环顾寻找他的朋友们。瑞吉斯和布鲁诺并排躺在原来系着马的地方;他分不清他们是死了还是活着。这里没有崔斯特的蛛丝马迹,但是在树林另一边的外面还有战斗在继续着。
  这些战士们围绕着他排成一个大的半圆,阻断了他所有的去路。但是他们突然停住阵势,因为艾吉斯之牙已经透过魔法的力量回到了他的掌握之中。他打不过这么多人,但是这个想法并没有使他胆怯。他也许会战死,像一个真战士一样,而他的死将会被纪念着。如果这些黑发蛮族一拥而上,他知道这中间很多人可能无法生还回去见家人了。他把脚跟踏入地里,握紧了战锤。“我们来了结这桩事吧!”他向夜空呼喊。
  “别动!”上头传来一个声调柔软,但是语气强硬的低语。沃夫加马上就认出这是崔斯特的声音,并且放松了紧握的手。“保持你的荣誉感,但是要知道,现在取决在你身上的不只有你自己的性命而已!”
  当时,沃夫加知道了瑞吉斯和布鲁诺可能还活着。他马上把艾吉斯之牙丢到地上,然后大声对那些战士们高喊:“幸会!”
  他们并没有回答,但是其中一个几乎跟沃夫加一样高并且肌肉发达的人穿过了重重队伍,站在沃夫加面前。这个陌生人只留了一条辫子,经过他的脸延伸到肩膀的上方。他的双颊用白色画上了双翼。他结实的骨架以及脸上饱经风霜的模样在在显示出他在严酷的荒野中度过的人生,如果不是他的头发呈现黑色,那沃夫加可能会认为他是冰风谷部落的一员。
  这个黑发人也一样地认出了他来,但是他对北地的社会结构显然更加清楚,所以并没有被他们的相似性搞迷糊。“你冰风谷的。”他用不太标准的共通语说。“在山另一边,冷风吹的地方。”
  沃夫加点点头。“我是沃夫加,麋鹿部落贝奥尼加之子。我们拥有共同的神,因为我也是向坦帕斯呼喊寻求力量与勇气。”
  黑发的人环视了一下倒在地上的半兽人尸体。“神回答了你的祈求,冰风谷的战士。”
  沃夫加因骄傲而抬高了下巴。“我们也共同拥有对半兽人的憎恨。”他继续说,“但是我不知道关于你或你们民族的任何事。”
  “你要学,”黑发人回答。他伸手指着战锤。沃夫加稳稳地站直,他没有任何投降的打算,不管胜算怎么样。黑发人看着另一边,把沃夫加的眼神也吸引了过去。两个战士到了布鲁诺和瑞吉斯那里,将他们从背后抱了起来,而其他人已经把马找回,牵进来了。
  “武器,”黑发人要求。“你没有我们的允许就进入我们的地方,贝奥尼加之子沃夫加。犯这条罪的代价是死。你要看我们审判你的小朋友们吗?”
  以前的沃夫加本来很可能在爆发的盛怒中开始攻击并诅咒这所有人。但是沃夫加已经从他的朋友们身上学到许多东西,特别是崔斯特。他知道艾吉斯之牙可以因为他的呼唤而回到手上,也知道崔斯特不会放弃他们。但这不是逞血气之勇的时候。
  他甚至让他们绑住了自己的双手,这是任何一个麋鹿部落的战士都不会接受的羞辱。但是沃夫加相信崔斯特,他的双手会再次自由的。然后他会说出让人无法接口的话。
  在他们到达野蛮人营地的时候,瑞吉斯和布鲁诺都已经恢复了意识,并且被绑着在他们的野蛮人朋友身边走。干掉的血液凝结在布鲁诺的头发上,他已经失去了头盔,但是他矮人式的坚强却让他撑过了又一次应该已经结束他生命的遭遇。
  他们走上高地的顶端,来到一圈帐棚和营火的外围。归来的战士们大声向坦帕斯呼喊,吵醒了整个营地的人,把几个半兽人头抛到圈子中间,宣告他们光荣地归来。营中的情绪马上就跟回来的队伍一样高涨着,这三个囚徒最先被推进去,被二十来个高声嚎叫的野蛮人迎个正着。
  “他们吃些什么?”布鲁诺问,与其说是出于紧张不如说是讥嘲。
  “不管吃什么,赶快把他们喂饱吧。”瑞吉斯回答,招来了背后卫兵在他后脑上的一击,要他们安静。
  囚犯跟马匹被聚集在营地的中央,然后部落就围着他们跳凯旋的舞蹈,将半兽人的头踢到尘土中,并且为了今夜的胜利用他们一行人所不了解的语言大喊,赞颂坦帕斯与他们的英雄祖先乌司嘉。
  这个仪式持续了将近一小时,然后在一刹那间全部结束,圈中所有人的脸都转向一个巨大而装饰华丽的帐棚门前的遮帘上。
  沉默维持了许久,直到遮帘总算打开了。里面跳出一个极老的人,跟帐棚柱一样削瘦,但是显露出超越他那个年龄所应有的精力。他的脸上涂了和战士们一样的图案,却是更加精巧复杂。一只眼睛上挂着一片布片,上面镶着一颗巨大的绿宝石。他的袍子是纯白的,每当他张开双臂,就可以看到他的袖子底下像长满了羽毛的双翼一样。他回旋舞动在战士的队伍之间,每个战士都屏气凝神,静待他的通过。
  “酋长吗?”布鲁诺小声地问。
  “巫医,”沃夫加纠正他,他对部落的生活方式了解多了。这些战士表现出来的敬畏远超过对一个能杀死自己的敌人、甚至一个酋长所能得到的。
  这个巫医旋转跳跃,在三个囚徒面前落地。他只看了布鲁诺以及瑞吉斯片刻,然后就把全副注意力转到沃夫加的身上。
  “我是佛力克高眼,”他突然尖声喊叫。“天马追随者的祭司!乌司嘉的子孙!”
  “乌司嘉!”所有的战士齐声回应,用他们的手斧和木盾相拍击。
  沃夫加等到这一阵骚乱过去,然后就开始介绍自己。“我是沃夫加,麋鹿部落贝奥尼加之子。”
  “我是布鲁诺——”矮人开始说。
  “闭嘴!”佛力克对他大喊,在盛怒中颤抖。“谁想知道你的事了!”
  布鲁诺闭上嘴,开始自得其乐地幻想关于他的斧头与佛力克的头的白日梦。
  “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是蓄意要侵入。”沃夫加开始陈述,但是佛力克举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对你的目的不感兴趣,”他平静地解释,但是他的兴奋又突然恢复了。“是坦帕斯送你来的,这就够了!你是有价值的战士吧?”他环顾自己的族人,而他们的反应表现出了对即将来临的挑战之渴望。
  “你夺走了几条性命?”他问沃夫加。
  “七个人倒在我面前。”年轻的蛮族骄傲地回答。
  佛力克赞同地点点头。“高而且强壮,”他评论说,“让我们来看看坦帕斯是否与你同在。让我们来检验看看你是否有资格和天马同行!”
  喊叫声突然开始,两个战士冲过来解开了沃夫加。第三个,也就是在树林中曾与沃夫加对话的战士领袖则抛下了他的手斧与盾牌,狂奔进入圈子中。
  崔斯特一直躲在树上直到最后一个战斗队伍放弃寻找第四匹马的骑乘者并且离开之后。然后黑暗精灵快速地移动,把几个掉在那里的东西捡起来:矮人的斧头以及瑞吉斯的钉头锤。当他找到布鲁诺的头盔时,他必须停下来好好站稳,因为头盔上沾有血迹跟新砍的伤痕。而且其中一个角断掉了。他的朋友还活着吗?
  他把这个已经破损的头盔放到包包里,然后保持着谨慎的距离尾随着队伍前进。
  当他来到营地并且认出三个朋友之时,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布鲁诺静静地站在沃夫加和瑞吉斯中间。由于感到很宽心,崔斯特放下了他所有的情绪以及对于之前遭遇的想法,将他的视野集中在眼前的情况上,盘算能救出他朋友们的攻击计划。
  黑发人张开双手对着沃夫加凝住不动,邀请酷似他金发的副本的沃夫加握住它们。沃夫加从来没有看过这种特别型式的挑战,但是这跟他自己民族测验力量的方式也并没有太大不同。
  “脚不要动!”佛力克指示。“这是力量的挑战!愿坦帕斯让我们看到你的价值。”
  沃夫加坚定的表情并没有显示任何必胜的骄傲。他把手抬到跟对手相同的高度。
  那个人愤怒地抓住他的手,对着这个巨大的外来之人咆哮。几乎同时,在沃夫加还没能挺起上身、站稳脚跟之时,巫医就喊了开始,黑发人将他的手使劲向前推,使得沃夫加的背向后弯到比手腕还低。营地的每个角落里响起了呼号声;黑发人一边呼喊一边用尽全身之力猛推,但是当这令人紧张的一刻过去之后,沃夫加开始反击了。
  沃夫加颈上及肩上如钢铁般的肌肉瞬间拉紧,他粗壮的手臂因为血液涌流进血管而通红。坦帕斯真的祝福了他;即使是他的对手在他的神力面前也只能目瞪口呆。沃夫加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看,用坚决的瞪视配合上咆哮,预先说明了无可避免的胜利。然后贝奥尼加之子向前推,停住了黑发人的攻势,并且用力将手腕压回比较正常的角度。一旦恢复了和对方平等的地位,沃夫加就知道突然的一推必能使他的对手陷入他刚才脱离的不利处境。在那种情况下,黑发人绝撑不了多久的。
  但是沃夫加并不急着要结束这场竞赛。他并不希望羞辱他的对手,而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崔斯特就在附近。他如果能让这场比赛继续越久,让部落里的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们瞧的话,崔斯特就有越多时间把计划付诸实行。
  这两个人僵持了许多秒,而当沃夫加看到一个黑影闪到营地另一端,来到看得入迷的守卫身旁的马匹中间时,他禁不住微笑了。他分不出来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幻想,但他认为从黑暗中有两团淡紫色的火焰正在注视着他。几秒钟之后,他决定了,虽然他知道他正在透过拖延比赛来寻求机会。如果他们僵持太久的话,巫医可能会宣平手。
  一切都结束了。沃夫加手臂上的血管和筋肉隆起了,他的肩膀也抬得更高了。“坦帕斯!”他狂吼,为再一次的胜利而赞颂神,然后是力量瞬间猛力爆发,迫使黑发人跪了下去。整个营地陷入一片鸦雀无声,即使是巫医也被这个景象震惊得无法言语。
  两个卫兵踌躇地来到沃夫加的身边。
  被打败的战士站起来面对着沃夫加。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怒气,只有出自内心的钦佩,因为天马部族是性子很直的民族。
  “我们欢迎你,”佛力克说。“你打败了托林,屠狼者杰瑞克之子,天马的酋长。托林从未被击败过!”
  “那我的朋友呢?”沃夫加问。
  “我对他们不感兴趣!”佛力克厉声回答。“矮人会被放到能够离开我们土地的路上。我们跟他或他的同族并没有什么争端,我们也不想跟他打交道!”巫医阴险地看了沃夫加一眼。“另外一个是半身废人,”他如此宣称。“他要用来做你加入部落的许可证,成为你向翼马献上的祭品。”
  沃夫加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们试验了他的力量,现在则是在试验他的忠诚。天马族已经在允许他加入部落这件事上给予他最高的尊荣,然而必须在他毫不疑惑地显示出忠贞不二的情况下。沃夫加想起了自己的民族,以及他们数世纪以来在冻原中的生活方式。即使在今天,许多冰风谷的蛮族也还是会接受这个优厚的条件而杀掉瑞吉斯,将一个半身人的生命看成为如此大的荣耀下而付出的小小代价。这使得沃夫加对自己的民族感到幻灭,他们的伦理规范已经变成是沃夫加的个人标准所不能接受的了。
  “不。”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回答佛力克。
  “他是个半身废人!”佛力克力陈。“只有强壮的人才有资格活着!”
  “他的命运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沃夫加回答。“也不是你们可以决定的。”
  佛瑞克下令,然后两个卫兵再度将沃夫加的手绑了起来。
  “这对我们民族真是个很大的损失,”托林对沃夫加说。“你本来可以在我们中间得到一个荣耀的地位的。”
  沃夫加没有回答,他让托林注视了好一阵子,分享对对方的尊敬以及对于相互不同的规范的理解。他们在分享一个已经不可能成为事实的幻想,就是想象他们并肩作战,以二十个为单位击倒半兽人,并且激发吟游诗人对新的传奇故事的灵感。
  这是崔斯特该出动的时候了。黑暗精灵暂时停在马匹旁看比赛的结果,同时也更精确地打量他的敌人。他拟定能达到效果而不是造成伤害的计划,希望能够制造出一场大规模的演出惊吓到一整个部落的无惧战士,让他的朋友们有时间从容逃出圈子。
  无疑地,这些野蛮人曾经听过黑暗精灵。并且无疑地,他们所听说关于黑暗精灵的故事是十分吓人的。
  崔斯特将两匹小马悄悄地绑在马的后面。他爬了上去,一只脚踩在一个马镫上。然后他站直,将斗篷连着的帽子往后甩脱。危险的目光从他淡紫色的眼睛中狂野地射出,他策马狂奔进圈子中,驱散了最靠近他的那些目瞪口呆的野蛮人。
  怒吼从受惊的部落人当中响起,而当他们看到对方的黑皮肤时,怒吼的调子却转为恐怖的悲鸣。托林和佛力克转而迎向要来的威胁,然而甚至是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而崔斯特也为他们准备好了一个诡计。他的黑手一挥,托林和佛力克的身上就喷出了紫色的火焰,虽然不是真的燃烧,但是却将这两个迷信的部落人投进受惊的狂乱之中。托林跌跪了下来,在无法置信中紧握着双手,而过度紧张的巫医则倒在地上,开始在尘土中翻滚。
  沃夫加从这里得到了暗示。他手臂上的力量再一次涌出,绷断了绑着他手腕的皮索。他的手臂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往上挥,直接抓住了他身旁两个卫兵的脸,将他们背朝下地抛在地上。
  布鲁诺也知道自己该做的部份。他用力踏向独自站在他和瑞吉斯之间的野蛮人脚背,当那个人蹲下去握住他负伤的脚,布鲁诺就用头撞向他的头。这个人也像路斯坎老鼠巷中的惠斯柏一样轻易地倒下了。
  “呼,没有头盔也一样办得到!”布鲁诺惊异地说。
  “只有矮人的头才行!”当沃夫加抓住他们两个的后领,把他们放到小马上时,瑞吉斯如此评论。
  然后他也上了马,在崔斯特身旁,冲向营地的另一端。所有的事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以至于没有一个蛮族准备好武器或是采取了任何形式的防御。
  崔斯特使他的马转向到小马后面去殿后。“冲!”他向朋友们大喊,用他弯刀平的那一面拍他们坐骑的臀部。虽然他们还在逃亡中,另外三个人却因胜利而高呼,但是崔斯特知道刚才所做的只是最容易的部份。黎明将至,而在这个起起伏伏且不熟悉的地形当中,土生土长的蛮族很容易就能抓到他们。
  他们奔进了黎明前的寂静里,选择了最笔直并且好走的道路,去尽可能多走一点。崔斯特还是在留神后头,料想这些部落成员将很快跟上这条路。但是营地中的骚乱声却在他们逃走之后即刻消失,崔斯特也找不到有任何追击的迹象。
  现在能听见的只有一个声音,就是佛力克用一种他们几个人都听不懂的语言有节奏地唱颂着。沃夫加脸上显现的惊使得他们一行人全停下了脚步。“一个巫医的力量,”野蛮人解释说。
  在营中,佛力克和托林独自站在族人围成的圆圈中,透过他职务上的终极仪式且歌且舞,召唤他们部落灵兽的力量。黑暗精灵的出现完全吓到了巫医。他甚至在还没开始之前就下令停止所有追击,奔回帐棚拿他仪式要用的圣皮囊,决定透过飞马飞马(Pegasus):飞马的外型跟一般的马一样,除了有一双可以让他们翱翔天际的翅膀之外。是乌司嘉族所崇拜的圣兽。来处置这些入侵者。
  佛力克将托林作为灵体的接受者,这个杰瑞克之子以坚忍的威严等待身体被占据,他痛恨这个举动,因为它剥去了他对自我的认同,但他还是退让而绝对地服从自己的巫医。
  然而当开始的时刻,佛力克知道在兴奋中他对于招灵已经急切过头了。
  托林尖叫之后倒在地上,在痛苦中蜷曲着。一团灰云笼罩了他,旋绕的烟雾重塑了他的外型,改变了他的面貌。他的脸肿胀并且扭曲,突然向前突出变成了马头的形状。他的身躯也变成不像个人的样子。佛力克本来只想要在托林的身体上借用一些飞马之灵的力量,没想到它的本体也来到了现场,占据了这个人并且将他变成自己的形体。
  托林被牺牲了。
  代替他出现的是翼马鬼魅般的身形。整个部落的人都在它面前下跪,甚至连佛力克也是如此,他无法面对灵兽的形象。但是这匹飞马知道巫医的想法以及它子民的需求。这个灵体的鼻孔中冒出烟来,然后飞进空中去追赶逃走的入侵者。
  几个好友将他们的坐骑减到一个并不慢但是却很舒适的速度。由于前方的破晓以及后方没有追兵的迹象,使得他们不再感受束缚而轻松了一点。布鲁诺在拨弄他的头盔,想要把最近被砍的凹痕按回去,这样他才能再次把它戴在头上。即使在前一刻听到巫医的歌声因而紧张得不得了的沃夫加,也开始放轻松了。
  只有总是保持高度警戒的崔斯特不相信他们能如此轻易地跑掉。也是黑暗精灵第一个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
  在地底的黑暗城市中,黑暗精灵常和从其他世界来的存在体打交道,而且这么多世纪以来,他们的族属已经进化成对于那些生物放射出的魔法力场特别敏感。崔斯特突然停下了他的马,东转西转。
  “你听到了什么?”布鲁诺问他。
  “我没听到什么,”崔斯特回答,他锐利的眼神望向四方,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有东西在附近。”
  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回答之前,一阵灰云从天上冲着他们急降而下。马在无法控制的惊慌中以后腿站立了起来,在这一片混乱中,他们几个人没有一个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飞马在瑞吉斯面前成形,这个半身人感受到一种死亡般的寒冷浸透了他的骨骼。他尖叫一声,从坐骑上跌下。
  和瑞吉斯并辔而行的布鲁诺英勇地冲向这个鬼魅般的形体。但是当他的斧头砍向这个妖怪时,他发现自己所砍的东西只是云雾而已。之后,几乎是同时,这个妖怪回来了,而布鲁诺也感受到了它碰触的冰寒。他比半身人坚强,试着要继续骑在马上。
  “什么?”他向崔斯特以及沃夫加毫无作用地大喊。
  艾吉斯之牙呼啸飞过他身边,飞到了目标物那里。但是飞马再度化为烟雾,魔法的战锤只是毫无受阻地穿过缭绕的烟雾。
  这个灵体瞬间又回到原处,摔然往下扑向布鲁诺。矮人的小马在想要逃离那个东西的狂乱努力中一转身倒在地上。
  “你打不到它的!”崔斯特向着冲过去帮助矮人的沃夫加的背后大喊。“它不是完全存在这一界中!”
  沃夫加强壮的腿控制着他受惊的马向前直奔,当艾吉斯之牙回到他的手里,他立刻挥出一击。
  但是他再次发现他攻击的只是烟雾。
  “那怎么办?”他向崔斯特大喊,眼睛向四方注视,要寻找灵体再次出现的迹象。
  崔斯特在他的心中寻找答案。瑞吉斯还苍白而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而布鲁诺虽然没有因为马的一摔而受重创,但是看来他是因为不属这世界的寒冷而晕眩,并且颤抖。崔斯特决定了孤注一掷的计划。他从腰包中掏出玛瑙像,开始呼唤关海法。
  妖怪回来了,并且在重新被激起的盛怒中展开攻击。他先俯冲到布鲁诺身上,用它冰凉的双翼将矮人遮盖。“去你的,给我滚回深渊魔域!”布鲁诺在勇敢的反抗中咆哮着。
  冲过来的沃夫加完全看不到矮人,除了他斧头的头无害地从烟雾中穿了出来以外。
  然后野蛮人的坐骑突然立定,不管用尽了任何方法,它都拒绝再靠近奇怪的灵兽一分一毫。沃夫加从鞍上跳下来冲了进去,就在妖怪再度成形前穿过了云雾猛跌在地上,他的这一冲把布鲁诺和他自己都带出了笼罩的烟雾另一头。然后他们滚开向后一看,只发现妖怪又再次完全消失了。
  布鲁诺的眼皮重重地下垂,他的皮肤浮现着惨蓝的色调,这是在他的人生当中,不屈不挠的灵魂第一次失去了战斗的意志。沃夫加也在穿越的过程中尝到了接触到刺骨冰冻的滋味,但是仙仍然摩拳擦掌准备着下一回合和那个东西的对抗。
  “我们没办法跟他打!”布鲁诺打颤的牙齿间冒出来这句话。“它在这里攻击我们,但是当我们反击,它就不见了!”
  沃夫加不信邪地摇摇头。“一定有办法!”他宣称,虽然他已经接受了矮人的论点。“但是我的锤子没办法摧毁云雾!”
  关海法出现在主人身边,低低蹲伏着,要寻找威胁到黑暗精灵的大敌。
  崔斯特了解到这头豹的意图。“不要!”他命令道,“不是在这里。”黑暗精灵想起了几个月前关海法曾经做过的某件事。为了将瑞吉斯从粉碎的塔砖下救出,关海法带着半身人穿越了重重的界。崔斯特骑上了豹,紧抓住它厚厚的皮毛。
  “带我到鬼怪的地方,”他指示道。“到它的那一界去,在那里我的刀可以实实在在地深深砍在它的身上。”
  当崔斯特和豹消失在自己的云雾中时,那匹妖怪又再度出现了。
  “继续挥!”布鲁诺告诉他的伙伴。“让它一直维持烟雾状态,这样它才不会攻击到你,”
  “崔斯特和豹不见了!”沃夫加大叫。
  “他们去鬼怪的地方了。”布鲁诺解释说。
  崔斯特花了很多时间才调整好方位。他到了不同实体的地方,在那个次元中,所有的东西,甚至他自己的皮肤,都泛出相同的灰色调,所有物体都因为轮廓上细细的一圈颤动的黑线才能被辨别。他敏锐的感知力也毫无用武之地,因为在那里的东西并没有明暗之分,也没有可以用作向导的可识别的光源。而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立足点,在下方并没有任何实质的东西,也分不清哪边是上,哪边是下。这些观念并不适合这里。
  他看出了飞马在不同界中跳跃转换的轮廓,它不是完全在其中某个地方。他试着要靠近它,并且发现心智上的活动能够成为推进力,所以他的身体自动地按照他意志的指示前进。他停在那些正在变换的线条前面,魔法弯刀摆好了架势,就等目标出现给予一击。
  然后飞马的轮廓完全浮现,崔斯特也将他的刀挥过去,陷进围绕它形体的黑色颤动线条之中。线条开始转变并弯曲,弯刀的轮廓也开始支离破碎,因为即使是钢铁做的刀刃,在这里也具有不同的组成特性。但是钢还是显得比较强势,弯刀恢复了它弯曲的边缘,并且毁坏了妖怪的线条。在这一片灰暗中突然起了震荡,好像崔斯特的挥砍已经破坏了这一界的均衡一样,而怪物的线条也在痛苦的颤栗中抖动着。
  沃夫加看见了烟雾突然喷出,几乎要再次成形。“崔斯特!”他对布鲁诺喊。“他在公平的条件下找到这妖怪了!”
  “那就准备好!”布鲁诺焦急地回答,虽然他知道自己在这场战斗中扮演的角色已经结束了。“黑暗精灵会把它弄回来够久,让你有机会攻击它。”布鲁诺紧抱着自己,想要将致命的酷寒从骨中驱散,然后就倒在半身人一动也不动的身体上。
  妖怪转向崔斯特,然而弯刀又再次挥出。关海法也加入了战端,它的巨爪伸进敌人的黑色轮廓线中将其撕裂。飞马蹒跚地离开他们,它知道对于在同一界的敌人它不具任何优势。他惟一的指望就是退回物质界。
  沃夫加正在那里等待。
  当烟雾一恢复它的形状,艾吉斯之牙就锤向了它。沃夫加只感觉他锤到一个实实在在的物体片刻,他知道他有打到目标。然后他面前又再度烟消云散了。
  妖怪回到崔斯特以及关海法这里,面对他们无情的刀刺和爪耙。它再度转换回去,而沃夫加也迅速地出手。由于无处可退,这妖怪承受来自两界的攻击。每一次它在崔斯特面前实体化,黑暗精灵都注意到它的线条越来越细,并且越来越经不住攻击。而每一次烟云在沃夫加面前成形,它的浓度也渐渐变小。这群朋友们胜利了,崔斯特得意地看着飞马抛下它的物质形体,并且在灰暗中漂流而去。
  “带我回去。”疲倦的黑暗精灵指示关海法。片刻之后,他就站在布鲁诺和瑞吉斯身旁的土地上了。
  “他会醒过来的,”布鲁诺对崔斯特质疑的眼神平静地回答。“我猜他是昏过去,不是死了。”
  一小段距离之外,沃夫加也弯腰看着一个形体,它遍体鳞伤而扭曲,并且样子介于人兽之间。“托林,杰瑞克之子。”沃夫加解释说。他回头望了望野蛮人的营地。“这是佛力克做的。他手上沾着托林的鲜血!”
  “也许是托林自己的决定呢?”崔斯特提出意见。
  “不可能!”沃夫加坚持。“当我们在挑战中相遇,我以尊敬的眼神注视着他。他是个战士。他不会答应这种事情!”他离开尸体一步,让残缺的遗骸强调出对这个被附身者的尊敬。在死后托林的样子不再变化,他的脸还是保持了半人半马妖的面貌。
  “他是酋长之子,”沃夫加解释说。“他没有办法拒绝巫医的要求。”
  “至少他勇敢地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崔斯特评论说。
  “酋长之子?”布鲁诺从鼻孔中哼着说。“我们好像在背后树起更多敌人了!他们会来找我们报仇的!”
  “我也会!”沃夫加宣告说。“这笔血债算在你的头上,佛力克·高眼!”他喊向远方,喊声在峭壁群的群峰间回荡着。沃夫加回头看了看他的朋友们,怒气在他脸上激昂,然后他凶猛地宣称:“我会为托林的受辱报复的!”
  布鲁诺点了点头,为这个野蛮人的坚守原则表示赞同。
  “这是项值得尊敬的任务,”崔斯特同意,拔出他的剑指向东方长鞍镇的方向,他们旅程的下一站。“但是改天吧。”
 
 
 
只看该作者 38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七章 匕首和杖
 
  恩崔立站在千帆之城几哩外的小冈上,营火在他背后微弱地燃烧着。瑞吉斯和伙伴们曾经利用相同地点作为他们进入路斯坎前的最后宿歇处,而事实上,这个杀手所燃的火也就在他们曾经燃过的同一点上。但这并不是巧合,当他在世界之脊的南边找到了半身人他们一行人的足迹之后,他就跟着他们每一个脚印亦步亦趋地到了这里。他根据他们的行动来行动,努力地想要更了解他们做过的一举一动。
  现在,不像这伙人之前所做的,恩崔立的眼光不是投向城墙,甚至完全不是投向路斯坎。夜间北方通向十镇的路上生起了几处营火。这些光亮不是第一次在他背后出现,而杀手感觉连他自己也被跟踪上了。他曾经放慢狂奔的步伐,认为他能够在那一行人还在路斯坎城里办事的时候轻易地赶上。他希望能够在专心追捕半身人之前先解决掉后顾之忧。恩崔立甚至曾经故意留下线索,要让后面的追逐者上钩而更靠近他。
  他踢了踢下面火堆的余烬,攀回马鞍上,决定最好拿着剑面对面,不要留下一个芝刺在背。
  他骑着马直到入夜,在黑暗中更加大胆。这是属于他的时间,每一个阴影都更加添了活在黑暗中的人一分优势。
  在午夜之前,他系住了马匹,他离营火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步行抵达了。他发现到这是一个商队;在每年这个时节前往路斯坎的路上,并不算是什么不寻常之物。但是他的危险感仍然不停地提醒着他。多年的经验磨练了他求生的直觉,而现在他知道最好不要大意忽略掉这个部分。
  他匍匐了进去,寻找最容易走进马车圈的路。商人们总是围绕着他们的营地布下许多岗哨,即使是拖车的马匹也成为他的麻烦,因为商人把它们紧紧绑在马具旁。
  当然,杀手不会白跑一趟。他已经走了这么远,并且打算一定要找出有人跟在他背后的原因。他用腹部滑行,移向营地的外围,并且开始环绕警戒圈控制下的帐棚。他的动作静到连非常机警的耳朵也听不见,经过了两个在摸鱼的守卫,然后他到了马群底下,这些马在恐惧中放低了耳朵,但是仍然没有出声。
  圈子绕到一半,他几乎已经确信这只是个普通的商队,而且正打算要溜回黑夜中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你说你看到了远处的光点。”
  恩崔立停了下来,因为他认识这个说话的人。
  “是的,就在那里。”一个男人回答。
  恩崔立溜上旁边的两辆马车中间,并且向另一边窥探。说话的人就站在近处,在下一辆马车的后面,向他扎营方向的夜景细看。两个人都穿着战斗的装束,女子舒适地佩着剑。
  “我低估了你。”当他看到凯蒂布莉儿时,他对自己喃喃自语。他镶了宝石的匕首已经拿在手上准备好了。
  “我不能重蹈覆辙。”他加上了这一句,然后蹲伏下去寻找一条通向目标的路径。
  “你对我真好,为了我这么快地赶路,”凯蒂布莉儿说。“我欠你一份情,瑞吉斯和其他人也是。”
  “那告诉我,”这个人催促说。“什么让你这么急?”
  凯蒂布莉儿为了那个杀手的记忆而挣扎着,她还无法接受那一天在半身人的房子中所受到的恐惧,而且她也知道她必须报了两个矮人被杀之仇,并且平复她所受的羞辱,否则她是不可能去面对的。她的双唇紧闭着,不作任何应答。
  “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他让步了。“我们并不怀疑你有理由必须这样赶路。如果我们问你,那只显示了我们想要尽可能帮助你。”
  凯蒂布莉儿将脸转向他,泛起了诚心感激的微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这两个人默默地站着眺望寂静的地平线。
  寂静也代表着死亡的逼近。
  恩崔立从马车下钻出,在他们两人之间站了起来,一只手抓向一个。他紧紧地抓住凯蒂布莉儿的脖子,让她无法尖叫出来,而用他的刀刃使得那个男人永远再也无法出声了。
  凯蒂布莉儿沿着恩崔立的肩膀望过去,看到她伙伴在另一头大吃一惊的表情,但是她不知道为何他没有大喊,因为他的嘴并没有被蒙住。
  恩崔立往回动了一下,她就知道了。她只看到镶着宝石匕首的刀柄,刀刃和刀柄间的隔片正贴着那个人下巴的下方。细长的刀刃在这个人发现危险之前就已经抵达了他的脑部。
  恩崔立用这把武器的柄将这个牺牲者静静地带到地上,然后将它拔了出来。
  这个女人又再一次地发现她对恩崔立的恐惧,但却动弹不得。她觉得她能够一扭身闪开,并且对全营大叫,即使她确信自己会被杀;或者她可以拔出剑来,至少试着拼回去。但是她只是无助地看着恩崔立从她腰际抽出她的匕首来,并且把它插进那个男人的致命伤处。
  然后他拿起了她的剑,把她从马车下面推到了营地的圈子之外。
  为什么我叫不出来呢?她一次又一次地自问,因为杀手知道她有多么地害怕,甚至连抓也不抓地就把她带进了深深的黑夜之中。他知道,而她也已经对自己承认,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最后,当他们到了离营地很远的安全距离外,他强迫她转身面对他,以及他的匕首。“你跟着我?”他嘲笑地问。“你希望得到什么?”
  她没有回答,同时发现自己一部份的力量回到了身上。
  恩崔立也感觉到了这件事。“如果你叫出声,我会杀了你。”他冷冷地宣告。“然后,我发誓我会回到商队,把他们全都杀光!”
  她相信他。
  “我经常跟商人一起旅行,”她说谎,尽力维持她的声音不颤抖。“这是身为十镇军人我那一阶级应尽的责任。”
  恩崔立又再度嘲笑了她。然后他望向远方,假装在沉思中抬起了面庞。“也许如此对我反而有利。”他很矫饰地说,在他的心中一个计划的脉络已经有了雏形了。
  凯蒂布莉儿端详他,担心他已经找到方法,把她的这次旅行转变为对她朋友们的伤害。
  “我不会杀你,至少不会是现在,”他对她说。“当我们找到半身人,他的朋友们不会去保卫他。这是因着你的缘故。”
  “我不会做任何帮助你的事!”凯蒂布莉儿轻蔑地说道。“任何事!”
  “你说的对,”恩崔立用嘘声说道。“你不会做任何事。如果没有把刀指着你的脖子——”他拔出武器,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嘲弄抵着她的脖子,“划过你光滑的肌肤。当我办完了我的事,勇敢的女孩,我会离开,而你将会和你的羞耻心以及罪恶感留在那里。还有你对那些相信你杀了他们伙伴的商人所说的话!”事实上,恩崔立一点也不相信他用凯蒂布莉儿的匕首搞出的简单把戏会骗到那些商人。它只是用来扰乱这个年轻女人心理的工具,打算灌输另一份疑惑以及忧虑到她混乱的心绪之中。
  凯蒂布莉儿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上波动,来对这个杀手的陈述作出反应。不,她告诉自己,事情不会是那样的!
  但是在心灵深处,她怀疑她的决心是否只是掩饰了自己的恐惧,掩饰了自己内心的确信,就是再次面对恩崔立的出现时,恐惧还是会使自己动弹不得;她确信这一幕会像她预想的一样来展开。
  吉尔丹没遇上什么困难就找到了营地。丹帝巴已经用他的魔法从山上一路追踪这神秘的骑马者,并且已经向这个军士指出正确的前进方向。
  吉尔丹紧张起来,抽出了剑,走了进去。这个地方已经被弃置了,但是弃置没多久。即使在几尺外,这个路斯坎来的军士还是能够感受到熄灭营火的余温。他跨低将自己的身形贴向地面,爬向包裹以及毯子所在的火堆之旁。
  恩崔立缓缓地骑向自己的帐棚,料想他所留下的东西已经吸引了某些访客了。凯蒂布莉儿坐在他的前面,被牢牢地绑着并且塞住嘴巴,虽然她自己很呕,然而她完全相信她自己的恐惧已经让这些束缚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机警的杀手在还没走近之前就发觉已经有人进了帐棚。他从鞍上滑下,带着他的俘虏一道走。“这是一匹神经质的骏马,”他对凯蒂布莉儿解释说。他把她绑在马后腿上时严重地警告,并且很明显地露出觉得很有趣的样子。“如果你挣扎,它会把你踢死。”
  然后恩崔立离开她,混在黑夜里面,好像他本身就是黑暗的延伸。
  ?     ?     ?
  吉尔丹将包裹抛回地上,感到很失望,因为内容物只不过是旅行的标准配备,并且没有提供任何有关主人的线索。这个军士是经历许多战役的沙场老兵,曾经击败人类以及半兽人各百余次,但是他现在很紧张,感觉到有某种不寻常并且致命的特质在那个骑者身上。一个胆敢独自从冰风谷沿着蛮荒的道路骑到路斯坎来的人在战事上绝不会是个生手。
  然后当一把刀刃的尖端突然抵在吉尔丹后颈脆弱的凹陷部位上时,他吃了一惊,但不是太出于意料之外。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希望这个骑者在把刀子插入他要害之前能先向他要求解释。
  恩崔立看到他的行囊被搜过了,但是他透过皮做的制服辨认出这个人并不是贼。“我们越过了你们城市的边境,”他说,稳稳地握着他的匕首。“你到我的帐棚里有何贵干,路斯坎的军士?”
  “我是北门的吉尔丹,”他回答。“我来这里找一个骑马从冰风谷来的人。”
  “什么人?”
  “你。”
  恩崔立对这个军士的回答感到困惑及不快。谁派这个人来,而且他们怎么知道要去哪里找人?杀手第一个念头集中在瑞吉斯一行人身上。也许半身人已经在城门守卫那里寻求到了一些协助。恩崔立将匕首滑入鞘中,确信他能够再及时将它拔出来阻挡任何攻击。
  吉尔丹也知道这个动作所代表的冷静自信,而他本来有的各种攻击这个人的想法也都一扫而空。“我的主人想接见你,”他说,他觉得解释得更清楚一点是明智的。“对双方都有利的会面。”
  “你的主人?”恩崔立问。
  “他住在一座高耸的城市里面,”吉尔丹解释说。“他听说你来了,相信他会对你的任务有所帮助。”
  “他知道我的什么事?”恩崔立厉声说,对于有人胆敢暗中查探他的事感到怒不可遏。但是他的气马上消了,因为光是这件事牵扯到城中某些权力结构,就已经让他了解了一大部份,并且大大地削弱了半身人隐藏在这次会面背后的逻辑假设。
  吉尔丹耸耸肩。“我只是照他的命令办事。但是我也可能对你有所帮助,在城门那里。”
  “去他的城门,”恩崔立咆哮说。“我能够轻松翻越城墙。这是到我寻找的地方最直接的路径。”
  “即使如此,我很清楚那些地方,也认识控制着那些地方的人。”
  匕首再度拔出,向前一削,刚好停在吉尔丹的喉咙前面。“你知道很多,但是你说的不多。你在玩危险的游戏,路斯坎的军士。”
  吉尔丹眼睛连一眨都没眨。“五天前有四个英雄人物从十镇来到路斯坎:一个矮人,一个半身人,一个蛮族,以及一个黑暗精灵。”即使是阿提密斯·恩崔立也无法隐藏他脸上的讶异,因为他的怀疑得到了证实,而吉尔丹也注意到了这些迹象。“他们逃出了我确实的掌握,但是我知道他们大致躲在那个区域。你对这个有兴趣吗?”
  匕首再度回到了鞘中。“在这里等着,”恩崔立命令道。“我有一个要跟我们一道走的伙伴。”
  “我的主人说你是独自行动的。”吉尔丹询问。
  恩崔立邪恶的笑容让军士的脊柱为之一颤。“我得到了她,”他解释。“她是我的,这是你惟一需要知道的事情。”
  吉尔丹并没有追问下去。当恩崔立离开视野之内,他松了一口气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在骑向路斯坎的路上,凯蒂布莉儿并没有被绑着,嘴巴也没被塞住,但是恩崔立抓着她,跟被绑着也没什么差别。当他解开她时,对她的警告是简洁而无法否认的。“一个愚蠢的动作,”他当时说,“会让你丧失性命。而且你死的时候,也知道那个矮人,布鲁诺,会因为你的轻举妄动而遭受痛苦。”
  杀手没有再告诉吉尔丹有关她的任何事,而军士也不问,虽然这个女人引起他不小的兴趣。丹帝巴会得到答案的,吉尔丹知道。
  在那天早上稍后他们在北门画间守卫怀疑的眼光下来到城中。吉尔丹花了一个礼拜的薪饷贿赂他才得以放行,而他知道当他晚上回来的时候要付更多,因为他们谈妥的条件是放一个人进来,并没有提到那个女人。但是如果吉尔丹的行动能得到丹帝巴的赞赏,那就值回这个价钱了。
  根据这个城市的法规,三个人将他们的马留在刚进城墙的马厩中,吉尔丹带着他们穿过千帆之城的街道,经过黎明前就出来、正在打瞌睡的商人与小贩身边,进入了城市的中心部。
  当他们一个小时后来到一大丛茂密的松树林中时,杀手一点也不讶异。他早就料想到吉尔丹和这个地方有些许关连。然后他们经过了缺口,站在这座城中最高的建筑物——巫士塔面前。
  “你的主人是谁?”恩崔立直截了当地问。
  吉尔丹低声轻笑,他的胆子因为看到丹帝巴的塔而大了起来。“你马上就会见到他了。”
  “我要现在就知道,”恩崔立怒吼说。“不然我们的会面就到此结束。我已经在城中了,军士,而我也不再需要你的帮助了。”
  “我能叫卫兵把你赶出去,”吉尔丹回嘴。“或是更糟!”
  但是恩崔立说了最后一句话。“他们会连你尸体的碎片都找不到!”他这样说着,声调中的冷酷信心榨干了吉尔丹脸上的血色。
  凯蒂布莉儿关心地注视着这场你来我往的斗争,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有机会在稍后利用敌人多疑的本质来取得利益。
  “我侍奉着斑衣巫师丹帝巴,北塔的主人。”吉尔丹说着,因为提到有利的靠山之名而增添了不少力量。
  恩崔立曾经听过这个名字。巫士塔在路斯坎以及周围地域常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而斑衣巫师丹帝巴之名也常在对话中被提及,将这个巫师形容成一个在塔中汲汲营营于权力的野心份子,并且暗中指责他为夺取所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这黑暗又邪恶的一面。他很危险,但也是个很有潜力的盟友。恩崔立开始有兴趣了。“马上带我去找他,”他告诉吉尔丹。“让我们看看我们是否有共同的事要做。”
  西妮正在等着护送他们进去。她没有提供任何介绍,也没有问任何事情,只是带着他们穿过绕来绕去的走道及密门,到了斑衣巫师丹帝巴接见他们的厅室。巫师用高傲的姿态在那里等他们,穿着他最好的袍子,面前摆着丰盛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午筵。
  “欢迎,骑士,”两群人互相打量了对方一阵子,在这必要而令人不舒服的沉默片刻过去之后,丹帝巴如此说。“如你所知,我是斑衣巫师丹帝巴。你和你可爱的伙伴要不要跟我一道用餐?”
  他刺耳的声音好像刮搔着凯蒂布莉儿的神经,虽然她从前一天的晚餐开始就没吃过东西,然而她还是不敢领教这个人的盛情。
  恩崔立把她向前推。“吃!”他命令道。
  她知道恩崔立同时在试验她跟巫师。但这也是她试验恩崔立的好时机。
  “不!”她回答,直瞪着他的眼睛看。
  他反手将她打到地板上。吉尔丹和西妮反射性地开始动作,但是看到丹帝巴并没有进一步伸出援手的举动,他们也立刻停了下来抽身观望。凯蒂布莉儿移离杀手,并保持防御性的蹲姿。
  丹帝巴对杀手笑了。“你已经回答了我一些有关这个女孩的问题,”他伴着一种被取悦的笑容说。“为什么要她跟着你?”
  “我有我的理由。”这就是恩崔立仅有的回答。
  “当然,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恩崔立的表情连一动也不动。
  “你在找从十镇来的一行四个人,我知道,”丹帝巴继续说,他并不打算扯开话题。“我也在找他们,但是是为了不同的理由。我确定。”
  “你对我的理由一无所知。”恩崔立回答。
  “我也不想知道,”巫师笑了。“我们可以互相帮助对方达成不同的目标。这是我惟一有兴趣的事。”
  “我来并不是要寻求帮助。”
  丹帝巴再次笑了。“他们是一支很强大的力量,骑马者。你低估了他们。”
  “也许吧,”恩崔立回答。“但是你问了我的目的,却没有说出自己的。巫士塔跟十镇来的旅行者有何关连呢?”
  “很公平的问题,”丹帝巴回答。“但是我们必须先达成协议,才能告诉你答案。”
  “那我会忧虑得睡不好,”恩崔立轻蔑地说。
  丹帝巴又再一次地笑了。“在结束之前,你还可以改变心意,”他说。“因为现在我要提供一个我诚意的表征。他们一行人现在正在城里,在码头边。他们本来是要在弯短剑旅店投宿的,你知道这件事吗?”
  恩崔立点了点头,他现在对于巫师的话非常感兴趣。
  “但是我们在西城的巷道中失去了他们的踪影,”丹帝巴解释着,他瞪了吉尔丹一眼,弄得他浑身不自在地动了动。
  “你提供这个情报的代价是什么?”恩崔立问。
  “不必,”巫师回答。“帮助你是为了达到我自己的目的。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而我要的东西也会留下来给我。”
  恩崔立微笑了,他了解到丹帝巴想要用他当一条猎犬去嗅出他的猎物。
  “我的徒弟会带你出去。”丹帝巴说,然后示意西妮带路。
  恩崔立转身要走,突然停下来和吉尔丹互瞪了一眼。“小心别挡到我的路,军士。”杀手警告说。“兀鹰只有在狮子大快朵颐之后才敢下来觅食。”
  “在他帮我找到黑暗精灵之后,我要他的头!”吉尔丹在他们离开之后咆哮说。
  “你别靠近他。”丹帝巴命令。
  吉尔丹疑惑地看着他。“你一定要找人盯着他吧。”
  “当然,”丹帝巴同意。“但是我找西妮,不是你。忍住怒气,”丹帝巴注意到了他的怒容,而对他说。“我救了你一命。你的自负很强烈,而你也已经赢得了这样的权利。但是他的武功在你之上,朋友。在你还没发现他到了你身边之前,他的匕首早就已经解决你了。”
  在外头,恩崔立无言地带着凯蒂布莉儿从塔中离开,静静地在心中重演并回顾这次的会面。因为他知道他刚才并不会是最后一次看到丹帝巴以及他的军团。
  凯蒂布莉儿也因这份沉默而感到高兴,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为什么巫士塔的一个巫师要寻找布鲁诺和他的伙伴呢?他是要为前一个冬季她的朋友们帮忙击败的阿卡尔·凯梭复仇吗?她回头看了看这树状的建筑物,以及她身边的杀手,很讶异及惊恐于他的朋友们竟然招致了这么多的注意。
  然后她看着自己的内心深处,试着让她的心灵及勇气苏醒。崔斯特、布鲁诺、沃夫加以及瑞吉斯在这些事告一段落之前,将会需要她的帮助。她不能抛弃他们。
 
 
 
只看该作者 39楼 发表于: 2009-01-10
第八章 低飞之鸟的危险
 
  他想要回家。他想要去寻找他曾经熟悉的世界。我不知道现在驱使布鲁诺前进的是财宝还是他的单纯。他希望找到秘银之厅,将可能还住在里头的怪物扫荡殆尽,为了战锤一族来光复这个地方。
  在地表之上,有欲望似乎是正当的,甚至高尚的一件事。我们都为了冒险踏上征途,而对于有尊贵传统的家族来说,想要复仇并恢复家声及其地位的欲望是无法被低估的。
  我们走向秘银之厅的路看来将不会很轻松。在冰风谷跟路斯坎以东的地区之间横亘着许多危险而蛮荒的土地,如果我们找到了那些已经不为人知的矮人矿坑入口,肯定将会有更大的艰险等待着我们。但是我身边围绕着一群武艺古向强的朋友,所以我并不惧怕怪物——至少不惧怕可以用剑与之一战的怪物。不,我对这次旅途的恐惧是集中在布鲁诺·战锤的身上。他希望回到家乡,他有很多理由应该这么做。然而如果他想回家的欲望是源自于怀旧的愁绪这个理由,那么我担心他可能会大大地失望。
  怀旧的愁绪可能是我们所告诉自己的谎言中最大的。它是拿美化了的过去当标准,来情绪性地看现在。对有些人而言,它可以给我们带来某种程度的安慰,让我们重新感受自己与自己的根源。但是我担心对大部份其他的人来说,这只会让他们扭曲了记忆,并且因此对周遭的现实浑然不觉。
  我怀疑有多少人在渴望“当年更单纯,并且更美好的世界”。他们从来没有看出事实上是他们自己当年更单纯,更美好,而不是这个世界!
  身为一个黑暗精灵,按照常理我应该可以活好几个世纪,但不论是黑暗精灵或地表精灵,在生命最初几十年当中情感上的发展成长,与人类、半身人或矮人并没有多大的不同。我也记得自己更年轻的时候具有的理想与活力,那时世界对我来说并不复杂,我每向前踏出一步,对与错似乎就明明白白地写在前面的路上。也许因为我特殊的情况,我的早年充满了可怕的经历,那时的环境与所发生的事情都是我无法承受的,所以我感觉现在比当时好了很多。不像我在地表上遇到的许多人,我的人生是在稳定地向上提升。
  这难道让我对自己跟周遭的世界更积极乐观?
  有许多人,特别是已经过了中年的人类,持续不断向他们当年的天堂频频回首,持续不断地说着当他们年轻的时候,世界比现在更美好。
  我无法相信这件事。在某些特殊的实例上,这可能是事实,一个暴君取代了富同情心的统治者,一场瘟疫终结了人们健康的年代。但是我相信,我必须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正在向上提升。文明的自然进展就算不会是直线地持续进步,长期的趋势仍然会使世界变得更好。如果有人发现了更好的生活方式,所有的人自然而然都会被往那个方向吸引,而实验失败的、万式将会被人遗弃。我曾经听过沃夫加描述他们族人的历史,就拿这些冰风谷的野蛮人作例子好了,我很讶惧于他们过去的残忍,部落与部落间永远不停地争战,将被俘的女人集体强奸,男人集体拷打施虐。无疑地冰风谷的野蛮人到现在依旧残忍,但如果他们口传的历史可信的话,那么跟他们的先人一比根本算不了什么。这让我感觉很欣慰,我也对这个趋势会继续下去满怀希望。也许有一天,某个伟大的野蛮人领袖将会出现,他是真心地爱着一个女子,这个妻子促使他能对女性有某种程度的尊敬,而这是他的族人都不懂得的。他会在部落间提台向女性的地位吧?
  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冰风谷的野蛮人将会发现一股他们不了解的新力量,蕴含在他们一半的人口里头。如果这件事责的发生了,如果野蛮人女性的地位能够提高,那么这些部落之人将永远不会强迫她们回到目前的角色,这角色我只能用奴隶两个字来形容。
  所有的人,不论男人或女人,都会因为这样的改变而过得更好。
  对魔索布莱城的主母大人们、对那里世世代代的暴虐贵族以及富有的地方来说,变革可能被视作对他们权利基础的威胁,所以他们对变革的抵抗可以说是合理,甚至理所当然的。那我们又要如何解释有那么多人,甚至生活在贫穷中的人们,就像他们双亲以及双亲的双亲所做的一样!世世代代将变革视作恐怖且厌恶的事情?为什么一个社会最低层的农奴不希望文明产生变革,而这样的变革会让他的孩子们过更好的人生?
  这看来似乎没道理,但我依照我多年来所看到的,大部份的人都抗拒变革,因为短命的人类当中有许多都已经过了他们最强壮并且最健康的年龄,他们认为自己的黄金岁月已经逝去,要他们接受任何变革似乎都不是易事。不,他们当中有许多人都紧紧抓着过去,那时世界“既单纯又美好。”他们个人恨恶变革,就好像任何的进步发展都为他们本身的失败打上了强光灯,让人都能看见。
  也许事实就是如此。也许这是我们最根本的恐惧之一,来自于愚蠢的自傲,害怕孩子们知道的比我们更多。在这么多人试着教训孩子们品行的同时,他们内心是否有着深深的恐惧,害怕孩子们看出父母本身的错误?
  我对这个表面上似非而是的问题没有解答,但是针对布鲁诺,我祈祷他寻找秘银之厅是出于正确的理由,是为了冒险与挑战,是为了取回他们一族的遗产以及家声,而不是为了将世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我相信怀旧的愁绪是必要的东西,让我们能够在以往的成功和失败中找到内心的平静。但如果这样的情绪让我们做出一些行动,想要恢复那个已经被记忆扭曲、刻意涂上玫瑰色彩的年代,特别是当一个人认为他的一生是失败的,那么这就什么也不是,注定只会造成更大的挫折感。
  更糟的是,如果怀旧的愁绪在进步的道路上设下障碍,那么它就真的是很糟糕的、一样对人产生制的东西。
  ——崔斯特·杜垩登
  一行人在下午稍晚终于脱离了峭壁曲曲折折往下倾斜的地方,能够完全地放松。在他们遭遇了飞马之后,又花了些时间将马匹抓回,特别是半身人的小马,在战斗刚开始瑞吉斯跌在地上的时候就跑得远远的了。事实上,不管怎么样,这匹小马已经不适于继续骑乘;它太胆小,而瑞吉斯的身体状况也不容许他骑马。但是崔斯特坚持要找回两匹马、两匹小马,提醒伙伴们他们对于农夫的责任,特别是考虑到他们占用马匹的方法之时。
  瑞吉斯现在和沃夫加同乘一匹马,他坐在野蛮人的前面。他们带头,将小马绑在后面,而崔斯特及布鲁诺则跟他们隔着一段距离殿后。沃夫加用他的大手臂紧紧地环着半身人,这保护性的环绕,安全到让半身人能够好好睡一场他很想睡的觉。
  “把落日的方向维持在后方。”崔斯特吩咐野蛮人说。
  沃夫加喊叫着答应,并且向后看,以保持走在正确的方向。
  “馋鬼在全世界都找不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了。”布鲁诺对黑暗精灵评论说。
  崔斯特微微一笑。“沃夫加做得很好。”
  “对,”矮人同意,显得很高兴。“虽然我想知道还能继续叫他‘小男孩’多久!你应该看看弯短剑那一幕,精灵,”矮人低声轻笑。“就算是满满一船一年没靠岸的海盗也没办法造成这么大的破坏!”
  “当我们离开冰风谷的时候,我很担心沃夫加是否已经准备好面对广大世界中各式各样的社会,”崔斯特回答。“现在我担心世界是否已经准备好面对他了。你应该感到骄傲。”
  “你对他的帮助也不在我之下,”布鲁诺说。“他是我的男孩,精灵,我对这件事非常确定,好像他是我亲生的一样。在那片原野上,他没有一丝恐惧。我从未看过人类有这么大的勇气,就在你到了另一界去的那时候。我告诉你!他等待、他盼望,等待那头可恶的怪兽回来,他才能够为我和半身人所受的伤挥出漂亮的一击来复仇!”
  崔斯特很享受这段矮人少有的心软时光。他曾经看过布鲁诺有几次卸下他无情的外表,那是当年在冰风谷的岩石上,矮人当时正沉湎于秘银之厅以及童年时的奇妙回忆中。
  “是的,我很骄傲,”布鲁诺继续说。“而我发现我居然愿意接受他的领导,并且相信他的选择。”
  崔斯特只能同意,他在好几个月之前也曾获致了相同的结论,那时沃夫加联合了冰风谷的人们,不分蛮族以及十镇,共同对抗冻原的严冬。他还是会担心把这个年轻战士带进像路斯坎的码头边那样的情况,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最好的人都在第一次遭遇公会以及城市的地下权力组织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沃夫加深厚的同情心与不动摇地追求荣誉的道德感将会被利用来成为对付他的工具。
  但是走在荒野的路上,崔斯特知道自己无法找到一个比他还要更有价值的伙伴了。
  那一昼夜他们没有再碰到任何麻烦,第二天早上他们就到了大路上,这是从深水城深水城(Waterdeep)与南方的卡林港并列为宝剑海岸旁的南北两大城市。是被遗忘国度里最重要的城市,被称做光辉之城。经过长鞍镇到米拉巴米拉巴(Mirabar):宝第岸的矿业中心。米拉巴因着出产各式珍贵的宝石与金属而成为一个相当大的矿业城市。与路斯坎跟深水城的贸易是米拉巴的命脉。的贸易要道。就像崔斯特所预想的,这里并没有地标指引他们方向,但是由于他的计划是朝东而不是直接朝东南方走,所以在这里他们该走的方向显然是往南。
  瑞吉斯的情况在这一天当中好了很多,而且焦急地想看到长鞍镇。这几个人当中只有他曾经到过用魔法的哈贝尔家族那里,而他期盼要再次看到那些奇异,但总是违反世间法则的景观。
  然而,当他兴奋地侃侃而谈时,只提高了沃夫加的戒惧,因为这个野蛮人对这种黑暗技艺的不信任感非常根深蒂固。在沃夫加的民族当中,巫师常被看作懦夫以及邪恶的骗子。
  “我们要在这种地方待多久?”他问布鲁诺以及崔斯特,他们在安全地通过峭壁群之后已经和他并排走在宽阔的大道上。
  “到我得到一些答案时为止,”布鲁诺回答。“或者到我们想出一个更好的地方可以去时为止。”沃夫加只得对这些答案感到满意。
  一会儿他们经过了偏僻的农田,引来不少田间正用锄用耙工作之人好奇打量的眼光。在这些刚开始的相遇之后,他们在路上又遇到五个身副武装,称做长鞍卫的人,表明他们是城镇外围的守卫者。
  “旅行者们,欢迎,”其中一个恭敬地说。“我可以询问你们来到此处的用意吗?”
  “可以……”布鲁诺说,但是崔斯特用伸出的手拦住了他讽刺性的应答。
  “我们是来这里找哈贝尔家族的,”瑞吉斯回答说。“我们要办的事跟你们城镇并无干涉,我们是来寻求住在长春藤馆内家族的智慧忠告。”
  “那么,欢迎你们。”这个长鞍卫回答说。“沿这条路走几哩,还没到长鞍镇,就可以看到长春藤馆所在的小丘。”他突然停了下来,注意到了黑暗精灵。“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护送你们过去。”他提议,清了清喉咙,努力想要礼貌地掩饰他看到黑精灵的目瞪口呆。
  “没有必要,”崔斯特说。“我确定我们可以找到路,而我们对长鞍镇的居民也没有任何恶意。”
  “很好。”这个长鞍卫将坐骑往旁边移,而他们一行人又继续上路了。
  “虽然如此,不要离开道路。”他在他们背后大喊。“有些农夫会对接近他们土地的人感到恼怒。”
  “他们是亲切的居民,”当他们沿着道路走,瑞吉斯对他的伙伴们解释,“而且相信他们的巫师。”
  “亲切,但是对外人有戒心,”崔斯特反驳,他指着远处的田野间,在一排树林前有一群只能很勉强地看到的人。“我们正被监视着。”
  “但是这还不至于干扰到我们,”布鲁诺说。“这已经比我们在其他地方受到的待遇好多了!”
  长春藤馆之丘是一座小丘,上面闪耀着三栋建筑,其中两栋像是低矮的木造农舍。然而,第三栋却不像是任何这四个朋友曾经看过的建筑。它的墙每几尺就以很尖锐的角度弯折,在壁笼中又有壁笼,而且在它布满棱角的屋顶上矗立着好几十打的尖塔,没有任何两根是相像的。光是从这个方向就可以看到一千面窗户,有些非常巨大,有些却不比箭孔大。
  这里找不到人工设计的痕迹,也没有通盘的结构蓝图和形式。哈贝尔家族的宅邸像是用形形色色的点子以及魔法创造的实验拼出的工艺品。但是在混乱当中真的有一种美,一种“结构”这个词当中解放出来的自由,以及蕴含在 中一种欢迎访客的感觉。
  一道木头围篱围绕着小丘,如果不用兴奋来形容这四个朋友的话,应该说他们是好地靠近。那里根本没有门,只有一个洞孔,路就这样穿过去。在围篱里的凳子上坐着一个茫然地望着天空、肥胖、留着胡须、穿着洋红色外袍的人。
  他用一番开场白表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你们是谁,想要什么?”他直截了当地提出质问,对于冥想受打扰感到生气。
  “我们是疲惫的旅行者,”瑞吉斯回答,“来寻求素负盛名的哈贝尔家族的智慧。”
  那个人看来并不觉得怎样。“然后呢?”他立刻反应。
  瑞吉斯无助地转向崔斯特和布鲁诺,但是他们也只能以耸肩回答他,不了解对方还要他们说些什么。当布鲁诺开始一马当先向外走以重申他们的立场时,另一个穿着袍子的人从宅邸中缓缓走出来,到了原先那个人那里。
  他跟那个胖魔法师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转过来面向道路。“欢迎,”他对这一群伙伴说。“请原谅可怜的瑞格卫德,这里——”他拍了拍胖魔法师的肩膀,“因为他在一场实验中遭遇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厄运,这不会没有结果的,别忘了,它们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瑞格卫德真是个好的巫师,”他继续说,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让一匹马跟一只青蛙杂交的点子并不是没有用;对爆炸也不要太在意!魔法商店会恢复旧观的!”
  这一群朋友们停下了坐骑,对于这一番信口交谈吃了一惊。“别这样,想想看混血带来的好处!”那个人喊着说。“够了。我是哈寇。我能帮你们做什么?”“哈寇·哈贝尔?”瑞吉斯窃笑。那个人对他们一鞠躬。
  “冰风谷的布鲁诺,就是我,”当布鲁诺恢复能出声之后,他如此宣称。“我的朋友们跟我走了几百哩路来寻找长鞍银的巫师……”他注意到哈寇被黑暗精灵所吸引,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崔斯特已经故意将他连斗篷的帽子放下,想要试探长鞍镂有名声的饱学之士的反应。刚才路上的长鞍卫很惊讶,但是并不加以迫害,而崔斯特想要知道这座城镇一般来说对他的族属是否更宽容。
  “不可田心议,”哈寇低声说。“真是令人无法相信!”瑞格卫德也已经注意到了黑色的精灵,并且似乎从这一行人抵达之后第一次对他们产生兴趣。
  “我们可以进去吗?”崔斯特问。
  “哦,是的,请进。”哈寇回答,试着用不必要的礼貌来掩饰他的讶异。
  沃夫加骑着马在前头,开始把马都带上路。
  “不是那边!”哈寇说,“不是那条路;当然,它并不真的是一条路。或者它是,但是你却过不去。”
  沃夫加停下了他的坐骑。“停止你愚蠢的想法!”他生气地要求。他对于使用魔法技艺者不信任的那些岁月的记忆,在他碰钉子的过程中沸腾了。“到底我们能不能进去?”
  “那不是愚蠢的想法!我跟你保证。”哈寇说,他希望在这场会面中维持友好的气氛。但是瑞格卫德插嘴了。
  “他跟那些人没什么不同,”胖法师用非难的语气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沃夫加好奇地瞪着他。
  “野蛮人。”瑞格卫得解释说。“一个被训练成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充满仇恨的战士。来啊,战士,把你背上的锤子拿起来。”
  沃夫加迟疑了,他发现到自己不理性地发怒,而且看了看他的朋友寻求援助。他不希望因着自己的小心眼搞砸了布鲁诺的计划。
  “来啊,”瑞格卫德坚持移动到了路中央。“拿你的锤子丢到我身上。揭露一个巫师愚蠢的想法来满足你的心愿吧!而且在过程中干掉一个吧!如果我有听过这种事的话,就算便宜你了!”他指着他的下巴,“就这里,”他斥骂道。
  “瑞格卫德,”哈寇叹气,摇了摇头。“请答应他吧,战士。带给他沮丧的脸一点微笑。”
  沃夫加又一次看了看他的朋友,但是他们依旧没有回答。瑞格卫德却为他打破了困境。
  “驯鹿生的杂种。”
  在这个胖法师还没有说完他的侮辱之前,艾吉斯之牙就飞出旋过了空中,冲着它的目标飞去。瑞格卫德并没有畏缩,当艾吉斯之牙正要穿过围篱上方之时,它撞上了某种看不见但是坚如铁石的东西。就像仪式中敲锣一般大响一声,透明的墙震了一下,然后他们看到震波传递出去,目瞪口呆的旁观者看到的只是这面墙后的影像扭曲变形。这群伙伴第一次注意到围篱并不是真的,而是漆在透明墙上的东西。
  艾吉斯之牙落到尘土中,好像它所有的力量已尽,花了好一段时间才重回沃夫加的掌握之中。
  瑞格卫德的笑是出于胜利而非幽默,但是哈寇摇了摇头。“你老是因为别人的失败而沾沾自喜,”他责备说。“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他最好要上这一课,”瑞格卫德反驳。“谦逊对一个战士而言也是很重要的特质。”
  瑞吉斯咬着他的嘴唇直到不能再咬。他老早就知道这面隐形墙,而现在他的笑爆发了出来。崔斯特和布鲁诺也无法自抑地跟随了半身人的举动,即使是沃夫加,在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之后,也对他自己的“愚蠢”开始傻笑。
  当然,哈寇不得不停止责骂并且跟他们一道笑了起来。“务必请进,”他向这一行人请求。“第三个岗哨是真的;你们可以找到门。但是请你们先下马并且把马鞍卸下。”
  沃夫加的疑心又突然回来了,他的怒容掩盖了原有的笑意。“请你解释为什么。”他对哈寇要求。
  “照做就对了!”瑞吉斯命令说,“不然你会碰到比刚才还令人吃惊的事。”
  崔斯特和布鲁诺已经从马鞍上滑了下来,他们对这一切很有兴趣,但是一点也不疑惧好客的哈寇·哈贝尔。沃夫加只好无助地两手一摊,跟着他们动作,将装备从杂色马身上取下,牵着他的马以及瑞吉斯的小马跟在后面。
  瑞吉斯轻易地发现了入口,并为朋友们将它打开。他们毫不惧怕地进到里面,但是却被令人目眩的闪光袭击了。
  当他们的眼睛再度能够看得清楚,他们发现那些马已经被缩成猫的大小了!
  “什么?”布鲁诺脱口而出,但是瑞吉斯再次大笑了起来,而哈寇好像什么怪事都没发生一样。
  “把它们抓起来,跟我走,”他指示说。“现在是晚饭时间了,而今夜‘绒毛杖’的餐点特别好吃!”
  他带着他们沿着那栋奇特的建筑物走,来到了横跨小丘中心的一座桥。布鲁诺及沃夫加带着他们的猫,觉得很荒谬,但是崔斯特以微笑接受,瑞吉斯则是从头到尾享受着这违反自然的景观。他在第一次拜访长鞍镇时就学到了这是个需要轻松面对的地方,纯粹为了娱乐来欣赏哈贝尔家族特异且独一无二的处世之道。
  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座高高拱着的桥,瑞吉斯知道这可以当作另一个例子。虽然它跨越的溪水并不壮观,然而很明显的是并没有东西支撑着它,它狭窄的桥板完全没有装饰,甚至连栏杆都没有。
  另一个穿着袍子的哈贝尔家族成员,老到令人无法置信,正坐在一个凳子上,手托着下颚,自己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而且对陌生人,不管是谁,好像一概不予注意。
  当走在前面和哈寇并行的沃夫加几乎要到达河边的时候,他往后一跃,喘着气并且说不出话来。瑞吉斯暗笑,他知道这个巨人看到了什么,而崔斯特和布鲁诺也马上明白了。
  溪水是往小丘的‘上’方流,之后消失在即将到达山顶之前,虽然这伙人很确实地听到水在面前流过的声音。然后溪水在越过山顶之后又重新出现,接着在另一边往下流。
  老人突然跳了起来,冲向沃夫加。“这是什么意思?”他绝望地呐喊。“怎么会这样?”他在挫折中撞向野蛮人多毛的胸膛。
  沃夫加向四周张望想要逃开,他连抓部不想抓这个老人,害怕会伤害到他脆弱的身躯。和他突然冲过来一样出人意料地,老人又跑回了凳子上,并且恢复了他沉默的姿势。
  “哎,可怜的夏丹,”哈寇幽幽地说。“在他的全盛期,他真的很有能力。但是这二十年来,他一直被找到了桥下不可视性的秘密这件事所困扰。”
  “这条溪为什么跟那面墙受到的待遇差这么多?”崔斯特好奇地问。“这种魔法在巫师的圈子中显然不是不为人所知。”
  “啊,但还是不一样,”哈寇迅速地回答,对于在长春藤馆之外还有人对他们的工作成果有兴趣而感到兴奋。“一个看不见的物体不是那么稀罕,但是一个不可视的场域……”他向溪水伸出手,“所有进入这条河的东西都会呈现出这样的性质,”他解释道。“但是只有在它还维持在场域里面的时候。而对一个在魔法作用区域中的人来说,我知道,是因为我自己曾做过这个试验,所有在场域外的东西都是看不见的,虽然里面的水和鱼看来很正常。这违反了我们对不可视性的知识,而且可能实际反映了一个通往异界的裂缝!”他说着说着,发现自己的兴奋已经超出了黑暗精灵伙伴们的理解范围或兴趣之外,所以他只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并且礼貌地换了另一个主题。
  “你们的马要住在这一栋房子里,”他说,指着其中一栋低矮的木造建筑。“你们可以走底桥过去。我现在有些别的事情要做。也许我们待会有机会在酒馆中碰面。”
  沃夫加没有完全搞懂哈寇的指示,轻轻地踏上桥的第一块木板,结果马上被一种看不到的力量弹了回来。
  “我说走‘底’桥!”哈寇大喊,往桥底下一指。“你们不可以走顶桥过去;那是回来时走的!不要再为过桥的事作任何争辩,”他解释说。
  沃夫加对于一座他看不见的桥很感怀疑,但是他不想在朋友及这个巫师面前表现出懦弱。他移动到桥向上拱之处的旁边,极度小心地把脚伸到桥的木造结构之下,去感受看不到而横越河上的东西。但是那里只有空气,以及看不见的水流在他的脚下,他犹豫了。
  “继续啊!”哈寇耐心地劝诱他。
  沃夫加往前冲,准备让自己掉进水里去。但是让他大吃一惊的是,他并没有掉下去。
  他掉了上去!
  “哇!”当野蛮人啪地一声头先脚后地撞上了桥的底面时,他大呼出声。他在那里躺了好一阵子,分不清方向,背平贴着桥底,往下看而不是往上。
  “你们瞧!”巫师尖声喊道:“底桥!”
  崔斯特第二个过去,他轻轻一闪身就跃进了魔法作用的区域,然后轻巧地用脚落在他的朋友身边。
  “你还好吧?”他问。
  “蛮荒中的道路,好友!”沃夫加呻吟道。“我好渴望蛮荒中的道路,以及半兽人。那还比较安全。”
  崔斯特帮助他挣扎站起,因为野蛮人在桥下每头下脚上地站起来一寸(头顶上还有看不见的溪水在奔流),他的内心就开始多纠葛一些。
  布鲁诺也有他的坚持,但是来自于半身人的嘲弄逼着他前进,而不久之后这群伙伴就翻回对岸土堤现实世界的草地上了。在他们面前立着两栋建筑物,而他们走向比较小的、哈寇指给他们看的那一栋。
  一个穿蓝袍的女人在门边遇上了他们。“四个人吗?”她夸张地问。“你们应该先传话过来的。”
  “哈寇让我们来的,”瑞吉斯解释。“我们不是这地方人。请原谅我们疏忽了你们这儿的风俗。”
  “那没问题,”女人虚张声势地说。“请进。一年中的这个时节我们真的很闲。我确定我有地方放你们的马。”她带他们到了这栋房子最主要的房间,一间方形室。四面墙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排满了笼子,大小刚好够一匹猫般大的马在笼里伸伸腿。许多笼子已经放了马,上面的名牌指出了它们是为哈贝尔家族中哪一个成员所保留的,但是女人还是找到了四个在一起的笼子,把他们的马放了进去。
  “只要你们想要,随时都可以来把它们带走,”她解释说,把每个人坐骑所属笼子的钥匙分配给了他们。当她给到崔斯特,她停了下来,细看他俊美的面庞。“这一位在这里的是谁呢?”她问,不失冷静的语调。“我不曾听说你来了,但是我确定许多人会希望在你离开之前跟他们见个面!我们从没看过你们的族类。”
  崔斯特点了点头,并不回答,越来越对这种新形式的注意到不舒服。不知怎的,这好像比无知农民的威胁还让他更觉被歧视。虽然如此,他了解这种好奇心,而且猜想他至少欠这些巫师好几小时的交谈。
  在长春藤馆背后的‘绒毛杖’酒馆占满了一个圆形的房间。吧台设在中间,像是车轮的轮轴,而在它占地广大的圆周之中是另一个房间,封闭起来的厨房区。一个有着粗壮手臂及秃头的多毛男人不停地在拿抹布擦着吧台闪亮的桌面,与其说他是在清理溢出的饮料,不如说是在打研时间。
  在后头一段距离外隆起的舞台上,乐器在自动地演奏,它们是被一个穿着黑裤子、黑背心、黑发、拿着指挥棒的巫师急速的回旋所引导。每当乐器要奏出渐强的乐音,巫师就会用指挥棒高指,并且用空的那只手的指头弹出响声,彩色的火花就会从舞台的四角迸出。
  他们一行人找了个可以看见巫师们走进来桌子坐了下来。他们仔细地挑选座位,因为就他们所能看见的而言,他们是店中惟一的主顾。这些桌子也是圆形的,是用很好的木头做的,并且在餐桌中央装试着银底座上头切割成多面的巨大绿宝石。
  “这真是个听都没听过的奇怪地方,”布鲁诺抱怨说,他从过“底桥”的时候就开始一直不舒服。但是因为他非得跟哈贝尔家族说话不可而让步了。
  “我也觉得,”野蛮人说。“希望能早点离开。”
  “你们都陷入了自己心灵的窄室之中了,”瑞吉斯责备道。“这是个用来享受的地方,而你们也知道这里并没有潜伏着危险。”当他的眼光投向沃夫加,他眨了眨眼。“不管怎样,没什么好担心的。”
  “长鞍银让我们有机会得到我们很需要的休息,”崔斯特补充说。“在这里,我们可以安全地计划下一站要去哪里,并且恢复精神奕奕地上路。从冰风谷到路斯坎花了两周,从路斯坎到这里也差不多,都没有缓下来过。疲劳会将一个武艺高超战士的优势消磨殆尽。”当他结束思考,他特别看着沃夫加。“一个疲累的人会犯错。而在荒野中几乎一定会发生的错误,就代表死亡。”
  “所以让我们好好放松,并且享受哈贝尔家族的款待吧!”瑞吉斯说。
  “同意,”布鲁诺说,向四周瞥了一瞥。“但是只能短暂地休息。在这第十八层地狱里到底哪里有女侍?还是你们要自己去拿食物跟饮料?”
  “如果你们要点东西,跟我说就行了,”从桌子的中央传来一个声音。沃夫加和布鲁诺跳了起来,摆好防御的架势。崔斯特注意到绿宝石中间有光芒一闪,他研究了一下,立刻猜出这个东西的构造。他回过头去看酒保,他也站在一个相似的绿宝石后面。
  “这是一个类似水晶球的装置。”黑暗精灵对朋友们解释,而现在,即使是他们也得到了相同的理解,并且觉得站在空荡的酒馆中拔出武器拿在手里是非常愚蠢的事。
  瑞吉斯老早就低下头,因为笑到抽搐而肩膀高高低低地起伏。
  “去!你本来就知道!”布鲁诺向他咆哮,“你已经因为我们出馍而得到很多乐趣了,馋鬼,”矮人警告说!“至于我,我很想知道我们的路上还会有你的位置多久!”
  瑞吉斯抬起头迎向矮人朋友的瞪视,突然也用他自己坚定的眼神凝视回去。“我们走走骑骑,已经同行了超过四百哩了!”他反驳说。“经历了寒风跟半兽人的袭击,与妖怪间的争战。容许我高兴一下,好矮人。如果你和沃夫加解开自己包袱的束带,用不偏颇的眼光看这个地方,那你们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样快乐的欢笑!”
  沃夫加真的微笑了。然后,很突然地,他将头向后一仰,大声吼叫了出来,将他的愤怒以及偏见全部抛掉,这样他才能听取半身人的建议,用开阔的心来看待长鞍镇这个地方。连奏乐的巫师也停止了演奏,来看这个野蛮人清心长啸的景象。
  当沃夫加结束了大喊之后,他笑了。并不是被取悦的低声轻笑,而是如雷的笑声经由他的腹部往上,从他张大的嘴中爆发出来。
  “麦酒!”布鲁诺对宝石高喊。几乎在同时,一个发出蓝光的漂浮托盘从吧台上滑了出来,带给他们强到够他们醉一整晚的麦酒。几分钟之后,他们在路上所有紧张的痕迹都一扫而空,互相热情地敬酒并开怀畅饮。
  只有崔斯特还保持着节制,慢慢啜饮他的饮料并且保持对周遭环境的警戒心。他在这里并没有发觉直接的危险,但是他希望能掌握巫师们不可避免的试探。
  很快地,哈贝尔家族以及他们的友人开始以稳定的流量进到绒毛杖里面来。他们一行人是当晚惟一刚从外地来的人。所有来吃晚餐的人都把他们的桌子并在一起,交换在旅行路途上发生的故事,并且一面为长存的友谊干杯一面享用大餐,不久之后围到温暖的火炉边。有许多人,由哈寇领头,特别关心崔斯特以及他住在黑暗城市里的同胞们,而他对于这些问题也都几乎毫无保留地回答了。
  然后话题转移到是什么让他们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这里。实际上,这是布鲁诺起的头,他跳上了面前的桌子,然后宣告说:“秘银之厅!我列祖列宗的家乡,你一定会再次属于我!”
  崔斯特越来越保持警觉。从群众追根究底的反应看来,布鲁诺古老的故乡之名在这里是无人不知的,至少他们在传说中听过。黑暗精灵并不害怕哈贝尔家族作出任何亚心意的举动,但他只是单纯地不希望他们的冒险之旅被人跟在后面,甚至目的地被人捷足先登。其他人也许会对知道矮人族古老堡垒的位置有兴趣,这个地方在传说中被说成是“白银溪流流过的矿场”。
  崔斯特把哈寇拉到一边。“夜越来越令人觉得漫长。在村子另一边有地方给我们休息吗?”
  “别乱说了!”哈寇有点生气地说。“你们是我的客人,应该待在这里。我已经帮你们准备好房间了。”
  “钱在这里。”
  哈寇把崔斯特的钱包推开。“长春藤馆的房价是一两个好听的故事,将有趣的事情带进我们的生活。你跟你的朋友们所付的已经超过一年份了!”
  “那谢了,”崔斯特回答。“我想现在是我们这一伙人该休息的时候了。我们骑了很长一段路,而且前面还有更多路要走。”
  “有一件事跟你们前面的路有关的,”哈寇说。“我已经安排好你们跟狄洛的会面,他是在长鞍镇的哈贝尔家族中现存最年长的。他比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都更能对你们的旅程帮忙作出忠告。”
  “太好了。”瑞吉斯说,他靠过来听这里的对话。
  “这场会面可能要付一个小小的代价,”哈寇告诉崔斯特。“狄洛想要跟你两个人作一次私下的会面。他寻求有关黑暗精灵的知识很多年了,但是能得到的却很少。”
  “同意。”崔斯特回答说。“现在该是我们上床休息的时候了。”
  “我帮你们带路。”
  “我们什么时候要去见狄洛?”
  “早上。”哈寇回答。
  瑞吉斯笑了,然后靠向桌子的另一边。在那里布鲁诺多瘤的手举着酒杯,一动也不动地坐着,眼睛眨也不眨。瑞吉斯轻轻地推了一下,布鲁诺就倒了下去,连抗议的呻吟也不哼一声就砰地一下跌在地板上。“我看晚上比较好。”半身人建议说,并指着房间另一边的桌子。
  沃夫加躺在桌子底下。
  哈寇看了看崔斯特。“晚上,”他同意了。“我会跟狄洛讲。”
  四个朋友们将第二天花在休养上,并且享受着长春藤馆无穷无尽的神奇。崔斯特很早就被叫去跟狄洛见面,而同时其他人则被哈寇带去参观那里最大的建筑,经过一打的魔法商店、占。室、冥想室、以及几个被保护得好好的,设计好用来对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体施法的房间。有一个马瑟利·哈贝尔的雕像最能引起人的兴趣,因为这雕像事实上就是巫师本人。其实是魔法药剂调制错误使得他变成了石头。
  然后他们看到的是毕得度,他们家族的狗,它曾经是哈寇的第二个侄儿,又是不良魔法药剂的错。
  哈寇对这些访客毫无隐瞒,详细地讲解了他们家族的历史、成就、以及常发生的不幸失败。他也告诉他们在长鞍镇四周的乌司嘉蛮族,他们曾经遇上的天马族,以及他们之后在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其他部族。
  布鲁诺很高兴他们的休息也带来了有价值的情报。他的目标无时无刻不催促着他,而当他花了时间却对走向秘银之厅的目标没有任何进展时,即使他只是很单纯地需要休息,他还是会感到罪恶感的苦痛。“你必须全心全意想得到它。”他常常如此苛责自己。
  但是哈寇提供了他关于这一带的导览,这无疑地会帮助他缩短未来的行程,所以他在绒毛杖坐下来吃晚餐之时感到心满意足。崔斯特稍晚回到了他们身边,闷闷不乐又不出声,而且当别人问到他和狄洛谈了哪些东西时,他也不太回答。
  “想想未来的会面吧!”这就是黑暗精灵对布鲁诺询问的回答。“狄洛年纪很大而且是饱学之士。他有可能是我们要找到去秘银厅之路的最大希望。”布鲁诺的确在想着还没来的会面。
  崔斯特在整个用餐时间都静静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想着他告诉狄洛的故乡传说以及景象!他忆起了魔索布莱城那种独特的美。
  以及掠夺了它的那些邪恶的心灵。
  一会儿之后,哈寇带着崔斯特、布鲁诺、以及沃夫加去看年老的法师(瑞吉斯已经央求不要去),好参加在酒馆中举行的另一场宴会。他们和狄洛在一间狭小、用火把照明、充满阴影的房间内见了面,闪动的火光增加了这个上了年纪的巫师脸庞的神秘性。布鲁诺和沃夫加很快就同意了崔斯特对狄洛的观察,因为数十年的经验以及没有说出来的冒险经历,在这个人皮革般棕色的皮肤上明显地刻下了痕迹。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这个他们都看得到,但是他苍白眼中的光辉却透露出他内在的生命力,让人对他心智的锐利不太感到怀疑。
  布鲁诺在那间房里的圆桌上摊开了地图,放在狄洛先前带来的图书以及卷轴之旁。年老的法师小心翼翼地详看了地图几秒,追寻着他们几个人来到长鞍镇的脚步。“你对那些古老的厅室有何印象,矮人?记不记得有什么地标,或者是邻近的种族?”
  布鲁诺摇了摇头。“在我脑海中的图像显示了地底深处的厅室和工作的地方,铁锹在钴上的响声。我们部族的逃亡是从山上开始的;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北地的幅员很辽阔,”哈寇强调说。“可能隐藏这种堡垒的山脉有很多。”
  “这就是为什么秘银之厅因为财富而出名,却还没被找到的原因。”狄洛回答说。
  “就是这样,所以我们不知道何去何从。”崔斯特说。“我们甚至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找。”
  “啊,但是至少你们已经开始了。”狄洛回答。“你们选择往内陆走是很好的,所有关于秘银之厅的传说来源都在这里以东,甚至离海岸更远。你们的目标似乎位于长鞍镇和大沙漠之间,虽然我猜不出来是北是南。你们做得很好。”
  崔斯特点了点头,中止了对话,老人向后坐回去,开始静静地检验布鲁诺的地图,标出了重要的点,并且时而参考他堆在旁边桌上的那一叠书。布鲁诺守在狄洛身边,对于将要得到的建议或指示感到很焦急。虽然如此,矮人们是很有耐心的种族,这也是让他们的手工艺品品质超乎其他种族的特性之一,而布鲁诺尽可能保持冷静,不想去催巫师。
  一阵子之后,当狄洛满足于相关的资讯都找得差不多了之时,他再度开口了。“你们接下来该去的地方,”他问布鲁诺,“如果我不给你建议的话,会是哪儿?”
  矮人回去看了看地图,崔斯特在同时细察他肩膀的另一边,他用粗短的手指沿着一条路向东移动。当到达了他和崔斯特在路上曾经讨论过的某一定点时,看了看崔斯特寻求他的同意。黑暗精灵点了点头。“阿德巴堡。”布鲁诺宣称,他的指头在地图上敲。
  “矮人的堡垒,”狄洛说,看来并不太惊讶。“很好的选择。哈布仑王跟他的矮人们可能会帮助你很多。他们曾经在秘银山中无数个世纪。当然在矮人的歌中传颂着秘银之厅的锤子之时,阿德巴就已经存在了。”
  “那你的建议就是要我们去阿德巴堡喽?”崔斯特问。
  “这是你们选的。但是跟我所能提供的目的地差不多好,”狄洛回答。“只是路途太远了。一切顺利的话至少也要五个星期。而且它在越过桑达巴更东边的路上,好像不太对。还有,你们大概可以在冬天第一次寒流来袭之前到达那里,虽然我怀疑你们是否能得到哈布仑王的情报,而且在明年春天之前再度展开你们的旅程。”
  “那选择已经很明显了,”布鲁诺宣称,“就去阿德巴吧!”
  “还有一些你们要知道的事。”狄洛说。“这是我真正能给你们的建议:不要被道路终点充满希望的想象蒙蔽了你们对道路上可能发生之事的警觉。到目前为止你们都是直接地移动,先从冰风谷到了路斯坎,再从路斯坎到了这里。路上除了怪物以外,很少有其他东西会成为将骑马者引开的理由;但是在前往阿德巴的路上,你们会经过银月城银月城(Silverymoon):银月城被称为北地的宝石(the Gemof the North),是北地最美丽最开放的城市。在险恶的北地诸城中,银月城是所有善良人们的希望。艾拉斯卓艾拉斯卓(Lady Alustriel):银月城的统治者,一个拥有高深法力的美丽女魔法师。是被遗忘国度中著名的“七姐妹”之一,非常受到银月城居民跟被遗忘国度里的善良势力所尊敬。艾拉斯卓也是竖琴手组织的一员,日后将成为崔斯特在北地最有力的盟友之一。掌管的智慧与遗产之都,以及贤者藏书库贤者藏书库(Vault of Sages):位于银月城,号称北地最大的图书馆。整个北地当中最好的图书馆之一。在那个美丽的城市中,有很多人都比我对你们的冒险之旅更有帮助,甚至超过哈布仑王。”
  “而越过了银月城之后你们将会到达桑达巴,它本身就是个古老的矮人堡垒,统治者是有名的矮人之友,贺姆。他跟你们种族的渊源很深,可以追溯到许多代之前。这渊源说起来,也许他就是属于你们种族的一员。”
  “很有可能!”哈寇笑逐颜开。
  “我们会留意你智慧的忠告,狄洛。”崔斯特说。
  “是的!”矮人也同意,他的精神高昂。“当我们离开冰风谷时,我不知道到了路斯坎之后要做什么。我的希望是沿路一直猜,料想一半以上会是毫无价值的。半身人带我们来到这里真是聪明,因为我们找到了一整串的线索!而且线索又引出更多的线索!”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兴奋的人们,崔斯特、哈寇、以及狄洛,然后他注意到了沃夫加,还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没有什么表情地望着。“你怎么样,孩子?”布鲁诺问道。“你有什么想法要说的吗?”沃夫加身子往前倾,将手肘搁在桌上。“这不是属于我的冒险之旅,也不是属于我的地方,他解释说。“我跟着你,不管你选那一条路我都信任你。”
  “我对你的喜悦和兴奋感到很欣慰。”他又平静地补充说。
  布鲁诺完全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转向狄洛和哈寇,询问关于之后路上更精确的情报。然而崔斯特却不相信刚才沃夫加的最后陈述是诚挚的,故意让眼神继续在这个年轻蛮族的身上流连!他注意到当沃夫加望向布鲁诺时眼中的神情。
  是悲戚吗?
  他们在长春藤馆多过了两个悠闲的日子,然而崔斯特老是被好奇的哈贝尔家族成员缠着,要他多讲一些有关他们这个不常见种族的事情。他客气地对待这些问题,了解他们的善意,并且尽他所能地回答。当第五天早上哈寇护送他们出去时,他们的精力已经完全恢复,并且准备好要继续他们的任务了。哈寇答应安排把马送回给他们真正的主人,还一面说这是他最低限度应该做的,因为这些陌生人给这个地方带来了这么大的乐趣。
  但事实上,这群伙伴们因为这次的逗留而得到了更多利益。狄洛与哈寇给了他们有价值的情报,而也许更重要的是重建了他们对这次的寻觅之旅的希望。布鲁诺在前一天早上凌晨之前已经恢复了元气,由于他想到现在上路已经有目标可以去了,使得他的肾上腺素被激发送到全身,而兴奋了起来。
  他们在离开长春藤馆的过程中一再道别,并且频频不舍地回首,即使在对巫师坚定的憎恶中来到这里的沃夫加也是如此。
  他们越过了顶桥,对夏丹告别,他还是陷在对溪水的宜一想中而不劬曰投以注意。然后他们很快地发现了在缩小马厩旁边的建筑物是实验农场。“这将会改变世界的面貌!”当哈寇带他们转向那个建筑物近一点看时,他郑重地宣称。崔斯特在进去之前,当他一听到高调的牛羊叫声以及蟋蟀般的呜声时就猜到他的意思了。就像马厩,这个农场是一间房间,虽然它有一部份没屋顶,并且事实上是围在墙内的农田。猫般大的牛羊在到处乱跑,而田鼠大小的鸡则在闪躲这些动物微小的脚。
  “当然,这是我们如此做的第一季,也还没有结果出来,”哈寇解释说。“但是我们预期在很节省资源的情况下会有高度的出产。”
  “真有效率,”瑞吉斯笑着说。“用更少的饲料、更少的空间,当你们要吃的时候再把他们变大!”
  “完全正确!”哈寇说。
  然后他们走向马厩,在那里哈寇拿出很好的坐骑给他们,两匹马以及两匹小马。哈寇解释说这些是礼物,当他们有空的时候再还就可以了。“这是我们对如此崇高的探索旅程所能给的最小的帮助。”哈寇一面说,一面低身鞠躬以阻止任何来自布鲁诺或崔斯特的抗议。
  道路曲折地延伸,直到下了山丘的背面。哈寇站在那里搔他的下巴,脸上现出迷惘的表情。“第六个岗哨,”他告诉自己,“但是左还是向右呢?”
  一个在梯子(这是另一件有趣而稀奇的事,看一把梯子向上延伸到假的围篱之上并且停在半空中隐形墙顶的地方)上工作的人主动帮助了他们。“又忘记了吗?”他对哈寇轻笑。他指着另一边远远的围篱。“左边的第六个岗哨!”
  哈寇耸耸肩,卸去他的尴尬,然后继续前进。
  当他们四个伙伴正要离开山丘的时候,他们好奇地看着刚才那个工人,他们的坐骑还蜷缩在腋下。那个人拿着水桶以及抹布,正在擦拭透明墙上一些红棕色的斑点。
  “低飞的鸟,”哈寇怀着歉意地说,“但是别害怕,在我们讲话的同时瑞格卫德也正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我们已经到了要分手的时候了,然而到你们在长春藤馆里被遗忘之时,还需要好多年!这条路会直接带你们穿过长鞍镇的村落。你们可以在那里补充装备,这些都已经安排好了。”
  “我向你和你的同族致上最高的敬意!”布鲁诺说,然后深深地一鞠躬。“长鞍镇真是灰暗道路上的一点光明!”其他人也都马上同意。
  “那再见了,秘银之厅的伙伴们,”哈寇叹息道。“当你们终于找到秘银之厅并且再度启动古老的熔炉之后,哈贝尔家族希望能得到一个小纪念品!”
  “我会给你国王的珍宝!”当他们离开时,布鲁诺向他保证。
  他们在正午之前已经走在越过了长鞍镇境界的路上,他们的坐骑载着许多装满的行囊轻松地快步行走。
  “嗯,你选择哪一个,精灵,”在那一天的稍后,布鲁诺问道。“被一个疯狂士兵的矛刺,还是被一个神奇巫师的鼻尖戳?”
  当崔斯特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防御性地笑了。长鞍镇和他所去过的任何地方都不同,然而,又是那么地相似。在其他的情况下,他的肤色标明了他是异类,而这种他寻常面对的敌意,比起那些提醒他自己永远跟别人不同而使他困窘的人来说,反而不是那么地困扰他。
  只有骑在他身边的沃夫加才听到他喃喃地回答。
  “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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