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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的来这里聊聊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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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64楼 发表于: 2007-02-09
更让我于心不安的是,我的父母从老家赶了过来。
  我害怕他们人生地不熟,特别让老黑去车站接他们。为了省钱,父母执意不住宾馆,没办法,老黑只好把他们带到我租的房子里,老黑认识路。想想这样也不错,起码施雨可以帮着照顾点他们。
  由于案子已进入诉讼期,按照一般刑事案件规定,我的父母有权接见我。
  令我欣喜的是,父母来的那天,施雨也陪着来了。在这种场合见到她,我竟有说不出的感动。
  原本接见只能是一个一个单独进行,这次三个人一起来看我,还是欧阳博找了熟人的关系。
  父亲和母亲明显憔悴很多,特别是母亲,眼圈红肿,面露悲呛,再加上她本来就患有高血压,因而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幸好有施雨在旁挽着她的胳膊,没有一点怠慢。
  母亲一见我铐着手铐,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
  妈,别难过,没什么大事,说不定几天就出来了。我安慰母亲道。
  你别瞒我了,我和你爸什么都知道。你是拿刀把人给捅了,杀头的罪啊。
  那人没死,而且我是错手?最多叛几年。我说道。
  叛几年!正儿,说得轻巧。你要是进去个十年八年的,你那房子怎么办?我和你爸怎么办?施雨怎么办?
  施雨?我心里纳闷道,看来我母亲并不知道费小玲的事,还是把施雨当了她的儿媳妇。
  我看看了施雨,她也正好看我,流露出关切的眼神,我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我常和你说,做事要三思,不要冲动,有人欺负你,你要学会忍,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母亲越说越激动,我怕她血压升高,于是急忙劝道:妈,别说了,我错了。
  父亲原来在一旁闷着,这时才说道: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还是赶紧想办法吧。
  我沮丧地说:目击证人不愿做证,我什么办法也没有。
  为什么不愿做证?母亲着急得问道。
  因为她和被我打伤的人是亲戚关系。为了不让母亲多想,我撒了个小谎。
  这个不行,还可以想想其他办法。我在此地有个战友,现在官当得挺大,我去求他试试。父亲出奇不意的说道。
  母亲半信半疑道:行吗?多少年没见了!
  行不行总得试试,死马也要当活马医。父亲坚定得说道。

说实话,我并没对父亲的话抱多大希望,甚至连像姜姐去劝费小玲那样丁点的希望都不抱有。
  虽然我相信交情的作用,但金钱的价值比交情大多了,何况这还是多年不见的交情。
  拜菩萨都要烧高香,求人办事更不必说。可我的父母没有钱,为了我的房子,他们已经很省吃简用了。而且我的母亲高血压,一年四季药不离口,什么马来酸依那普利,维生素E,珍菊降压片,把胃都吃坏了。药价就更不用说,一个字——高!
  所以我想,当他们空手而去,结果肯定是空手而回。
  可是,4天之后,事情居然有了转机。
  那天欧阳博满脸欢笑的跑过来说:周正,周正,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见到程德宝了,他主动找到我,说只要你肯放弃费小玲,永远不和她见面,他就撤诉。
  撤诉?他肯我还不肯呢。凭什么我得听他的。我愤愤不平道。
  嗨,我说周正,你现在能出去就不错了。你想想,要是你真的上了法庭,胜算的几率几乎只有10%。第一,人家是合法夫妻,你是第三者,首先就名不正、言不顺。第二,案发地在瘸子的房子里,你为什么去那,外人看来,你不就是有预谋而去的吗?说起来正当防卫都有点勉强。第三,瘸子的势力不是你我所能想像的,就算为了你爸妈,你都应该出去,忘了费小玲吧。
  可我……我一时竟无言以对。
  欧阳博的话句句在理,可是我如何忍心就这样放弃,如何能容忍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但是,如果我不答应,后果则更为严重。多面权衡之后,我在心里对费小玲说,对不起了。
  我低声问欧阳博:你确定瘸子会撤诉?
  确定。这件案子原来就是程德宝自诉,并非公诉,所以他要求撤诉、庭下和解,法院就得同意。也就是说,不节外生枝,你马上就可以出去。
  听到我可以出去了,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又活了一次。
  我热泪盈眶,不管我父母是怎么做到让瘸子放我一马的,但一定很不容易,他们又给了我一次生命。
  第二天,欧阳博帮我办好一切手续,我顺利走出了看守所。
  父母早已在外面等候,老黑、李静、姜姐、魏子路都在,施雨却没来。
  我问我母亲:施雨呢?
  她有点不舒服,在家休息。母亲说。
  我听了,心里很是担心,急着想回去看看她。
  母亲说:这么多人为你忙活,先请大家吃顿饭吧。再说你今天出来,吃顿饭去去霉气。
  那施雨怎么办?
  吃了药,没事。晚饭给她打包带回去。母亲说。
  我看看在场的人,实在不好推却,只好暂时放下施雨。
  啊,重获自由的感觉真是棒极了,整个人好象被松了绑似的,忍不住想在马路上多跑几圈。
  我抬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重量。
  
  可能在里面的伙食简直糟糕透了,因此晚饭我吃得特香,出生到现在,我还从未体会过如此美妙的滋味,吃饭也能吃出幸福的感觉。
  我完全到达忘我的状态,埋头苦吃,吃得差不多饱了,我抹抹嘴,叫服务员拿来外卖盒,亲自帮施雨装了满满一盒。大家都看着我笑,我也不在乎。
  母亲笑道:今天周正没事,实在值得庆幸,大家干一杯吧。
  你血压高不能喝。父亲劝道。
  难得喝一回,没事。母亲笑道,全然不顾父亲的劝阻。
  看着母亲与父亲,看着他们年过半百依然互相关爱、恩爱有加,我打心里羡慕他们。过去的年代虽然清苦,却沉淀出最朴实的爱情,而如今号称盛世的时代,爱情却浮躁得不堪一击。
  我举起杯子,朝他们和大家敬去,不知为什么,我有种想喝醉的冲动。
  吃喝一会,父母先走了,他们还要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要返回老家。走时我让他们顺便把施雨的饭菜带了回去。席上只剩下姜姐、欧阳博、老黑,李静,还有魏子路。没多久,姜姐因为王魏子路在场,借故也走了。
  生客一走,老黑就开始发飚了。
  周正,你刚进去时我想你死定了,没个十年八年你是出不来了。就算你出来,我儿子都会泡妞了,你还有什么话头。可你小子命大出来不说,还安然无恙吊毛都没少一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兄弟就看你以后的造化了。来,我们喝一杯。
  老黑举起酒一饮而尽。
  魏子路笑道:周正命犯桃花,注定是要栽在女人手上,是劫数,逃不掉。周正太胆小,要是我,一刀割掉瘸子的老二,让他的永世没得勃起。
  老黑抓起一颗花生扔向魏子路,笑道:你这家伙忒毒,你恨不得天底下的男人都没小鸡鸡,然后所有的姑娘都来领教你大魏那根鸡鸡中的战斗鸡是不是!
  老黑说完,众人大笑,只有李静厌恶道:你们男人怎么都这么恶心啊!
  不恶心还能叫男人吗。不过话说回来,没钱的男人想恶心都没机会。只等我赚了大钱,想怎么恶心就怎么恶心。老黑邪笑道。
  话说到这,老黑一脸严肃地对魏子路说道:兄弟,我想向你代点款!
  魏子路吃了一惊,说:别开玩笑了老黑,我这条贼船可不那么好上?
  你贷款干吗?炒股吗?我问。
  老黑神秘地说道:这么和你们说吧,郭羽今天打电话给我,说有支股票最近将要爆涨。绝对内幕消息,只有几个人知道。郭羽说了,只管去买,买得越多赚得越多。
  万一要是跌了呢?李静说道。
  不可能跌,郭羽把他那辆小现代都当了去买股票,机不可失啊。老黑说得激动起来,显得眉飞色舞,好象眼前已是人民币飘扬,美圆乱飞。
  还真有人被说动心了,第一个就是李静。
  李静说:贷款我是不贷,风险太大,不过我这有几万积蓄,老黑,你做个好人,顺便帮我买进。
  欧阳博也笑道:要真赚钱,我也买2万。
  老黑看看我,我说:别看了,我一点闲钱都没有。
  大魏,你呢?老黑问道。
  我不懂股票也不玩,你说你要贷款,贷多少?大魏拿起一杯啤酒喝。
  50万。
  “噗”,魏子路整口啤酒喷了出来。
  这么多!大家几乎齐声叫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黑似乎早料到我们的反应,轻描淡写地说道。
  魏子路用餐巾纸插了插嘴,冷静到说道:老黑,50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你有什么做抵押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
  有担保人吗?
  这倒有。
  谁?
  你啊。
  我?魏子路奇怪道。
  不是你是谁,除了找你,我不知道还会有谁肯借钱给我。老黑笑道。
  老黑啊老黑,如果你没有100%把握最好不要找我,要不我们都会死得很难看。要知道,我放的高利贷钱都不是我的,是我上头的。要是有什么闪失,50万足够我们死几次的了。
  放心吧,大魏,绝对稳。老黑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好吧,明天我给你做担保,把钱给你。魏子路思考半天,终于答应了。
  老黑兴奋极了,举杯站了起来:来吧,喝酒,今天喝啤酒,等我发了,请你们喝人头马插洞!。
  什么是人头马插洞?李静问。
  我笑着补充到:人头马XO。
  吃完饭解散,我没地睡,只好又睡到老黑那里。
  一进门还是那阵熟悉的袜子的臭味,当中还有烟草的粗劣。屋内的陈设依旧,与上次不同是,老黑买了一台西门子的冰箱搁在墙边。
  我笑老黑:光棍的日子也过得滋味十足,冰箱都配了。
  老黑听了,打开冰箱说道:你看看,绝对是专配。
  我看去,顿时傻眼:冰箱里清一色全是啤酒。
  老黑拿出两罐冰啤酒,给我一罐,自己也打开一罐,靠着窗户大口喝起来,随后痛快地发出“丝”的一声。
  我也走到窗边,望向窗外。夜风徐徐,窗户的外面,黑暗如宿命般笼罩世界。
  周正。。。。。。老黑叫了我的名字。
  什么?我回道。
  你说人活着怎么这么没意思呢?
  老黑这句话一时间让我楞在那里,这么带有终极意义的话,我还真回答不上来。更使我不解的是,一向开朗的老黑,怎么忽然说出这样带有阴暗影子的话来。
  我想了想说道:你问我,我还不知道问谁呢!
  老黑指指窗外街道上的人群道:你看看,这满大街的人群都在忙活什么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我说。
  我看是瞎忙活,忙活大半天不知干嘛忙活。
  怎么会,男的忙着赚钱找漂亮女人,漂亮女人则满世界找那种赚了钱在找漂亮女人的男人。赚了钱找漂亮女人的男人找到那种在找赚了钱在找漂亮女人的男人的漂亮女人之后,又会继续寻找其他的在找赚了钱在找漂亮女人的男人的漂亮女人。
  老黑给了我一拳笑道:操,你跟我饶口令呢,这么复杂。
  我笑道:听起来复杂,其实概括起来很简单,男人要女人,女人要男人。
  错,女人要的是男人加钞票,没钱不行啊。老黑感慨道。
  呵呵,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看你憋得长叹短吁的,告诉我得了。
  给你看样东西。老黑转过身,从一旁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仔细一看,照片上是个女孩,十分清秀可人。
  行啊你,老黑,这么久也没见你把这照片给我看过。哪的姑娘,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老家的,我追了她好几年。
  追到了吗?
  追是追到了。可是我们家条件太差,她家长不同意。前几天她发短信说,她妈给她婆家找好了,要是我再没钱去提亲,就彻底玩完。
  你冒那么大险找大魏借钱炒股就是为了她?
  是啊。我是没办法,只得拼一下,机会错过就没了。想当初我放弃中文转做软件,就是为了多赚点钱,没想到等我做软件,他妈的还不如做中文呢。
  哎,又是女人,看来,大头的教训你我还是没有吸取啊。你还记得我们有一次喝酒时给你出的谜语吗?刚好用来形容你。我叹道。
  什么谜语?
  潘金莲投奔宋江——逼上梁山。
  老黑被我逗地大笑起来,捂着独子靠着窗台,像个可爱的孩子,半晌他才说道,就为这个谜语,喝酒!
  喝酒。
  你来我往,我和大头一直喝到浑身无力,瘫倒在床上。
  此时似醉未醉,很清醒又好象很迷糊,像在现实世界里,又像闯入了一个富有诗意的童话世界。
  看着老黑那张诚挚、滑稽又有点朴实的脸庞,听他讲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依稀记得老黑说:
  周正,你说是不是我们的世界太空虚了,空虚得只剩下乱搞了。每次见到她我都想和她大搞一场,可搞好之后我还是感到空虚。
  我说,那是因为你老黑的鸡鸡太小了,填不满世界这个大洞。
  是的,这世界何其之大,何其之深不可测。
  有个笑话可以形容:
  说,一个淫娃去找荡妇,淫娃说:我下面很长。荡妇不说话,只是拣起一粒石子扔进了自己的生殖器,半天听不到回音。淫娃惭愧而回,苦练数年,等到下面长到能放风筝的时候,他又去找荡妇。荡妇还是沉默不语,她示意淫娃把耳朵凑进生殖器,只听“咚”地一声,数年前的那粒石子刚刚落地。
  可想而知,当无垠的世界横亘在你的面前,它就如同笑话里荡妇的生殖器:你把理想、期望、奋斗全部投入,也许收获的只是几声空悠悠的回响而已。
  所以,空虚,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必然的。在深不可测、漆黑一片的世界中,丧失目标与方向,丧失行动的动力,丧失崇高,最后苟苟营营地活着,再正常不过了。
  我始终不认为财富与性是填补空虚的有效措施,应对空虚的方法,需要一种忽略空虚的精神,比如你在半夜行走,有鬼跟在你后面,别怕,别回头,就当没看到,自己走自己的,一回头你就完了。
  在我的印象里,老黑一直是忽略空虚的高手,可是我被他的表象迷惑了,他不是。
只看该作者 265楼 发表于: 2007-02-09
为了去车站送我父母,次日,我一大早就起了床,老黑要上班,也和我一块爬起来。
  我们在路边一家沙县小吃吃的早餐,老黑点了二笼蒸饺,一碗混沌,我则要了碗青菜面。
  老黑倒了许多辣椒酱,问我要不要,我说我不要。
  老黑吃东西特别香,两笼蒸饺一会功夫全部消灭,这样的好胃口谁都羡慕。只是他吃东西不雅,一边吃一边用餐巾纸去擤辣出来的鼻涕,惹得邻桌的姑娘落荒而逃。
  吃好东西,我们在叉道口分开,他乘车和我不同方向。
  正要走,我看到他鞋带散了,于是我说:老黑,鞋带散了。
  他低头一看,笑骂道:这鞋带不知怎么搞的,老是松。妈的,等赚了钱,我去搞双意大利的皮鞋来穿穿,不系绳的那种,用脚一套就好了,就算搞人家老婆被发现跑得也快,我们公司老总就有好几双,到时也给你搞双。
  我知他是在挖苦我,就没理他。
  他系好鞋带,又说道:哦,忘了告诉你了,思思说过几天请我们吃饭,上次她结婚你没去成,她说要谢谢你的婚礼策划,办得挺顺的。
  知道了,你快走吧。我笑道。
  那我走了,有事给我电话。
  说完,老黑疾步而去,宽厚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告别老黑,我乘车来到政月花园,父母已把行李整理好了,就等着出发。
  施雨呢?环顾四周,我没看到她。
  在屋里换衣服,母亲说道,她身体不好,我让她别送我她非要送。正儿,你可要好好对人家,这Y头真得挺好。我看比林默强多了。
  是吗?哪里比林默强了?我笑道。
  会烧菜,你问你爸,烧的蛮好吃。伺候人也周到,这几天我和你爸多亏了她照顾。母亲笑道。
  我心里笑想:那可不,强将手下无弱兵,我调教出来的能不厉害吗。可我嘴上却不敢说什么,怕出什么纰漏。
  不一会,施雨从房间里走出来,自从上次在里面见过一回,就再也没见过她。这次再见她,她比以前憔悴了。可能是这几天为了照顾我父母牢心,也可能是感冒还没好。
  莫名的,我竟有点心疼。
  我看施雨的时候,她也正好看我,她赶忙把眼神挪开,转身拎起沙发上的行李包。
  怎么这么多东西?我问道。
  施雨给我们买的,衣服、鞋子,还有些吃的。母亲笑道,她是对施雨越来越有好感了。
  父亲说;走吧,呆会赶不上车了。
  于是我们一行人,下楼打的去了车站。
  车站快要检票时,施雨对我父母很是不舍,施雨似乎真的把我父母当成了她的亲人,从她的一举一动都可看出端倪。
  看着母亲苍老的容颜,我也是感慨万千。我从口袋里掏出身边仅有的两千块钱,塞到母亲手中,说:妈,爸去找他战友办事,肯定费了不少钱,这钱你拿着。
  母亲诧异道:没啊,你爸没花钱啊,他那战友早调走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我一听就奇怪万分:瘸子那么轻易的放我出来,难道不是我爸这边使的劲?那会是谁呢?
  我想到两个人:一个是费小玲,也许她念及旧情,力劝瘸子放我一马。另一个是姜姐,除了费小玲,有能力、有资格到瘸子那求情的也只有她了。不管是谁,我都要把事情弄清楚,我不喜欢事情不明不白的就这么过去。
  送走父母,我让施雨先回去,自己则乘车赶往公司,我想先问问姜姐。巧的是姜姐正好在公司里,好象不久前订的一批婚纱质量出现问题,她正在查看。
  见到我来,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纷纷递来问候的话语。看着他们,我的内心竟然也生出友好而亲切的感觉,他们的缺点都不见了,有的只是人性的温暖,有时经历真能改变对人或事物的看法。
  姜姐问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上班,多休息几天也无妨。
  反正闲着也没事,我离开公司这么久,一定有很多事等着我做。我说。
  姜姐感激道:你还别说,真的乱糟糟一团,你回来正解我燃眉之急。
  那你怎么不重新招人,万一我出不来怎么办?我问。
  姜姐宛尔一笑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出来。
  听姜姐这话,回想她对我一贯的照顾,我很是感动,毕业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上司对我如此委以信任。或许就是因为这种信任,才让我没有在王路离开之前从“非常米兰”走人。不过,帮我求情的会是她吗?
  姜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能不能换个地方说。
  去我办公室吧。
  姜姐带我来到她的办公室,我顺便把门带上。
  姜姐,我想知道,我之所以这么快出来,是不是因为你帮我到程德宝那说情了?我开门见山说道。
  是啊,我是去了,可我没见到程德宝,小玲我倒是见到了。姜姐不明白我的意图,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她怎么说?我急切的问。
  小玲说程德宝很固执,她不能站出来帮你作证真的是程德宝的意思,不过她一直在帮你说好话。
  这么说,我能出来可能是小玲的功劳?
  我想是的,我了解小玲,她不是一个绝情寡义的人。
  既然这样,既然她还惦记我,她为什么还要更程德宝在一起,不行,我得去找她。想到这,我转身便走。
  姜姐拉住我说:周正,你去哪找她啊?她早搬走了,连那别墅也挂牌到中介了,你去哪找啊?
  被姜姐一说,我懵了,是啊?我去哪找费小玲?
  电话,我有电话。我掏出手机,按下费小玲的号码。
  不用打了,她原来的号码也消了。姜姐说,果然,电话里传出“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顿时,我像一只泻了气的皮球,我意识到,我再也见不到费小玲了。
  可此时,姜姐的电话却急促地响起来。

喂。。。你好。。对。。。我是姜丽丽。姜姐接起电话,和言和语。
  可几秒钟后,她的脸色和语气却变得紧张而急切:你说什么,阳阳摔下来了,现在怎么样?。。。我马上就来。
  姜姐放下电话,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和钱包,就要出去。
  怎么了,姜姐,出什么事了?
  我儿子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正送到医院,我得过去一趟。
  我和你一块去吧,有什么事好搭把手。我说道。
  好吧,我们走。
  我和姜姐心急火燎的赶到医院,孩子已经送到有一会了,旁边陪着带班的老师还有校长。
  姜姐也顾不上埋怨学校的不是,径直跑到医生那询问孩子的诊断情况,对于姜姐,无论什么事,都没有她儿子重要。
  医生说:外伤并不是很严重,只是擦破点头皮,至于颅内有没有损伤,还需要做X光看看,从送来时昏迷的状况,可能有脑震荡。
  姜姐一听,眼泪就夺眶而出。
  我知道,她的儿子向来娇生惯养,何时受过这样的伤害,再说,和丈夫离婚后,儿子无疑成为她情感的全部寄托。如果孩子出了什么差错,她肯定禁不住打击。
  我走过去,不知说什么,只好拍拍姜姐肩膀,示意她不要伤心。没想到姜姐顺势往我肩膀上一靠,哭得更带劲了。感受着姜姐依靠的重量,我方阵尽乱。推开她不妥,不推更不妥,她可是我的老板,以后在公司见面,想起这幕情景,未免尴尬。
  幸好这时医生说要去二楼做X光,于是姜姐重新擦干眼泪,几个人推着孩子上了二楼。
  不幸中的万幸,孩子没事,属于一级脑震荡,过段时间就好了,而且没有后遗症,但是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姜姐喜极而泣,我、以及阳阳的老师和校长也跟着松了口气。
  接着就是给孩子安排病房,姜姐挑了一间朝南的单人病房,还请了护工,反正这钱也得学校出。
  等一切忙完,我和姜姐到走廊歇了口气,正在这时,一个打扮儒雅、看上去很有涵养的中年男人从走廊那端走来,一见面就气势汹汹地抓住我的衣领并口出秽言:你们这对狗男女,把阳阳怎么了?
  我莫名其妙,转过头看着姜姐。
  大仲,放开他,这事和他没关。姜姐怒喝道。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眼前这个男人是姜姐的前夫,阳阳的爸爸——秦大仲。
  在姜姐的劝喝之下,秦大仲放开了我。他挑衅地看了看我,然后进病房看他儿子去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趣,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觉得自己卑微到了什么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地步。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个“零余者”,根本就不应插手这世上的很多事情,更不应该那么热心地去做很多事,力图让所有人都满意。因为很多情况下我无法做到十全十美,无法去迎合每个人,所以在受到一个人的欢迎时,必定会让另一个人产生不满。
  生之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想着想着,我竟难过起来,我低声对姜姐说,我先走了。
  姜姐见我不悦,知道是秦大仲伤到我了,就说:对不起,刚才阳阳他爸。。。。。。
  没关系,我有点累了,想回家休息一会。
  那我送你。
  不用了姜姐,你还要照顾孩子呢。
  不要紧,他爸在,还有护工也请好了,我送你吧。
  见姜姐坚持,我也不推脱,就搭上她的车回去。
  到了家,我请姜姐上去坐了一会。
  挺不错,很温馨的地方。不像我家,房子空得都像没人住。姜姐赞道。
  简陋之地,见笑了。
  小玲来过这儿吗?
  我摇摇头。
  看来,我比小玲幸运多了。姜姐笑道,并拿眼神有意无意的看我。我竟被这种眼神看得心荡神摇。
只看该作者 266楼 发表于: 2007-02-09
电脑前的读者,当你看到“心荡神摇”四个字时,你是不是在浮想联翩?想象接下去我将怎样扒光姜姐的衣服,熟练地脱下她的奶罩,扯掉她的内裤,然后“呼呼”地喘着粗气进入她成熟的身体。或许你还想象,姜姐最喜欢在我上面,还是喜欢在我下面,喜欢老汉推车还是老树盘根?她的功夫不错吧,怎么说也算熟女了,她的乳房下垂了吗?她的小腹还平坦吗?她的大腿是不是还紧致而富有弹性?她的阴毛是倒三角还是如河草那样蔓延?生过孩子后,她的阴道是不是还像房贷政策那样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她会叫床吗?和费小玲一样狂野地叫吗?想完这些,你可能还会惦记着施雨,搞得正起劲时,施雨回来了。靠,你看,你们就是这样爱看热闹。
  原谅我,我的读者,我总是吊你们的胃口。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正如我们的人生在吊我们的胃口一样,虽然结局遥远而未知,可你永远期待着。
  结局,是的,这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如同死亡。
  关键是这结局是喜是悲?
  我不好判定,我给不了你们答案。你说死亡是喜是悲?
  尽管如此,我想我还是受了乌拉穆诺的影响,我想我意识到生命的悲剧意识。我开始写这个故事,开始写这些人物,那是由于我的生命有限,人的灵魂不能永恒,过去了的永不回来。我是在回忆和怀念,又是在虚构和搭建。
  我平凡的写着,用文字举行着某个简陋的仪式。在文字的背后,那个碌碌无为的我你看到了吗?我上个月迟到又被扣工资了。
  我懒散的写着,写到后来我竟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了,我竟为书中诸人大哭一场,我难过极了,我心力憔悴。
  亲爱的读者,我原本不想让这个无聊的故事结束,我打算横生枝节,横插一腿,横七竖八,洋洋洒洒再续十几万字,即使它索然无味,毫无价值。你知道,我喜欢PARTY进行式,而不是PARTY惊醒时。
  可是我累了,我无力讲述。
  但无论如何,为了我自己的身心健康以及你们的身心健康,我想,我得给你们一个交代,经过我的漫长摧残,你们终于等到我的坦白了。
  那么,让我们继续,把故事讲完,散场吧。
  
  那天,我和姜姐之间什么也没发生,我们聊了几句,她就走了,走时留了封信给我。
  信上写道——
  
  周正:
  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以前小玲在,我没敢说出口,现在她离开了,我想一吐为快。但左思右想,还是不敢当面和你谈,所以就写了这封信。
  我想问你,你愿意和我一起过吗?
  这些日子以来经历很多事情,我感到很疲惫,有时真的支撑不住,幸亏你帮我分担了公司的很多事情,我很感激你。看着别人的生活我常常问我自己,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现在我知道,无非是一种安定而踏实的日子罢了。我觉得你能给我,周正,我觉得你、我还有阳阳三个人在一起,一定能过得很快乐。这么长时间接触,我发现你不是一个具有贪欲的人,你很知足。知足就能快乐,不是吗?
  你知道吗?阳阳可喜欢你了。上次在公司你给他讲的那个皮皮鲁和鲁西西的故事他回去硬缠着我讲,我说我不会,他就说把周正叔叔接回家就好了,这样每天睡觉前就能给他讲一个。
  周正,真的,公司需要你,阳阳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如果可以,就把小玲忘了吧,忘记过去,重新再来。
  我知道,我年龄比你大很多,还有个阳阳,恐怕这对你来说是个最大障碍,一时难以接受。你不必急着答复我,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好好想想,想清楚就给我答复。
  
  我看得出姜姐信中的真挚,我总是容易被真挚感动。而且姜姐的信使我又产生一种错觉——幸福再次离我如此之近,似乎伸手就可以够着了。
  好一张从天而降的印度飞饼!
  我是指一切都太突然了,我是指姜姐的坦言。对我这个饿极的人,这张饼真如及时雨一般,如果我张口,就可以吃下她。不过这一次,正如姜姐所说,我需要时间,我要好好想想。
  我得思考很多问题,比如我爱姜姐吗?姜姐爱我吗?她是为阳阳、为公司?还是处于感激?我真能忘记小玲吗?说真的,我一直觉得她还在附近,还会在某一时间忽然出现,拉着我去逛街。还有,我能接受一个不属于我的孩子吗?阳阳很可爱,但他毕竟不是我亲生的。另外,如果我父母知道,他们会怎样呢?还有施雨,这盘精美的蛋糕似乎比印度飞饼更有诱惑力,我总是惦念施雨那双澄澈而灵动的眼睛。
  最大的问题在于我自己,在于我有没有资格去享用这些美食!在于我在生活的道路上摔得鼻青脸肿之后,还有没有一如继往、勇往直前朝着美好前进的决心和勇气。我一无所有,不是吗?
  我不能一错再错,我不想再伤到自己和别人,更何况这里还夹杂着阳阳。
  但无可否认,姜姐的条件太诱人了,我思前想后很多天,依然犹豫不绝。
  就在犹豫不觉的日子,老黑却出事了。
  
出事的那天下午阳光灿烂,我在公司为一家电器公司员工举行集体婚礼的事在犯愁,正在充电的手机响了,看看是陌生号码。
  是周正吗?
  是啊?你是?
  我是张朝,老黑的同事,我们一起吃过饭的。
  我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有这么一个人,我说:你好,什么事?
  老黑出事了,你来一下?
  在哪?
  华云科技园。
  什么事,急吗?
  很急,你必须马上来,人命关天。
  好的,我这就去。
  我不知道老黑出了什么事,但听张朝说人命关天,我的预感很不好。
  打的到科技园,张朝正侯在门口,看到我他摇摇头说:你来晚了。
  什么来晚了?到底怎么回事?我焦急地问道。
  张朝没回答,带着我直奔老黑所在的西大楼,那已经有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刺眼的是有两辆警车停在一旁。
  看着警车,我以为老黑和别人打架了。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打架还不如叫大魏呢。走到人群边,我听到几个人在议论,说是有人跳楼了。这时,我的心咯噔一下往下坠去。我拼命祈祷,希望不是老黑。
  我竭力拨开人群,朝里走去。走到中央时,我被警戒线拦住了,放眼望去,十几米开外躺着个人,被人用一大块雨棚布盖着,一动不动,地上有大滩血渍。
  我回头看看张朝,从他的眼神,我读出了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这孤零零躺着,被块破布盖着的,正是我的朋友——老黑!
  奇怪的是,我竟没有悲伤,我平静地叫来警人察说:我能上前看看吗?
  警察问:你是家属吗?
  我说我不是,我是他朋友。
  警察拉起警戒线说:进来吧。
  我钻过去,屏住呼吸朝着老黑走去。每靠近一步,我的腿就越发软哆嗦;每靠近一步,我就越感到死亡的压抑与恐惧。每走一步,我就想起老黑这家伙还活着的时候.
  十几米的距离 ,像走了一个世纪。
  我蹲下来,迟疑半天,终究没敢掀开盖着的布。我不忍目睹老黑支离破碎的惨状,我只想记住他完整的样子和他喝酒时那张黑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的脸。
  我就坐在老黑身边,给欧阳博打了个电话,给魏子路打了个电话,给李静打了个电话。郭羽的电话关机了。
  我想我一个人无法处理这事,我有点恍惚,耳朵里老是发出类似“嗡嗡”的声音。
  不知是谁打得120,几分钟后,救护车赶到,2个医生跑到老黑身边做检查,我扭过头去不看过程。
  结果是徒劳的,老黑丧失了所有的生命体征,后来张朝告诉我,他是从西大楼顶楼跳下的,15层,足以当场毙命,粉身碎骨。张朝还说,老黑在上面徘徊很久,最后还是纵身一跃。本来张朝打电话给我是想叫我劝劝老黑,可是我去迟了。
  过了一会,欧阳博他们都陆续赶到,此时,医护人员已经经把老黑的遗体整理完毕,抬到了车上。我没跟车去医院,老黑所有的后事都是欧阳博料理的,我一概没插手。
  欧阳博的心里素质比我好,而我的手一直颤,一直颤。
  我自己打的回了家。离开科技园时,张朝塞给我一只黑色的小塑料袋,说是老黑让他转交给我的。我没打开看,拎着就走了。
只看该作者 267楼 发表于: 2007-02-09
回到家,施雨正拉着窗帘蜷在沙发上看电视,屏幕的白光在昏暗的空间里闪烁不定。
  电视里在放《阿甘正传》,憨憨的阿甘站在珍尼墓前倾诉衷肠,这对不甚般配的情侣生死永隔,再也无法感受彼此之间的爱意。生离死别,死别排在后面,可见生离之痛更甚。毫无疑问,这是电影中最为感人的一段独白。
  施雨或许被剧情感动了,独自抹着眼泪,见我一来,轻悄地背过脸去。
  看着施雨,我也忍不住鼻子一酸。
  她像个引子,把我先前隐藏着的悲恸全数释放。悲伤如同人体,巨大的疼痛可能在当时并不察觉,过后才如海啸般席卷而来,调动你每根神经,令人窒息。
  于是,我坐到施雨身边,失声痛哭。
  我哭老黑,我哭大头、我哭小玲、我哭施雨、也哭我自己,我哭所有挣扎与世的人们,我哭所有放弃挣扎的人们,我哭他们无法扭转的命运轨迹,哭他们的渺小,哭他们的孱弱,哭他们对美好的渴望总被现实残酷鞭挞成体无完肤。
  无力感,这种从生活中蔓延开来的无法逃脱的东西紧紧缠绕着我。本质上,所有的人都和阿甘没什么不同,我们都分演着某个角色,我们的命运早已被安排,当角色的使命完成,我们就要离场了,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首先是大头,接着是老黑,下一个谁会离场呢?
  想到这,悲情更盛,一时难以自禁。
  施雨被我哭懵了。
  你怎么了?她小心细声地问道。
  老。。。黑。。。死了。我几乎有点泣不成声。
  施雨惊愕了几秒,随后她靠近我,默默地抱着我。
  她抱着我,让我把头搁在她肩上。她耳鬓的头发,仿佛一个纯手工鸡毛掸在抚慰我积满疲惫的心。这温柔的拥抱,更像一个巨大的旋涡使我的悲伤沦陷其中。
  所谓安慰,不就是这样一个拥抱吗?后来回想起施雨的拥抱,我才恍然大悟:当一个人真诚的敞开她的怀抱时,这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
  潜意识中,我紧紧地抱着施雨,紧紧地抱着,好象一松手,连她也会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情绪渐渐平息,我脱开施雨的拥抱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走出洗手间,施雨正好站在门边,我以为她还在担心我,就说道:我没事了。
  施雨却冷不防地说:周正,我要走了。
  我猛的怔在原地。
  走?去哪?
  大连。
  那么远!
  恩。
  去干什么?
  工作。
  干嘛去那么远。
  同学帮忙找的,待遇挺好。
  哦,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走?
  星期六下午。
  这么急,你跟房东交割好了吗?
  施雨点点头。
  哦,那就行,到时我送你。
  说完这句,我觉得我应该再说点什么,结果我什么也没说,我茫茫然走向卧室。
  周正。。。。。。施雨叫了我一声。
  还有事?我回过头,看见施雨好象言犹未尽。
  被我一问,施雨刚才迎向我的眼神又退缩了,她摇摇头表示没事。
  
  施雨要走,我还真没想到。
  这在我心中似乎是个很遥远的事,就像念书时总觉得毕业遥遥无期,可转眼就人散楼空。
  相处久了,总有些眷恋。
  从一开始彼此的小心翼翼,到现在坦诚相待,不算长的时间,我和施雨之间却形成一种心照不宣的情感。
  这情感起初淡淡的,可当施雨说要走时,竟一下跳到我的眼前,浓得化不开。
  我不敢确定这情感是不是属于爱的范畴。
  我不敢谈爱,爱这东西,太纯粹。当我经历这么多事之后,我早已失去纯粹。
  而且在这个时代,爱是需要后盾的,而我,除了那座还没还清贷款的破房子,什么也给不了施雨,人有时需要点自知知明。
  所以,有些事无法阻挡,随风来,随风去,施雨也一样。

晚上临睡前,我想起张朝转交给我的塑料袋,我拧开台灯,打开看了看。
  里面有四封信、2个首饰盒,一本相册,还有一张农行卡。
  两个首饰盒中分别装着一对白金耳坠和一条黄金鸡心项链。至于相册里的照片,都是老黑女朋友的个人照,也有几张在一起的合影。老黑靠在女友的身边,显得春风得意。
  我眼睛一湿,赶紧合上相册。
  四封信中,一封是给我的,一封是给大魏的,还有两封写着我不认识的名字。
  我拆开给我的那封,熟悉的语言又跳跃在眼前:
  
  兄弟:
   这回我真是被逼上梁山了。郭羽这家伙瞎扯蛋,什么股票都在涨,就他跟我说的那只几天跌停。哎,天生不是发财的命。我把剩余的股票割肉还有些余钱,在农行卡里,密码是785278,很好记,就是鸡巴我爱鸡巴,多少不管,你帮我分给李静他们。大魏那50万高利贷是还不上了,我那点工资连利息都不够。
   走这一步,我想了好久。拼过一回,也算死而无憾。只是我对不住大魏,还有我爸我妈,下辈子做牛做马还给他们吧,但绝不再做人了。
   还有可惜的就是我那未来的老婆,你不知道,她前几天刚跟别人结婚,她妈怕我搅事,定婚都没定,直接登记办酒席。多好一个B啊,给别人操了。
   哎, 周正,活着真没意思,还不如我们在学校那会。那时真开心,不用想着挣钱,也不为女人犯愁,谁能想到现在呢? 不说这些,兄弟,说得我难过。
   兄弟有句话想提醒你,施雨是个不错的姑娘,千万别放了,否则有你后悔的。
  最后求你件事,帮我把首饰寄给我老婆,我曾经答应过她却一直没买,现在就当新婚礼物送给她吧,顺便把相册也寄给她,我留着没用。除了给你和大魏的信,淡蓝信壳的那封是给我老婆的,褐色那封给我爸,别搞糊了。
   太晚了,就写到这吧。
  
   永远的兄弟老黑
  
  读到永远的兄弟,我再一次泪流满面。
  我不忍再读,不忍再揣摩老黑写这些信时的感受。收拾好老黑的东西,我关掉灯,缩进被卧里。
  白天晴好的天气,此时却下雨了,玻璃窗外发出蟋蟋挲挲的雨音,令这黑夜如梦如幻。
  天气预报说是冷空气来临,难怪被窝也寒冷异常。
  
  也不知道几点钟,在黑暗里,老黑前来找我,还带着个女人。老黑穿戴整齐,胸前别着朵红花,眉开眼笑道:兄弟,我结婚了,这是我老婆。他指指女人,我一看,谁是他老婆,分明就是思思?转眼再看老黑,怎么变成大头了?手上举着那把三棱尖刀,胸口还流着血,瞪着眼骂我:周正,你个混蛋,把思思还给我。我吓得扭头便跑,边跑边叫:不是我,不是我。可四面都是漆黑的墙壁,我使劲拍打,墙壁发出凄烈的响声而纹丝不动。大头步步逼近,嘿嘿狰狞道:就是你。。。。。。
  看着大头,我想我要死了,我欠大头的总归要还。此时,施雨出现,在墙壁上划出一道口子,拽着我就出去了。黑暗不见,金黄色的阳光铺陈在整个世界,侧耳倾听,时而有悠扬乐声自天外传来,这是哪里,是天堂吗?我问施雨。施雨不答话,翅膀一挥腾空而起。别走啊!别走!我大叫道。但是施雨没有理会我,径自飞去。
  叫着叫着,我发现自己正在床上蹬被子,哦,一场梦而已。
只看该作者 268楼 发表于: 2007-02-09
我喝了口水,正自回想刚才的梦境,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我肯定不是施雨在敲我的房门,而是最外面的防盗门。这么晚,会是谁呢?
  我穿起拖鞋开门出去。施雨房里没动静,估计她睡熟了。
  透过猫眼,我一眼就认出门外来人是大魏,我赶忙打开门,叫他进来。看他被雨淋得像只落汤鸡,我去洗手间拿了块毛巾给他擦擦。
  还没等我开口问他的来意,大魏便说道:周正,手上有钱吗?
  钱?
  对,有多少给多少?
  什么事啊,三更半夜的来拿钱,明天说不行吗?
  我杀人了。
  杀人,我惊叫道。
  大魏一手捂住我的嘴:嘘,小心被人听到了,到你屋里说。
  到了我的卧室,我还是不敢相信,我再次问大魏:你真的杀人了?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大魏坐在我的床上,焦虑的抱着头。
  干嘛杀人?
  老黑的事给逼的,上头派我收那50万,我去哪收。
  你直说老黑的情况不就行了。
  大魏苦笑道:哪那么简单。我全都说了,可他们根本不信,硬说我和老黑串通讹他们钱。退一步说,就算老黑不在,我是他担保人,他们也得找我要。今天晚上,我和上头闹翻了,我头找人来砍我,那架势像是要我的命。我捅死一个,跑掉了。
  大魏,杀人是死罪!
  不杀也是死,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我。
  你还是去自首吧。
  自首也是死。
  那你打算怎么办?
  跑路呗,还能怎么样。可我身上没钱了,家里又有人守着,所以来和你拿点。
  我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摸出1000多块钱给大魏道:我只剩这么多了。
  足够了,我跑出这里会有人救济我。
  现在就走吗?
  恩,在这里我怕连累你,我还得去找车连夜走,免得夜长梦多。
  那你多保重。
  会的。说着,大魏转身就要走。
  等等,老黑有封信托我给你。我踅过身,从塑料袋里拿出那封信。
  接过信,大魏的脸部略微抽搐了一下。
  别怪老黑,他也可怜。我说。
  大魏哽咽道:怎么会,兄弟一场。不说了,我得走了,今天的事跟谁都别说。
  我点点头。
  开门出去的那一刻,大魏又转过身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一转眼的功夫死的死,走的走,我不知这回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别说丧气话,会回来的。我安慰道.
  大魏失意一笑,跑下楼去,不再回头,只留下惊魂的背影和一连串的脚步声。
  

大魏走后,我百感交集,一夜没睡。
  天稍微蒙蒙亮,我就起床走了出去。
  城市很安静,昨日的不幸与痛苦似乎都被这新生的黎明给掩盖了。
  穿过寂静的街道,穿过空旷的广场,穿过打火热油的早点小摊,穿过那些冒着细雨晨练的稀疏的人群,我爬上附近的一座小山。
  山间的空气很新鲜,站在顶峰的乱石之上,我凝视山脚的城市。
  我看见,这个城市因为寂寞而喧嚣。
  我看见,这个城市到处散落着绝望,这绝望和那些大厦一样巨大无比。我也看见了希望,这希望蜷缩在绝望的影子里发芽滋长。行走在城市,人们因为绝望巨大而无视,因为希望在即而追逐。
  我发现,这个城市是个外表光鲜亮丽的婊子,带给你快感的同时,也赐予你花柳和梅毒。你又爱又恨,若即若离。
  在我和费小玲偷过桃子的桃花山上向下看则看不到这种情况,在那里,人生是单调而纯净的。
只看该作者 269楼 发表于: 2007-02-09
冬天,雪下得很厚,田野、房屋、树木、河川全都笼罩着一望无垠的雪白,那雪白真能净化人的魂魄,让你什么都不想,只想躺在雪地上打个滚,或者酣畅淋漓地打回雪仗。偶尔有觅食的麻雀唧唧喳喳飞来,和你一起,在雪上留个爪印。
  萧瑟寒冬后的春季,碧绿的麦苗和油菜开始诗意地生长,即使闭上眼也能看到生命的喜悦。田埂上尽是马兰头、荠菜,河边则飘来野芹菜的清香,这是大地无与伦比的馈赠。有牛,是的,黄牛,从山上看去像蚂蚁似的,在紫云英泛滥的田野里缓慢而悠闲的移动。
  夏天似乎介于蔚蓝和灰色之间。蔚蓝属于天空,万里无云,西瓜藤和玉米杆被太阳晒蔫,蚂蝗在新插完的秧田里扭动,有人在明晃晃的河里扎猛子。灰色也属于天空,乌云垂野,雷雨将至,蚂蚁搬家,赤脚的人到处在找鞋穿。
  秋天,翻腾的麦浪不是它的本色,河边乱石中那肥美石蟹体内的金黄蟹籽也不是它的本色。秋天的色彩,是天际滑过的那枚血色残阳,和被血色残阳染成血色的袅袅炊烟。
  单调而纯净,是的,那是曾经。
  曾经的生活还因梦想而明媚,如今的生活却因梦想而暗淡。
  现在,我站在这里,只能朝山下大喊几声用来发泄,发泄完之后,我又得循山路回去,回到嘈杂的世界。
  
  在回去的路上,我给施雨带了早餐。她还没起床,我把早餐留在桌子上,然后去了邮局。
  我常常觉得能帮别人做点事情是一种幸福,可我能力有限,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所以我无法挽留老黑的生命,却只能去邮局帮他寄些东西,那一丁点的东西在我看来是沉甸甸的,以至于我承担不起。
  在我看来,整个中国都是沉甸甸的,它缺少一种轻盈,一种凌驾于物质之上的轻盈。整个中国看上去就如建房时的脚手架,全是沉重的铁质,无血无肉。它是冰冷的,冰冷的如同一位名叫任志强的名流的叫嚣,如同廖梦君被害后的尸体。
  我只能这样形容,这里是精神空前贫乏的社会。
  追名逐利,是这里的信仰。弱肉强食,是这里的写真。丧失责任,是普遍的现象。这里不是爱的温床,更不是爱情的温床。扼杀爱情,传染色情,是这个时代的一面,必定的一面。
  关于这时代的爱,我想说的是,一开始你全心去爱,但别人并不爱你;接着两人全心相爱,却又不能在一起。最后当别人爱你,你已不敢再爱了。“在梦里,相爱的人像动物一样忠实。”贝内德蒂的话,听起来更象对我们的讽刺。是的,只有在梦里。
  走到邮局,买好纸盒,填好快递单,邮局人员重复着包装的机械动作。她并不知道这个盒子里深藏着最真挚的感情,也不知道这盒子背后的酸楚和泪水。
  这是一个了结,在此之后,在遥远的地方,那个老黑的女人,她将再也不会收到关于老黑的讯息。而我,在悲伤时再也找不到老黑喝酒、划拳、讲荤段子了。老黑跳入时间的流里,激起薄薄的几片浪花,然后就沉寂无声。
  处理完老黑的东西,迈出邮局大门,我竟去无方向,我四处晃悠,再次迷失在人生的空虚之中。
晃悠到中百百货的门口,恰好遇见思思和马冬。
  他们停好车正要往里走,思思看见我,走过来和我打招呼。
  思思的肚子已经很大,穿着孕妇装,走起路来滑稽可笑。
  她告诉我,她和马冬是来给BABY买衣服、买奶瓶、买尿布的,早点准备,不至于将来措手不及。
  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我问思思:孩子名起了没有?
  思思笑道:说起名字,我都快疯了,是男是女都不确定,马冬他爸却不知从哪请了个退休语文教授,天天拿本康熙字典和《周易》一起研究,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到现在还没个头绪。让我说,干脆叫马大帅算了,实在不行,马铃薯、马屁精、马后炮都行。
  我笑道:快当妈妈了,这嘴也不收敛点。
  马冬也笑道:她就这样。
  马冬又说:晚上一块吃饭吧,上次我们结婚你都没来,后来请你也没来。怎么也得让我们俩表示一下感谢。
  我不怎么想去,便推脱道:最近我事挺多,改天吧,有的是机会,。
  马冬也不勉强,聊了几句就和思思走了。
  我想思思不知道老黑的事,我也不打算现在告诉她,免得破坏她的心情。她和马冬生活的很好,让我这个从不看好他们的人都有些嫉妒。
  我曾经问过马冬,我说你喜欢思思什么?
  马冬说喜欢她够坦白。
  马冬说他曾经在结婚前问过思思,问她为什么要稼给自己。思思回答说,第一是希望过有钱的日子,第二我是真的喜欢你。
  确实是这样,马冬说:假如思思想要些东西,她会直说,从不拐弯抹角,也不像其他女人爱耍伎俩,而且她不贪婪,不过分,反正她觉得连我都是她的了,不必抓得那么紧。
  这就是思思聪明的地方,我希望她永远这样聪明下去。
只看该作者 270楼 发表于: 2007-02-09
时间快得似秒针的脚步,转眼思思都要当妈妈了。当我表示惊奇,星期六下午也到了。
  我信守我的诺言,去火车站送别施雨。
  我怕火车误点,特意早到了1个多小时。我和施雨坐在车站入口附近的麦当劳里,等待离别时刻。麦当劳的营业厅有两层,我们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施雨在我的对面。
  我去帮你买杯奶昔吧!我说,我知道施雨爱喝这种饮料。
  施雨朝我点点头。
  排队的人很多,我夹在里面,心神不定。
  从我排队的地方,透过玻璃大门,可以看见火车站的进站口。人潮涌动,一批又一批的人从这个入口消失于这个城市。不知为何,我竟有种将要失去至宝的感觉。
  买完奶昔上楼,远远看见施雨坐着。在人群中,她依然卓而不群,施雨完全就是那种不动声色就能让人着迷的女孩。这种卓而不群我以前不曾遇见过,以后我想也不会有了。
  如果可以,我多想找个理由将她留下,可我找不出任何理由。
  喜欢,这不是理由。而且最大的障碍在与:施雨是一张白纸,而我却是电线杆上贴着的牛皮癣。我之前已经说过,我配不上施雨,我给不了她什么。
  
  我们就这样坐着,我们都不说话。
  有时她看看我,有时我看看她,有时我低头喝一口奶昔,有时她瞄一下窗外。
  时间差不多时,施雨要进站了,我拎起她的行李送她到入口处。
  她接过行李说:我走了。
  我竟搞笑的跟了句:记得回来看看。
  施雨笑笑,这回笑得勉强极了。
  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留下来吧,留下来,跟我乱搞吧,男上女上没关系,前进后进无所谓,搞出个儿子,搞出个女儿,搞出个家,搞出温暖的生活,搞出爱,搞出个未来。
  可是我没有,我屁都没放一个。因为我始终感觉有一堵墙隔在我和施雨之间,那是宿命。
  施雨走了。
  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火车票,递给门口的查票员看了看,然后吃力的把行李放在机器上检查,检查完后,她登上通往候车大厅的手扶电梯。站在电梯上,她回过头朝我挥手,她的眼力真好,这么远还能从送行的人群中找出我。她好象哭了,用手在擦眼泪,下午萧条的阳光从大厅窗户外投射在施雨的身上,像极了几米的手绘。我的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下来,我用力的挥手,作别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直到她消失在我的视野,我的生活。
只看该作者 271楼 发表于: 2007-02-09
送别施雨,整个城市都空了。
  尤其是那个空屋子里,正如我预想那样,死寂的令人害怕。
  莫名的,我想起大魏那句“死的死,走的走”,是啊,曾经的生活就这样四分五裂。
  这四分五裂的生活是谁之过?是大头之过,是老黑之过,是我之过还是你之过?
  这问题没有答案。
  剩下的日子已如死水,微澜不惊。
  我开始重新思考姜姐的事,并且一点点的在接受姜姐。
  在公司,我和姜姐的关系似乎已半公开化。这虽然尴尬,却令我行事处事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待遇,没有人再敢找我的茬,我推出的很多方案都能简而有效的推行。“非常米兰”的发展逐步迈进平稳期。
  可喜的是姜姐的官司也打赢了,她最终赢得了阳阳的抚养权。听说秦大仲败诉之后扬言要找黑社会来抢回儿子,后来却不了了之,姜姐说他没那个胆。
  与此同时,欧阳博在法律圈渐渐小有名气,李静终于苦尽甘来地升任为教研小组组长,总算前途光明。
  
  我也努力地去遗忘过去,一个人坚守记忆的阵地,只是记忆太过强大,常常让我溃不成军。
  我采用专注疗法来抵抗记忆。比如我上厕所,拿着一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在马桶上一坐就是半个多小时。
  这样做的结果是,我变得非常容易在一件事情中沉迷。
  一天我烧水闲得无聊,在书架上发现一本施雨忘记带走的手绘插画。画得很随意,旁边还有文字注释,一些生活的感悟,信手拈来,却很动人。我躺在沙发上读痴了,竟忘记锅里烧水。等我想起时,锅底已被烧了个窟窿,厨房里全是烟。
  还有一次,我坐在公交车上,路过一家我和老黑常去的麻辣烫,结果我想到麻辣烫的滋味,坐过五站路。
  
  年华老去,年华老去,如果不是费小玲再次出现,我可能会和姜姐一起年华老去。
  事情是这样的,施雨走后不久的一天,我接到费小玲的电话。
  我喂了半天,她才在那边悠悠说了句:是我!
  我一听是费小玲的声音,呆呆的回答道:哦,是你!
  你还好吗?
  马马乎乎,就这样。
  我想见你。
  有事?
  算是有事吧,你能来吗?我在时代国际酒店1006号房。
  我。。。。。。
  去还是不去,我真拿捏不定。我和费小玲都到这份上了,她还找我干什么呢?
  电话里又传来费小玲的声音:你不来,我会一直等你的。
  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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